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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万不得已,宋祁不会允许退兵,在他的信念里,那是懦弱的象征,他决不允许大匡被他国看低,但如今情势所逼,他们只能在退兵与不退兵之间选择。
不退兵的话,要么,就继续驻守在玉壶关外,将城内的人困死,但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要么,便尽快想出攻关之法,不然贸然闯关,只会白白牺牲将士们的性命。而退兵的话,也就意味着以往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宋祁是不会让将士们的血白流的,是以他不会退兵。
事关国之尊严,玉壶关外的众将领与宋祁的想法一致,他们同样不愿半途而废,是以如今正昼夜不停地出谋划策,期望能早日攻克玉壶关。
北羌玉壶关外,陆方伯与齐大将军等人正在主将营帐中商量进攻之法,在场众人无不是眉头深锁,苦苦冥思,却终究是没有半点头绪。
陆方伯眸底深沉。目不转睛望着摊在桌上的地形图,不停在脑海中过滤学过的兵法,渐渐有了头绪,只是那计划尚未完善,是以他并未开口。
“今日就到这里吧,大家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行商议。”夜已深,依旧没有半点头绪。齐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是,元帅nAd1(”众将士抱拳行礼,随后三三两两掀起营帐离开。
“方伯,你留下。”齐恺唤住最后离开的陆方伯。
人已走光,陆方伯也不再避讳∵到齐恺身边,问道:“义父有何事?”
齐恺点点头,在塌边坐下。道:“方才,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齐恺自认对这个义子是十分看重的,也十分关注,是以方才议事时陆方伯眼中一瞬即逝的喜悦他看得分明,这才留了陆方伯下来问话。
陆方伯对齐恺很是感激尊敬,闻言并不隐瞒,垂首羞愧道:“方伯惭愧,只是有了点头绪,还未想出可行的方子。”
“无妨。”齐恺欣慰地点了点头,鼓励道:“你回去再好好想想。义父相信你。”
“多谢义父。”陆方伯谦和地抱拳行礼。
“回去吧,义父一会要修书一封送去京城。问问逸亲王的意见,希望王爷能有好办法。”齐恺摆手让陆方伯离开。
“是,义父。”陆方伯恭敬颔首,转身出了营帐。
齐恺就着点点烛火写信不提。
信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逸亲王府,宋祁看过后,对福禄吩咐道:“备马进宫。去通知孟老将军与周大人等几位大人。”
“是,王爷。”福禄应了,快步出了书房去办事。
宋祁策马进了宫,直接到永乐殿寻永成帝,恰巧宋璟也在。
自宋瑜离开京城,去往南漳郡,永成帝便开始慢慢引导宋璟处理朝政,是以看到宋璟在,宋祁并未惊讶。
他也没有避嫌,直接道明了来意,并将齐恺的信交给了永成帝nAd2(
待永成帝看过信,其余几位大人也都匆匆赶了过来,永成帝让宋璟留下旁听,与众人开始商议闯关之计。
宋祁午时进宫,到了戌时才回到王府,本来永成帝留他在宫中用膳,他挂心顾安年,便匆匆赶回了王府。
顾安年果真如宋祁所料的那般,等着他回来一同用膳。
桌上的菜已经放凉了,顾安年见宋祁回来,便让黄桃黄杏拿到厨房加热,自己则服侍宋祁换上常服,拉着他在桌边坐下。
“可想出应对之计了?”顾安年倒了杯茶放到宋祁手边,低声问。
“办法是有,然始终不够完善,怕是还要再细细斟酌。”宋祁疲惫地叹了一声,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商议了一个下午,连一杯水都没有时间喝,加之匆忙赶回来,他早就渴地不行了。
顾安年又替他斟满茶,这次宋祁没有豪饮,而是轻轻啜饮。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冷静下来好好想,总是能想到万全之策的。”顾安年轻声安抚,她虽熟知兵法,但并不曾真正使用过,是以此时她也不知要如何帮宋祁。
“嗯,我知道的。”宋祁淡淡一笑,握住顾安年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一会,饭菜被送了上来,两人一边分析前线的详细局势,一边用晚膳。用过晚膳后,宋祁便又去了书房,而顾安年也不闲着,努力运转脑子,希望能帮上宋祁的忙。
另一边,三皇子府内,宋璟也在为攻打玉壶关的事烦恼。
他是如今才参与到西北战事之中的,对情况并不十分了解,是以要想说得上话,便只能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nAd3(这是一个在众臣面前树立威信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夜已深,宋璟依旧在书房内绞尽脑汁,努力设想破关之法。
宁秋霜自下药之事不成后,又使了不少手段,然每次不是被宋璟看穿,便是毫无作用,就是少数时候成功与宋璟行了房,她也没有如愿怀上孩子,久而久之,她也就死了靠孩子上位的心,转而继续替宋祁出谋划策。
此次,得知宋璟为攻打玉壶关一事伤神,她立即蠢蠢欲动,欲一展才华。
吩咐厨房炖了燕窝粥和几样小点心,宁秋霜独自端着去了宋璟的书房,她没有贸然闯进去,而是先敲了敲门,扬声道:“殿下,听闻您未用晚膳,妾身准备了些吃食来给殿下尝尝。”
书房内并无动静,只有透出窗外的烛光,表明里面有人。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出宋璟的声音,道:“进来吧。”
心底的失落顿时扫过,宁秋霜面上一喜,欢声应了:“是,殿下。”
宁秋霜端着吃食进了书房,柔顺走到书桌旁,见托案放下,柔声道:“殿下快趁热吃吧。”
“嗯。”宋璟看也未看她一眼,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折子。
宁秋霜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过来,她一边盛粥,一边状似不经意轻声问道:“不知殿下在为何事烦恼,竟忙到深夜。”
宋璟拿着折子的手一顿,总算抬眼瞧了宁秋霜一眼,只是那眼中一片冰冷阴沉,看的宁秋霜心惊,慌忙垂下头。
宋璟收回视线,往后靠在椅背上,冷冷望着宁秋霜好一会,才淡淡道:“北羌国都玉壶城外玉壶关易守难攻,地势险恶,我大匡军队无法攻破,如今父皇与皇叔正在想办法。”
宁秋霜咽了口口水,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既然宋璟还愿意向她开口,那就说明她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将宋璟方才说的话细细回忆一遍,宁秋霜努力回想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和小说中,那些攻打险关的计谋,忽地,她眼中一亮,心中顿生一计。
宋璟时刻注意着宁秋霜的神色,见状,眸色越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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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用功
? 宁秋霜对兵法策略并不精通,但借花献佛之事却是在行,一听宋璟的话,她立即就从以往曾看过的电视电影中想到了办法。
按捺着心中的得意雀跃,宁秋霜故作高深,淡淡道:“殿下,妾身倒是有一计,或许能助我军大破玉壶关。”
宋璟慵懒靠在椅背上,闻言,弯了弯唇角,向着宁秋霜抬了抬下巴,“说来听听。”
宁秋霜噙着自信的笑,往一侧跨出一步,昂首挺胸道:“玉壶城易守难攻,地势险要,若想正面入关,怕是比登天还难,妾身以为,应当从关内着手,由内而外,进行攻打。”
眼中闪过赞赏,宋璟微微颔首,道:“继续。”
这点与他所想不谋而合,可见宁秋霜确实有几分本事,只是关键的问题,是如何瞒过敌方成功潜入关内。
宁秋霜没有漏看宋璟眼中的赞赏之色,心中愈发得意,提高音量朗声道:“妾身以为,可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将大军分为两路,一路虚张声势从正面假意进攻,一路暗地绕到关后,从关后潜入,再从关内向外击坤守在玉壶关的敌军。”
听到这里,宋璟忍不住嗤笑一声,眼中的赞赏变成了嘲讽,他坐直身子,手肘撑在书桌上,笑睇着宁秋霜,嘲弄道:“你既然敢房献技,为何不事先打听清楚玉壶关的地势?你可知。玉壶城四面环山,除了玉壶关关口,并无其他入口,你来告诉本宫,要如何才能绕到敌军背后?”
“——!”宁秋霜骇然大惊,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她确实没有事先调查玉壶城的地势。在听闻宋璟困扰后,便立即兴冲冲地赶了过来,而后凭着宋璟的几句话,急于表现的她提出了方才的法子,却不想,竟徒惹了笑话。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宁秋霜压下心底的慌乱。急切地想挽回机会,开口解释道:“殿下,妾身只是……”
“好了,退下吧nAd1(”宋璟不等宁秋霜再开口,直接不耐地赶人。
“……”宁秋霜只觉万般羞辱,她狠狠咬紧下唇,信誓旦旦道:“殿下。还请殿下再给妾身一个机会。妾身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然宋璟连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低头浏览之前的战报。
见状,宁秋霜红了眼眶,只得依依不舍地出了书房。
屋外月朗星稀,凉风习习,宁秋霜抬头仰望夜空。映着星光的眸子波涛暗涌。
月上中天,宋祁总算从书房出来。他伸了个懒腰,快步向主房走去。
墨轩阁主房外间,顾安年盖着狐皮毡子,窝在榻上聚精会神地浏览手中的书册,宋祁推门进来,见状颇为诧异,出声问:“今日怎的这么晚还未歇息?”
往日里这个时候,小七早已经歇下了,今日却还在看书,还真是稀奇。
闻言,顾安年从书页中抬起头,淡淡一笑,将书放到小几上,站起身道:“你不在,我也睡不安稳,便索性找了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等你回来。”
这段时间,她都是与宋祁一同入睡起身,是以一旦宋祁不在身边,她便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并不是她如今还在看书的主要原因。
宋祁听闻顾安年是在等他,心底一阵甜蜜,他两步走到顾安年身边,揽着她的肩膀一同在塌边坐下,笑道:“往后我都会尽量早些回房。”
说罢,随手拿起顾安年方才放到小几上的书,刚看了一眼书名,便诧异地抬起了眉毛。
他摇了摇手中的书,似笑非笑地望着顾安年,顾安年面不改色,倒了杯茶轻抿一口,道:“玉壶城,自古便有‘铜城’之称,其由来便是因着城外四面环山,且皆是悬崖峭壁,即便是最善于攀援的猿猴,亦无法攀爬而上,而唯一的入口玉壶关,乃是北羌先祖大王派遣数万兵士,开凿了十年之久完成,有天下‘第一关’之称nAd2(”
“如今,我大匡军队驻扎玉壶关外,若想攻城,只能先经过玉壶关,而玉壶关易守难攻,入口处是一条如瓶颈般的狭窄通道,两侧是开凿而成的峭壁,一旦进入,队伍必定拉长,到时军力分散,一旦遭受埋伏,我军唯有全军覆灭一途。”
顾安年说的头头是道,可见分析地十分透彻,宋祁含笑频频颔首,待她话音落下,不仅失声笑道:“你这功夫下得大,看来等我回来是借口啊。”
顾安年挑眉一笑,道:“你不怪我Сhā手朝堂之事便好,其余的随便你说。”
宋祁眼中笑意愈深,扳过她的脑袋,在额头落下响亮的一个吻,将人紧抱进怀中,大笑道:“你愿意为我分忧,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爽朗的笑声传进耳中,顾安年紧贴在宋祁胸前,感受着胸腔的震动,跟着弯起了唇角。
两人静静相拥坐了一会,顾安年从宋祁怀中抬起头来,推了他一把,道:“快去洗洗,早些歇息,明日还要上早朝的。”
宋祁笑着在她颊边偷了个香吻,脆声道:“好,我们一起。”说罢不待顾安年反应,便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主屋后的净房走去。
顾安年枕在坚固的臂弯里,嗔怪地瞪了眼笑得不怀好意的大王爷,擂了把他的肩膀,怒道:“放我下来,我已经洗过了!”
宋祁脚下不停,嘻嘻笑道:“你陪我。”
顾安年翻个大白眼,对大王爷的厚脸皮程度有了新的认识nAd3(
净房内水汽氤氲,宋祁直接抱着顾安年踏进浴桶,很快,净房内便传出了低低的呻吟。
顾安年是被宋祁抱着回到房里的,宋祁直接把她往被子里一塞,一边吻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一边眉飞色舞道:“小七,你身子太差了,虽然调理了一段时间,但还是不够,看来,我们要把义父留在王府多住段日子了。”
顾安年累得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闻言狠狠瞪了宋祁一眼,爬进了被子里缩着。
见到她这可爱的反应,宋祁偷笑一声,掀起被角也钻进被窝,将人一把抱进怀里,揉了揉,笑道:“小七,我们说说话。”
八十三、战略
? “要说什么?”顾安年从被子里露出两个眼睛,眨巴着眼望着眼前的人。
“嗯……”宋祁沉吟片刻,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怀里的人,道:“就说玉壶关的事。”
宋祁是发现了,自家小七在谋略方面很有见解,兴许两人商量商量,还真能把破关之计想出来。
顾安年撇了撇嘴,无甚兴致道:“我只是查了下文献,对玉壶城的地势有所了解,其他的,同样毫无情绪,再者,你肯定能想到法子了,又何必问我。”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宋祁哈哈大笑起来,丰神俊朗的脸庞愈发生动,拍着顾安年的肩膀调笑道:“小七,你生气了?”
顾安年耸着鼻子嗤了一声,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受不了过于激烈的欢爱而恼羞成怒。
宋祁收敛脸上的笑意,低低笑着凑近,眷恋地蹭了蹭她还泛着酡红的双颊,低声喟叹出声,道:“小七,皇嫂又问起孩子的事儿了,你说我该如何回答?”
火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畔,顾安年不禁打了个寒颤,酸软的腰再次酥了,她往后缩了缩,故意恶声恶气道:“该如何回答便如何回答,问我作何?”
“生孩子是你的事,自然要问你了。”宋祁凑过去,恶作剧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大手更是钻进里衣,抚上细腻柔软的腰肢。
“嗯……”顾安年不自觉低吟出声。明亮的眸中瞬间蒙上一层水汽。
宋祁还不愿放过她,一边享受着掌心滑腻的触感,一边低声道:“小七,你说是女孩儿好,还是男孩儿好?依我看,最好是龙凤胎。如此一来。既有儿又有女,你还可以免遭一次生产之罪,你说多好。”
“我……我不知道……”顾安年难耐地轻颦起柳眉,刚刚经过欢爱的身子异常敏感,稍稍一撩拨,便全身酥软发麻,让她全身颤栗nAd1(
顾安年推拒着在身上作怪的大手。无力哀求道:“不要了……好累……”
她是真的累,方才在净房已经被狠狠折腾了两次,现在她真的无力承受了。
感受着怀里的身子轻轻颤抖,宋祁心底一片柔软,怜惜她病愈不久,便没有再为所欲为,而是轻搂着怀中人柔声哄道:“好。都听你的。”
顾安年暗暗松了口气。得了保证,她不再忌惮,直接往宋祁怀里一钻,枕着大王爷的肩膀美滋滋地眯上眼。
宋祁宠溺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也跟着闭上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不一会,就相拥着坠入了梦乡。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眼便又过了一月,入了三月,正是春光烂漫之际。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玉壶关外,大匡军队依旧按兵不动,众将领日日聚在主帐内,商议着破关之计,而京城内,依旧繁华喧嚣,热闹非凡,朝中百官同样为着破关之计烦恼。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宋璟彻底了解了自西北剿匪开始后的所有战事,对眼下大匡与北羌的局势也有了更深的了解,然越是了解,他便越是烦恼。
如今虽是北羌与大匡大动干戈,但不难看出,北羌背后还有一个蒙达在暗中相助,要想彻底击败北羌,怕是极为困难,且,也要防备在破关之后,蒙达坐收渔翁之利。
是以,破关之时,大匡军队需要做的不仅是攻打北羌,还要防备蒙达暗地里使偷袭,这就让本就困难的破关之事,变得更为艰难。
长长叹出一口气,宋璟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破关之计,却始终没有万全之策,为此,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睡过好觉了nAd2(
“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宁秋霜的声音:“殿下,妾身来给您送午膳。”
闻言,宋璟不耐地皱紧眉。
这一个月来,宁秋霜也曾多次向宋璟献计,然而,她不是忽略了这里,就是没有顾忌到那里,想出来的办法没有一个可行的,这让本就烦躁的宋璟更为烦躁,现在单单是听到她的声音,便满心不耐烦。
宁秋霜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却没有得到回应,心中升起疑惑,正当她想要直接推门进去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宋璟出现在门内,冰冷着一张俊容,冷冷睨视着门外的宁秋霜。
宁秋霜被突然出现的宋璟吓了一跳,接触到那双阴鸷的目光,她赶紧喏喏垂下头,低声道:“殿,殿下,妾身来给您……”
“本宫要出府一趟。”宋璟不待宁秋霜将话说完,便直接越过堵在门口的宁秋霜,出了书房往外走。
情急之下,宁秋霜冲口而出:“殿下,您要去哪?!”话出口便后悔了。
宋璟不喜欢有人盘问他的行踪,宁秋霜这一句话,可谓是犯了他的大忌。
果然,闻言,宋璟眼中冻结一层寒冰,回头冷冷扫了宁秋霜一眼,眸底的冷意让宁秋霜背脊发寒,只觉背后冷风阵阵。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宋璟只留下一个孤傲背影给宁秋霜。
宋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逸亲王府,他是要去向宋祁请教攻打玉壶关之事。
宋祁今日没有将参与商议攻打北羌之事的官员召来王府议事,而是与顾安年在书房中分析玉壶关的地势,以及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福禄领着宋璟进来时,便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神情异敞注nAd3(
“敌军定比我军更为了解玉壶关地势,若我军进攻玉壶关,对方十有**会在玉壶关设下陷阱,待我军入关后,便一网打尽。如今,我担心的是,即便寻到破关之法,也难以逃过敌方设下的陷阱。是以在入关前,我军必须探清敌军是否设下陷阱,设在何处,又是如何的陷阱。”
宋祁指点着桌面上的地图,俊眉轻皱。
顾安年赞同地点头,纤细玉指点了点玉壶关入口两边的峭壁,又在关口后的谷底腹地画了一个圈,正色道:“北羌大军极有可能会在入关的峭壁上埋伏,待我军进入腹地,便滚落大石,损我军兵力。我们要防备的,就是峭壁上的埋伏,还要确保后方退路的安全,不能让敌军两面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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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双计
? “然,正如你先前所言,关口狭隘,我军要入关,必定要将兵力分散,如此,便是给了敌军可趁之机,一旦进入,我军便如砧板上的肉,没有了还手之力。如此情况下,还要防备后方可能会有的突袭,情况对我军十分不利。”
宋祁沉吟道,随后长呼出口气,捏了捏眉心。
顾安年沉思着点头,道:“只是玉壶关没有别的入口,如若不然,倒还有办法。”
别的入口?
听到这几个字,宋祁眼前一亮,如醍醐灌顶,脑中顿时有了主意。
见身边的顾安年还在皱眉深思,眸子狡黠一转,宋祁感慨万千道:“北羌开国大王不愧为一代枭雄,竟能寻得如此天险,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开凿山道,修建了如今的玉壶关与玉壶城,可以说,若不是有玉壶关在,北羌定无法安稳屹立至今。”
他感慨连连,特意加重了“开凿山道”四个字,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低头沉思的顾安年。
顾安年何等敏锐,立即就扑捉到了关键点,当即一拍桌子,双眼亮晶晶的,欢声急切道:“我想到了!”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高兴地手舞足蹈。
麻利地拽过一张宣纸,顾安年提笔一挥,两笔便将玉壶关的地势简易图画了出来,宋祁见她动作如此熟稔,诧异地挑起眉,探头看去,却见纸上所绘,与地图上的玉壶关如出一辙,他顿时暗暗咂舌。
这番功力,不知是画了多少次练就出来的。
而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心顿时被暖意占满,宋祁噙着宠溺的笑,深深注视着眼前的人。
顾安年全身心沉浸在寻到破解玉壶关之法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宋祁的深情目光,她专心地在宣纸上有标出了距离玉壶关一个山头外的一处谷地——月牙谷nAd1(一边画一边道:“这是月牙谷,地势与玉壶关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比之玉壶关更为狭隘,仅容三四人并肩通过,当初北羌开国君主也曾考虑在此设险关,然此处距离如今的玉壶城距离太近。一旦被攻破,城内根本无法及时做出反应。是以,北羌开国君主无奈舍弃了这处天然的险关,改为才有了如今的玉壶关。”
被无视的宋祁彻底郁闷了,他是喜欢小七做事时的专注模样,但专注到忘我的状态,甚至忽略了他,他就不乐意了。
伸手一把揽过顾安年的腰,宋祁不满嘟囔:“你眼里就只有这玉壶城的地图了是不是?”
顾安年一怔,觉出点味儿来了。
掩唇轻笑。她擂了一把宋祁,笑道:“胡说什么呢,我还不是为了你。”
若不是为了帮上宋祁的忙,她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来管这些事。
这句为了你,可是说到宋祁心坎里了。他顿时眉开眼笑,嘴角弯弯,颇自得地颔首:“除了我,你还能为谁?”
顾安年嗔怪地瞪了宋祁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说正经事呢。”
“嗯。”宋祁颔首,表情瞬间恢复严肃。指着顾安年画的图,道:“你特意指出月牙谷来,是有何打算?应该不会是想从这里突击攻打玉壶城这般简单吧?”
他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如此问,不过是想考考顾安年。
对宋祁这高超的变脸技能,顾安年已经习以为常了,见状毫不惊讶,淡定地正了正神色,道:“若是从月牙谷攻打,怕是我军还未入谷,就要被敌军剿灭了。”
她在“月牙谷”三个字上点了点,道:“不过我们可以效仿北羌开国君主之举,开凿山道,扩宽进谷的道路,营造假象nAd2(”
宋祁挑起半边眉,暗暗赞顾安年一点就通。心念微转,他故作沉吟道:“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抬眼含笑深深看了顾安年一眼,拿过地势图,在图上标出月牙谷的的位置,沉声道:“眼下,我军约有八万兵士驻扎在玉壶关外,而玉壶关内,约有六万北羌大军,在人数上,我军略胜一筹,若按你所言,完全有余力分出两层将士,用于开凿山道掩人耳目,将埋伏在玉壶关的军队引开,让我军剩下的士兵顺利进入玉壶关。只是……”
说到这里,宋祁故意停了下来,皱起眉,眼角若有似无瞟向顾安年。
见状,顾安年忽地想起更深层次的局势,微微一怔,叹道:“此计虽好,只怕北羌不会上当,且北羌还有蒙达相助,当时即便我军此战胜了,一旦蒙达军前来援助北羌,我军也是凶多吉少。”
宋祁假意若有所思地颔首,低低道:“看来,还要设法破坏北羌与蒙达的关系才行。”
“嗯,要安稳破关,这是必要的。”顾安年眉头紧锁,满目愁云。
宋祁抬头便见顾安年愁眉不展,心中一暖,不忍再为难她,安抚笑道:“无碍,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收起桌上的地图,宋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心中早有主意,方才之所以那般说,只是想要逗逗小七,看她能想到何种程度罢了,并不是真的希望她想出什么法子来,现在,已经得到了比预期更好的结果,足够了。
顾安年没有发现宋祁是在试探她,闻言,依旧闷闷不乐的,自责自己没能完全帮宋祁排忧解难。
见她如此,宋祁颇有些心疼,搂住她温声细语哄道:“好了,你不要多想,一切都有我呢,还是说你不相信我能想出法子来?”
“怎么会……”顾安年勉强挤出抹笑来,宋祁不待她说完,岔开话题,兴致勃勃问道:“方才你所说那法子极好,是如何想出来的?”
说到方才的计谋,顾安年来了精神,笑道:“方才那法子乃是我从一本杂记上无意间看来的,乃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与调虎离山两计合并而成nAd3(”
“妙!”宋祁一拍大腿,哈哈大笑着赞道:“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名取得好!一明一暗可不就是指的开凿山道与暗攻玉壶关?!至于调虎离山,可不就是把埋伏在玉壶关的北羌大军引开了么!此二计协同作用,当真是绝妙至极!”
见他开怀,顾安年心头的阴霾顿时散去不少,在一旁淡淡微笑。
宋璟一直站在书房中隔着外间与里间的幔帐旁,将顾安年与宋祁的话全部听在了耳中,眸底光芒若隐若现。
福禄站在宋璟一旁,见他神色莫名,心底不仅有几分焦急。
刚才,他领着宋璟进门后,原是打算进门后就通报一声,直接将宋璟引进里间去的,然进门却见自家两位主子正兴高采烈讨论破关之计,迟疑过后,他壮着胆子出声打断里间的两人,然三皇子却制止了他,不得已,他只能跟着站在一旁。
这会,见两位主子商讨完了,福禄忙扬声道:“王爷,王妃娘娘,三皇子求见。”
里面的说话声停了下来,很快传出宋祁的声音:“进来吧。”
福禄便向宋璟做了个请的手势,“三皇子请。”
宋璟淡淡颔首,抬步进了里间。
“侄儿见过皇叔,皇婶。”宋璟拱手向宋祁两人行礼,眼角快速扫过恬静站在宋祁身旁的顾安年,眸光微闪。
此时,宋祁已经收敛方才随性的姿态,端正坐于太师椅上,闻言微微颔首,抬手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坐吧。”顾安年微微颔首回礼。
“谢皇叔,皇婶。”宋璟起身,走到左侧的木椅旁。
待宋璟在一旁坐下,宋祁问:“老三今日过来,可是为了攻打玉壶关之事?”
宋璟恭谨道:“侄儿确实是为攻打玉壶关之事而来,想请教请教皇叔。”
“嗯。”宋祁明了地点头,转首对一旁的顾安年笑道:“你先回房休息吧。”
“好。”顾安年淡淡一笑,对宋璟福了福身,抬脚便往外走。
“皇婶慢走。”宋璟站起身,对顾安年拱了拱手,顾安年扯出抹礼节性的笑,算是回礼,而后便脚下不停出了里间。
直至顾安年出了书房,宋璟才收回目光,与宋祁商议起攻打玉壶关之事。
从逸亲王府出来,宋璟心中有感激,也有不甘。
感激,是因为皇叔把破关之法告诉了他,让他在朝中树立威信,不甘,是因为他始终比不上皇叔,不管是父皇的偏宠,手中的权势,还是身边的女人……他都远远不如皇叔。
父皇那里,他无法改变,但顾安年……
想到那个聪慧绝艳的女子,宋璟后悔不迭。他明明是有机会得到这个女人的,然因着顾怀卿的话,因着庶女这个身份带来的利益太少,他被短暂的利益迷了眼,错失了得到顾安年的时机,而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是他的皇婶……
若今日陪在他身边的是顾安年,而不是那个骄傲自大的宁秋霜,如今他是否会是另一番模样?明明是同样的计策,宁秋霜说出来的全是废话,顾安年说出来的却是句句在理,精妙绝伦,这样的区别,他如何能接受?
宋璟不敢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会被后悔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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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回朝
? 永成十九年初夏,北羌派遣使者到大匡议和,从西北剿匪,到攻打一路北上攻打北羌,历时两年,西北战事以大匡的胜利画上了终止符。
大匡军班师回朝。
陆方伯作为此次出战将领,建功无数,更是在最后一战攻打玉壶关时,立下奇功,一回朝,便被封为骁勇将军,官拜正三品,成为了大匡史上为数不多的平民将军。
而宋璟,因献破关之计,一举在朝中立下威信,储君之位不可动摇。
顾安年是从沈千秋口中听到陆方伯封将的消息的,彼时,她与沈千在锦绣园中喝茶,沈千秋兴高采烈冲进来,开口就嚷嚷:“大哥,你那小徒弟封将了!骁勇将军,正三品呢!”
沈千早已将认顾安年为女,收陆方伯为徒的事告知了沈千秋,不若沈千秋是不会管有谁封了将,升了官的。他这是与有荣焉。
沈千对陆方伯是寄予了厚望的,闻言自是欣慰不已,眼底都是笑意,连连颔首:“不枉我辛苦教导他几年,没有给我丢脸。”
又望向顾安年温和笑道:“也是你教的兵法好,不然空有一身武艺,是无法领兵打战的,更遑论是打胜战了。”
这话,却是让不明所以的沈千秋满头雾水了。
这侄女教那陆小子兵法的事儿,大哥仿似没有给他说吧?这藏的掖的也太深了!
沈千秋在心里暗暗腹诽自家大哥。
顾安年淡笑着抿了口茶,漠不关心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更何况我也不过是把兵法给了他,并未教过他。那些兵法谋略,我自己也未必能灵活运用,也是陆方伯有天份,才没有浪费那些好计策。”
原来在宋璟将宋祁告知的计策献给永成帝前nAd1(陆方伯就已经想到了攻关之法,且与宋祁所想不谋而合,在京城的计策送到玉壶关前,他就已经派人开始在月牙谷挖掘山道,后来更是在月牙谷设下陷阱,将引过来的北羌军打的落花流水。全军溃败。
也是因此,宋璟虽献了计。但功劳却只有一半。然即便如此,也足够宋璟在朝中立威了。
“话虽如此,但方伯能如愿封将,你功不可没。”沈千淡淡笑道,心中叹息一声,他听得出来,安年不是在谦虚推诿,而是真的不想与方伯牵扯上半点关系。
顾安年弯唇笑笑,并不答话。
陆方伯回京。第一件事是去向姑父姑母保平安,如今他封官拜将,锦袍加身,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穷小子了,着实让姑父姑母风光了一把。
在给姑父姑母磕头谢过恩后,陆方伯没有多留。回了齐大将军府。
在认齐恺为义父后,陆方伯便住进了齐大将军府,为的就是方便他学习,此次回京,他仍旧是住在齐大将军府。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永成帝对陆方伯十分器重,知晓他还没有自己的府邸,便立即赐了他一座将军府。只是目前将军府还在修葺当中,是以他只好暂住齐大将军府,待自己的府邸修葺好便搬出去。
半月后,陆方伯搬进了骁勇将军府,也将他的姑父姑母表弟们接了过来。
六月的京城已经十分炎热,树间的知了孜孜不倦地叫嚣,为喧嚣的京城增添了几分热闹。
时至午后,烈日当空,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零星几个小贩站在将摊子搬到了阴凉的角落里,慵懒地用衣袖扇着风,不时叫唤两声,希望能招揽几个客人。
哒哒的马蹄声从街那头传来,一个小贩懒洋洋抬头望去,便见一匹高头大马奔驰而来,他只来得及扫一眼马上那人俊挺的侧脸,那马便呼啸而过,留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nAd2(
“嗬!哪家大人大热天的还这般精神!”小贩低呼一声。
那人,便是陆方伯。
怀着急切的心情,陆方伯快马赶到三皇子府,几乎是马还没有停下,他便翻身跳下了马背,大步流星进了三皇子府大门。
将近一个月了,三皇子终于愿意告诉他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与调虎离山之法是谁提出的,他如何能不急?
他可以肯定,此计不是宋璟自己想出来的,因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计,除了他,只有念儿知道!是以,宋璟极有可能是从念儿口中得知此计!
只要一想到可以因此找到念儿,他就高兴地要疯了!
“三皇子殿下在哪?”进了门,陆方伯便拉住一个小厮急声问⌒细辨别的话,还会发现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陆方伯不是第一次来三皇子府,前院的下人大多识得他,见他如此气势汹汹的,不由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回答:“回、回陆将军的话,殿、殿下在书房……”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陆方伯已经窜出老远,朝着书房飞奔而去。
宋璟在书房处理折子,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便猜到是陆方伯来了。放下手中折子,他勾起一抹笑,起身迎了过去。
几乎是宋璟刚拉开书房大门,陆方伯便一脚垮了进来。
“末将参见三皇子殿下。”陆方伯虽心急,然理智还在,见了宋璟,忙抱拳行礼。
宋璟谦和一笑,道:“陆将军不必多礼,里面请。”
“谢三皇子nAd3(”按捺着心中的焦急,陆方伯沉稳点头。
进了书房,在小厅里落座后,陆方伯开门见山道:“三皇子殿下,末将前来,是为……”
“陆将军稍安勿躁。”宋璟不紧不慢抿口茶,淡笑着抬手打断陆方伯。
陆方伯微微皱起眉,薄唇紧抿,心底生起浓浓的不悦。
宋璟依旧笑得风轻云淡,用杯盖拨弄着浮于水面的茶叶,淡淡笑道:“不知陆将军日后有何打算?可想过在宫中当差?”
如今陆方伯虽得了将军称号,但并无实权,手中亦没有兵权,除非有战事,不然他就是空有一个头衔,一身本事没有半点用武之地。
陆方伯也知自己如今的处境,闻言定下心神,反问:“不知三皇子殿下有何高见?”
宋璟会说这番话,并非是惜才,陆方伯很清楚,宋璟这是要拉拢他,给他好处,然后要他替他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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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弱点
? 所谓的交易,就是各取所需。
陆方伯现在缺少的是实权,而宋璟正好可以给他,至于宋璟需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无非就是他的能力,以及日后的忠诚。
陆方伯觉得这笔交易很划算,至少对目前的他而言。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是以只是犹豫了片刻,便顺着宋璟的话说了下去。
陆方伯的反应在宋璟意料之中,闻言,宋璟扬起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朗声道:“前两日,御前侍卫副都统因当值嗜酒一事被革职,如今副都统一职空悬,陆将军可有兴趣?”
陆方伯瞳孔微缩,很快,眸底又恢复平静,他见宋璟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便知他已有了主意,便抱拳淡淡道:“就有劳三皇子殿下了。”
御前侍卫乃是在皇帝面前当差,立功的机会多不胜数,是求都求不来的肥差,更何况还是握有实权的副都统一职。
明人不说暗话,陆方伯想要这位置,如今有人将机会送到眼前,他自然是要痛痛快快纳入囊中的。
御前侍卫副都统乃是从二品官职,比如今陆方伯的官职又要高上一些,手中又有实权,更重要的是近水楼台,想出人头地不是难事。这个诱饵可谓分量十足,陆方伯不是淡薄名利之人,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为的可不就是有一日能高高在上?是以面对宋璟抛出的巨大诱饵,他自是毫不犹豫地接住了。
当然,宋璟不单单是为陆方伯着想。也是为了他自己。一旦事成,永成帝身边便有了他的人,对他而言,可谓百利而无一害。所带来的好处更是不可估量。
宋璟此举,为的是双赢。
两人算是初步达成了共识,只待稍后好好筹划。
谈完了朝堂之事,陆方伯压抑的焦急之情又涌上心头,他斟酌一番,慎重开口:“殿下,关于破关之计……”
只需一个话头,宋璟便知晓他的意思nAd1(
眼中闪过嘲弄,宋璟微微弯起唇角。
陆方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行事够利落,也够狠绝,脾性适合居于高位,只可惜有了弱点,且还被他抓住了这个弱他不知晓为何陆方伯对于想出破关之法的人如此执着,但凭借这一点,他就可以轻易拿捏住陆方伯,让他为他所用。
哈哈一笑,宋璟一拍额头,状似恍然道:“可本宫这记性。倒是把此事给忘了。”
“来人啊,把侧妃请来。”宋璟扬声吩咐守在门外的丫鬟,继而转向陆方伯谦和道:“不瞒陆将军,破关之法虽是本宫提出,然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言,却是本宫的侧妃所归纳而出。”说罢,眼中闪过阴沉的笑意。
陆方伯心底一震,眼中浮起怀疑,皱眉问:“殿下的侧妃可是宁国公之女宁秋霜小姐?”
“正是。”宋璟淡笑着颔首。
“……”陆方伯沉默了。
宁秋霜他接触过。是个有几分小心思的女子。但不管他如何想象,始终无法将宁秋霜与心目中的念儿重合起来。宁秋霜真的是他的念儿?
陆方伯心中升腾起浓浓的怀疑。
毕竟,宁秋霜为何会被宁国公赶出宁国公府,为何会嫁与宋璟为侧妃。其中的缘由,他是十分清楚的,他实在无法相信,他的念儿会是如此一个……女人。
在他的心里,念儿应该是一个冷清而矜贵的女子,而不是宁秋霜这样的。
在陆方伯沉思之际,宁秋霜面带不解被丫鬟引进了厅内,见到面容坚毅俊美,气质冷硬,端坐椅上的陆方伯,她一阵恍神,心底缓缓荡漾起来nAd2(
当年,她第一眼见到陆方伯的时候,便知这个男人必定会有大出息,是以对这个本就俊逸不凡的男子多留意了几分,只可惜那时的陆方伯太过清冷,对她并不亲近,不然,今日她或许是另一番模样。
想到这里,宁秋霜心中涌起浓浓的不甘,再看陆方伯,便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心思。
如今,陆方伯功成名就,那一身在战场上历练出的刚毅气质,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浑厚的男性魅力,那隐藏在单薄衣裳下的强健肌肉,一看便知充满了力量,简直让她砰然心跳。
宁秋霜眸中晶亮,看得几乎移不开眼。
强烈露骨的视线,让陆方伯不悦的皱起眉,心底对于宁秋霜可能是念儿这件事万分抵触。
见宁秋霜如此模样,宋璟嘲讽地弯了弯唇角,掩住眼底的不屑,露出温柔亲和的笑,朗声道:“霜儿,快来见过陆将军。”
宁秋霜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丈夫面前看别的男子看得失神,她顿时一阵慌乱,脸色微微泛白,忙福身行礼道:“妾身给殿下请安。”又转向陆方伯,羞怯地垂下眼,声音不自觉压低放柔,轻声道:“见过陆将军。”
陆方伯抿紧薄唇,视线不着痕迹扫过妆容精致,衣着风流的宁秋霜,眉头无意识皱起。
如此冰冷的态度,让宁秋霜心底直打突,暗暗猜测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错。
陆方伯一直没有开口,只冷绷着一张脸,这让宁秋霜十分尴尬,不禁面露为难,向宋璟投去求助的目光。
见状,宋璟暗斥一声废物,随即哈哈笑道:“哈哈哈,说来陆将军与霜儿也算旧识,实不必如此拘谨nAd3(”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殿下所言极是。”宁秋霜忙顺着宋璟的话,微微笑着附和,又见陆方伯淡漠地点了点头,她不由暗暗舒了口气。
坐了一会,宋璟忽地站起身来,对陆方伯歉意道:“本宫还有要事在身,要回书房一趟,招待不周,还请陆将军见谅。”
随后对站在身侧的宁秋霜嘱咐道:“霜儿,替本宫好好招待陆将军,陆将军今日是特意来向你打听事情的。”眼角一瞟陆方伯,暗暗对宁秋霜使了个眼色。
宁秋霜读懂了宋璟眼中的含义,顿时一怔。
嫁进三皇子府两年多,从最初的执迷不悟相信宋璟爱她,到认清现实接受宋璟是为了宁国公府的背景才会要了她,再到为了那个位置绞尽脑汁地讨好献计,她以为宋璟终有一日会看到她的才能,对她另眼相看,却不想……
心底涌起阵阵悲凉,宁秋霜泫然欲泣,轻扯着宋璟的衣袖,哀求地望着他。
宋璟没有理会宁秋霜的哀求,只眸色阴沉地瞪了她一眼,眼带警告地扯出袖子,随即便快步出了小厅,顺带,还带走了守在门外的丫鬟,只留了陆方伯与宁秋霜单独在小厅里。
见此情景,陆方伯蓦地沉下脸色,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握成拳。
宋璟将宁秋霜与自己单独留在一起,其中的意欲不言而喻,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愤然起身,陆方伯意欲离去。
“陆将军!”见状,宁秋霜心下一急,顿时大呼一声,猛然从悲痛中回神,下意识拉住了陆方伯的衣袖。
“侧妃娘娘请自重。”陆方伯语调冰冷,俊眉紧皱,低头望向被宁秋霜攥住的衣袖。
宁秋霜一颤,被那冷酷的气势震慑,缓缓松开了手,任由光滑的锦绸袖子从指间滑落。然下一秒,她忽地紧紧抱住陆方伯的手臂,柔若无骨般依了上去。
“陆、陆将军,殿下嘱咐妾身招待您,您若是不告而别,妾身着实无法向殿下交代,还请陆将军莫要为难妾身。”说着,楚楚可怜地抬首望向陆方伯,眼含薄雾。
方才沉浸在悲伤中,她没有心思多想,现在回过神来,她的脑子立即飞快地转了过来。
既然宋璟对她如此无情无义,她又何苦一心一意为宋璟守节?
她要坐上皇后之位,而且不仅要坐,还要坐得稳,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娘家的支持,想要坐稳后位,她必须寻找新的依仗,而陆方伯,是她目前最佳的选择!
宋璟将这个机会摆在了她眼前,她自然不能辜负宋璟的一片用心!
宁秋霜恨恨地想着,脸上却是一副娇柔脆弱的神色,泪悬于睫,哀求地望着陆方伯。
被抱住的小臂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意识到了什么,陆方伯脸色愈发阴沉,心底窜起惊天怒火,他再不客气,决绝地抽回手臂,甩袖就要离开。
他觉得自己深深玷污了念儿,竟然会有宁秋霜是念儿的念头……
他的念儿,绝对不可能会是这样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女人!
然宁秋霜又怎会让他如此轻易地离开?
“陆将军!”高喊一声,宁秋霜扑上去紧紧抱住陆方伯劲瘦的腰,抽泣哀求:“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垂在身侧的双拳青筋暴露,陆方伯虎目圆瞪,显然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他怕再多留一秒,他会按捺不住心底的怒火,掐死身后这个女人!
毫不留情地推开身后的人,陆方伯刚跨出一步,却听宁秋霜喊道:“陆将军不是有事要问吗?难道已经不想知道了?!”
一怔,陆方伯停下脚步,回头面无表情地回头望向宁秋霜,对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毫无所觉,良久语调冰冷道:“不知侧妃娘娘是从何处听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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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误解
?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宁秋霜眼中闪过诧异,随即想起自己曾向宋璟献过这个计谋,而宋璟献给永成帝的破关之计中便有这一计,原来,陆方伯是为了兵法而来。
心中闪过窃喜,她怎的忘了,陆方伯志在疆场,自然对兵法如饥似渴,她完全可以用前世所知的兵法来套住陆方伯!
宁秋霜激动地微微颤抖,用右手紧握住颤抖的左手,她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底欢呼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表现地足够冷静镇定,以与方才娇弱可怜全然相反的自信傲然之姿,语气轻柔,淡淡笑道:“原来陆将军是为此而来,当真是让妾身惊讶,说来惭愧,此计不过是妾身胡思乱想得出的,能得将军青睐,妾身荣幸至极。”
宁秋霜洋洋自得,然陆方伯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猜想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若宁秋霜所言属实,那念儿……
脑中轰的一声,陆方伯几乎站不住。
他不信!
他要问个清清楚楚!
握紧双拳,陆方伯恢复镇定,冷然问:“不知侧妃娘娘年方几何?”
宁秋霜一怔,很快明白过来陆方伯这是在怀疑自己。
心中一阵阵气闷,随即又释然。
陆方伯会怀疑他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现在她只是一个深宅妇人,又是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代,旁人自然无法相信她能想出如此精妙的兵法。
定了定心神,宁秋霜平复激动的情绪。半垂下眼帘,低声回道:“妾身已到及笄之年。”
及笄!
陆方伯心中一跳,他记得初遇师傅那年,师傅曾说过念儿年方八岁nAd1(如今七年过去,念儿确实已到了及笄之年。
不去看宁秋霜微微颤抖的,尽显脆弱之姿的,如羽扇般的眼睫,陆方伯沉重地闭上双眼,语调中带着疲惫,道:“侧妃娘娘可知瞒天过海与声东击西两计?”
宁秋霜带着几丝急切与惊喜,连连颔首:“瞒天过海乃是孙子兵法胜战计中的第一计,声东击西是胜战计中的第六计。”
心中虽疑惑重重。为何陆方伯会知晓孙子兵法,但为了抓牢眼前的难得的机遇,宁秋霜忍住没有多问。她知道,一旦她问了,她或许就会错失这个机会。
“原来是真的……”陆方伯凄然苦笑,望向宁秋霜的狭长双眸中浮上深深的悲哀。
宁秋霜竟然真的就是念儿……
那个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知晓孙子兵法的,他心心念念了七年的念儿……
这一刻,陆方伯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按理。他是应该高兴的,因为他终于寻到了念儿,寻到了自己心的归属,然而此刻,看着眼前的宁秋霜,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甚至……甚至只有满心的失望。
他很后悔,深深地后悔,他后悔来到了这里。后悔问了宁秋霜那两个问题……
若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这一生都守着那枚没有送出去的银钗过一辈子,也不会执拗地寻求真相。
现实。让他的梦瞬间幻灭,原以为出尘脱俗,纤尘不染的心上人。却原来是他最不齿的女人,这对他无疑于一生中最沉重的打击,让他心念如灰。
眼中止不住地泛酸,陆方伯仰起头深吸了口气,低哑着嗓音道:“你真的是……念儿?”他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nAd2(
念儿?念儿是谁?宁秋霜轻皱起眉,深深不解,心底更是升腾起怨恨。
饶是她再迟钝,也大致猜出其中缘由了。陆方伯所知的孙子兵法,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念儿”告诉他的,只是不知是何原因,陆方伯并不知晓那名叫“念儿”的女孩到底是何人,是以才听闻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后,便误以为她就是念儿!
真是有够狗血的!
宁秋霜忿忿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不屑与狠戾,随机又露出娇羞的笑容,微微颔首,娇声道:“我是念儿,因为不便用真名,是以才寻了个与‘宁’音相近的称呼。”
沉浸在悲痛中的陆方伯没有察觉到宁秋霜眼中一闪而逝的狠绝,闻言扯出抹笑,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只是那笑,却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眼眶再也抑制不住湿了,陆方伯抬头把泪水逼回去,呼出口气,抱拳道:“末将想起还有要事要办,就不打扰了,还望娘娘代末将向殿下告罪,告辞。”说罢不愿再多停留一刻,足下生风快步离去,仿似身后有什么在追一般。
“陆——将军……”宁秋霜出口挽留,然那人却早已走远。
眼中溢满失落,宁秋霜愤恨地跺了跺脚。
陆方伯脚步匆匆出了三皇子府大门,望着繁华热闹的街道,却突然失了神,茫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这一生,在结识念儿前,只有一个念头——变强,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而遇到念儿后,他的人生多了一个目标——找到念儿,然后不管她身边有没有别的男人,都守在她身边一生一世。
只有陪在念儿的身边,他的人生才会圆满nAd3(
然而,因为他的执拗,今日,他的念儿已经死在了他的心中。
比起认同宁秋霜就是念儿,他宁愿他的念儿已经不在了,那样的话,起码他心中的念儿还是完美的。
失魂落魄地回到将军府,陆方伯仿若失去了一半的生命。
三皇子府邸中,在陆方伯离开不久,宁秋霜就被宋璟唤进了书房中。
“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陆将军为何会神色匆忙地离开?”宋璟一边批阅着手中的折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站在书房厅中的宁秋霜。
宁秋霜眼底闪过恨意,她垂下眼,语气生硬倔强道:“妾身不知。”
宋璟翻开折子的手一顿,弯起唇角抬眼望向宁秋霜,似笑非笑道:“怎么,本宫替你寻靠山,你还不乐意了?方才对着陆方伯不是挺上道的么?”
闻言,宁秋霜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指着愤怒大喝:“你卑鄙无耻!我是你的妻子啊,你竟然逼我去……去勾引别的男人!”
宋璟哼笑一声,眼底一片冰冷,“本宫何时逼过你?不要拿本宫做借口,本宫不过是遂了你的心愿罢了。本宫可是瞧得分明,你一进门,双眼便黏在了陆方伯身上,眼底荡起的春水,真真是能把人给溺毙了,哪里容得下本宫半分?”
笑了笑,他嘲讽道:“更何况,你不过一个侧妃,如何当得起本宫妻子之名?”
“闭嘴!你胡说!”宁秋霜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是被看穿的狼狈。
宋璟不屑冷哼,沉下脸,“你如何想本宫不在乎,但陆方伯,本宫不管你用何种手段,必须要抓牢。”随即再也不看宁秋霜一眼,不耐地摆手:“退下吧,本宫还有要事要办。”
气急败坏,却又无处可发泄的宁秋霜只得咬紧了嘴唇,抽泣着奔出书房。
顾安年全然不知三皇子府发生的一切,这段时间,她不是与沈千讨论毒经,便是侍弄那些花花草草,过得十分惬意悠闲。
如今西北之事已了,宋祁再次向永成帝提出了去封地的事,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与宋祁离开京城,远离这里的纷纷扰扰。
将浇好水的魏紫端到回廊下,顾安年起身对身后的沈千笑道:“义父,待陛下准了我们离开京城,我便与你回一趟沈家庄,总是要去拜见拜见爷爷奶奶与叔叔姑姑们的。”
沈千淡淡微笑着颔首,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八十八、那些往事
? 带顾安年回沈家庄,这件事沈千很早以前就想过。
只是,安年虽称他一声义父,但沈家庄,以及他的家人,对她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是以他从不曾在顾安年面前提起过此事,就是担心顾安年会不愿意跟他回去。
现下顾安年自个儿提起了,沈千嘴里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是高兴至极的。
宋祁过来的花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顾安年与沈千和乐融融说话的情景,想起老丈人时不时和自己抢小七的事儿,他忿忿地撇了撇嘴,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离着老远,就高声喊道:“小七,顾安锦又来了!”
这便是存心打断沈千与顾安年说话了。
听到宋祁的声音,沈千神色不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顾安年回头望去,见宋祁神采飞扬大步走来,无奈笑了笑,待他走近了,道:“不是说过,顾安锦若是再来,就直接让陈妈妈去招呼的吗?”
说着嗔怪地瞪了宋祁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宋祁不为所动,一脸严肃,理直气壮道:“哦,最近公事繁忙,把这茬儿给忘了。”
天知道自大军班师回朝后,他就闲得整日里到处瞎窜。
顾安年也不拆穿他,暗地里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他使了个眼色,又朝目不斜视喝茶的沈千努了努嘴巴,淡淡笑道:“我正与义父商量回一趟沈家庄呢,你近日可有空闲?”
宋祁明媚的桃花眼滴溜溜一转,立即笑着配合道:“有空有空,要去拜访祖父祖母,我自然是有空的,不知义父打算何时启程?小婿也好吩咐下人打”
后面两句话。却是对着沈千说的。
虽说宋祁与沈千关系不如何,可除了最初一段时间,后面他都是跟着顾安年称呼沈千未义父的,而不是岳丈大人nAd1(
沈千呷了口茶,总算不吝惜给宋祁一个眼神,淡淡道:“待你说服了永成帝放你们去封地后,再做打算不迟。”
“那就听义父的。”宋祁赞同地点头,表示自己毫无异议,这事儿本就由不得他做决定,他自然是悉听尊便。
说完这茬。宋祁仿似想起什么,对顾安年道:“小七,今日陈妈妈出府办事了,顾安锦怕是要另寻人招呼。”桃花眼狡黠地眨了眨,笑嘻嘻道:“让黄桃黄杏去招呼如何?”
顾安年斜着眼瞅了某人一眼。见那双波光潋滟的眸中满是不怀好意,便知他又要使坏了。
“随你。别闹出事来就行。”思考片刻后。顾安年点头答应了。
左不过宋祁也不会将顾安锦如何,他闲着无聊,便让他闹去。
宋祁眉眼弯弯,大手一挥笑着保证道:“放心,我不是胡闹的人。”不过是要黄桃黄杏说几句实话,报点小仇罢了。
后面这句话。宋祁没有说出来,顾安年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了。
怀疑地挑了挑眉,顾安年哭笑不得,“好。你不是胡闹的人。”
才怪!顾安年默默在心里加了两个字,对一旁帮着侍弄花草的黄桃黄杏吩咐道:“黄桃,黄杏,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去招待三小姐吧。”
“是,王妃娘娘。”黄桃黄杏停下手里的活儿,福身行礼,相携往前厅方向走。
“诶,等等,本王有话要交代,随本王来”宋祁唤住要走的两人。
黄桃黄杏面面相觑,福了福身道:“是,王爷nAd2(”恭恭敬敬跟着宋祁走了。
“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顾安年满眼不解,微皱着眉,望着宋祁离开的背影嘟囔。
“疯药。”沈千喝着茶,淡淡地接上话。
“……”顾安年嘴角抽抽,她表示对这对翁婿极度无力。
走在路上的宋祁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暗暗嘀咕:“谁在念叨本王?”
宋祁要交代的话只有两句。
“不管顾安锦问什么,你们都照实回答。”
“把你们知道的一切都告诉顾安锦。”
至于如何发挥,就不是他要嘱咐的了,他相信跟在小七身边丫鬟,绝对不是简单的丫鬟。
黄桃和黄杏带着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命令,满头雾水地去了前院的偏厅的小花厅。
顾安锦在花厅里惴惴不安地等了半晌,总算见着了人,还是两个颇为熟悉的人。没有见到顾安年,她脸上难掩失落,但随即又高兴起来。虽说不能亲自向顾安年询问,但比起以往招待她的陈妈妈,这两个跟在顾安年身边的丫鬟,知晓的定是更多一些。
“奴婢见过三小姐。”黄桃与黄杏规规矩矩地行礼,态度疏远淡漠。
顾安锦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两个从侯府出来的丫鬟为何对自己这般冷漠,她只想尽快印证心中的猜测。
温和笑着让两人起身,顾安锦按捺着心中的急切,寒暄道:“怎的不见王妃娘娘?”
“回三小姐的话,王妃娘娘随王爷在书房招待贵客,是以不便前来招呼三小姐,还请三小姐见谅nAd3(”黄杏面不改色地撒了个慌。
“原来如此。”顾安锦讪讪笑着颔首,她又如何不知这又是借口。
深深在心底叹了口气,顾安锦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捏着手中丝帕迟疑地开口:“若是我没有记错,你们是唤作黄桃与黄杏吧,是从侯府陪嫁到王府来丫鬟?”
“是,奴婢是黄杏。”
“奴婢是黄桃。”
黄杏与黄桃福了福身。
“那……你们是王妃娘娘的心腹丫鬟?”顾安锦又问。
闻言,黄杏上前半步,福身道:“三小姐,您有何想问的,便直言吧,如今已时过境迁,奴婢二人不会再隐瞒的。”
顾安锦心头一震,紧握住微微颤抖的双手,好半晌才艰涩地开口:“年妹……王妃娘娘可是曾假扮过一名唤作‘沈念’的姑娘,让沈先生去救我?”
“是的。”黄桃毫不迟疑地点头,面上神色淡淡的。
顾安锦坐不住了,她猛然站起身来,神色激动地握住黄桃的肩膀,红着眼急声道:“那代嫁之时,是不是——”
“是的,王妃娘娘早就知道大少爷要将您与王妃娘娘调换回来,只是假意装作不知,为了让大少爷顺利得手,王妃娘娘还特意请王爷放松了王府的戒备。”黄杏不紧不慢地道。
嘭的一声,脑海中有什么炸开,炸得顾安锦头昏眼花。
“小姐!”朱绘焦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顾安锦,心底同样震撼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顾安锦失神地喃喃,泪水止不住地从湿润的眼眶滑落。
见状,黄桃与黄杏交换一个眼神,由黄杏出面,索性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三小姐,奴婢二人原是夫人派到王妃娘娘身边监视的人,只是后来被王妃娘娘收服,才转而为王妃娘娘办事。”
“奴婢二人跟在王妃娘娘身边七年,王妃娘娘为三小姐所做的一切,奴婢二人都看在眼里,心里一直默默为王妃娘娘心疼。今日既然您已经问起,奴婢也就不隐瞒了。”
“其实,王妃娘娘早就知晓青莲是大少爷的人,只是王妃娘娘假意不知,还装作信任青莲,将与夫人设计陷害三小姐您的事情都告诉青莲,为的就是让青莲通知大少爷去救您……”
说着说着,黄杏与黄桃都不禁泪流满面。
黄杏抹了把泪水,哽咽着继续道:“三小姐可还记得七年前,王妃娘娘戏弄一名少年的事?那少年,正是当年王妃娘娘与三小姐踏青遇到山贼,出手相救的陆将军。实际上,王妃娘娘在七年前,就以‘沈念’的身份结识了陆将军,并哀求沈先生传授陆将军武功和兵法,为的也是您日后多一个保障。”
“那次被陆将军所救,也并非偶然,而是王妃娘娘设计的。王妃娘娘知道陆将军是知恩图报之人,是以才设计让他救下您,借您的手让陆将军结识齐大将军。如此一来,陆将军便会感念您引荐的恩德。”
“王妃娘娘没有算错,陆将军因您的引荐之恩,在后来您与洛公子远逃西北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还有游湖之时,宁小姐要害您,王妃娘娘片刻不离您身边,就怕您遭了宁小姐的毒手,甚至为了救您而落湖,但那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救她……”
说到这里,黄杏泣不成声。
只要一想到当时的情景,想到王妃娘娘命在旦夕,所有人却只顾着三小姐,对王妃娘娘视而不见,她就心如刀绞,替王妃娘娘不值!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顾安锦面如白纸,捂住耳朵痛哭着不停摇头,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滑落,沾湿了衣襟。
她如何该再听下去?她的心都疼快死了!
她的年妹妹,到底遭受了多少误解,吃了多少苦……
而她,却还一直以为年妹妹要害她……
年妹妹心里的苦,她根本不敢去想象!
“小姐……”朱绘哭着低唤了一声,想要劝慰,张嘴却只能发出哭声。她索性就呜呜着不说话了。她光是听着就觉得逸亲王妃可怜极了,也不知王妃娘娘是如何度过这么些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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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泪
? 一时,厅内只有低低的啜泣声。
好一会后,黄杏和黄桃停止哭泣,拿衣袖擦干泪水,在顾安锦面前跪下,重重磕头恳求道:“三小姐,奴婢们告诉您这些事,没有旁的目的,只希望您不要再到王府来,王妃娘娘虽不说,但奴婢们知道,只要一提到您和永济侯府,王妃娘娘心里就会难受。奴婢们求求您,不要再来打扰王妃娘娘了!”
“求求您,不要再来打扰王妃娘娘了!”
“求求您!”
黄杏黄桃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宛如晴天霹雳当头劈下,顾安锦再也承受不住,软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厅外,宋祁无力地背靠着木门,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后,抬首望了眼辽阔的碧空,转身离去。
白底蓝花的衣角,在清风中翻飞着远去。
顾安锦浑浑噩噩的,苍白着脸,浑身无力地被朱绘扶着出了王府。
在跨出王府大门的瞬那,顾安锦脚下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在朱绘慌乱的呼喊声中,她愣愣望着天边,泪水无声滑落。
天际,骄阳似火,碧空万里。
远远的,宋祁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那是顾安年的声音。
转过小路,花房所在院子的月亮门近在眼前,宋祁在门外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坐在花房回廊下的顾安年。
繁花环绕中,顾安年言笑晏晏,不知沈千说了什么,她笑得前俯后仰。鲜活无忧的笑容,让她明媚精致的眉眼愈发生动,在宋祁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他的小七,就该是这样的。
宋祁低低叹息nAd1(眼中却止不住地泛起酸意。
他不后悔听到了那些过往,他只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沈千在给顾安年说沈家庄的趣事,无意间,视线扫到了半掩在月亮门后宋祁。那双泛红的眼睛让他不禁怔了怔。
“安年,义父想起还有件事没有办,要出府一趟。”沈千站起身,淡淡笑着对顾安年道。
顾安年正听得津津有味,沈千突然岔开话题,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后,才跟着起身关切问:“很重要的事吗?”
沈千安抚一笑,摇头道:“不是甚大事。一会就回来。”
说罢点点头。下了回廊。往外走。
“义父,早去早回。”顾安年知晓不会有事,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沈千回头对着顾安年含笑点头。不再停留,快步离开。
穿过月亮门时。沈千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压低声音,不动声色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要让安年操心。”
“小婿谨记义父教诲。”宋祁微微低下头,遮住微红的双眼。
沈千目不斜视,快步走远。
宋祁目送沈千离开,抬手捂住双眼,待放下手,眼中已恢复清明,荡着轻快狡黠的笑意。
“小七!”他跨进月亮门,对回廊下背对自己的顾安年高声唤道。
“墨规。”闻言,顾安年回过身来,轻轻唤了一声,展露出明艳的笑容。
阳光下,那笑容灿烂地刺眼nAd2(
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脚步慢慢停下来,宋祁望着立在回廊花团中的人儿,溢满笑意的眸子却忍不住潸然泪下。
“墨规?”心像是被石锤狠狠捶了一下,闷疼闷疼的,顾安年顾不得其他,急忙放下手中的花剪,提裙跑到宋祁身边,垫起脚心疼地捧住他的脸颊,连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宋祁只是默默地流泪,溢满泪水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她,并不开口。
“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顾安年急了,狠狠一跺脚,却也跟着红了眼眶。
天知道这个男人哭起来有多让人心疼!
顾安年急成了没头的苍蝇,拉着宋祁站在大太阳下,又是怒声大喝又是柔声诱哄,偏偏宋祁软硬都不吃,桃花眼里的难过简直能让人心疼死了去。
好在宋祁也就是抽风了那么一下下,很快就止住了泪水,不然顾安年命都要去了大半。
待宋祁平静下来,顾安年拉着他在走廊下的木墩上坐下,一边擦拭着他脸上未干的泪水,一边嗔怪道:“堂堂逸亲王殿下,却像个小孩子似的,你也不怕让旁人瞧了去看笑话。”
宋祁乖乖受批,沉默地将人拉到腿上坐下,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一辈子的珍宝。
“抽的什么风!”顾安年责备地点了点他的脑门,又心疼地吻了吻微红的眼角,心里跟被刀扎了似的。
宋祁握住她的手,埋在她怀里深深呼吸,感觉疼地支离破碎的心渐渐复原,被温暖填满。
“这一世的过去我无能为力,我只能保证今生的后半生,让你无忧无虑,然,下一世,我会从出生开始,就桥你的手。”发誓般,他附在她耳边低喃。
顾安年微微一怔,瞬间便明白了他的难过从何而来nAd3(心底涌起阵阵暖意,她噙着泪水,含笑抵住他的额头,半开玩笑地道:“嗯,到时候记得要抓牢。”
她不信来世,但她愿意相信他。
视线相交,两人眸底都是望不到底的爱意。
顾安年在宋祁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下一秒,宋祁眼中发亮,一把将她抱起,向着两人的房间走去。
顾安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永济侯府的,在恢复意识那一刻,她便已经身处自己的闺房里,床前,是满目担忧的祖母与婶婶们。
“安锦啊,身子可好些了?”最先开口的是太夫人,她心疼地拨开顾安锦额前的碎发,语调和蔼而慈祥。
顾安年却忍不住流下泪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那默默承受了一切,却得不到家人半点疼爱的妹妹。
“这是怎么了这是?身上还难受么?”见状,太夫人急了,赶紧扬声道:“快去唤大夫!”
“我……没事……”顾安锦哽咽着出声,拉住太夫人的手直摇头。
她身上并不难受,她难受的是心,但却没有人可以治。
太夫人满眼疼惜,叹道:“难受就要说出来。”也不再坚持唤大夫。
顾安锦连连颔首,拭去泪水勉强扯出抹笑,哑着声音问:“祖母,哥哥呢?”
“你哥哥陪着你父亲出门办事去了,这会还未回呢。”太夫人替她掖了掖被角。
顾安锦了解地点点头,笑道:“祖母,锦儿乏了,想再歇一会儿。”
“那好,老婆子就不扰着你了。”太夫人含笑起身,招呼了一旁的二夫人与三夫人,三人一同离开了。
待太夫人等人离开,顾安锦快速坐起身,沉声吩咐:“朱绘,你去哥哥院子里等着,哥哥一回来,你就立即回来禀告我。”
“小姐,你……”朱绘有些迟疑,站着没有动。
顾安锦疲惫地闭上眼,低声道:“总不能让哥哥一直误会年妹妹,还有青莲……”提到青莲,顾安锦眼帘微颤。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从小跟在她身边的朱绘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低低叹了一声,朱绘领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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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孰对孰错
? 朱绘一直在硕鹤苑等到日落时分,才见到了办完事回府的顾怀卿。
顾怀卿听闻顾安锦寻他有急事,茶也顾不上喝一口,便直接跟着朱绘去了锦荣苑,也省了朱绘来回跑的功夫。
顾安锦在锦荣苑庭院的花架下坐了一个下午,顾怀卿过来时,便见她双目空洞,失神望着远方,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而她的旁边,坐着一身淡青色纱衣,作妇人打扮的青莲。
“锦儿。”顾怀卿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噙着一抹清浅的笑,走进顾安锦身边。
听到叫唤声,顾安锦回过神来,她收回目光,深深望了顾怀卿一眼,随即站起身福了福身,淡淡唤道:“哥哥。”
“婢妾给世子爷请安。”青莲跟着起身,盈盈福身行礼。
顾安锦视线轻扫过青莲,嘴角勾起一抹笑,眼底却一片冰凉。
自被赶出王府后,青莲便回到了顾怀卿身边,做了一个通房丫鬟,在将近一个月前,她被抬为了姨娘。
而顾怀卿,也已经封了世子。
“都免礼罢。”顾怀卿在石桌旁坐下,招呼两人起身。
待顾安锦也坐下,青莲立即给两人斟上茶,站到顾怀卿身后。
顾怀卿抿了口茶,抬眼望向顾安锦,道:“听朱绘说,锦儿有急事?”
顾安锦微微颔首,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抚过茶盏上的花纹,轻声道:“我今日去了逸亲王府,见到了黄桃和黄杏两个丫鬟。她们……”
不待她把话说完,顾怀卿蓦地沉下脸,厉声道:“父亲说过侯府的人皆不能再与逸亲王府,与顾安年沾上半点关系nAd1(你难道忘了吗?顾安年已经与永济侯府没有关系,你念着那点单薄的姐妹情谊,顾安年却未必会念!”
心中一痛,顾安锦顿觉眼眶阵阵刺痛。她沉重地闭上眼。挡住即将倾泻而出的泪水。
见状,青莲以为她是在为顾安年的绝情伤怀,心中顿生不忍,柔声劝慰:“三小姐,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罢,世子爷不让您与逸亲王妃来往,也是为了您好,毕竟……”她顿了顿,眼中闪过迟疑。但还是接着道:“逸亲王妃的品性∨实不宜相交。”
顾安锦低笑一声。第一次觉得印象中心思细腻体贴的青莲声音如此刺耳。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喃喃道:“过去的事。确实再也回不来了……然……”
“日后的事,却还可以改变。”顾安锦蓦地睁开眼。一向温和的双眼刹那间变得锐利无比,冰冷地直视青莲。
青莲被那凌冽的目光逼视地心生胆怯,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捂着心口,惶惶出声:“三小姐……”
那一瞬间,青莲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顾安锦微眯双眼,一字一顿,冷然道:“不管是哪个府上的规矩,背主的丫鬟都是要被杖毙的,青莲,你为何还能安然站在这里?”
青莲从未见过如此锋芒毕露的三小姐,被那刻意压低的清冽嗓音一问,早已吓得七魂不见三魄,支支吾吾好半天,依旧没有答上话来,急得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只能不安地望向顾怀卿求助。
顾怀卿心中亦是诧异非常,要知锦儿从小便温良贤淑,即便是被欺负了,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像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他从小到大亦是第一次见。
给了青莲一个安抚的眼神,顾怀卿皱起眉,望向气势逼人的顾安锦,低声道:“锦儿,发生何事了,你为何……”
“哥哥,你也有错!”顾怀卿话说到一半,顾安锦忽地尖声低喝一声,凌冽的目光也随之转到了他身上,顾怀卿一怔,却发现顾安锦脸色苍白,浑身颤抖nAd2(
这会顾怀卿不是惊讶,而是惊吓了。
“锦儿,你怎么了?!”眼见着顾安锦愈发苍白,顾怀卿猛然起身,伸手去扶她。
顾安锦顺势紧紧揪住顾怀卿的衣袖,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溢满泪水的双眸哀求地望着顾怀卿,她颤抖着不停流泪,一边手舞足蹈地指画,一边语意不清地哭道:“哥哥,我们都错了,都错了,年妹妹……年妹妹她根本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的,我们都误会了,年妹妹她、她其实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我们,是我们!”
“锦儿,你……”顾怀卿双眉紧皱,实在无法从那毫无逻辑的话语中得到半点讯息。
顾安锦只拉住顾怀卿不放,连连哀求:“哥哥,求求你,求求你想办法让我见年妹妹一面,只要一面就好,求求你!”
顾安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哭倒在了顾怀卿怀里。
顾怀卿抱住从小便放在掌心疼爱的妹妹,幽深的眸底浮动着心疼与怒火。
不管是谁害锦儿变成这样,他都不会放过!
顾安锦情绪太过激动,直到哭累了睡着,才安静下来。
将顾安锦小心放到床上,顾怀卿深深望了眼即便在睡梦中,眉间也盛满了哀愁的妹妹,冷声道:“朱绘,随我到书房去。”
朱绘抹着泪水福身应了,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顾怀卿出了顾安锦的房间。
留下来照顾顾安锦的青莲望了眼床上的人,想起方才顾安锦说的一切,一咬牙,悄声跟了上去nAd3(
硕鹤苑书房内,顾怀卿坐于主位上,冷然对下面的朱绘道:“朱绘,今日你随三小姐去逸亲王府,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声音清冷,气势冷冽,朱绘紧张地揪紧衣袖,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状,顾怀卿皱起眉,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锦儿与朱绘都这般失态?
朱绘吸了吸鼻子,抹干泛红的眼角,这才带着哭音道:“世子爷,小姐是因为知道了王妃娘娘这些年的默默牺牲,才会如此伤心难过。”
顾怀卿眉头皱地更深了,命令道:“你把在王府发生的一切详细道来。”
朱绘低声应了,缓缓将从黄桃黄杏口中听闻的一切陈述了一遍,末了,她跪下磕了三个头,边哭边道:“世子爷,王妃娘娘以前太可怜了,奴婢也求求您,求您日后对王妃娘娘好,让王妃娘娘有个依仗。”
朱绘所言,顾怀卿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了,他不愿,也不敢相信。因为他一旦信了,那就表明他真的错了……而且,错的离谱,错得……让他羞愧欲死。
但他不得不信,也由不得他不信。
因为按照朱绘所言,那些深埋在他心底几年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了。
朱绘说的都是真的……
他自以为这世上只有旁人欠他的,却不想,他才是欠别人最多的那一个……
疲惫地软倒在椅子里,顾怀卿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要一想到那个纤细的背影,想到那双独自承担了一切责备的纤细肩膀,他就……
那个时候,为什么他没有对她好一点呢?只要稍微一点点也好,那么现在,他就可以不那么愧疚,心里能稍微好受一
他还能不放过谁呢?唯有他自己罢了……
眼眶一阵阵发热,顾怀卿往后靠在椅背上,捂住双眼哑声道:“出去吧。”
朱绘担心地望了顾怀卿一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安慰的话来。她起身行了礼,便轻手轻脚退下了。
出了书房门,朱绘忍不住摇头叹气,世子爷以前那样误会王妃娘娘,还与侯爷设计夫人害王妃娘娘,现下知道了真相,不知该有多自责。
朱绘一边叹息,一边往锦荣苑的方向走,突然,一个人拦在了她面前,在她反应过来前,那人紧握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声嘶力竭地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秦、秦姨娘?”朱绘望着眼前的人愣住了。
“你说啊,到底是不是真的?!”青莲依旧哭喊着摇晃朱绘的肩膀。
朱绘被摇晃地眼前一阵阵发昏,忙推开发疯的青莲,战战兢兢后退几步,戒备地望着青莲道:“秦姨娘,您、您在说什么,什么真的假的……”
“就是刚才你告诉世子爷的那些事!”青莲强硬地打断朱绘,下一秒,又面露哀求,泣声道:“求求你告诉我,那些都是真的吗?”
朱绘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几步,颤声道:“是、是真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哈哈哈……呜呜……”闻言,青莲虚弱地垂下肩,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然下一秒,却又捂着嘴大哭起来。
看她又哭又笑的,朱绘简直是心惊肉跳,再也不敢多留,拔腿就跑。
繁荣的硕鹤苑庭院里,低低的笑声与哭声相互交替。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日头还未升起来,正是夏日一天里最凉爽的时刻,逸亲王府的门童打着哈欠去开门,拉开厚重的红漆大门,却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跪在大门前,苍白的脸色比鬼还要白上几分,把门童吓了一大跳,险些摔了个屁墩。
待细细分辨那人的面目,门童惊讶地大喊:“你不是王妃娘娘的陪嫁丫鬟,被赶出王府的青莲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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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请罪
? 宋祁今日难得赖个床,没有早早起身去练武,却不想还是无法抱着小七睡到自然醒,天刚微微亮,就被福禄给挖了起来。
倒不是福禄寻他有什么事,而是寻小七有事儿。
小七都起了,他还一个人赖着作何?
自然也就跟着一起起身了。
被打扰了好梦的大王爷,脾气特别不好,是以当福禄告诉他是青莲跪在门口,要见小七时,起床气超大的大王爷直接怒了。
“给本王乱棍打走!”宋祁阴沉着一张俊脸,直接替顾安年下了命令。
作为当事人的顾安年掩嘴打了个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两位主子的态度让福禄又是无奈又是心惊胆战,他擦了把额间的冷汗,躬着身子低声道:“禀王爷,打了,还是不肯走。”
说着,福禄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愁成了大掬花。
他当然不可能只因为青莲跪着,就心软进来禀告,实在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青莲依旧一动不动跪着,他没有办法,才进来通报。
听了这话,宋祁诧异地挑起半边眉,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慵懒道:“问清楚缘由了?”
福禄忙连连颔首,道:“问过了,道是……来请罪的,还道想回来娘娘身边伺候。”说罢,小心翼翼地瞄了顾安年一眼,眼中带着迟疑与疑惑。
顾安年依旧一派悠闲,神情淡然轻轻抿了口茶,仿似没有听到福禄的话。
福禄只好望向自家王爷,惴惴问道:“王爷,那……”
“让她跪着nAd1(”宋祁毫不在意地摆手,随后便一把抱起身旁的顾安年。睡回笼觉去了。
福禄无奈叹了口气,晃晃悠悠出去传话去了。
青莲也没有想过能这般简单就回到顾安年身边,是以,在听到福禄吩咐守将和门童让她继续跪着的时候,她心中没有任何想法,她自知犯了大错,只要不赶她走,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不说是这等小小的磨难,就是更大的磨难。她也愿意承受。
青莲一直从清晨跪到了晌午,期间,不断有人出出入入,却没有一个人愿正眼瞧她。
遭受了无数白眼,被戳着脊梁骨指青莲心中不是不难受的,最狼狈的时候。她甚至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心思。但只要一想到王妃娘娘这些年遭受的一切,想起曾经那些欢声笑语,她就无法站起身来。
她有很多话想要对王妃娘娘说,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她还要道歉,她想要……留下来。所以,她不能半途而废。
一个上午都是艳阳高照,然过了晌午,却突然下起雨来。
狂风呼啸。暴雨倾盆。
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哗啦啦下了将近两刻钟,便停了下来。
喧嚣的世界被洗涤一净,干燥的地面变得湿润,空气亦变得清爽,清风穿过洗刷地纤尘不染的碧绿树叶,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吹散一屋的闷热。
雨后的庭院生机勃勃,顾安年与宋祁相携在园中散步,笑看一园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皇兄还是不愿松口,皇嫂也跟着凑热闹,如今我是进宫都不敢了,离京的事儿,怕是要一拖再拖了。”宋祁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犹带着水珠的半开姚黄,摇头叹息。
“陛下与皇后娘娘也是舍不得你nAd2(”顾安年含笑道,拉过他的手,细细用丝帕擦干他手上的雨水。
“除非皇兄永远不立储君,不然我迟早是要离开的◇不过都是要走,迟早又有何区别?”宋祁顺势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越过一小滩水洼。
“……”顾安年沉默下来,好一会后,才叹道:“我想陛下与皇后娘娘也是知晓这道理的,只是,理智又怎奈何得了感情?你于陛下与皇后娘娘而言,不仅仅是幼弟,还是爱子,父母自然是希望儿女能常伴膝下的。”
宋祁长长叹了一声,“若是生在平常人家,我又如何愿远离亲人?然京城乃非之地,我又手握重权,不离开,又当如何?”
“各有各的难处。”顾安年笑着安慰一声,“如今储君还未定下,你就暂且歇了离京的心思罢,有空多进宫陪陪陛下与皇后娘娘。”
“嗯,听你的。”宋祁点头应了,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出花丛,上了游廊。
一路上,两人指点园中花草,相谈甚欢,怡然自得。
福禄迈着匆忙的小步子跑过来,躬了躬身,苦着脸道:“王爷,王妃娘娘,永济候世子的秦姨娘跪了一个早上,适才又淋了雨,现下晕倒在王府门前了。”
被打断的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宋祁一脸漫不经心,顾安年顿了顿,淡淡道:“抬到后罩房去吧。”
“是,王妃娘娘。”福禄应了声,又匆匆忙忙下去办事了。
“为何让她进来,你不是不想再理会永济侯府的人了吗?”宋祁噙着笑轻声问。
顾安年摇了摇头,道:“她现在是永济候世子的姨娘,在王府门前出了事,若是我们袖手旁观,怕是要遭人诟病。”
她如今虽不理会永济侯府的事,但也没有刻意避开nAd3(偶尔与旁的夫人小姐闲聊,多少也会听到一点消息,青莲做了顾怀卿姨娘的事,她便是从旁人那里听到的。
宋祁眼底浮起深深的笑意,意味深长道:“哦——”拖长的语音,带着几分戏谑。
顾安年古怪地瞪他一眼,“想什么呢!”
知夫莫若妻,宋祁眼珠一转,顾安年便知晓他脑子是怎么转的了。
宋祁悻悻然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哪儿啊,没想什么,就是——”顿了顿,故意惹得顾安年横眉竖目了,才悠悠笑道:“就是觉着这嘴硬心软的性子挺有趣儿的。”
顾安年心里一窘,狠狠瞪了某人一眼,转身就走。
“诶,等等啊,小七等等我!”宋祁忙笑着追上去。
雕梁画栋,景致如画,游廊上追逐嬉闹的身影越走越远。
迷迷糊糊间,青莲听到有人在说话,是她熟悉的声音。
“黄桃姐姐,你这么细心照顾她作何啊,她又不是好人。”带着浓浓抱怨的声音,是王爷赏给王妃娘娘的俏皮小丫鬟梦萝。
“好了,梦萝,你快回娘娘身边伺候,我守在这里就行了。”何事比初识时稳重许多的黄桃的声音。
“王爷和娘娘在一块儿呢,王爷肯定不想我过去伺候,再说,黄杏姐姐还在呢。”
“瞧你说的这话,若是被王爷听到了,又有的你的好果子吃。”
黄桃轻笑了几声,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青莲已经听不到了,因为知晓自己已经身在王府中,她一放松,便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再次醒来,窗外已经星光漫天,青莲强撑着支起身,焦急地想要下床。
黄桃端着药推门进来,见状忙将药放到一边,上前拦着,“你受了风寒,身子虚得很,快别急着起身。”
青莲不肯,摇着头要穿鞋,“我要见王妃娘娘,黄桃,你让我去见王妃娘娘……”哭腔中带着浓浓的哀求。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黄桃在心中深深叹息,劝道:“这个时候,王妃娘娘和王爷已经歇下了,你就省省心吧。”
青莲穿鞋的动作一顿,眼角发红,面露哀戚,轻声道:“王妃娘娘是不是不想见我……”
“……”黄桃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真话,那必定是肯定的,但说假话,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青莲忍不住哭出声音来,她就知道,王妃娘娘果真不愿意原谅她。
黄桃无奈摇头,“天色不早,你快喝了药好好歇着吧,有何事明日再说。”
说罢,转身出了房门,只余青莲一个人在房内低低啜泣。
翌日一早,天方微亮,青莲便起了床,穿着先前在王府当差时穿的丫鬟服饰,红肿着一双眼,端着水盆默默等在墨轩阁主房门外,福禄来叫主子起床,见了她心中大惊,上前低声道:“这……秦姨娘,你离开永济侯府也有一日了,怕是永济候世子已在到处寻你了,你还是快回侯府去吧。王妃娘娘这里,着实不劳你操心……”
话未完,便见青莲眼泪扑簌扑簌地掉,福禄一阵尴尬,也不好再开口,只能越过她轻手轻脚推开门进去了。
宋祁早就醒了,外面福禄的说话声他也都听到了,心里却没多大感想,那个自以为是的丫鬟,就应该多吃点苦,谁叫她盲目信从,不懂自己明辨是非。
将枕在自己臂弯里的顾安年往怀里搂了搂,宋祁埋在她青丝里深吸一口气,嘀咕:“难怪古人常道‘**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本王如今深有体会啊。”
顾安年在睡梦中听到一阵嘟囔声,皱了皱眉醒了过来,她闭着眼愤愤地推了身边的人一把,叱道:“一大早嘀嘀咕咕什么呢,不想睡就起床。”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夏日夜晚短,她总感觉睡不饱似的。
“睡的睡的,我陪你一起。”宋祁立即讨好,揽住身前人的腰,蹭上去挨在一起。
闭上眼正要睡,福禄进了来,躬身立在纱帐外,恭谨道:“王爷,王妃娘娘,那位秦姨娘正在门外呢,估计站了好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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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处置
? (闻言,宋祁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这么讨厌,简直让人受不了!
“王妃让她进府,不为了让她败坏王府的名声的,她要是再执迷不悟,你就直接把人绑了送回永济侯府去,省得惹些闲言碎语。”宋祁尽量放低声音,冷声吩咐。
“是,王爷。”福禄躬身应了,顿了顿,又小心问道:“那今日的晨练……”
“不去不去,还不快退下!”宋祁直接不耐烦地赶人了。
福禄不敢再留下捋虎须,急忙告了退,悄无声息出了门。
宋祁怀里的顾安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枕着宽阔的肩膀睡得香甜。
福禄出了房门,便将宋祁的话一字不漏传向青莲复述了一遍。
青莲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女人,听了这警告一般的话语,立即便乖乖回了后罩房原先自己的房间,琢磨起其他的法子。
比起被赶出王府,她自然是选择留下,即便见不到王妃娘娘的面。
青莲心思通透,很快便想到了新的法子。
王妃娘娘不愿见她?没有关系,丫鬟又不一定是要跟在主子身边,才能伺候主子。
这一日,墨轩阁主屋的丫鬟们都惊呆了,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打扫院子,那位永济候世子的秦姨娘都抢着做了,她们还没见过这么上赶着要干活的人。
福禄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秦姨娘竟然来曲线救国这一招,这可如何是好?
禀告王爷吧,少不了又要挨骂,可若是不禀报,正如王爷所说。若是永济候世子的姨娘在王府做丫鬟的事被传出去,王府与王妃娘娘的名声,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子nAd1(
正为难着,福禄突地灵光一闪。
既然是永济候府的人,让永济侯府的人来解决不就得了?!
想到就做,福禄立即匆匆赶往永济侯府,求见永济候世子。
青莲离府已经两日,顾怀卿自是知道的,也猜到了她的去向,只是他并没有去将她带回的意思。此番福禄前来,注定是要白跑一趟。
顾怀卿接待了福禄,然面对福禄恳请他去接回青莲的要求,他给出的回答是:“福禄公公,实不相瞒。那秦姨娘早已被赶出永济侯府,已不是侯府中人。如今她何去何从。我侯府亦是Сhā不上手的。”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应对之词。
“这……”福禄沉吟片刻,打量了眼神色冷清的顾怀卿,沉声道:“世子爷,您可不能糊弄老奴,老奴可是打听过的,那秦姨娘还未被赶出侯府。”
顾怀卿哂笑一声。淡淡道:“小子哪里敢糊弄公公您?在下所言确实属实,秦姨娘确实被赶出了侯府,不过,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您不知晓也是正常。”
福禄心下一震,便见顾怀卿取出一张身契,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粉碎,随后语调平淡道:“如今青莲乃是自由之身,在下不便出手干涉,旁人也无法借机发挥以讹传讹,还请公公转告逸亲王殿下与王妃娘娘,怀卿恳请二位见谅。”说罢拱了拱手。
顾怀卿此举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
在青莲擅自离府的那一刻,他便做了这个决定。
这是他们欠顾安年的,既然青莲选择以这种方式恕罪,那他便放她自由,让她毫无顾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顾怀卿礼数面面俱到,言语间滴水不漏,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福禄虽心中憋闷,却实在找不出话来反驳,最后只得讪讪起身告辞nAd2(
“如此,便是老奴冒昧了,告辞。”躬了躬身,福禄欲转身离去。
“公公请稍等。”顾怀卿站起身来,出声唤住转过身的福禄。
这永济候世子又要作何?福禄带着满心愤恨,转过身来,却见顾怀卿面带赧然,不自然地拱手恭谨道:“在下近日偶得一株百年野山参,据闻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之效,不知可否劳烦公公代为转送给王妃娘娘?”
都说永济候世子风度翩翩,沉着稳重,即便是初次面见圣上,亦一副成竹在胸,毫无胆怯的模样,今日不过是送一株山参给逸亲王妃,怎的竟这般反常?
福禄别有深意地瞄了顾怀卿一眼,心中微沉,躬身开口道:“老奴代王妃娘娘谢过世子爷好意,只是王府奇珍异宝已堆积如山,怕是容不下更多的了,世子爷这山参,还是留着给三小姐用吧。”
随后不待顾怀卿回话,又道:“世子爷若无其他事吩咐,老奴便告辞了。”
说罢,一甩袖,便抬头挺胸出了门。
顾怀卿脸上一热,长长叹了口气。
他如何听不出福禄话中的嘲讽,他顾怀卿又曾几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只是……即便是硬着头皮,丢尽颜面,弥补也好,愧疚也好,他希望能多少为那个自己从未关心过的妹妹尽点做哥哥的心意。
然而,这一切似乎已经太晚了……
安静的客厅里,顾怀卿伫立良久,背影落寞。
福禄回到王府时已是傍晚,一进墨轩阁院门,便见青莲忙里忙外,忙得像个陀螺nAd3(
暗暗叹了口气,福禄无视青莲殷切的目光,快步绕过庭院往书房走去。
这个时辰,王爷与王妃娘娘应是在书房中看书。
然而福禄扑了个空,收拾书房的丫鬟告诉他,沈先生有要事,王爷与王妃娘娘都到沈先生院子里去了。福禄只好又寻到破晓苑去。
下午的时候,顾安年与宋祁确实在书房看书,后来沈千派人过来说寻她二人有要事商量,他们便去了破晓苑。
沈千也是突然收到家书,道是老父旧病复发,催他早日回沈家庄,他便打算此番带着顾安年一同回去,是以才寻顾安年夫妻来商量。
“安年。信你也看了,义父不便在此多留,这两日,我便会动身回沈家庄,你有何打算?”沈千望着顾安年,询问。
顾安年浏览完信上的内容,抬眼望向宋祁,道:“这段时间,朝中可有大事?”
言下之意,若是无甚大事。可否陪她一同去沈家庄一趟。
宋祁摇了摇头,抿紧双唇,沉思良久,才沉声道:“昨日进宫,皇兄与我商量了立储君一事。这几日怕是无法得空。”
他望向沈千,目露诚恳。“义父可否再稍等两日?我一定尽快将此事完成。陪小七一同去探望祖父。”
“……”沈千沉叹出一口气,道:“怕是耽误不得。”沉思片刻,又望向顾安年道:“我看不如这样,我先回沈家庄,你们待稍后再启程。安年,你以为如何?”
“就按义父的安排。”顾安年恭顺地颔首。
“谢义父谅解。”宋祁握住顾安年的手。真挚地向沈千道谢,沈千淡淡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
福禄过来时,三人已定下行程。沈千明日一早便动身,顾安年与宋祁则稍晚五日,待宋祁处理好京中的事,再另行动身。
顾安年询问沈千可要准备什么行礼,沈千摇头道:“不必费心,我与你叔父一同回去,路上有个照应就行了,旁的都不要紧。”
江湖中人,来去讲究的是肆意简便,不比世家贵族,出个门都要准备好几天。
顾安年了解地点头,又嘱咐他路上小心,随后才岔开了别的话题去。
福禄来了有一会,见三人谈笑正欢,便只站在一旁,并不开口打扰,顾安年心思细腻,见状便知他有要事要禀告,于是含笑开口道:“公公可是有要事要禀?”
宋祁与沈千闻言停下交谈,都望向福禄。
福禄不慌不忙行了礼,也不避着沈千,道:“回王爷,王妃娘娘,老奴方才去了永济侯府一趟,去请永济候世子将秦姨娘领回侯府去,只是永济候世子当着老奴的面,撕了秦姨娘的身契,还道秦姨娘已不是侯府中人,不愿将人领回去,老奴无法,只得来请示王爷与王妃娘娘,该如何处置那秦姨娘。”
“哦?竟有此等事?”宋祁挑起眉,笑问:“永济候世子可还说了什么?”
福禄偷偷瞄了眼顾安年的反应,见她始终神色淡淡的,便斟酌着回道:“永济候世子还托老奴给王妃娘娘带一株百年野山参,老奴没应下。”
顾安年眸底快速闪过惊讶,随即又恢复波澜不兴的模样。然这瞬间的反应,却没有逃过敏锐的宋祁与沈千。
沈千哂笑一声,没有说话,宋祁则是弯起唇角,故作夸张地惊讶道:“为何不应下?这白白送上门的东西,怎能往外推!百年野山参可是好东西呐!”
福禄按捺住想抽嘴角的冲动,想说王爷,咱王府库房里的百年野山参够您一日三餐连着吃个把月了!
顾安年斜眼瞪了眼表情夸张的某人,对福禄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公公去与秦姨娘说一声,若是她要继续留在王府,就得签下买身契。她若肯签,你就让她留下,将她随意编到哪个院里当差,她若是不愿,就请她尽早离开罢。”
“是,王妃娘娘,老奴这就去传话。”福禄躬身应了,深深觉着自家王妃娘娘比自家王爷靠谱多了。
待福禄走了,宋祁挤眉弄眼笑嘻嘻问道:“小七,你心软了?”
顾安年风轻云淡地抿了口茶,反问道:“不为她死赖在王府的事寻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受编排的还是我,我何苦与自己过不去?”
“娘子高明!”宋祁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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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梦萝失踪
? 翌日清晨,沈千与沈千秋便踏上了回沈家庄的路。
宋祁不敢怠慢,尽量挤出时间,把手头上的事能办的都办了,那些需要大量时间的,则交由手下人去办,至于永成帝那里,他再三保证不会趁着去沈家庄的时候一去不回,永成帝这才没有再用立储君一事拖住他。
如此紧赶慢赶,也用了三天的时间,才交代完一切。
忙完了手头的事,宋祁便准备启程,然顾安年没有同意。
“义父让我们五日后启程,我们便五日后启程,不急着这一两日的时间。你这几日忙起来不分昼夜,也该好好歇歇了,不然一路舟车劳顿,待见了祖父祖母恐要失了礼数。”
顾安年望着他眼底的青色,柔声劝道。
宋祁这几日确实累得够呛,闻言连连颔首:“听你的。”
他自然听得出小七是在为自己操心,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计较她多言?
两人便这般定了下来,却不想正是这短短的两日,危机悄然滋生。
夜已深,三皇子府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宋璟看着暗卫收集来的消息,眉峰越皱越紧。
十年前,敦亲王触怒圣颜获罪,全府上下皆被斩首,唯有膝下年仅十一岁的庶子与年仅一岁多的嫡女侥幸逃过一劫,至今下落不明。
宋璟仔细回想当年的种种,只记得那时皇叔遇刺身受重伤,性情大变,之后敦亲王便与父皇起了争执,因此获罪。随后敦亲王下狱,皇叔曾出面求情,无果,再后来敦亲王于狱中服毒自尽。曾有传言敦亲王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人是皇叔,而在那之后,敦亲王的一双儿女便在狱中被劫。失去了下落。
结合这一切,不难猜出敦亲王的一双儿女是被皇叔所救nAd1(若真是如此,他倒是可以理解为何父皇会放任不管,任由皇叔包庇敦亲王的子嗣。
然猜想是猜想,对于敦亲王只触怒圣颜便获罪满门抄斩一事,宋璟还是持怀疑态度,沉思良久,他沉声问:“消息是否可靠?”他心中已经相信了七七八八。只是一日不知敦亲王是因何事触怒父皇,他就一日不安心。
即便储君之位已近在掌握,然只要想起宋瑜的那番话,他就如鲠在喉。
“属下不敢欺瞒殿下。这些都是属下从大理寺放置绝密案宗的库房内盗取而来的消息,断不会出错。”单膝跪于地上的黑衣暗卫垂下头。
宋璟闻言眸中微沉,不咸不淡道:“好大的胆子,大理寺案宗库房你也敢擅闯。”
不轻不重的语调,却蕴含无限威压。暗卫吓得浑身一颤,头垂地更低,惶恐求饶道:“殿下恕罪!敦亲王一案乃是宫中禁忌,唯有大理寺才有案卷,属下也是迫不得已。才胆敢闯了大理寺,求殿下宽恕!”
宋璟双眼微眯,确认暗卫没有撒谎,冷冷哼出一声,“这次本宫就饶了你,若还有下次,决不轻饶。”
“谢殿下!”暗卫暗出一口气,额上已冒出一层冷汗。
宋璟再次细细翻看一番手中的案卷,最终低低叹出一口气,将案卷扔到一旁,状似漫不经心道:“逸亲王府那边有何动静。”
“回殿下,逸亲王殿下与王妃娘娘仿似要出远门,这几日一直在打点行程。”暗卫回话。
“皇叔与逸亲王妃一同?可知是哪日动身?”宋璟颇为诧异。
“回殿下,是后日一早动身。”
“嗯。”宋璟若有所思地颔首,沉吟片刻后,冷然道:“本宫记得皇叔身边有个名唤梦萝的丫鬟,那丫鬟与吉贺公主关系很是亲密,这几日,你派人盯着点,后日一早,本宫希望皇叔无法陪同逸亲王妃一同出行nAd2(”
若敦亲王的子女真的是被父皇所救,以皇叔的性子,定是会将人放在身边照料,以往他看不透为何皇叔会对一个丫鬟如此包容,现下,倒是多少猜到了些原因。
暗卫明白了宋璟话中的含义,眸中闪过迟疑,最终还是恭顺地受了命。
四月中旬,吉贺诞下一对龙凤胎,这可把皇宫和宁国公府里的一大票人乐坏了,宁瑾丞直接给乐傻了,就是宋祁,每次见了两个宝宝,都是喜欢得不行,抱着就不肯撒手。
经此事,吉贺福星的名声是越来越大了。
永成帝喜得外孙,自是大喜,在宝宝满月之际,不仅亲自给两个宝宝取了小名,更是给其中的女娃赐了皇姓,封为昭祥公主,而其中的男娃,则还是由宁国公取名,当然,同样是荣宠无限。
吉贺坐月子的时候,因着怕无聊,便叫了梦萝去陪她,这一陪便是两个月,到了六月份,梦萝还是时常留在公主府,只偶尔回王府溜溜。
此番青莲赖在王府不肯走,梦萝听闻后特意回了王府一趟,然没有待几天,吉贺就派人来唤她了。
梦萝本是想要跟着宋祁一同去沈家庄玩玩的,但又舍不得两个粉雕玉琢的宝宝,正犹豫,来唤人的公主府妈妈直接把她给拉走了。
而此时,已是顾安年与宋祁启程的头一天傍晚。
宋祁和顾安年都知晓吉贺风风火火的性子,是以也没有在意梦萝被拖走的事情,然而到了晚上,公主府那边却来人了,道是梦萝和那位来唤人的妈妈至今还未回公主府,吉贺以为人还在王府,是以又派了人来催。
这一催,所有人便都知出事了nAd3(
宋祁立即派出王府大批人手去找,公主府也立马派出了人,跟王府的人分头寻找。
两拨人连夜搜查,险些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然依旧没有半点线索,逸亲王府和公主府,几乎是彻夜通明。
翌日一早,马车早早等在了王府门口,一夜未眠的宋祁将只睡了一两个时辰的顾安年送出大门,低声嘱咐:“你与福禄先行一步,我尽量早些寻到梦萝,而后尽快追赶上去。若是来不及……你便替我向祖父祖母和义父,叔父姑姑们请罪。梦萝的事,你不要过多担忧。”
梦萝的身份特殊,加之事出突然,很有可能是有什么人发现了当年的秘密,在密谋什么,他不放心交由其他人来办,是以才决定留下来亲自处理。
对于宋祁失言让自己先行一人上路的事,顾安年便不觉得气恼,她已经听宋祁提及过梦萝的真实身份,是以能理解宋祁这个决定,握了握宋祁的手,她柔声安慰道:“相信祖父祖母都是深明大义之人,定会理解你的,你不用担心。”
“嗯。”宋祁依依不舍回握住她的手,又细细叮嘱她路上万事小心。顾安年都一一应了,同样嘱咐他要当心身体。
赫连清见着这一一惜别的场景,心中顿生愧疚,拱手道:“王爷,梦萝之事,交由属下处理便是,王爷还是同娘娘一同启程吧,不然……”
宋祁抬手打断赫连清的话,正色道:“此事来的太突然,太过蹊跷,既毫无迹象,又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怕是对方的目标并非只是梦萝这般简单,本王留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话已说到这份上,赫连清只好吞下到了嘴边的劝说之词,两手无力地垂下。
顾安年已知赫连清与梦萝是亲兄妹,见赫连清满脸自责愧疚之色,心中对这个忍辱负重,为保妹妹性命,愿意以男儿之身男扮女装藏身王府的男子颇为敬佩,不禁出声劝慰道:“赫连公子不必担忧,梦萝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很快便会完全回来的。”
闻言,赫连清微微一颤,面露感激,拱手道:“谢娘娘劝慰。”
再是不舍,宋祁还是将顾安年送上了前往沈家庄的马车,望着马车哒哒远去的背影,宋祁眸色阴沉,沉声道:“确保王妃安全。”
“是!”一道黑影闪过,追随着马车而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宋祁才转身回府。
顾安年走后不久,吉贺与宁瑾丞赶到了王府,宋祁没有再让他们Сhā手此事,让吉贺将公主府的侍卫都召了回去,只让王府的侍卫继续在京中搜查。
沈家庄位于江南地区的泽淮郡,从京城昼夜不停快马加鞭,也需一个昼夜的时间才能赶到,坐马车的话,只在日间行路,则需要花费三天左右。
顾安年随行的除了福禄,还有黄桃黄杏两个丫鬟,以及四名侍卫,共两辆马车,特意选的宽敞的官道走,就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顾安年走后的第一日,宋祁除了调查梦萝的下落,便是计算顾安年已经到了何处,路上可有何不适,吃的可好,睡得可好,有没有……想他?
这段时间,因着日后炎热,小七总是吃的很少,倒是睡着的时候多,也不知在路上可有乖乖用膳,千万别只记着睡,坏了辛苦调养好的身子。
没有小七在身边,他就总觉着缺了什么,吃睡都不安宁,只盼着能尽快寻到梦萝,好去追赶的小七。
宋祁时刻想知道顾安年的消息,却不想在顾安年离开口的第三日,会接到那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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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被绑
? 被绑架了。
这是顾安年恢复意识的瞬间,对目前处境的认知。
她没有立即睁开眼起身,而是细细回想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
出发后的第三天,她们途径一座城镇,因时辰不早,便寻了一家客栈歇脚,在用膳的时候,她突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用脚趾头想,也知是她们使用的饭菜被动了手脚,而那家客栈,很明显有猫腻,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单纯的黑店,为财而下手,还是另有图谋。
顾安年想起梦萝被绑一事,莫非这两件事之间有何联系?不然未免也太过凑巧。
但若这两件事真有关联,那到底是何人,所谓何事设下这样的局呢?
思来想去,除了有人要对付宋祁,她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心底不禁发愁,也不知她被绑有多久了,宋祁那边是否得到了消息,如今又是何情况?
那个人性子那般急躁,可千万别冲动行事才好。
顾安年在心底暗暗祈祷。
“王妃娘娘?娘娘?您醒了吗?”耳边突地响起一道熟悉的低唤声,顾安年心中一惊,认出了是青莲的声音。
她怎么也在这里?顾安年诧异不已。
自离开王府,青莲便雇了马车,一路默默跟在她们后面,福禄本想将人赶回去,但青莲每次都只是应着,并不离开,几次下来,顾安年也就不再理会了。
但这一路来,青莲与她们没有半点接触,乍看根本就是两路人,按理,那些绑匪应该不会将她也绑了来才对,可为何青莲会出现在这里?
带着满心疑惑,顾安年缓缓睁开双眼nAd1(入目便是青莲带着焦急担忧的脸庞,那瞬间,她有些恍惚。
“娘娘您醒了?!”见顾安年醒来,青莲又惊又喜,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底闪过局促,往后退了一步。垂着头忐忑地询问:“娘娘可觉着身子有何不适?”
顾安年回过神来,抿着唇角摇了摇头。见状,青莲眼中闪过欢喜的光。
没有再理会一旁的青莲,顾安年坐起身,抬眼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
木桌,衣橱,屏风,梳妆台,还有她身下的红木大床……房间的摆设很简单朴实,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具。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除了紧闭的门窗,这里看不出半点囚室的痕迹。
从房间的摆设,顾安年推断出自己是被困在一处小福之家的民宅内,除此之外。她没有半点头绪。
形状姣好的樱唇紧抿,她心中愈发不安。
越是好的处境,代表着她的利用价值越大,若对方真的是要针对宋祁,那也就代表着宋祁的危险性越高。
“现在什么时辰?”眸色深沉地望着紧闭的窗户,顾安年突然出声。
青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她,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现在大约申时了,自被绑后已过了整整一天。”
顿了顿,又小心道:“娘娘,您昏睡一天一夜了,午膳的时候,那些人送了些吃食过来,您将就着吃点吧。”
顾安年点点头,下床穿鞋。目前的情况由不得她矫情,只有填饱了肚子,有了力气,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青莲见她愿意吃东西,喜不自胜,忙跪下替她穿鞋nAd2(
顾安年张了张嘴,拒绝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如今的处境,自是多一个帮手为好,是以,即便她再不想与青莲有瓜葛,可为了逃出去,她也必须和青莲好好相处。
绑匪留下的吃食还算可以,是几样精致常见的点心。
青莲从食盒里将点心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顾安年见碟子里点心摆放地整整齐齐,便知青莲没有动过,抿了抿唇角,她低声道:“你也是被迷晕的?醒过来多久了?”
青莲动作一顿,讪笑道:“奴婢是被打晕带过来的,醒来就在这里了,醒了大概两、两个时辰了吧,奴婢也不太清楚。”
顾安年没有再开口,拿起筷子开始填饱肚子。即便不问,她也猜到青莲为何会被打晕带到这里。
青莲眼中闪过苦涩,垂首恭敬立在一旁。
顾安年吃了八分饱便停下了筷子,她起身走回床边坐下,对还站在桌边的青莲抬了抬下巴,“吃吧。”说罢躺到床上,翻身朝里闭上眼。
青莲激动不已,哽咽着说了一句:“谢王妃娘娘赏赐。”便站在桌旁,含着热泪,一口一口,如在品尝山珍海味般,将剩下的点心都吃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安年躺在床上假寐,一会想着宋祁现在怎么样了,一会又想着他有没有派人寻找自己,更多的却是想着该如何逃出去。而青莲则默默守在床畔,等候吩咐,两人之间再无交谈。
时间静静流逝,封闭的房间里,悄然无声,在这里,无法得到外界的任何信息,即便是时间,也只能从窗纸透进来的光线命案来推断,这样压抑的环境,只会让人心底滋生的恐惧以倍数增长。
怀揣着忐忑与不安,两人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nAd3(
顾安年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朦胧中,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关在一座冰冷的宫殿,脚上拴着银质的锁链,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像是响在耳边,又像是远在天边,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青莲趴在离着床不远的木桌上休息,门外突地响起一阵清脆的锁链拉动声,心中一个机灵,她赶紧站起身来,警惕地望向房门口。
很快,紧闭的木门被推开,昨天送吃食进来的守卫领着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进了来。
那男子进了门,在门口站定,扫了一眼房内,视线最终停在垂下的床幔上,对桌边的青莲开口:“王妃娘娘还未醒?”
青莲不敢随意答话,只戒备地望着那男子,尖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绑架王妃娘娘?”
见青莲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男子赞赏地笑了笑,并不回应青莲的问话,只淡淡道:“在下今日前来,便是来接王妃娘娘去见我家主子的,还请姑娘向王妃娘娘通报一声。”
“……”青莲眉头紧皱,怀疑地望着那男子,在她探究的目光下,男子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神色丝毫未动。良久,青莲败下阵来,无奈叹出口气,道:“我这就去请示王妃娘娘,你们先出去。”说罢,移步到床边。
男子点了点头,退出了门外,还随手带上了门。
待男子出去,过了一会,确认没有异样,青莲才轻手轻脚掀起帘帐一角,却正对上一双澄澈清明的眼。
“王、王妃娘,您醒了……”青莲怔了怔,垂下头恭敬地退后一步。
顾安年微微颔首,掀起被子,青莲立即拉开床帐,伺候她穿鞋。
“王妃娘娘,方才……”一边轻手轻脚替顾安年穿鞋,青莲一边斟酌着词句,想要将方才的事转告她。
“嗯。”不待青莲说完,顾安年轻轻嗯出一声,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
青莲默默闭了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简单洗梳过后,顾安年在桌边坐下,青莲扬声对外道:“请进吧。”
很快,先前那男子便推门走了进来,见了端坐在桌边喝茶的顾安年,他拱手行礼:“在下陈三,见过王妃娘娘。”
顾安年不动神色,淡淡颔首道:“废话不必多说,走吧。”
她不会蠢到以为眼前这人真的唤作陈三,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与其被困在这里,尽快见到主使者才是明智之举。
“王妃娘娘果真是爽快之人,陈某得罪了。”陈三低笑一声,对外拍了拍手,两个捧着黑布条的侍女进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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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临时有事,无法更三千了,先来个二千五,明日双更,亲们见谅,么么哒~~~~
九十五、赶回京城
? 4000+奉上,一会还有一章2000+,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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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了一眼侍女手上的布条,顾安年便知道陈三的目的。
果不其然,陈三对两个侍女抬了抬下巴,低声吩咐:“替王妃娘娘和青莲姑娘蒙上双眼。”
两个侍女应了一声,走近顾安年与青莲身边,青莲一惊,忙护在顾安年沈千,低喝:“你们要做何?胆敢对王妃娘娘不敬!”怒目望向陈三。
陈三低笑一声,“青莲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并无恶意。”说罢抬了抬手,两个侍女会意,立即动手去拉青莲。
青莲一颤,就在侍女的手要碰到青莲时,顾安年突然往前一步,挡住侍女的手,冷然道:“本王妃自己来。”拿过布条,自己蒙住了双眼。
两个侍女忙垂头退到一边。
“娘娘!”青莲焦急地唤了一声,顾安年淡淡摇头,示意她无碍。青莲只得狠狠瞪了陈三一眼,也拿过布条绑在了双眼上。
“走吧。”顾安年毫无情绪地开口。
陈三笑了笑,道:“扶娘娘与青莲姑娘出门。”
“是,大人。”两个侍女恭敬应了,一人搀扶一个,小心翼翼出了房门。
今日的阳光仿似特别好,一出门,顾安年便感觉到被蒙在黑布下的双眼被刺得发酸。
兜兜转转绕了很大一圈,顾安年和青莲被带上了一辆马车,随着一声高亢的马嘶,车轮滚滚,向着未知的远方驶去。
在上马车前,顾安年不是没有想过挣脱扶着自己的侍女逃走,然而,只要她稍稍挣扎,侍女看似轻扶在手上的手便会蓦地收紧nAd1(那手劲,明显是练家子才有的,不得已,顾安年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安稳坐在马车上,顾安年嘲讽地弯了弯唇角,嘲笑对方的多此一举,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去记走过的路。以及所在的方位。
陈三看到了她嘴角的笑意,也不恼。淡笑着道:“王妃娘娘聪颖过人,陈某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劳娘娘多走了许多路,还请娘娘恕罪。”
请罪的话没有半点诚意。
顾安年嗤笑一声,淡然道:“本王妃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这地方了,自然也就不会劳神去记府中的路径了,只是这一路回京城,不知要花多少时日?”
她怎的会知是回京城?!陈三心中一惊,莫非她已经知晓……
眉间皱起一个小小皱褶,思虑良久。确认自己没有露半点蛛丝马迹,顾安年应该没有猜到背后的主子是谁后,陈三才斟酌着道:“恕陈某无法回答娘娘的任何疑问。”既没有承认是回京城,也没有否认。
随后,陈三便不再言语。他担心说多错多,让顾安年寻出对他不利的讯息来。
一路无语,被蒙着双眼,连从光线的强弱来推断时间的流逝都无法做到,寂静的马车内,唯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顾安年轻靠在车壁上,感受着偶尔从车帘缝隙钻进来的风,心底一层一层地沉淀。
马车不知道行了多久,中间两人吃了两次东西,第二次用过吃食后不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顾安年和青莲被扶下车,被带进了一处宅子。
这一次,陈三没有再带着两人弯来绕去,而是直接进了一个房间。
同样是一个摆设简洁朴实的房间,将两人送过来后,陈三留下了一些吃食,便离开了nAd2(
门口响起上锁和栓链子的声音,顾安年取下蒙在眼上的黑布,望了眼紧闭的房门,走到床边坐下。
“娘娘……”青莲也取下了布条,担忧地望向顾安年。
“睡吧,养足精神,才能想办法。”顾安年没有看她,脱掉鞋子和衣在床上躺下。
“……”青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满肚子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只低声说了一句:“奴婢替娘娘守夜。”说着在桌边坐下。
顾安年抬眸望过去,顿了顿,道:“上来一起睡吧。”往里面让了让,转身向着床里。
“娘娘!”刚坐下的青莲惊得跳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望着顾安年的背影,低声道:“奴、奴婢在桌边歇歇就好……”
“不想拖累本王妃就上来!”顾安年头也不回地甩出两个字。
青莲一颤,不敢再推拒,惊喜万分地走到床畔,生怕惊扰了睡在里面的人般,轻手轻脚地在外侧躺下,她紧按着狂躁地跳个不停的心口,泪水不自禁从眼眶滑落。
那些藏在心里的话,在这一刻,也不停地从嘴里倾泻了出来。
“娘娘,以前奴婢一心只想着替世子爷办事,又以为您是真的要害三小姐,才会看不到您对奴婢的好,是奴婢对不起您……”
“以前不管是有好吃的,还是好玩的,您都不会忘了黄桃黄杏和奴婢,奴婢这些时候总是在想,明明事实已经如此明显,为何奴婢还是看不清何为真何为假?是奴婢太自私,只想着自己,只想着得到世子爷的青睐,才会忽略了那么多……”
“都怪奴婢不好,才会害您受了那么多的误解,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低低的啜泣声不断在身后响起,顾安年轻掩双眸,眸底一片平静nAd3(
这个夜晚,就在青莲的鸣咽声中度过。
第二日一早,依旧是被蒙着双眼带上了马车,这一天,马车行驶的速度比昨天更快,也没有再停下过,顾安年心中诧异,到底发生了何事,要突然急切地赶路?
难道是京城那边……
脑中闪过这个猜测,顾安年平静的心浮上淡淡的急躁,只盼着速度能再快一
在车上无事可做,想着很快就能到达京城,顾安年索性闭上眼,为了保存精力,强迫自己入睡。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吃东西,顾安年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极少数的时候,则在思考见到幕后主使者该如何应对。
青莲在一开始的时候十分焦急难安,在察觉到顾安年的举动后,她也渐渐沉下了心,该吃就吃,顾安年睡觉的时候也跟着睡,只为养足精神。
行驶中的马车有些颠簸。在马车里睡觉其实并不安稳,奈何睡得多了。想不精神也难了。
就这样断断续续睡了好几次,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顾安年和青莲是被唤醒的,两人神清气爽地下了车,被侍女扶进了房间。
这一次,陈三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温和笑道:“明日,陈某便会带王妃娘娘去见主子,奔波了两日,娘娘劳累了,还请娘娘再将就一晚。待明日见了主子,一切都会好的。”
顾安年已经取下了布条,挑眉望了眼眼底微微泛青的陈三,笑道:“既如此,就请离开吧。本王妃要歇息了。”
陈三抽了抽嘴角,心道你们主仆睡了一路,难道还没有睡够?!
心底忿忿,陈三面上便不显露半分,拱了拱手,便带着人离开了。
虽然陈三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顾安年就是坚定地认为这是要回京城,而越是接近京城,她的心就越是平静。
在路上的时候,每次醒来,她都会仔细思考可能导致目前这一切的原因,以及陈三所谓的主人到底是谁。
梦萝,十年前,敦亲王,京城……
将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结合自己所知的往事,矛头指向的是“皇位”两个字,而与这两个字最挂的上边的人,便是——宋璟!
想到那个人,顾安年眼中闪过浓浓的恨意,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她如何改变,宋璟都不会让她过得自在。
她很清楚宋璟的野心,也知道他的能力,若是这一切当真是他所指使,就说明他一定是知道了十年前敦亲王的事情,那么,他一定不会再让宋祁留在京城,更有甚者,他不会给宋祁留活路,而她,很显然是他如今用来威胁宋祁的棋子。
一阵阵无力浮上心头,若是宋璟当真要用她来威胁宋祁,她也只能拼死一搏了,这所有的机会,就在明天……
攥紧手心,顾安年暗暗下了决心。
这是几日来最短暂的一个晚上,顾安年感觉刚睡下不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同样是简单梳洗一番,然而这一次,陈三没有再要求她蒙上双眼,而是替她易了容,并语带警告道:“王妃娘娘,如你所言,陈某是要带你入京,只是如今城门戒备森严,为了能安全入城,还望娘娘极力能配合,不要做出多余的举动。”
顾安年眉峰微皱,望了青莲一眼,陈三会意,道:“王妃娘娘不必担心,陈某自是会好好照顾青莲姑娘的。”说罢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娘娘,请吧。”
顾安年迟疑了片刻,终是在陈三的盯视下,缓步出了房门。
“王妃娘娘!”青莲焦急地唤了一声,刚想跟上去,身后的侍女蓦地在她后颈劈一个手刀,直接将她劈晕了过去。
“装到马车上,绕到南城门进城。”陈三冷声吩咐,侍女点点头,架着青莲离开。
顾安年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上除了她,就只有陈三和车夫,只听得“吁——”的一声,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的咕噜声响起,马车微微晃动着前进。
顾安年掀起车帘,看到了路旁青翠茂盛的绿草地,零星几朵野花散布在一片绿色上,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不停倒退。
很快就能进京了……
她在心底喟叹一声,微垂下眼帘,恍惚间,似乎觉得自己离开京城已经有几百年。
似乎只要他不在身边,时间的流逝便会慢下来,慢道不可思议的地步……
陈三一直谨慎地观察着顾安年的一举一动,见她忽地面露茫然之情,全然没有闲钱的半点精明之感,心中不由微微诧异,想了想,道:“王妃娘娘,你不必担心,主子不会加害你的,只要你乖乖配合。”
乖乖配合?顾安年嘲讽地笑了笑,现在是有人要危害宋祁,她若是能乖乖配合,她就不是顾安年了。
见顾安年没有半点配合之色,陈三脸色沉了沉,沉声道:“娘娘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忠心耿耿的青莲姑娘想想,要知道,在王妃娘娘被抓时,青莲姑娘主动请求陈某将她也抓了来,为的就是照顾王妃娘娘。”
听到这番话,心中没有半点动容是假的,然而顾安年脸上依旧冷冷的,反问:“真是这般又如何?”
陈三一噎,深深望了她一眼,闭上嘴不再开口。
马车大约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城门口,望着护城河桥上等候盘查的长长队伍,陈三皱了皱眉,这时,三个城门守卫走了过来,为首一个大声道:“赶紧下车接受盘查!”
陈三连连应了,拉着顾安年一同下了马车。
立即便有两个守卫爬上马车,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搜查了一遍,确定无异后,才指了指那边的队伍道:“桥你们的马车,到那边去排队等候问话。”
“劳烦军爷了。”陈三温和地拱了拱手,暗地里对顾安年使了个眼色。
顾安年抿了抿唇角,跟在陈三身后,一同朝城门走去,车夫则桥马车跟在最后面。
“一会,若是问起你的姓名,你就道你唤作江燕,祖籍南陈郡,随丈夫在京中做生意,此次是出外游玩。”一边走,陈三一边对顾安年低声嘱咐。
顾安年望了眼城门,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低低应了。
她应得太干脆,陈三眸色一黯,压低声音厉声道:“娘娘不会是想着进城后便逃走吧?陈某以为娘娘是识时务的人,看来娘娘是当真不在意那丫鬟的性命。”
说罢,出手如电,在顾安年左肩上轻轻一点,顾安年只觉肩上一阵酸麻,下一刻竟全身酸麻,站也站不稳了。
“陈某得罪了。”陈三毫无歉意地道了一声,伸手轻揽住顾安年发软的身子。
全身发软,顾安年只能无力地半倚在陈三身边。冷冷扫了陈三一眼,她知晓自己是被点茓了,且不管她如何保证,陈三都不会替她解茓。
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是想不顾青莲的死活,独自寻机会离开的,但她又犹豫了,而她犹豫之际,陈三便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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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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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近城门,越是能感觉到那凝重的气氛,顾安年望着一脸凝重进行查问的守将,眸底阴云密布。
好不容易轮到了她们,陈三对答如流地回答了所有问题,顾安年在他的胁迫下,也按照他之前所说的,老老实实答了话,随后,陈三拿出证明两人身份的凭证。
“原来是你们两个。”守将扫了一眼两张身份凭证,脸上露出了然,没有再细看,守将将凭证交还给陈三,道:“医术高明的大夫大多在京城,竟还跑出去寻医,瞧你娘子这样子,定是白跑一趟了吧。”
说着望了眼虚弱靠在陈三身上的顾安年,目露怜悯。
“军爷教训的是。”陈三笑着拱了拱手,将凭证收好。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守将摆摆手示意两人快点进城,陈三笑着道了声告辞,领着顾安年往里走。
如此,便是顺利通过盘查了。
在获准通行时,顾安年明显感觉到陈三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而那轻揽在她肩上的手也放轻了力度。
进了城,陈三弯着嘴角道:“幸而主子早已料到会如此,特意派了人易容成娘娘与陈某如今这模样,装作夫妻出城寻医,不然今日怕是不会如此简单便能进城。”压低的声音中满是敬慕和得意。
顾安年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喝道:“快解开本王妃的茓道!”
陈三扯了扯嘴角,笑道:“不急,还要委屈王妃娘娘一阵子了。”回头对车夫吩咐道:“扶夫人上车。”
车夫脆声应了,端出小杌子,与陈三合力将顾安年扶上了马车nAd1(
陈三也钻进马车,并没有替顾安年解茓,而是对车夫沉声吩咐道:“回府。”
马夫应了一声,挥动鞭子架着马车前进。
时至午时。正是午膳时候,加之天气炎热,街上没有几个行人,马车直接在宽阔的街道上一阵疾驰,最终停在了城北一处巷子里的四合院前。
“老爷,到了。”车夫禀告了一声,拉起车帘。
陈三淡淡颔首。又对着顾安年道了一声得罪,直接点了顾安年的睡茓。将她抱下了马车。
顾安年醒过来时,是在一处装饰富丽的房间里,与之前住过的两个房间风格截然相反。
她大略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楠木雕花梳妆台上竟然摆放了不少胭脂水粉,且都是京中十分受欢迎贵家小姐夫人的品种。
这是什么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让人质打扮的绑匪。
难道不是人质越虚弱越憔悴,谈判的筹码越大么?
若她是要救人质的人,见了人质妆容精致,红光满面的样子,她定不会急着救人。
带着满心疑问,顾安年起身穿好鞋袜∵到梳妆台旁,指尖轻抚过台上装满首饰的锦盒,心底的不安越发浓烈。
若绑架她的主使真的是宋璟,那他到底在想什么?
莫非她猜错了不成?
摇了摇头,顾安年暂时让自己的脑袋放空。她觉得她有必要重新梳理一遍脑中的信息,她总觉着哪个环节出了错。
然而不待她想清楚,一阵轻巧的敲门声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娘娘,您醒了吗?”
收回放在锦盒上的手,顾安年面向房门,冷声道:“有何事nAd2(”
“回娘娘的话,奴婢们奉命来伺候娘娘沐浴。”门外的人回道。
这简直就是五星级待遇,这样对待人质真的没有问题吗?!
顾安年无语望苍天,淡淡道:“进来。”
送上门来的享受,她是不会拒之门外的。
闻声,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推门进了来,身后还跟着抬浴桶和提热水的粗使婆子。
两个丫鬟向着顾安年盈盈福身:“奴婢给娘娘请安。”
顾安年点了点头,让两人起身,两个丫鬟谢了恩,这会几个粗使婆子已经放好了热水,并用屏风挡了,也过来行礼,顾安年同样免了她们的礼。
几个婆子很快便退了出去,两个丫鬟自我介绍了一番。
“娘娘,奴婢伺候您宽衣。”两个丫鬟中,那个笑起来有小巧梨涡,自称巧月的丫鬟上前一步,对着顾安年笑盈盈道。
顾安年应了一声,走到屏风后,在两个丫鬟替她宽衣的期间,她状似不经意问道:“本王妃那贴身丫鬟青莲呢?”
自称为巧玉的丫鬟自进门便面色严肃,闻言恭谨回道:“回娘娘的话,青莲姑娘正在隔壁屋里歇息,明日娘娘就能见到了。”脸说话的语调都是冷冰冰的。
巧月笑嘻嘻接了话,“娘娘不必担心,青莲姑娘没有危险,主子知晓您习惯了青莲姑娘伺候,是以是不会伤害青莲姑娘的。”
顾安年挑了挑眉,这一冷一热,一严肃一活泼的组合倒是有几分趣nAd3(
浴桶里的水温正正好,在夏季泡澡正好,既可以解乏,又不会太热,只是水面上飘着的各色花瓣,让顾安年有些无语,难道她看起来像是喜欢这种玩意儿的女人?
这误解到底是有多深!
吩咐巧月和巧玉将浴桶里的花瓣都捞出来,顾安年才高抬贵足踏了进去。
舒舒服服泡完澡出来,晚膳已经送了过来,顾安年挑三拣四地随意吃了一点点,扔下一句:“都不是本王妃爱吃的菜式,撤了吧。”便爬上床休息,留下巧玉和巧月面面相觑。
当晚,巧月和巧玉将顾安年晚膳时的情况汇报给了自家主子,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好半晌后,淡淡道:“我这就列一张单子,明日起,你们便按单子上的菜式给王妃娘娘安排膳食。”
“是。”巧月和巧玉诧异地对视一眼,恭声应了。
第二日早上,顾安年被精心打扮一番后,坐到桌前一看,满满当当一桌子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早点,心中沉了沉,她轻轻夹起一块千层酥,咬了一口,状似不经意道:“其实本王妃最爱吃的点心是福满楼的蟹黄酥,酥香鲜嫩,比千层酥美味千百倍。还有东来阁的翡翠虾饺,同样是味道一绝。”眼角轻扫过两个丫鬟的神色。
“娘娘与主子喜欢吃的点心竟然一样耶!”巧月兴奋地喊了一声,巧玉一惊,忙推了她一把,并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自知失言,巧月暗道一声糟糕,随即一想,王妃娘娘根本就不可能凭着两道点心便猜出主子的身份,瞬间又理直气壮起来,不满哼了声,嘀咕:“爱吃这两样点心的人多了去了,娘娘又不会个个都认识。”
顾安年眸底微沉,福满楼的蟹黄酥与东来阁的费翠虾饺,因味道独特美味,确实是京中许多人的最爱,但既喜好这两样点心,又能查到她的喜好的人,却少之又少。
她是不是该庆幸,竟然还记得宋璟前世的偏好?
九十七、推测
? 有那么一瞬间,顾安年以为绑架自己的人不是宋璟。
毕竟宋璟对她并无好感,若当真是宋璟抓了她,怕是不会给她这般好的待遇,不折磨她就已经是万幸了。
但却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宋璟的可能,于是为了验证这一猜测,顾安年设了一个局。
巧月一看便是一个开朗豪爽的人,尽管做事谨慎,对她背后的主人忠诚,但本性却不是能时时刻刻抑制得住的,顾安年便是瞧准了这一点,才故意套了她的话,然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尽管费解,顾安年却不得不接受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处境。
她已经可以肯定,绑架她的人,就是宋璟。
用过早膳,青莲被带了过来,见到顾安年,她显得异常高兴,嘘寒问暖地问了个没停。
顾安年只淡淡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有任何异样,便转向巧玉问道:“本王妃何时能见到你们的主子。”
清冷的语调蕴含着威压,不见丝毫的慌乱,让巧玉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了裂痕。
顿了顿,巧玉微垂眼帘,回道:“娘娘请稍安勿躁,时机一到,主子自会来见您的。”
顾安年冷笑一声,转身往里间走,冷然道:“你们两个可以退下了。”
巧玉和巧月对视一眼,福了福身,轻声退了出去。
青莲待巧月两人离开后,疾步进了里间,焦急道:“娘娘,方才奴婢过来时,见外面站满了手持武器的守卫,层层把守,十分严密,别说是大活人了,怕是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这可如何是好?!”
顾安年坐在里间的小榻上喝茶,闻言顿了顿,道:“见机行事nAd1(”
只有见到宋璟,问清他的真正意图,她才能想出真正有用的办法,而在得知详情之前,所有担忧都是白费。所有的焦急也都是徒劳。
然说是这般说,但理智的冷静终究无法完全抑制住感性的焦虑。特别是一想到宋祁,她就会心慌意乱,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允许自己自乱阵脚,她深刻地理解,那只是让自己失去谈判的有利地位。
是的,她要和宋璟谈判,如果宋璟的目的是皇位,在不危害宋祁,以及薄自己性命的前提下。她要和宋璟谈一场交易,而这,是如今的她唯一能做的,即便是舍弃自己的一切。
综合目前的种种,她大致猜到了。宋璟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对她有所图,虽然她暂时猜不到他图的是什么,但这是她手上唯一的筹码,她必须要慎重地加以利用。
这一次,她不会再如前世那般,任由那宋璟摆布!
因为她已经不是前世的顾安年!
脑海中浮现出心底那人的时而戏谑,时而稳重的模样,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顾安年眼中闪过无畏坚定的光。
“……”青莲望着顾安年凝重的神色,没有再开口,只同样在心底默默下了决心。
而此时的逸亲王府书房内,宋祁面部表情端坐在书桌后,听着依旧没有半点可用讯息的汇报,眸底的黑色愈发浓重。
已经是第三天了,自得到小七被绑的消息,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里,宋祁动用了手上所有能用的力量去寻找,几乎是将事发的城镇,周边的几个村庄,以及京城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耐心已经告罄,压抑在心底的狂暴之情也即将破体而出。
顾安年能够想到的,宋祁自然也能想到nAd2(
先是梦萝的无故失踪,而后是小七的突然被绑,这两件事绝对不是单纯的偶然,而是有人蓄意设局,至于目标,自然是他,目的,自然是皇位。
而目前有能力,有胆量在他眼皮子底下使这些小动作的,只有一人。
宋祁很清楚,小七和梦萝暂时不会有危险,毕竟那个人要和他谈判,人质是不能出半点差池的。
他早已猜到幕后主使者的身份,但他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只是让手下的人继续四处搜查。他这样做,其实也是想避免直接和那个人对上,存着侥幸之心,希望就这样找回小七和梦萝。
然后,他在等,等到那个人主动来找他。
这是他给那个人最后的一次机会,用尽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情谊。
但是,他等了三天,那个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心底浮动的狂躁,让他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几乎想要直接冲上门去将那人揍一顿。
底下汇报的人见主子脸色越来越难看,皆是又害怕又羞愧,汇报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王爷,沈家庄来人了。”福禄的声音忽地在门外响起,宋祁从暴怒的情绪中回神,摆了摆手,示意书房里的其他人退下,而后扬声道:“把人请进来。”
外面低低应了一声,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福禄领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来。
男子年约不惑,目光十分锐利沉着,面容冷峻,身躯挺拔,脚步轻盈却稳当,一见便知是个练家子,睿智精明之人。宋祁心中升起赞赏,沈家庄果真是藏龙卧虎。
“草民蒋毅,沈家庄副总管,见过逸亲王殿下。”男子弯腰抱拳拱手,道明了身份。
宋祁微微颔首,对于男子不行跪拜礼丝毫不介意,问:“可是义父派先生前来?”
距离与义父约好去沈家庄的日子已经过去六日有余,小七却还没有到达,想必义父担忧,才会派了人来nAd3(
宋祁并没有将顾安年被绑架一事通知沈家庄,一来这是皇家的恩怨,他不希望其他人掺进来,而来,沈家庄的老爷子身子不好,他怕惹老人家担忧。
不过这会,人都找上门来了,他是不能再隐瞒了。
“草民确实是受大少爷之命,前来询问小姐至今未到达沈家庄的缘由。”蒋毅不紧不慢地道出自己来的目的。
果真如此。宋祁暗叹一声,沉吟片刻,客气道:“不瞒先生,安年在去往沈家庄的路上被绑,至今仍下落不明,本王正在尽力搜查,还请先生回沈家庄转告义父一声,本王一寻到安年,便会与安年立即启程前往沈家庄,向祖父祖母,以及义父请罪。”
传闻逸亲王桀骜不驯,今日对他却如此谦和,倒是让蒋毅暗暗吃惊,不过目前他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小姐被绑一事上,不禁皱起眉,拱手问道:“王爷,不知道小姐是何时,在何地被绑?”
宋祁眸色微沉,沉声道:“四日前,在启程的第二日,在去往沈家庄路上的霜叶镇中,安年一行人被下了药,随即安年便失去了行踪。”
“草民明白了。”蒋毅凝重颔首,又抱了抱拳,道:“王爷的话,草民会带到,如今小姐下落不明,草民这就飞鸽传书通知大少爷,请老爷子派人协助王爷搜寻小姐下落。”
说罢,也不待宋祁回答,便转身疾步离开了。
小七,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回来……望着匆忙离去的背影,宋祁长长叹了口气,单手覆上双眼,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
福禄深深望了眼空寂的书房,垂下眼轻手轻脚缓缓关上门。
书房内,一片昏暗。
这几日,宁秋霜连宋璟的面都没有见到,不管她何时去主房问,守门的丫鬟都是那番说辞:“三皇子在书房办事,侧妃娘娘请回吧。”
她就不懂了,哪里来的那么多事,能让宋璟几天吉特待在书房不出来的?
肯定有蹊跷!
宁秋霜狠狠咬牙,她就不信她查不出来宋璟到底在捣什么鬼!
“婷儿!婷儿!你在哪,快出来!”宁秋霜扯开嗓子,到处寻找吴婷儿的身影。
“一不留神就不见人影,莫非想造反了不成?!”叫喊了一阵,依旧没有见吴婷儿出来,宁秋霜气得摔了桌上的茶壶茶杯。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段时间,吴婷儿时常不见人影,若不是她现在还握着吴婷儿的身契,她还真担心吴婷儿就这样跑了。
“侧妃娘娘,奴婢在这里。”吴婷儿匆匆忙忙从后院跑出来,进到房间里,见宁秋霜横眉竖目坐在桌边,忙低眉垂目站好,战战兢兢道:“侧妃娘娘恕罪,奴婢方才到后院帮忙去了,没有听到侧妃娘娘的叫唤,是以才……”
“你——”宁秋霜提起一口气,刚准备开骂,却忽地想起接下来要让吴婷儿办的事,不得不收敛了满腔怒气。
咽下满肚子的气,宁秋霜不耐地摆了摆手,道:“算了,这次就饶了你。”伸手想去倒杯茶压火,才发现茶壶茶杯已经被自己给摔了,心里顿时又是一阵烦躁,厉声吩咐:“还不去给本侧妃倒杯茶来!”愤愤收回了手。
“是,侧妃娘娘。”吴婷儿忙去倒了被茶来,恭敬递到宁秋霜面前。
宁秋霜喝了茶,心里的火消了些,这才想起来说正事,心底斟酌一番,她扯出抹笑,对吴婷儿温和笑道:“婷儿啊,殿下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何,一直见不到人,你替本侧妃去打听打听如何?”
“这……”吴婷儿没敢应下。
她已经基本打点好,再过几日就能离开三皇子府了,现在哪里还敢应下这等危险的事?
私下打听主子的事儿,被发现了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可若是她不替宁秋霜刚办了这件事,怕是也没有好下场。
吴婷儿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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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转机
? 宁秋霜看出了吴婷儿的犹豫,当即眉一竖,厉声道:“婷儿,方才没有本侧妃的应允,你擅离本王妃身边,你可知罪!”
吴婷儿一愣,方才不是说饶了她的吗?三皇子侧妃的话真是一句也不能当真。
垂下头,吴婷儿低声道:“奴婢知罪……”
见她如此恭顺,宁秋霜满意地冷哼一声,抚了抚衣袖,趾高气昂道:“如今本侧妃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你替本侧妃探听清楚三皇子这几日到底在书房作何,本侧妃就饶了你,如何,你做还是不做?”
虽是个问句,却完全把吴婷儿的退路堵死,无奈之下,吴婷儿只能接下了这个任务。
然越是不想发生的事,偏偏就越容易发生。
吴婷儿借着奉侧妃娘娘之命,来给三皇子送点心的理由,顺利进入了书房内,然而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见三皇子只是如往常一般办事而已。
见此情景,她直觉宁秋霜是在小题大做,纯粹是疑心作祟。
吴婷儿将所看到的一切如实禀告了宁秋霜,然宁秋霜丝毫不信。
“不可能!三皇子一定在密谋什么,不然他为何一直在书房不出来?!他一定背着我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宁秋霜直接否定了吴婷儿的话,怒瞪的双眼中满是疯狂。
吴婷儿微微心惊,根本不敢劝半句,只垂头安静立在一旁,看着宁秋霜焦急地徘徊,神神叨叨地猜测三皇子到底在做什么。
“不行,你再去打探,白天看不出异样,晚上肯定能看出!”宁秋霜急吼吼下了令。
“侧妃娘娘,奴婢进门要经过通传,即便殿下让奴婢进去。也定会设防,奴婢……”吴婷儿微皱起眉,希望宁秋霜不要再让她做这等白费力气的事nAd1(
然她的话还未说完,宁秋霜便大吼着打断了她,“那你就潜到书房外偷听!本侧妃不信这样还打听不到一点消息!”
潜去偷听……吴婷儿脸色一白。这岂不是叫她去送死!
三皇子书房外有侍卫把守。让她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弱女子去偷听,不是送死是什么?
她没有想到,宁秋霜竟如此心狠。
心底一片冰凉。吴婷儿低声应了,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既然最后的日子在宁秋霜身边求不到安稳,她就只好另选靠山了!
当晚,吴婷儿去了宋璟的书房,却并不是按宁秋霜所言偷偷潜进去,而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当然,宁秋霜是不知情的。
这几日的晚上,宋璟其实并不在三皇子府,而是一入夜便秘密出府。去了城北的偏院。这一日,他原本也是要赶去城北的,然而吴婷儿的求见打乱了他的计划。
一个小小的丫鬟求见,且还是宁秋霜身边的丫鬟,宋璟起先并不打算召见,然转念一想。他又改变了主意。他总觉得吴婷儿能给他一个转机。
吴婷儿被领进了书房内,见宋璟端坐在桌后,忙福身行礼:“奴婢给殿下请安。”
宋璟淡淡颔首,肃然道:“有何事就直说吧。”
他还要赶去城北偏远,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吴婷儿捏了捏手指。鼓起勇气,正色道:“殿下,婷儿不想再伺候侧妃娘娘了,婷儿想离开三皇子府,还请殿下恩典!”
宋璟诧异地挑了挑眉,不用猜,也知道吴婷儿是受宁秋霜之命而来,只是没想到,她不是来为宁秋霜求情的,而是要脱离宁秋霜,真真是出乎意料nAd2(
沉吟一阵,宋璟慵懒道:“听闻你是因被侧妃救下,才做了侧妃的丫鬟,按理,侧妃对你有恩,你应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是,可方才,你却对本宫说,你不想再伺候侧妃了?”
在宋璟凌冽的目光下,吴婷儿不禁慌乱起来,她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不要被吓到,尽力保持冷静,道:“殿下,侧妃娘娘却是对奴婢有恩,但这几年,奴婢尽心尽力伺候侧妃娘娘,也算是还了恩情了,如今,奴婢只是不想再听从侧妃娘娘的话,去害人了。奴婢怕,再这样为虎作伥下来,奴婢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也怕……侧妃娘娘不放过奴婢……”
吴婷儿言辞恳切,眸中含泪,若是宋璟对她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的话,怕就要被她这模样蒙骗了过去,只可惜,吴婷儿私底下的动作,他早已知晓。
只是,除了吴婷儿与茗叶轩有关系外,她身后的人,他至今还未查到。
眸中微沉,宋璟索性将话摊开了,“吴婷儿,你到底是谁的人,潜伏在宁秋霜的身边,又是有何目的?只要你将一切都说出来,本宫倒是可以给你恩典。”
吴婷儿一颤,惶恐地抬眼望向宋璟,他竟然知道她并非是真的为报恩才跟在宁秋霜身边!
双手不自禁地颤抖,连呼吸都粗重起来,视线慌乱地游移,吴婷儿极力想要寻出开脱之词,然脑中一片混乱,她连基本的镇定都做不到,还谈何辩解?
见吴婷儿满脸惶恐之色,宋璟没有开口催促,他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耐心地等着吴婷儿开口。
吴婷儿心中很乱,一边是想要抓住离开三皇子府的机会,一边是不愿透露七公子的身份,她在两者之间不停徘徊,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最终,吴婷儿一咬牙,做出了决定nAd3(
七公子与沈先生,还有十二,茗叶轩的所有人都是有本事的人,即便三皇子知晓了他们的身份,相信也不可能将他们如何。
再者,以三皇子与侧妃娘娘之间的关系,即便三皇子知晓了她是潜伏在侧妃娘娘身边的奸细,知晓了七公子要对侧妃娘娘不利,相信三皇子也不会为了侧妃娘娘去动七公子的。
一定是这样的!
吴婷儿自我安慰,便深深地相信这一点,她压住抖个不腕手,深呼吸一口气,哑声道:“不瞒殿下,奴婢乃是受七公子之命,来监视侧妃娘娘的。”
说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后背早已被汗水濡湿。
“七公子?”宋璟微皱双眉,“那个曾在京城名噪一时,随后又突然消失无踪的茗叶轩的少东家七公子?”
他对那个沈七还有些印象,记得他是是茗叶轩的少东家,这也是因着曾有一段时间,皇叔对沈七走得极尽,是以他也关注过沈七一段时间。然而沈七的身份太过神秘,每当他想进一步调查,都会受到各方面的阻碍,直至沈七消失无踪,他也没有查明沈七的真实身份。
只是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人物,为何要费心思在宁秋霜身边布置眼线?
看来,他还需要吴婷儿替他解惑。
“回殿下的话,奴婢句句属实,七公子才是奴婢真正的救命恩人,当年侧妃娘娘救下奴婢之事,不过是设好的局。”说出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就变得简单,吴婷儿老实地承认了当年设计到宁秋霜身边的事。
宋璟挑了挑眉,又问道:“七公子为何派你监视宁秋霜?据本宫所知,宁秋霜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小姐,身后并无其他势力,并没有监视的必要。”
“这……”吴婷儿稍稍迟疑,随后低声道:“这点奴婢也不知晓,七公子只是让奴婢跟在侧妃娘娘身边,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去茗叶轩禀报一次侧妃娘娘的言行举止,详细的,奴婢便不知晓。”
吴婷儿隐瞒了一点,七公子让她禀告的所有事情,都只与永济侯府的三小姐有关。
闻言,宋璟凌冽的目光扫过吴婷儿,见她虽害怕,目光却并不闪躲,当即便信了她的话。
沉吟了片刻,宋璟敲了敲桌面,沉声道:“本宫暂时不能让你离开,但可以让你不再回到宁秋霜身边。”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他又道:“明日晚上,本宫会派人送你去城北的偏院,记住,到了那里,不要多听,不要多说,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
吴婷儿满眼疑惑,不禁出声问:“殿下,奴婢的本份是……”
宋璟弯了弯唇角,“你的本份是尽心尽力伺候逸亲王妃。”
说罢,不管吴婷儿满脸震惊,宋璟径直摆了摆手,道:“退下罢。”他还要赶去城北偏院。
吴婷儿回过神来,想了想,垂着眼角道:“殿下,奴婢明日想回茗叶轩一趟,知会一声。”
宋璟皱起眉,目光阴沉地俯视跪在地上的吴婷儿。
吴婷儿一颤,忙磕头保证道:“殿下请放心,奴婢绝不敢泄露半分!殿下大可派人随奴婢一同前往!”
宋璟深深凝视吴婷儿一眼,微微颔首,“本宫允了。”又摆了摆手,吴婷儿忙谢恩退下。
吴婷儿一离开,便有一名黑衣暗卫出现在书房内,单膝跪地恭敬道:“殿下,今日是否还赶去城北偏院?”
宋璟摇了摇头,沉声道:“派个人监视吴婷儿。”
“是!”暗卫垂首领命,如来时一般,一闪身便消失在了书房内。
宋璟始终是不信吴婷儿的,这一步棋,一旦成功便是废棋,然为了以防万一,他不得不走这一步,是以,他一定要确认这步棋不会出半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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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曲线救国
? 吴婷儿心中十分不安,七公子虽然只让她留意与永济侯府三小姐有关的事儿,但十二叔却曾私下叮嘱过她,让她也要留意逸亲王妃的事儿,是以在听到三皇子说要送她去偏院伺候逸亲王妃时,她惊得失了神。
逸亲王妃失踪被绑的事,这几日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即便是身处深宅大院,也能时常听到逸亲王调动兵马在京中搜查的事。
吴婷儿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而眼下,她更是在无意间,知道了一个秘密——逸亲王妃不是被绑,而是被三皇子囚禁在了城北的偏院里!
这岂止是一个秘密,而是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头百姓,之前为了七公子,她才答应在侧妃娘娘身边监视,如今终于能功成身退了,却又牵扯进了逸亲王妃的事情里。
她不懂权势里的弯弯绕绕,也不想掺杂到皇族的是非里面去,但是这个无意间得知的秘密,却硬是将她拉进了这个泥潭,不给她半分退路。
如今,想要离开侧妃娘娘身边,她不得不听三皇子的话,然而逸亲王妃的事……
她迟疑着,到底她该不该把逸亲王妃被三皇子囚禁的事告诉十二叔?
若是告诉的话,一旦被三皇子发现,她这条命怕是就留不住了。
而以三皇子的心性,即便她那般信誓旦旦地说了,恐怕三皇子也不会真的让她一个人单独回茗叶轩去。
她不敢去冒这个险。
但若是不将此事告诉十二叔的话,她心里又一直莫名地不安。
她到底该怎么办?!
吴婷儿左右为难,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
“婷儿,侧妃娘娘唤你呢nAd1(”同房的小丫鬟突然冲进门来,见吴婷儿呆坐在床头,忙出声唤她。
吴婷儿惊了一跳,忙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僵硬笑道:“侧妃娘娘有何事?”
“我也不知道,这都大半夜了,侧妃娘娘都歇下了,却又突然起了身,命我来唤你去一趟。”小丫鬟脸上亦满是费解。今儿晚上是她守夜。原本都要歇下了。侧妃娘娘却突然下了这么个命令,她不得已,只得匆匆忙忙来唤人了。
吴婷儿稍稍一想。便知晓宁秋霜为何派人来唤她了。
忙稍稍收拾了一下,吴婷儿便急忙往宁秋霜房里去了。
宁秋霜披着丝绸长袍单衣,坐在床头等了一阵,还不见吴婷儿过来,心底的火顿时不停蹭蹭地往上冒。
就在她准备发脾气的时候,吴婷儿赶了过来,见她脸色阴沉,心道一声不好,忙垂首恭声道:“侧妃娘娘。婷儿有要事禀告。”暗暗祈求这句话能转移宁秋霜的注意力。
宁秋霜一怔,果真如吴婷儿所希望的那般被转移了注意力。
收敛心底的怒气,宁秋霜点了点头,神色冰冷道:“说说你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吴婷儿咬了咬唇角,低垂的眸子闪过异样的光。她忽地抬起头来,湿润着双眼。低声道:“侧妃娘娘,奴婢方才偷偷摸到了三皇子殿下书房外,本想偷听里面的动静,却不料被书房的守卫发现了,奴婢……”说着。竟恐惧地抽泣起来。
“什么?!你被发现了?!”宁秋霜双目圆瞪,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她这会才想起来吴婷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不可能潜到书房外偷听,她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吴婷儿抽泣着连连颔首,哽咽着不停磕头,哀求道:“侧妃娘娘,奴婢真的是不小心才被发现的,娘娘恕罪啊!”
听吴婷儿说被发现了偷听,宁秋霜已是心烦意乱,现下又见她哭哭啼啼地,顿时一阵烦躁,厉声呵斥道:“哭什么哭,别哭了!”
被盛怒和烦躁笼罩的宁秋霜,丝毫没有注意到吴婷儿一边哭一边偷偷打量她的神色nAd2(
被呵斥的吴婷儿抹着眼角,渐渐停止了啜泣,得了安宁,宁秋霜脑子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想起问:“既然你被发现了,那你是如何回来的?”
宋璟竟然没有杀了她?!
宁秋霜怀疑地斜眼望向跪在面前,颤抖着啜泣的吴婷儿,竟意外地发现吴婷儿竟有几分姿色,哭起来的样子更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莫非……
心底顿时升腾起一个不好的猜测,眼底浮上狠戾。
感觉到宁秋霜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蓦地阴沉凌冽起来,吴婷儿不禁浑身一颤,暗暗咽了口口水,头垂地更低,低声道:“侧妃娘娘,奴婢被发现后,立即被带进了书房里,三皇子殿下他……”皱了皱眉,她露出一副迟疑之色。
“三皇子殿下怎么了?”宁秋霜被吊起了好奇心,暂且抛开心底的猜测,下意识地追问。
吴婷儿畏惧地缩了缩肩膀,低声道:“三皇子殿下要……要奴婢替他做事……”
“到他身边去替他做事?!”宁秋霜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吴婷儿听着这带着酸味儿的话,便知宁秋霜是进了她的套了,忙故作慌恐,连连摆手辩解:“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侧妃娘娘您想的那样的!三皇子殿下是要奴婢去——”又咬了咬牙,道:“是要奴婢去伺候逸亲王妃!”
宁秋霜一僵,脸上狰狞的神色还未来得及收回,又生生扭转成了惊讶,下意识地低呼出声:“顾安年不是被绑架了吗?!”
说完,又恍然醒悟,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顾安年不是被绑,而是落到了宋璟的手里!”
“可是,宋璟抓了顾安年是要做什么?莫非是为了威胁逸亲王交出手中权力?”宁秋霜皱起眉,自言自语nAd3(
但随即,她又否定了这个答案,宋璟对逸亲王异仇敬,应是不会做出威胁逸亲王的事的。但若不是这个原因,那又是为何?
她突地想起了顾安年被册封为逸亲王妃前,有一段时间,宋璟曾时常将顾安年的名字挂在嘴边,当时她就觉着十分奇怪,如今想想,更是觉出了不一样的味儿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宁秋霜便认定了这个猜想。
“好啊!宋璟竟然敢背着我玩金屋藏娇的把戏!”宁秋霜狠狠一拍桌面,气得气喘吁吁。
吴婷儿不敢吱声,默默跪着。
深呼吸了几口气,宁秋霜皱眉沉声问道:“三皇子为何让你去伺候顾安年?”
吴婷儿摇头回道:“奴婢不知。”又抬眼哀求地望向宁秋霜,泣声道:“娘娘,奴婢不想离开您身边……求求您去跟三皇子殿下求求情,不要把奴婢送走……”
宁秋霜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吴婷儿竟对她如此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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