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仅仅是上百万的受害者之一,”大哥向我和玛丽解释,“我和许多人一样,是被利用的,是上当的。当年的红卫兵是过去共产主义精神的一个缩影。现在我们这一代人正在寻找答案,同时我们又必须生活在失去信仰和悔恨中。”
我很为存财难过,我知道他说的不错——他生命中最好的一段时光追寻的是虚幻的信仰。文化大革命并不仅仅夺走了他的青春,还摧毁了他的精神理念。就连中国文化一直尊奉的家庭价值在文化大革命中也被击碎,而他所信奉的共产主义理想,最后也消散了。
最使我挂虑的是二哥。存源在公社提供的土地上给自己盖了两层楼的三卧室小屋。虽然他的婚姻不是自己的选择,但是他学会了去爱护和照顾妻子和两个女儿。
我们去存源家的那个晚上,他告诉我们,当年他在当地的一家木材公司工作,一天在回家途中的路边上,发现一个正在哭泣的弃婴,包裹的毯子上有一张纸条:“如果我的女儿有福气,她会被一个好心人救回一命。希望您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她。菩萨保佑我的孩子和好心人。”落款是“孩子的母亲”。
又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一个没人要的女婴,这样的故事很多。
存源将这个女孩带回家。他和妻子如爱自己的骨肉一样爱这个小女孩,现在他们共有三个女儿了。那女孩个性活泼,已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李家人都十分喜欢她。当地政府开始时不承认她是二哥家庭的合法成员,但是,二哥和二嫂后来几年中坚持不懈地争辩,县里的官员终于同意他们的领养,让小女孩上了户口。
那个晚上,我要求二嫂做一些典型的农村食品,如薯干和玉米饼,让玛丽尝一尝。“六弟,你离开太久了!”存源说,“过去认为不好吃的像玉米饼一样的东西,今天又流行起来啦!”
“难道薯干也流行起来?”我问他。
“薯干?不,用它喂狗,狗也不吃的。”他立刻回答我。
玛丽那个晚上吃到了薯干,但我注意到,她喜欢吃的是饺子。
饭后,当玛丽和二哥的三个女儿在一块玩的时候,我要求二哥带我去看看公社分配给他的土地。其实我是想单独和他在一起谈谈,我仍然记得多年以前在前往火车站途中的那场悲壮的对话,我急切地想知道他今日的感受。
行走中我意识到我们是在朝奶奶的坟头方向走去。我突然感到羞愧,我还没上坟头来看望她老人家。我在心中保证一定带玛丽一起来祭拜。
“这里就是我的地。”二哥手指着一小块地方告诉我,那块地只有24平方米。
“这就是你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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