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雁不卑不亢的回答:“寒雁不敢妄自尊大。”
他见对付寒雁就像是对付一块没有菱角的石头,向来温和的表情有些激动:“你很讨厌我?”
寒雁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明白这个卫王世子是怎么个想法。重活一世,她对许多事都看的十分清楚。对过去无法割舍的也渐渐淡漠下来,尤其是昨天那一场翻身仗后,她已决心向过去告别。卫如风不再是她想象中那个完美无缺的谦谦君子,走的越近,看的越清楚,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于,有些为人不耻。
“不知道世子何出此言,寒雁与世子也不过见了几面而已,何来喜欢一说。世子更无须为此斤斤计较,寒雁与世子,今后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寒雁自认这话说的够清楚了,也留了不少余地。事实上,她和卫如风,就如同七皇子和太子,日后一定会站在两个阵营。到时候,怕是成了敌人,哪里还有什么交情。
卫如风听了这话却是面色一变,盯着寒雁看了许久,才冷沉的开口:“你可能想错了。点头之交?四小姐日后可是我的世子妃。”
寒雁有一瞬间差点大声反驳回来,只是定了定心神,慢慢道:“世子真是爱说笑,这样的话日后说前请三思,莫要坏了寒雁的名声。”
她说的义正言辞,卫如风将她一副不愿与自己有任何干系的模样映在眼底,更觉刺眼,便讥讽道:“四小姐见了今日之事还不明白?父亲已经有意为我聘你为妻,只等你及弈后便可。庄大人也已经同意了此事。”
寒雁紧紧握着拳头,心中十分痛恨庄仕洋的无耻,就为了自己能攀上卫家,不惜出卖自己的女儿。而面前的卫如风…眼中浮现起上一世大婚之夜的惨状,寒雁冷了眸,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嫁给这个人!
“世子为何想要娶我?”寒雁突然轻声问道。
卫如风闻言,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你我门当户对,娶你无可厚非。”
“京中达官贵人的小姐们不少,寒雁并不是唯一门当户对的,不是吗?”她抿唇笑了笑:“多谢世子抬爱,只是寒雁心中实在没有世子。”
听到寒雁说自己心中没有他,卫如风像是被什么刺中一般,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仿佛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心里有人?”
寒雁愕然,随即摇头:“没有。”
卫如风这才脸色稍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愿嫁?”
寒雁有些失了耐性,淡淡道:“寒雁说过,自己心里没有世子。也就是说,寒雁虽然现在心里没有人,可是日后也一定会有。但是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不会是卫世子你!”
“你…!”卫如风被寒雁这番话气的俊脸通红,端正的五官此刻也有些扭曲了。在寒雁面前,他总是不能维持自己一贯的伪装,总是不自觉的失去冷静。
寒雁继续道:“卫世子若只是想要娶庄家的女儿,还有语山姐姐。如今你救了她,她更是对你感激不已。何况父亲一心想扶周姨娘为正室,日后语山姐姐若真成了嫡女,身份与卫世子也配得上。”
卫如风并没有因为寒雁这番话而有所缓和,反而不屑的冷哼一声:“不过残花败柳,失了清白的身子,如何配当世子妃!”
寒雁一愣,心中顿觉悲凉。想来上一世卫如风也是怀揣着这种想法,因为被山贼路走的是她,所以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在洞房花烛夜。如今被山贼掳走的人变成了庄语山,所以卫如风才执意娶她。世事颠倒,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寒雁冷笑一声:“那就是世子自己的事了,反正无论如何,寒雁是不会当世子妃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卫如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咬牙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庄大人已经同意,你还能反抗不成?”
寒雁眸色一冷,右手蓦地翻转,银针刺进卫如风的手背,卫如风只觉手上一痛,下意识的一松手。寒雁已经站在几步开外,淡淡的看着他:“不知道世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说的轻描淡写,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反正世子已经知道了,寒雁是个歹毒的人。若要强迫寒雁,不知道寒雁还会做出什么歹毒的事来。”
她话里的威胁令人心惊,卫如风回过神来时,寒雁已经走远,正向追上去,“卫世子,怎么在这里?语儿找了许久都找不着,担心的紧。”却是庄语山,被丫鬟扶着走过来。卫如风顿时恢复到从前体贴尔雅的模样,微笑着与庄语山说起话来。只是那眸中隐隐的不耐,却令庄语山的眸色深了几分。
寒雁绕过走廊,回到清秋苑,一直跟在身边的汲蓝担心道:“小姐…”
方才卫如风的那番话他们都听在耳里,虽然寒雁明确拒绝了,可是依卫如风的性子,怕是不会那么善罢甘休。这个时候,女子的婚事并不由自己做主。若是庄仕洋同意,她的确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要嫁给卫如风,她却是万万不愿的。况且最近几次与卫如风的见面,让她愈发的明白卫如风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也不知上一世自己为何会痴心与他。
心烦意乱的要命,寒雁只觉得坐立不安。姝红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山贼之事大理寺少卿已经全权将案子交给卫王处理。寒雁苦笑一声,卫王处理,便一定会卖庄仕洋的人情,周氏必然会想办法让庄仕洋遮掩过此事。
便这么不了了之的压下来,寒雁上一世便领教过周氏大事化了的本领,只是这一次,终究是让她脱了层皮。庄语山被山贼掳走的事实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失了清白的名声,这一世就让周氏自食恶果好了。在望江楼的一幕,贵人们也都明白寒雁在庄府被庄仕洋小妾欺凌的事实了,日后若和庄府站在对立面上,寒雁也在舆论中站得住脚。
“对了,”寒雁突然想起什么:“御史大人的回家路上…”
姝红低下头:“已经办妥了,小姐。”
御书房内。
“啪”的一声,一个明黄的折子被扔在地上,天子怒气冲冲的将手上的笔一甩:“荒谬!荒谬!”
桌前站着两人,一人身着天青色软缎官服,腰间一根玉带简单利落,一人身穿紫金长袍,头戴金冠,正是傅云夕和七皇子。
“这一本一本的折子,全是御史弹劾庄仕洋的!身为朝官,居然宠妾灭妻,放任小妾欺凌嫡女!真是反了他了!朕要削了他的官职!”
七皇子一愣,笑着道:“父皇别气坏了身子…庄仕洋…可是那位从三品的庄大人?”
皇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七皇子一边观察皇上的脸色,一边道:“庄大人…平日里为人和气,刚正不阿,怎么会宠妾灭妻,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皇上一拍桌子:“难道这些御史瞎了不成?”
七皇子连忙垂首:“儿臣不敢质疑,只是…好端端的,突然这么多御史一同弹劾庄大人,儿臣有些奇怪罢了。父皇是明君,平日里最是明察秋毫,若是误会了大臣,怕是会寒了别的大臣的心啊。”
皇上冷眼瞧着七皇子,突然哈哈大笑,慈爱道:“你说的有道理,”话锋一转:“云夕,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傅云夕淡淡道:“昨日除夕夜晚,微臣与友人前往望江楼观赏烟火,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皇上眼睛一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七皇子身子一僵,目光落在傅云夕身上,却听见他依旧平静的开口:“当日庄大人一家也在望江楼,后来庄府的丫鬟来报,庄二小姐被山贼掳走了。”
“竟有此事?”皇上的脸色一凝。
傅云夕继续道:“庄大人的妾室,也就是庄二小姐的生母怀疑是庄四小姐陷害,在众人面前要求庄四小姐给说法,扇了庄府的嫡子一巴掌。庄四小姐被逼无奈,只能向大理寺少卿赵大人求救,希望赵大人能为她做主。”
皇上听完,气愤不已:“庄仕洋也太过狂妄了!我大宗还没有这样的官员,纵容自己的小妾打自己的嫡子,他这个官是越做越嚣张了!忘了礼字怎么写!”
傅云夕不紧不慢道:“当日的大理寺少卿在场,皇上若是想要了解其中过程,还可以将他叫来对质。”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七皇子:“七殿下觉得如何?”
七皇子的脸色有些僵硬,此刻勉强笑了笑:“王叔说的是,这庄仕洋实在是太过无情,居然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他犹豫的开口:“庄大人这些年也为朝廷做了不少事,或许应该再给他个机会。”
皇上皱了皱眉:“来人,拟旨,将庄仕洋降职正五品,罚他一年俸禄。”
七皇子嘴角僵了僵,连降四级,皇上这惩罚,也不轻啊。
傅云夕漫不经心道:“皇上最近可以吩咐京城的守卫加严,昨日望江楼出现刺客,许多贵人被杀,微臣也深受其害。”
皇上一惊:“此事朕已知晓,不知你也在场,有没有受伤?”
傅云夕摇摇头:“微臣无碍,只希望皇上彻查此事,毕竟京城百姓安危为重。”
皇上沉思片刻:“老七,此事就交给你去查,一定要查出眉目,朕不能容忍京城有这样的乱贼。”
七皇子俯首称是。
又说了些话,傅云夕和七皇子才退出书房。
走到宫门之后,七皇子看着傅云夕道:“庄大人连降四级,日后在官路怕是多坎坷崎岖了。”
傅云夕挑眉:“与我何干?”
七皇子凑近了些:“王叔不是很高心吗?为庄四小姐出了口恶气,话说回来,王叔和庄四小姐的关系匪浅,据说昨夜除夕,庄府人离开后,庄四小姐还留在望江楼。有人还看见了她的丫鬟,王叔…可是对庄四小姐有心?”
傅云夕闻言,转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七皇子:“七殿下对此事倒异常热心。”
七皇子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牌,笑道:“自然是,可惜王叔怕是没有机会了,庄大人已经答应将庄四小姐嫁给卫世子做世子妃,只等明年及弈后便操办婚事。”说完又一脸赞叹:“卫世子和庄四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呵呵。”
傅云夕手上动作一顿,扬唇道:“拭目以待。”
待傅云夕走远后,七皇子身边一个褐色衣裳的小厮道:“殿下…如今庄大人被降职,我们…”
七皇子冷哼:“傅云夕比我们想象中的难缠,庄仕洋怎么会突然被御史弹劾?”
那小厮小声道:“是今日清晨,御史们出门路上遇到闲谈的百姓,得知了此事,便立刻写了折子…”
七皇子低头沉思片刻,才露出一个笑容:“庄仕洋的这个女儿,得好好查一查,找个人跟着她,别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那小厮领命离去。
傅云夕走在路上,神情淡漠,七皇子的话还回响在耳边。卫如风要娶庄寒雁做世子妃?脑中又浮现起那双清澈的眼睛,庄寒雁对卫如风的敌意,连他这个外人都能一眼看出来。想必心底是不愿意的,只是若庄仕洋真的答应结亲,她也毫无办法。乖乖嫁给卫如风,似乎又不是那个小丫头会做的事。
傅云夕有些怔然,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记忆力的小丫头长成这般出人意料的模样,如今一次又一次的帮助她,也只是为了还那时的恩情…可是,嫁人这事,似乎并不在自己该管的范围内。
庄仕洋被降职的圣旨传到庄府时,庄仕洋正和周氏在床上温存。
媚姨娘如今怀了身子,自然不能服侍他,晚姨娘根本不会主动服侍庄仕洋,唯有周氏,抓住这个机会,精心打扮了一番,庄仕洋见到,干柴烈火,立刻就与她大白天的火热缠绵起来。
直到宣旨的公公读完圣旨,庄仕洋仍是呆呆的伏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庄大人,接旨吧。”宫里的太监有些不悦,庄仕洋这才双手颤抖的接过圣旨,慢慢的转过头,眼中的狠意令周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爷…”话没说完,庄仕洋就一脚踢向她的肚子,周氏捂着肚子痛苦的跌倒在地,庄仕洋已经不顾别人在场,对她拳打脚踢起来:“贱人!都怪你!挡了我的官路。现在好了,老子被降职了,都是你干的好事!贱人,扫把星!”
他本来是男人,力气自然要比女人大许多,周氏被他打的头晕眼花,痛苦的蜷起身子,捂住肚子哀求。
庄语山扑过去护住周氏,跪在地上哭求:“爹爹,别这样打娘…爹,别这样…”
她不说还好,一说庄仕洋便想起,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庄语山被山贼掳走,周氏不会大庭广众之下为难寒雁,也不会被御史参奏到皇上那边去,更不会被降职。想着想着,便怒火中烧,干脆一脚朝庄语山踢过去:“滚!你和贱人一样,怎么不被山贼玩死…”
媚姨娘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同时心中又有些后怕。庄仕洋为人如此狠毒,上一刻还在同周氏温存,这一刻便恨不得将她打死。实在是无情无义,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落得周氏的这个下场,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寒雁却是心中叹息,庄仕洋和她生活了两世,自己对他再了解不过了。就算再怎么宠爱周氏,一旦影响到他的仕途,他便可以立马翻脸不认人。眼下庄仕洋因为周氏被降职,一定会大发雷霆,将这一笔帐尽数算到周氏头上。怕是周氏在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不能得到庄仕洋的欢心了。
庄琴,晚姨娘和庄寒明都是冷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放佛毫无知觉。宣旨的公公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心中对庄仕洋更是鄙夷。自己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却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女人头上,还当着自己儿女的面毒打妾室,实在是不算个男人。却见寒雁缓步上前,朝公公手里塞了一袋银子:“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只是府上事杂,便不留公公喝茶了。”
那公公见寒雁举止端庄有礼,在一众妾室儿女面前犹如一朵新开的山茶花,干净秀气,不禁感叹果然是嫡出的大家闺秀,这般的气度,也难怪妾室嫉妒欺辱了。再掂了掂手上的钱袋,笑道:“庄四小姐果然蕙心兰质,杂家还有公务在身,这就回去向皇上复命,告辞。”
公公走后,庄仕洋仍然对周氏母女两个拳打脚踢。周氏被踹的狠了,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即使这样,她都是将庄语山护在身下。庄仕洋的拳脚尽数落在她身上,起初她还哀号求饶,到了最后,声音渐渐低弱下去。
“爹…”庄语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别打娘了…好多血…娘流血了…”
寒雁心里一动,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周氏的身下蔓延出一大摊鲜血,鲜红的颜色在日光照耀下刺眼无比,将周氏与庄语山的裙裾染得鲜红。
“爹,别打了,姨娘好像流血了。”寒雁见势头不对,连忙上前阻止。
庄仕洋仍是气恼,踢了周氏一下,见她毫无知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靴子上沾了不少血迹,再看厅中的蔓延的血色,心中一慌,连忙道:“快去找大夫。”
庄语山已经哭的奄奄一息,媚姨娘因为怀着身子,不宜看这样血腥的场面,便回芙蓉园去了。庄寒明是男子,也被寒雁打发回自己屋子。庄琴请人去找大夫过来。此时周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下的被褥被血浸湿了大片。乍一看看过去,令人触目心惊。
庄仕洋也有些后怕,但想起自己刚被降了职,对周氏的一点点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
寒雁站在床边,注意到周氏的血似乎是从身下流出来的,心中一顿,又有些不可置信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夫很快便过来了,坐在床头为周氏把脉,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
庄语山急切道:“我娘怎么样了?”
那大夫看了看庄仕洋,见庄仕洋也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便叹气道:“这位夫人是小产了。”
犹如五雷轰顶,庄仕洋和庄语山都愣在原地,寒雁目光一凝,居然被猜中了?可是…
庄仕洋连忙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夫看了看周氏:“大概是刚刚一个月,所以脉象还不甚清晰。”
庄仕洋晃了晃:“怎么会小产…”记起自己方才对周氏的拳打脚踢,更是无法置信。
寒雁却是疑惑不已,周氏的确怀了身子,不过那是一年后的事,周氏生下了一个儿子,当时庄寒明已经去世,庄仕洋便令那个儿子做了嫡子。
可是这一世,周氏怎么会现在就怀了身子,并且这个未出世的儿子如今就这么夭折,重生后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难道也改变了别人的命运?
周氏这时候已经悠悠的醒转过来,也将庄仕洋的话隐约听在了耳中,虚弱道:“谁…谁小产了?”
见众人只是盯着自己,她心中一慌,突然觉得身下一阵钻心的疼痛,同时胃中翻滚不已,庄语山扑了上来,哭着叫道:“娘…”
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出现在她脑中,她有些颤抖的抓住庄语山的手:“语儿…告诉娘,是谁小产了?”
庄语山有些害怕的看着她:“娘…大夫说…娘小产了…”
周氏只觉得有一只匕首在她的心脏深处翻搅,痛得她无法呼吸,这是她盼了许多年的儿子,这么多年,她只有庄语山一个女儿。若是有了个儿子,庄府的主母之位,必然是她的,可是如今!那儿子,只化作了一摊血水,什么都没剩下!
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她的目光在庄仕洋,寒雁身上一一扫过。是这个男人,扼杀了她腹中的孩儿,是这个小贱人,将她害到如此境地,她若不报仇,就不是周氏!
寒雁将周氏的恨意看在眼里,心中叹了口气,这一下,周氏心中的确恨死了庄仕洋,倒不用她费心挑拨离间。只是周氏,必然也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使出来的招数,怕是要比以往狠毒一百倍。眼下她卧病在床,遭此重创,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旦她好了,必然会原数奉还。
她不怕周氏,但是周氏背后的力量,的确让寒雁有些忌惮,比如说,张太师。
记得上一世,除夕过后没多久,张太师的宠妾,周氏的亲姐姐大周氏,便带着自己的儿子上庄府做客来了。
也就是那几个侄子来了不久,庄寒明便出了青楼那事。
很好,新帐老账,该一块算算了。
------题外话------
感谢白苏elin姑娘的钻钻~收到好开心~么一个=3—
☆、第五十九章 毁人清白
正是一年之春,京城里散发着浓浓的年味儿。家家户户皆是喜气洋洋,处处张灯结彩,人们走街串巷,随处可见其乐融融的景象。
只是今年的庄府,却是出人意料的萧条。
汲蓝一边将篮子里的丝线绕成圈,一边道:“小姐怎又做起绣活来了?寒冬腊月的,可别冻坏了手。”
手里雪白的绣绷子上是一只绣了一半的大雁,金色的丝线绣着,倒有些像一只华贵的凤凰,只是毕竟不能翱翔九天。
寒雁拿剪子剪去多余的线头,笑道:“打发时间罢了,再说许久不碰这绣活,怕会手生。”
陈妈妈心疼得紧,把暖炉往寒雁跟前凑近了些:“姑娘也别太辛苦了,那周氏的姐姐今日就要进府,也真是个不害臊的,当庄府是什么地方了。”
寒雁摆摆手:“周姨娘刚掉了孩子,身为亲姐妹,前来探望一番也是正常。难得她们姐妹情深,庄府自然要热闹相迎。”
陈妈妈撇了撇嘴:“若是探望也就罢了,可还带着自己儿子,这倒是奇闻一桩。我看她是打算在庄府长住。”
寒雁听着好笑:“怎么说的跟打秋风的亲戚一样?长住就长住呗,不过是多两双筷子的事。”
陈妈妈忍不住道:“姑娘…老奴这是担心,她是来为周氏出气来了,免不了要找姑娘的麻烦。”
寒雁将手中的绣绷子放好,道:“还怕了她不成?庄府可不是太师府,进了这个门,就别想轻松出去。她既然来给我们下绊子,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陈妈妈有些迟疑的看向寒雁,见她一脸沉着自信,便有些安心。这几次周氏连连栽跟头的事,她不是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个小姐,已经能独当一面,不再任人欺凌,若是夫人在世,定会欣慰万分。
姝红端着一碟芙蓉糕走进来:“小姐,周…夫人到了。”
张太师的原配去世多年,一直没有续弦,如今大周氏一人独大,虽无夫人之名,却有正室之实。
寒雁从碟子里挑了一块形状最好看的放在嘴里,清香的味道令她弯了弯眼睛:“吃完后,我们再去见一见吧。”
正厅里,庄仕洋正笑容满面的坐在主座上,看着对面温柔婉约的女子。
这女子一身藕粉色齐胸半臂长襦裙,身姿窈窕,头上一朵粉色月季宫纱花,长发拢成一束垂在胸前。五官精致的似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极是清丽端庄,可是那含着怯意的眼尾微微上扬,便又多了几分诱惑的风情。
“妹夫。”那女子开口,声音曼妙动人,令人闻之心痒难耐,偏又娇弱万分,正是大周氏。
即便是不好女色的庄仕洋,见了此等绝色,也忍不住心神一荡。他的后院中,除去晚姨娘以外,媚姨娘热情似火,周氏温柔体贴。却从没见这样的可人儿,周氏虽然也温柔,懂得迎合讨好自己,看久了也便觉得有些乏味甚至无趣,可眼前的人,既有大家小姐的高贵气质,举手投足又有说不出的挑逗柔和,竟像是水做的一般。已为人妇,却跟少女没什么两样,让人忍不住想,是不是在床上也这般柔情似水。
一边的周氏看见了庄仕洋眼中的痴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轻咳了两声:“姐姐…”
大周氏这才站起身,款款走了过来,拉住周氏的手:“妹妹,你怎么会这般不小心…”
庄府对外称,周氏肚里的孩子之所以流掉,是因为雪天路滑,摔了一跤才导致小产。
周氏摇了摇头,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倒真的凄凉起来:“都怪我不小心…”
大周氏闻言,亦是神色哀伤,眸中闪着泪花,配着她娇媚的容颜,实在楚楚动人。庄仕洋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周氏,凑近了看,越发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难怪张太师如此宠爱,心中又有些不屑,张太师那么一大把年纪,居然有福消受这等美人恩,也不怕耗尽精力…若是换了自己,脑中忍不住遐想起来。
周氏的目光越过大周氏身后:“那位…是威儿吧,转眼长这么大了。”
那少年走上前来,笑嘻嘻的冲周氏做了一个揖:“侄儿见过姨母。”
周氏见了张威,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喜爱:“乖,威儿如今越发的懂礼起来,看着就是个好的…若我的孩儿还在…”
大周氏见她想起伤心事,连忙道:“妹妹别想这么多了,你先养好身子,孩子日后还能有,莫要气坏了身子。”
周氏这才点点头。
又说了一会儿话,丫鬟煎好药,周氏被身边婆子扶回珙桐苑,张威在一边跟着。大周氏和庄仕洋落在后面。
庄仕洋虽有心美人,却也忌惮张太师的权势,一路倒是循规蹈矩。只是路过府中花园时,大周氏竟主动开口询问:“听闻妹夫被皇上降职,可有此事?”
庄仕洋正想着心中之事,冷不防被这么一问,犹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有些气馁道:“确有此事。”
大周氏停下脚步,殷切的看着他:“说妹夫宠妾灭妻,兰儿无论如何都不信。”兰儿是大周氏的闺名,此刻就这么毫不遮掩的当着庄仕洋说出来,倒是令庄仕洋一怔。只听她接着道:“况且我这个妹妹,虽说有时任性了些,却不是那等恶毒的人。怎么会欺凌府上的四小姐…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庄仕洋本来也对寒雁心存不满,便顺水推舟道:“我也这般以为。”
大周氏便朝着他露出一个微笑:“妹夫这样想,兰儿便放心了。这一次兰儿来庄府,便是为了安慰妹妹,解开四小姐与妹妹的心结。”
庄仕洋被她那一笑哄的有些痴迷,忍不住靠近她:“小姨子说的是。”
“小姨子”这个称呼一出来,四下的空气便有些暧昧。大周氏有些娇弱的后退一步,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妹夫果然是好男人…”
四下无人,庄仕洋只觉得面前美人一颦一笑皆是勾魂夺魄,即便是与周氏当年浓情蜜意时,也不及眼下心动难忍。竟是趁势摸住了大周氏的小手:“兰儿也是好女人…”
大周氏一惊,连忙挣扎开,慌慌张张的逃开了。
庄仕洋扑了个空,只觉得心中怅然若失,便把刚才拉住大周氏的那只手放在鼻子下使劲嗅了嗅,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珙桐苑里的周氏半躺在床榻上,将手上喝完的药碗交给丫鬟,一转头就见大周氏走了进来。不禁冷笑:“这么快就勾引上了?”
大周氏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来,一手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微笑道:“看不住男人,是你自己没本事,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一般无能的,妹妹。”
即便周氏如今对庄仕洋已经没有了感情,听闻此话也忍不住啐了一口:“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一样放荡!”
“妹妹何必出言相讥,难道忘了你是怎么进府的?怕是也不清白。”她看着周氏憔悴的面容,摇摇头:“真是愚蠢,我若是你,现在就不该想着怎么与我置气,而是如何整治将你害成这样的人。”
周氏冷哼一声,没说话。大周氏与她虽然是亲姐妹,两人的感情却不想表面上那样好。从小到大,大周氏都要比她更为玲珑圆滑,性子也更为柔软。因此,爱慕大周氏的人,要比爱慕她的多得多。同为姐妹,大周氏如今在太师府过的风生水起,自己却被庄仕洋毒打至流产。亲姐妹间也有较量,她输的太难看,如何甘心?
大周氏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笑道:“那个四小姐能将你弄到眼下这般境地,怕也不是个好对付的。除去她可比嫉妒我更重要,毕竟你我四姐妹,我总归是不会害你。”
周氏心中明白她说的没错,眼下能帮助她的,就只有大周氏了。大周氏这么多年来过的越来越好,与她的手腕和心机是离不开的。当初在娘家的时候,她们两姐妹同为庶女,却是这个姐姐最终将正室夫人斗垮,在娘家一手遮天。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周氏迟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小贱人简直是个妖怪,我从未见过在她那样年纪的有这般可怕的心机。”
“那是你蠢。”大周氏懒洋洋道:“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明年及笄便要说亲了,你与她说一门亲事,不就能出一口恶气?”唇边逸出一抹冷笑:“女子的亲事,可就是事关一生啊。”
周氏气恼道:“她的亲事由不得我做主,老爷已经与卫王定好,等明年及笄,她便加入卫王府做世子妃。”说着又愤愤道:“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运气,居然能攀上卫王府。”
“卫王府?”大周氏皱了皱眉,思量片刻:“若她嫁入卫王府,得了世子的欢心,日后恐怕会转过头来对付你。如今她尚且什么都不是,便能将你至于这种境地,若是成了世子妃,岂不是要翻了天?”
周氏点点头:“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周氏看了她一眼,道:“不能让那丫头嫁给卫世子,那么得在之前将她嫁给别人。”
周氏眼睛一亮:“你是说…”
大周氏嫣然一笑:“我家威儿如今年方十五,或者需要一个…小妾。”
周氏心领神会,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刚刚流产的痛苦,喜不自胜道:“如何计划才好?”
大周氏抚摸着自己胸前的长发:“如此,就要辛苦妹妹和语山了。”
直到用晚饭时,寒雁才见到大周氏。
庄仕洋头一次热情的吩咐下人端上最好的茶招待佳人,桌上菜肴琳琅满目。寒雁微微一瞟,见庄仕洋看向大周氏的目光是止不住的火热,心中了然,遂上前一步行礼:“雁儿见过周夫人。”
大周氏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寒雁,见她扎着两个团子髻,身穿普通的桃红色袄裙,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心中便有些狐疑。周氏嘴里的寒雁心机深沉,威儿也曾说过这个庄寒雁手段狠辣,可是如今看来只是普通的小女孩。反倒是这样,让她更加不敢小看面前的小姑娘。
伪装,比袒露敌意更需要手段。
她便笑盈盈的抚摸着寒雁的脑袋:“是雁儿吧,瞧这水灵标致的,不愧是大家小姐。”
寒雁但笑不语。
庄仕洋吩咐下人布好菜,大家便都开始用饭起来。
庄琴和晚姨娘照常不在,庄寒明因为要学习先生布置的功课将自己留在房间,媚姨娘在芙蓉园安心养胎。桌上竟只有寒雁与周氏大周氏几人。
大周氏笑着开口道:“妹夫,妾身有一事相求。”
美人有求,庄仕洋连忙道:“但说无妨。”
寒雁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听他们说下去。
“妾身想在庄府上办一场宴会,”大周氏笑盈盈道:“妹妹如今刚刚小产,语山又出了事,妾身便想着,若是能办一场宴会,冲冲晦气,妹妹的病怕是能好得多。”
庄仕洋正要答应,便听寒雁道:“周夫人为姨娘考虑至此,本是件好事。可是…”她担忧的开口:“如今父亲正因为宠妾灭妻一名被御史弹劾,若是此时再因为姨娘而开办宴会,传到有心之人的耳朵…”她笑了笑:“虽然我们都知道父亲并没有做出宠妾灭妻一事,可是人云亦云,流言猛于虎,这个时候办宴会,父亲可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她这一番话也的确有道理,官职是庄仕洋的软肋。本来大周氏的要求,庄仕洋是非常乐意答应的。可是听寒雁说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官职,浑身上下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到嘴的那个“好”字,怎么也说不出了。
周氏见庄仕洋这般反应,眼中闪过一丝讥笑,庄语山愤恨的等着寒雁,每一次都是寒雁跟她做对,寒雁就是她们的死对头。
大周氏却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寒雁道:“雁儿小小年纪,倒是对朝堂之事十分明了。”
寒雁垂下头:“事关父亲官职,自然要十二万分的小心才是。”
大周氏笑了笑,转向庄仕洋:“妹夫不必担心,只要宴会的名头不是为妹妹便好。妹夫可以以新年的年节为由头,邀请各位大人来赴宴。圣上不喜臣子拉帮结派,妹夫便可多请一些官员夫人,别的妾身不敢说,太师一定会赴宴,或许,庄大人降职一事还有些许转机。”
听闻这话,庄仕洋立刻激动起来:“若能有转机…再好不过了,等会我便让人去写拜帖。便是两日后好了!”
大周氏微微一笑:“麻烦妹夫,妾身实在过意不去。日后有机会,一定在太师面前说些妹夫的好话。”说完又掩嘴笑了起来:“都是一家人嘛。”
庄仕洋紧紧盯着她:“兰…姐姐真是庄府的福星!”
又是一番奉承与讨好,寒雁皱了皱眉,她倒是不怕大周氏耍什么阴谋,只是大周氏的话里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个讯息:大周氏在张太师面前极有地位,甚至能左右他在官场上的决定。如果大周氏的地位这般高,扳倒起来就麻烦的多。可是若大周氏不被扳倒,周氏就等于有了一个有力的助手,对付起来就更加吃力。
怎么才能减弱大周氏在张太师心中的位置呢?
饭桌上,寒雁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吃完饭说了些话,回清秋苑的路上,寒雁居然遇到了张威。
自从上一次寒雁扇了张威一巴掌后,张威便有些惧怕这位表妹。后来将此事告诉了大周氏,明白寒雁只是吓唬他,张威便对寒雁有些恨的咬牙切齿,敢这么耍弄他的,寒雁是第一人。
张威拦住了寒雁的去路:“原来是表妹啊。”
晚饭时桌上并没有张威,眼下见了张威,寒雁只是微微一怔后便笑道:“表哥。”
张威看着她,觉得寒雁比之以前长高了些,眉目似乎也长开了点,虽然不是绝色倾城,倒也清秀有佳,再想起那晚她毫不犹豫的挥手,胸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征服欲,搓着手走上前来:“表妹越来越漂亮了。”
寒雁侧身闪开,汲蓝将她护在身后,寒雁笑了笑:“表哥也越来越顽劣了,踩着庄府的土地,却还当自己是太师府的小少爷。”她俏皮一笑:“信不信现在打你一巴掌,我还是有机会让你哑口无言。”
张威是见过寒雁邻牙俐齿的,闻言有些后怕,一时摸不清寒雁的底细,不敢上前。
寒雁袖子里还握着梅花刺,这些天来的苦练,到底有了些成效,对付张威这种纸老虎是绰绰有余了。见张威一脸迟疑,便笑道:“周姨娘此刻还正在床榻上休息,表哥不妨去关心一下,姨娘可是时时念叨你。上次姨娘与寒雁起了冲突,姨娘便出了这事,许是寒雁有菩萨保佑也说不定。如今寒雁若是再与表哥起冲突,”摇了摇头,声音十分惋惜:“不知道菩萨会怎么想。”
张威平日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又没什么本事,寒雁的话到底让他忌惮,干脆恨恨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便告辞了。”
寒雁对他挥了挥手:“天黑路滑,表哥小心摔跤啊。”吃吃的在身后笑将起来。
汲蓝有些气恼:“这表少爷跟个登徒子没什么两样。”
寒雁耸了耸肩:“本来就是,走吧。”
却说张威回到珙桐苑,见了大周氏,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大周氏。大周氏听完后,沉思了片刻,道:“的确有几分聪明,只是太狂妄了些。”
“可不是嘛,”张威愤然:“上次打了我一巴掌,这笔帐我一定要讨回来。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女儿,姨父也不会为她做主。”
大周氏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伸出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既然如此,你想要怎么惩罚她?”
“这…”张威有些语塞,还真不知怎么对付寒雁才解气。
“让庄四小姐做你的侍妾好不好?”大周氏突然开口。
张威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她是庄府的嫡女…”自己虽然得宠,毕竟是个庶子,若是娶她为正妻还有可能,当侍妾,怕是在开玩笑。
大周氏笑容更加深邃:“你只说,想,还是不想?”
张威脑子不自觉的浮现起寒雁那张清秀的小脸,他玩过不少女人,却没有一个女人像寒雁这般胆大的,却又更加的独特。虽然容貌并不是最好,可是反正是做侍妾,日后可以由自己拿捏。打她骂她都行,想着想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双眼放光道:“娘有什么办法?”
大周氏柔声道:“只要失了清白与你,便是公主,也得做妾。”
庄府的宴会,办的极为热闹。
汲蓝凑到寒雁跟前,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来的人有赫连家,邓尚书家府,张太师,七皇子,右相…”
寒雁笑了笑:“都是些大人物。”庄仕洋还真敢,只是七皇子…总让寒雁觉得有些不安。
姝红在一边道:“邓姑娘快到了,小姐是不是换身衣裳?”
寒雁本来想拒绝,想了想,又点点头:“帮我拿那件翠绿色的夹绒鹿皮袄好了。”
汲蓝替寒雁梳了个团子髻,一边纳闷道:“成日都是团子髻,小姐真的是钟爱团子髻,可是奴婢都已经琢磨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团子髻了。”
寒雁好笑道:“谁让你琢磨那个了?”
汲蓝不服气:“小姐得打扮的美美的,日后嫁个疼人的姑爷,日子才会过的好。”
寒雁笑笑,心中却因为汲蓝的话有些怅惘。这一世,她还能相信人,爱人吗?想要生存下去尚且如此困难,更毋提遥不可及的爱情。
等汲蓝为寒雁装扮好后,老远就听见邓婵的声音:“寒雁!”
寒雁见她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张嘴便对自己发问:“总算见到你了,上次宫宴后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话。听说前些日子除夕在望江楼,你被府上的妾室欺负,可气死我了。没想到后来那妾室就流了产,我看是老天爷惩罚她呢!这是不是真的?你没事吧?”
寒雁哭笑不得,心中却觉得暖暖的,拉着她的手道:“我没事。”
邓婵拍了拍胸口:“没事我就放心了,你这人就是太好欺负。”左右看了看:“今日你父亲在府中办宴,倒是邀请了好些朝官。我爹说连七殿下也来了,可是有假?”
寒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我也不太清楚,边走边说吧。”
到了花园,女眷们都在一处说话,其中有些夫人是寒雁认识的,有些却很陌生。庄仕洋这次邀请的朝官品级大大小小都有,寒雁神色一冷,倒是想见证些什么。如果不是庄仕洋的主意,便是大周氏和周氏的撺掇,想要见证什么?
寒雁低头笑了笑,那就见证什么吧。
大周氏见她来了,连忙招呼:“雁儿来了啊。”神情俨然自己才是庄府上的女主人。出乎寒雁意料的是,李佳棋居然也在,坐在庄语山的身边,看见寒雁过来,冷哼一声,眼中鄙夷之色不加掩饰。周氏坐在大周氏身边,因为大周氏的原因,那些个夫人都热情的与她说话,也不知周氏编排了自己多少,单是这些夫人看自己的眼光就能知晓。
周氏也朝她挥挥手:“四小姐来的这般迟,定时哪个传话的丫鬟偷懒耽误了。”
寒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姨娘可错怪丫鬟了,是寒雁去了一趟小厨房,奉父亲的命令吩咐给媚姨娘做补品,媚姨娘如今怀了庄府的子嗣,这些个吃食一定要很注意的。”
果不其然,寒雁的话说完,便见周氏的脸白了几分。大周氏神色一动,笑着道:“那也的确该好好补补,女人怀了身子,就是特别金贵。”
“金贵的不是身子,是肚里的孩子。”一个飞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披着金丝锦帛披风的媚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寒雁心中笑了笑,媚姨娘这一下可来得好,至少能膈应周氏好一阵子。
且不说周氏看见媚姨娘挺着的大肚子,心中的愤恨。媚姨娘此刻却是用心观察着大周氏,最近府上风言风语,说张太师的宠妾和庄仕洋关系暧昧。她跟了庄仕洋多年,这些天也的确感觉到庄仕洋对自己的冷淡。如果之前只是猜疑,亲眼见到大周氏后,便知那些传言不是空|茓来风。
女人最了解女人,大周氏举手投足之间自有诱惑勾引,那样的媚色媚姨娘再熟悉不过,心中顿时就有些怒意。好一个周氏,自己的儿子没了,居然就让自己的姐姐来勾引庄仕洋,真是一家子贱人!
大周氏见媚姨娘眼中的警告,笑了笑:“肚里的孩子的确是金贵,看我们的雁儿如今就知道了。”
这是说她怀的是个女儿?媚姨娘冷笑一声:“是啊,可惜了周姨娘肚里的小少爷…”
语气颇为惋惜,却让周氏听了更觉得心如刀绞,差点就要站起来。
大周氏左右看了看,面上也浮现起哀戚之色:“天可怜见的,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今日是庄府的宴会,便随便说些什么家常话吧。”
寒雁也笑盈盈道:“雁儿眼下还有些悄悄话想跟邓婵说,便不呆在这里打扰夫人们的谈话了。”
大周氏温柔道:“去吧,小姑娘就是要活泼一点才可爱。”
寒雁心中不置可否,这些个夫人小姐都不是她熟悉的,之前又被周氏和大周氏灌输了那么多自己“狠毒”的印象,自己留下也会令人生厌,不如早些离开。至于周氏那边,有媚姨娘在,她放心的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眼下媚姨娘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且事关媚姨娘肚里的“孩子”未来在庄府的地位,媚姨娘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打击周氏两姐妹的。
邓婵倒是很兴奋,拉着寒雁在清秋苑里说话,一直到用饭的时间才出来。
女眷们呆在一处,寒雁自然不知道男眷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席上的小姐们都与庄语山说话,对她之前遭遇山贼一事颇为同情。或许听了周氏她们的什么是非,看向寒雁的神色都有些异样,尤其是李佳棋,看着她的目光简直是要吃人,寒雁心中无奈,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李姑娘每次见到她都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和庄语山走在一处,积怨越发的深了。
对于那些小姐的疏离,寒雁浑不在意,就算庄语山要把脏水往她身上泼,也得拿出证据,否则,只会淋湿自己。前一世她出了山贼那事后,却没有人来同情她。
忍不住就有些想笑,那些小姐夫人,是真的关心庄语山,还是只是忌惮张太师的宠妾,大周氏?
大周氏殷勤的为寒雁布菜,寒雁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拒绝。杯里的梅花酿饮了几口,只觉得头有些晕。
起初还没有人发现,后来见寒雁放下筷子,一手扶着额头,娇弱无力的模样,脸色也不太好,大周氏便关切道:“雁儿怎么了?身子可是有不适?”
寒雁摇摇头,勉强笑道:“无事。”
大家便没放在心上,直到寒雁肘间一滑,手上的酒盏“啪”的一下摔碎在地,惊了众人一跳。
此时寒雁也有些尴尬到:“我…有些头晕。”
她身子微微倾斜,姝红连忙上前扶住她,像是喝多了酒有了醉意,大周氏一愣,随即笑道:“这孩子,梅花酿不醉人,酒量竟如此低,一杯就醉了。”便吩咐丫鬟:“扶小姐回房休息。”
寒雁摇摇头:“姝红扶我下去就行。”
大周氏笑道:“你这个丫头看着笨手笨脚的,怕是不会照顾人。还是让冬玲陪你去好了。”
寒雁摇摇头:“我不习惯…”
“不如我陪四妹妹去吧。”却是庄语山站了出来,一脸关切的模样。
自己的姐姐提出,当着这么多人,寒雁总不能拒绝,否则就是有意欺辱庶姐。寒雁便面带不甘的点了点头。
庄语山便走过来,扶着寒雁的胳膊走出大厅,姝红正要跟上来,大周氏便吩咐道:“你去吧厨房里的甜点端上来。”姝红只好领命离开。
寒雁被庄语山搀着朝外头走去,与其说是搀着,不如说是庄语山将她整个人拖着。此刻寒雁软软的趴倒庄语山身上,任她拖着自己朝前走,嘴里嘟囔道:“这不是…清秋苑的路…”
庄语山冷冷道:“四妹妹喝醉了,这就是去清秋苑的路。”那语气说不出的阴沉,像是压抑着什么,又带着一丝喜悦。
寒雁便一声不吭了。
也不知被庄语山拖着走了多久,绕过杂草丛生的后院,穿过花园,寒雁被带到了一件屋子。
那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大床,庄语山将寒雁拖到床上一扔,寒雁被仰躺着扔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眼睛却没有睁开。
那屋子十分漆黑,拉上了厚厚的帘子,即使是白天,也像夜晚一般阴暗。庄语山没有点灯,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熟睡的寒雁跟前,轻轻唤了两声:“四妹妹?”
寒雁却是毫无知觉。
庄语山轻轻的笑起来,索性坐在寒雁身边,慢慢开口道:“四妹妹,今日我便送你一份大礼,送你一份好亲事。过了今日,你就是我的表嫂,”她“呼”的一下掩住嘴,懊恼道:“看我瞎说,倒是忘了,四妹妹是要给人做妾的,不能说表嫂,不过,也算亲上加亲,对吧?”
她的声音轻柔,一只手放在寒雁的脸上,指甲锋利,在寒雁脸上游移:“其实以四妹妹的姿色,嫁给表哥做妾,也是攀上了一门好亲事。表哥在太师府得宠,若是四妹妹得宠,吃穿用度也是不缺的。”
“只是,”她呵呵一笑:“姨母不喜欢你,表哥也不喜欢你,你要是想得宠,恐怕很难。不过,也只有乖乖嫁了,不是吗?”话锋一转:“莫非,你还在肖想世子爷?”庄语山的语气莫得阴沉下来:“别痴心妄想了,你马上就会成为残花败柳,世子爷怎么会多看你一眼。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
她收回手,笑着道:“不知道世子爷看着四妹妹与别人捉奸在床的情景,还会不会要执意娶你做世子妃呢?”
她站起身,最后拍了拍寒雁的脸,道:“四妹妹就在这里,好好伺候表哥吧。”
庄语山说完就要离开,刚转过身,便感觉自己后背被一个尖锐冰凉的东西抵住,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地狱索命的恶鬼,清亮的令人胆寒:“哦?不知道寒雁要怎么伺候?”
庄语山见了鬼一般,实在没料到寒雁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刚想放声大叫,背后的冰凉锐物却进了几分,一时不敢动弹。
寒雁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语山姐姐的礼实在太大,现在寒雁便将它,原物奉还。”说完,袖子一挥,庄语山只觉得扑面一股异香,下一秒,眼前一黑,顿时失去知觉。
寒雁收回自己抵在庄语山背后的发簪,将庄语山拖到床上放好,替她除去鞋袜和外衫,再将本来就厚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做好这一切,才施施然走出屋子。
这是一间位于花园中心的屋子,平日里府中有人赏花时打翻了茶水什么的,便可以在这件小屋换下脏污的衣裳。寒雁起初便有些怀疑,此刻证实了自己心中猜想,心情倒是轻松了起来。
大周氏好毒辣的计谋,设计让她与张威共处一室,待宴会后各家夫人来院中赏花之时,找个理由进了这间屋子,捉奸在床。她庄寒雁的名声便全毁了,而她名节不保,落一个淫荡之名,日后再也没有人家敢要她,除了张威娶她。一旦张威娶她做妾,必定百般折磨。
上一世的时候,寒雁便有些害怕这位大周氏,虽然她总是笑容满面,待人温柔和气,可是每次庄寒明与张威发生争执时,大周氏首先责怪张威,最后受罚的却一定是庄寒明。她总是轻描淡写的便将所有的责任不动声色的推到他人身上,张太师阅美无数,大周氏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凭借的,或许也不只是美色。
她和大周氏的战争,也拉开了序幕。
不过眼下,庄语山自食恶果,怕是清白不保的另有其人,也不知周氏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寒雁抬脚朝清秋苑走去,正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冷风,寒雁这些日子跟着柴静,感觉倒比从前灵敏了许多。是以敏捷的一闪,险险的与那人打了一个照面。
却是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寒雁心中一冷,刚想大声呼救有刺客,可是眼下若真是来了人,怎么解释醉酒的她出现在此处,庄语山又何故躺在花园屋中的大床上,万一被大周氏反咬一口…心念转动,却见那黑衣人直直朝自己袭来,心中不由得起了狐疑。
一般的刺客,在府中被人发现,一定会想方设法躲避离开,怎么会纠缠她一个小丫头?且这刺客赤手空拳,不像是要杀人,反而像是冲着自己来的,要挟制自己。莫非是大周氏的人?
可是眼下情况根本不容她多想,寒雁本身就没什么武功,自己对付庄语山藏在袖中的迷|药已经全部用完,浑身上下除了一只梅花刺什么都没有。可是来者的武功跟自己显然不在一个水平,就算她拿出了那只梅花刺,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那人见寒雁居然能避过两招,眸子闪过一丝诧异,下手更是毫不留情。寒雁被逼无奈,只好拿出梅花刺,可是连那黑衣人的衣角也碰不到,心中大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她今日也成了那螳螂,先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黑衣人!
“叮”的一下,手中的梅花刺被那人击落,竟是用的石子,寒雁手无寸铁,电光石火间黑衣人已经朝寒雁掠来,寒雁见无处可避,唯有握紧了拳头,张口就要呼救。
------题外话------
谢谢炎洛樱姑娘的钻石和票票~15019697814姑娘的票票~
☆、第六十章 不如嫁你
千钧一发的时候,身后突然掠过一阵劲风,竟是树上的两片青叶,直直的Сhā向黑衣人的两膝,黑衣人也没有料到会有人来,躲避不及,双腿一软,只觉得轻轻的树叶含了无尽的力道,不禁心中一冷,下一秒,两根冰凉的手指搭住自己的颈脉,狠狠一捏,霎时间失去知觉。
寒雁愣在原地,见着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转过头,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居然是傅云夕。
寒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却见傅云夕在那黑衣人身上摸了摸,似乎发现了什么,垂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走过来。
“那人…”寒雁看着黑衣人倒地的地方,这样一个人留在府里,总归是觉得不妥的。傅云夕示意她去看,见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已经拎起黑衣人离开,心中讶异,见傅云夕一副从容的模样,也知此事他会处理好,遂安下心来。
寒雁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往通向清秋苑的一条小道上走了走,这条路平时几乎没有人来,已然成了废弃的场所。寒雁本来是想和傅云夕说说话,可是这般走着,心中竟然有些古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与傅云夕私会一般。胡思乱想着,忍不住有些走神,顾不着看路,一头便撞在停下来等她的傅云夕胸前。
“哎呀,你做什么…”寒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埋怨的看着傅云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抬起头见傅云夕紧紧盯着自己,神色看不出喜怒,莫名的有些发虚,后边的话便咽进了肚子。
面对傅云夕时,总是有些害怕,死过一次,寒雁的胆子大了许多,就是见太后或是被人刁难,亦没有在傅云夕面前心思沉重。就好像在这个人跟前,自己就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毫无心机的庄寒雁,更毋提什么报仇,而他也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一样,看待自己的目光,就跟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沉默了片刻,寒雁有心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遂没话找话说:“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傅云夕道:“庄府的拜帖,我也有收到。”
寒雁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庄仕洋给傅云夕下拜帖,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庄府与七皇子一派,向来是看不惯太子党一边,傅云夕作为太子党的心腹,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再一想,又忍不住笑起来,庄仕洋或许是真的怕皇上怀疑,正处在风口浪尖,自然要避避风头。若是让傅云夕过来,倒是可以让皇上安心。
“似乎每次我倒霉的时候,都会遇见王爷。”寒雁叹息,也不知这玄清王是不是瘟神转世,每次见面都在她水深火热的时候。
傅云夕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提醒道:“是本王救了你。”
寒雁脸一红,随口嘟囔:“也不知到底是谁想暗算我。”
“是七皇子的人。”
寒雁一惊,抬眼朝傅云夕看去,见他眯起眼,淡淡道:“七皇子派人监视你。”
“我与他…并没有什么过节。”寒雁迟疑道,也在心中将自己见过七皇子的几面细细梳理一番,确认没发现破绽,亦没有与七皇子起过正面冲突。
“你是庄府的人,”傅云夕道:“且会成为卫亲王府的世子妃,与他关系匪浅。”声音顿了顿:“因为你,庄仕洋被降职。你已经激怒了他。”
寒雁一愣,倒是忘了这一层,听傅云夕这么说,七皇子一早就注意到了她,因为她是卫王府和庄府联姻的工具,势必要乖巧听话。可是这个工具越发的不安生,甚至出来搅局,七皇子便有心惩罚。
想到此处,寒雁有些心惊。七皇子的背后是皇室的力量,关系到朝廷的争斗。而如今她顶着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身份,的确很容易便被人抓到把柄,自己还好说,可是庄寒明却危险了。若七皇子将斗争的苗头对准庄寒明…
眉目间便不由自主的多了一丝忧虑之色,傅云夕见她小小年纪,眉头便皱的像个小老太婆,心中觉得好笑,开口问:“为何令庄仕洋降职?”
寒雁一愣,听见他继续道:“若只是为了报复他对你的忽视,大可不必用此种办法,你与庄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庄仕洋降职,对你的地位也并无好处。”
寒雁知道他耳聪目明,此事也遮掩不过,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我除了姓庄之外,与庄府一点干系都没有。”见傅云夕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继续道:“成为世子妃更是无稽之谈。”
傅云夕居高临下的俯视面前的小姑娘,见她明眸皓齿,玲珑可爱,谈到庄府和卫府的时候却流露出厌恶和仇恨,虽然那情绪掩盖的很好,到底泄露了几分。
“你不愿嫁卫如风,为何?”他问。
寒雁反问:“为何要嫁?”
“他谦谦君子,才华横溢,”有些不习惯夸奖别人,傅云夕微微别开脸:“且将来会继承亲王之位,你做了世子妃,自然前途无限。”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与一个成年男子在隐蔽的地方讨论婚嫁之事,说出去怕是会被传出伤风败俗的名声,若是上一世,寒雁就该骂面前的人登徒子了。可是这一世,她只觉得心中坦荡,虽然气恼傅云夕问出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心中却也不是真的愤怒。偷眼瞧了瞧傅云夕,见他青衫落落,气度斐然,一脸认真的等着自己的答案,心中便生了戏弄的念头。
寒雁笑道:“若如你所说,世上的好男子向我提亲,我便都该嫁了。如果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子,”寒雁笑嘻嘻的围着傅云夕转了一圈,上下打量道:“啧啧,王爷身姿挺拔,容貌俊美,武功盖世,亦有雅致情趣。实在是能文能武,万里挑一。更是年纪轻轻便做到王爷之位,”见傅云夕面上显出难得的愣怔之色,更是心中愉悦:“我看王爷才更是好男子,嫁他卫如风,不如嫁给王爷罢了!”
傅云夕凤眸一眯,这丫头胆子越发的大了,居然敢捉弄他?遂扬唇一笑,姿态说不出的慵懒:“你既然想嫁本王,明日本王变请人来合八字。”
寒雁一呆,见他不像是说笑的模样,反而似笑非笑的俯身看着自己,身上凛冽的清香就在寒雁鼻尖萦绕,竟是说不出的蛊惑风流,不知为什么,心脏竟是漏跳一拍,讷讷道:“我开玩笑的…”
傅云夕见她小鹿一般惊惶,便也收起玩闹之心,道:“女子亲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如何拒绝?”
寒雁却是摇摇头:“总之我不嫁…”
傅云夕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若真不想嫁,也不是全无办法。”
寒雁听闻他的话不疑有假,心中一喜:“你有什么办法?”
却见面前这人慢慢的翘起嘴角,吐出两个恶劣的字眼:“求我。”
寒雁一扭头,懒洋洋答:“王爷好走不送,民女喝醉了,现在就要回去休息,再会。”
傅云夕倒也不拦,只见她朝着清秋苑的方向回去,背影甚是潇洒,凝眸看了一会儿,微微笑了笑,便飞身一闪,人影已然不见。
庄府的筵席,依旧是热闹万分的。
用过午饭,女眷们谈兴正浓,男眷们酒酣耳热,有人便提议去庄府花园转转。
庄府的园林,设计的极为出色,一改京城雍容大气,端庄富贵的景致,另辟蹊径,以小巧的流水和亭台为主,多屏障,犹如一个江南水乡走出的温婉女子,极是精致婉约。在京城里也算是一方胜景。
只是无人得知,这园林的设计主人,正是庄府夭逝的当家主母。
大周氏走在周氏身边,不时与她说着什么,巧笑倩兮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便比这景色还要美上几分。
媚姨娘走在最后,挺着个大肚子,身边服侍的丫环一大把,倒是对肚里孩子及其小心的模样。
女眷们行至花园深处,这里的梅花开的繁盛,虽然比不得宫中,却也因着搭配的错落有致的树丛,颇有些“万绿丛中一点红”的诗情画意。丫鬟们端上新泡的君山银针,随性的夫人小姐们便在花园中的石凳上歇息起来。
一位贵夫人坐在大周氏的右手,大周氏一边与她说话,一边端起茶来喝,就在这时,手一颤,茶杯一个不稳倾斜过来,茶水溅了那位夫人满身。
“哎呀,都怪我鲁莽,”大周氏满含歉意的站起来:“没烫伤吧?”吩咐身边的丫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烫伤药?”
那妇人见她态度诚恳,且茶水也并非很烫,便笑说:“无事的。”
大周氏摇了摇头:“那怎么行,多好看的裙子,就这么被泼脏了,”一脸为难的模样:“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周氏这时候突然开口:“姐姐,这位夫人若是不嫌弃,便拿妾身的衣裳穿着吧。刚巧昨儿个如意楼的裁缝来府上给妾身做了两套衣裳,这位夫人个子与妾身一般高,又生的白皙,那衣裳颜色浅,衬着最是好看呢。”
“不用了…”那妇人还想推脱,已经被大周氏拉起手:“这样便好,若你不同意,我还真是惭愧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说着看向周氏:“妹妹这里可有换衣的去处?”
周氏笑道:“有的有的,就在前面几步,那儿有处亭台,亭台边有一个小屋子,便是平日里赏花赏累了的歇脚处。诸位夫人小姐若是有兴趣,也可前行几步,那处亭台极是玲珑可爱,偏又带了个赏玩的长廊,足足可以容纳几十人,上去坐坐,瞧瞧池塘里的鲤鱼也好。”
在座的夫人小姐们平日里最爱新鲜,知晓有座带长廊的亭台都惊奇不已,纷纷表示想要前往一赏风光。周氏便笑了笑:“如此,夫人小姐们便随妾身一起来吧。”
走在最后的媚姨娘却是有些狐疑,心中直觉有些奇怪,周氏自从小产之后一直安分了许多,便是躲在珙桐苑里养身子。如今大周氏一来,倒是处处张罗,令人忍不住生疑。眼下带着众人去平日里不常去的小屋,心中更是奇怪,便对身边的娇梦道:“她今日倒是反常,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娇梦小声道:“姨娘无须担心,如今姨娘怀了身子,无论如何她都是不敢动您的。今日即便有什么花样,姨娘也只管看戏便是。”
媚姨娘点了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却说周氏领着众人走了没几步,转过一条花道,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小巧玲珑的黑白亭台,翘角飞檐,的确十分可爱。亭台连接着一条长长的走廊,雕花栏杆,倒是别出心智。亭台的右边是一间小屋,外观上倒是没有什么不同,窗户处被拉上了帘子,看不清里头的景象。周氏见众人脸上都露出赞叹喜爱之意,便又拉着方才那位被泼到茶的夫人朝小屋走,一边走一边回头道:“夫人小姐们便先自行玩耍,我陪这位夫人在小屋里等丫鬟取衣裳过来。到时候…”话没说完脚步却顿住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众人见她变了脸色,皆是摸不着头脑,却见那位被她拉住的夫人,此刻也脸色尴尬,红一阵白一阵的,似乎是遇到极难启齿之事。
这样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越是觉得好奇,众人便渐渐安静下来,这一安静,便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在一片寂静中,小屋里传来异样的声音,仔细一听,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着男人低低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极是火热缠绵,听的人面红耳赤。
不用说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谁这般无耻,青天白日便与人行这等无耻之事。夫人们的脸上便出现了鄙夷之色,里面到底是什么人,也对此更加好奇起来。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远处庄仕洋竟带着一帮男眷走了过来。见她们都沉默的站在小屋前,有些吃惊:“发生什么事了?”
周氏便有些为难道:“老爷…您自己听听吧。”
待庄仕洋走近那间屋子,听清楚里面发出的淫声时,顿时怒不可遏:“里面的是谁?这般无耻,拖出来让我瞧瞧,我倒要看看是谁这般大胆!”
庄仕洋的身后还站着许多官员大臣,这一下,倒是朝廷中各个官员都见证了一场荒唐事,这事还发生在自家后院,庄仕洋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今日不管这里面的是谁,他都会重重的惩罚,谁让他们让自己在这些官员面前丢了脸,若是御史再一本治府不严的罪名参奏上去,他的官路也就到头了。
相知道就要跨门而入,就在这时,有眼尖的丫鬟叫了出来:“那不是四小姐头花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均是一片哗然。庄仕洋乍愣之下倒是顾不上推门了。这样一来,里面的女子身份便不得而知,正是庄府四小姐庄寒雁。有些夫人小姐们脸上便出现鄙夷之色,这等放荡之女,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和人行苟且之事,实在是太过无耻。
周氏倒退两步,一副惊愕的模样:“怎么会是四小姐,她平日里懂礼有节,最是洁身自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大周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别伤心的气坏了身子。雁儿这姑娘平日里也是极好的,做出这样的事…怕是一时糊涂。”
这姐妹俩明着是为寒雁反驳,一唱一和间却坐实了里头之人是寒雁的事实,甚至与暗示寒雁平日里极会伪装,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此话一出,人群中便是更多的议论起来,纷纷开始指责寒雁的不是,同时对周氏的大度更加赞同,传言里这位小妾处处为难庄府嫡女,如今看却不尽然,出了这种事,还能极力维护,换做是普通人,谁会这样做呢?
李佳棋听见里面的人是寒雁时,眸中闪过一丝喜悦,紧接着鄙夷道:“从前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如今看来,竟是连廉耻二字都不知如何写了!”
站在女眷最后的媚姨娘摸了摸肚子,心中顿时明了,感情今日这个局是为庄四小姐布的。再看向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的周氏两姐妹,心中有些犹疑。虽说她现在是可以以看戏的态度看着眼前这一切,可是如今寒雁与她同一阵营,打击寒雁,就是助长了周氏的嚣张,日后自己在府中的立足之地更艰难。尽管现在有了身子暂时没什么风波,可是肚子里究竟有没有,只有自己知道。
更重要的是,她总觉得,今日之事不会照周氏的计划发展,寒雁近来几次翻身仗都打的漂亮的出奇,她便明白那个懦弱任人拿捏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大不相同,有了自己的筹谋和心计,那么,今日之事,真的会照周氏想象中的发展?
恐怕未必,想着想着,她便慢悠悠的走上前,嫣然一笑:“还没有看清楚里面是谁呢,周姐姐何必这么心急就断定是四小姐?”
------题外话------
抱歉亲们,昨天茶茶有事没时间码字,今天先放五千字,晚上有二更补上,不好意思~感谢sr7069、12345an、梦天好门姑娘的票票~么么哒—3—
☆、第六十一章 阴差阳错(二更)
一个清冷的男声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眼见为实。”
这时候居然还有替寒雁说话的人,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玄清王傅云夕。心里有些嘀咕,这向来冷面不问世事的玄清王今日怎么有闲心管这等俗事?还是别人的家务事。
邓婵闻言,感激的望了傅云夕一眼,也大声道:“没错,寒雁才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推开门看看呢?里面的人若不是寒雁,岂不是故意坏了她的名声?”话虽这么说,心中却也是极为担忧。那头花她在寒雁头上见过,确实是寒雁的没错,虽然不相信自己的好友会做出这种事,但是若是着了别人的道…心中也拿不定主意起来。
七皇子离傅云夕站的近,见傅云夕开口帮寒雁说话,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王叔倒是对庄四小姐的事颇为上心,”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凑近傅云夕耳边,低声道:“我记得,王叔在宴席中途离开了一段时间,若不是王叔此刻站在侄儿面前,侄儿还真以为,里面那位和庄四小姐行乐的…会是王叔。”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带着极为恶意的笑容,傅云夕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七皇子慢慢站直身子,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提醒道:“庄大人,怎么还不推开门,让我们瞧瞧里头的姑娘,究竟是哪位小姐?”
庄仕洋闻言心中更是气愤,可是却不敢对七皇子发作出来。遂心头火气,一脚踹开了那扇大门。
傅云夕淡淡道:“本王小时候便告诫过你一句话,螳螂补蝉,黄雀在后。”
冷漠的话带着惊人的寒意传进七皇子的耳朵,他抬起头,错愕的看了一眼傅云夕,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庄仕洋已经点上灯,门一打开,淫靡的气息便传了出来。那羞耻的叫声也更为清晰,一声一声的撞击着众人的耳朵。
却见卫王身子一晃,几步走上前来,有些焦急的往前面走了几步。见到他的动作,众人都有些不解,周氏心中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果然,灯火亮起,屋中的大床上纠缠着两道人影。上方的男子挥汗如雨,赤条条的身子令女眷们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双眼。却是卫王失色叫了起来:“如风!”
卫如风?
周氏和大周氏的脸色瞬间苍白,怎么会变成卫如风?
听见卫如风的名字,本来捂着双眼的李佳棋一愣,下意识的冲上前来大吼道:“我不信,卫公子不会做这样的事!”说着就跑进了屋子,竟是拦也拦不住。
周氏和大周氏此刻只觉得两腿无力,本是张威与寒雁行事,怎么会变成卫世子,若是成为卫王府的人,便是做妾,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得了。
大周氏现在还有一个担忧,就是,卫如风现在这里,那张威去那里了?
李佳棋冲进屋后,不顾震惊的庄仕洋,亦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直直盯向床上的两人。见卫如风一改往日的温文形象,浑身赤祼,额发被汗浸湿,一副淫靡的模样,微睁的双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欲望,甚至有些疯狂。李佳棋何曾见过他这样,不由得倒退一步,心中既难过又愤怒。目光瞥到卫如风身下的人时,顿时怒火丛生,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寒雁身上,大吼道:“无耻!”
李佳棋说着便伸手来拉寒雁,床上的女子被她这么一拉,整个人仰躺在众人面前,却出乎意料的,并不是寒雁。
“庄语山!”李佳棋尖叫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清亮的声音带着些疲惫,众人回头一看,竟是寒雁在陈妈妈的搀扶下,朝着屋子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周氏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指向寒雁。
寒雁迷惑的看着她,声音十分不解:“方才雁儿在桌上吃醉了酒,语山姐姐将雁儿扶回房休息。上一刻刚醒,想着不能失了礼数,便叫陈妈妈带我到客人们来的园子,周姨娘,可是有什么不对?”
大周氏笑着道:“无事,怎么四小姐的头花在这里出现?”
寒雁也十分犹豫:“语山姐姐扶我回房时,说我头上的头花十分好看,我本来也不常戴头花,便送给她了。”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里面李佳棋似哭似笑的声音:“庄语山!竟然是你!”
众人一愣,看看寒雁,再看看周氏,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里面那与人厮混的竟然是庄语山呀,怎么还想诬陷庄府的四小姐,还拿走了别人的头花想要嫁祸,真的是用心险恶。
傅云夕负手站在一边,见寒雁楚楚可怜的站在原地,似乎有无尽的疑惑却又不敢问,端的是令人叹息,若不是看见她唇角的那一抹冷笑,谁会相信这个表面无害的姑娘,会是眼前这一幕的制造者呢?只是…那人怎么回事卫如风?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庄语山迷迷糊糊中被人的尖叫吵醒,一睁开双眼便发现自己不着寸缕的暴露于众人面前,吓得尖叫一声。李佳棋一个耳光扇了过来:“无耻!”
她被冷不防扇了一耳光,心中又羞又气,可是不敢明着与李佳棋做对,心中十分奇怪,李佳棋怎么会突然这般讨厌自己。却见庄仕洋有些无措的对着自己身边人道:“世子…”
世子?
庄语山愕然回头,惊讶的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卫如风!
方才的情景,她大概有点印象,寒雁迷昏了自己后,自己便没有了知觉,后来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个人压在自己身上。那个人,原来竟是卫如风!
她脸上尤带红痕,心中却把能发生的事情预先想了个遍。如今自己失了清白,恐怕别的人家都不会要自己了,可是若能成为卫王府的人…那可是天大的富贵!再看向身边的人,庄语山心中竟涌起了一股甜蜜。
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有些清醒起来,庆幸寒雁迷晕了自己,将自己和她掉了个包。否则,今日和卫如风缠绵的,就是庄寒雁!想着想着,她便捂着脸嘤嘤嘤的哭泣起来。
周氏和大周氏紧跟着冲进屋子里,周氏颤声道:“语儿…你怎么在这里?”
庄语山只顾着哭泣,没有回答周氏的话。李佳棋却是狠狠瞪着庄语山:“一定是你,是你勾引卫哥哥的!”
寒雁站在屋外,听到卫如风的名字时也有些吃惊,周氏的计划里,被抓奸在床的应该是张威才对。若是张威和自己被抓奸在床,因为大周氏和张太师的原因,庄仕洋也不敢太严厉的惩罚张威,极有可能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成为张威的妾。可是如今两人变成了庄语山和卫如风,且不说庄语山,现在堂堂的卫亲王世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庄语山行苟且之事,怕是明日里京城就会有不好的传言。可是庄语山做妾,以她的身份,又有些勉强。
事情已经超出意料之外,庄仕洋不知怎么办才好,他没有那个胆子呵斥卫如风,只得把气出在庄语山身上,一把将庄语山从床上提了起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丢人!”
庄语山身上没穿衣裳,此时也顾不上脸上疼痛,惊呼一声,抢过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心中有些后怕,便望着周氏哭泣不已。
周氏此时却是六神无主,大周氏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她们输了!
却说卫如风只觉得耳边一阵嘈杂喧闹,费力的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上光溜溜的,登时一惊,再一看周围围着不少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下意识的就要披上衣服离开此地。
庄语山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世子…你不能…”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卫如风的脸色便有些奇怪,听庄语山的口气,似乎是这位世子爷对庄语山用强了…
被庄语山一抓,卫如风一愣,记起方才发生的事,心中一凛,再看向庄语山:“怎么是你?”
庄语山被他的话说的一愣,有些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来不及多想,可是也知今日务必要当着这些贵人的面为自己谋一个名分,若是成了卫王府的妾,那这清白也失的值当,甚至说是因祸得福!自从山贼之事后,她便明白日后想要嫁入高门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眼下有这样一个好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把握住。遂娇娇柔柔的看着他:“世子…不会是想不承认吧…”
卫如风只觉得心底凉意蔓延,既然在自己身边的是庄语山,那么她…一转头,正看见寒雁站在屋外的人群中,神色平静的望着自己,仿佛望着一个陌生人,那眸子里的嘲讽和凉薄,让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忿。
难道是她干的?
不…不会,她是那个受害者,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计划,可是庄语山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这…
今日他来庄府,是有些期待看向寒雁的。虽然寒雁一直表示不愿与他结亲,可是越这么说,他心中便发誓非要得到她不可。是而来到庄府后,他本来是想找寒雁说说话,无意间却听到两个丫鬟的谈论,丫鬟的谈论里提到“四小姐”这个词,他上了心,便悄悄走近,听完了全部对话。
他知道了周氏与大周氏的计划,她们竟然是要坏了寒雁的清白,让她嫁给张威做妾!
起初听到这个计划,卫如风心中既是震怒又是不平,在他的心中,已经将寒雁化作他的女人。如今这些人对寒雁起了觊觎之心,还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陷害她,让他十分恼火。本来想好好教训一下周氏两姐妹,再去清秋苑提醒寒雁一道。可是在前往清秋苑的路上,他却改了主意。
寒雁一直不喜欢他,甚至不愿意嫁给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她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让向来自信的卫如风也不敢确定,寒雁会成为自己的世子妃。
可是庄府有他们想要的东西,父亲也说过,和庄府联姻,是对卫王府有利的筹码。更何况如今他对寒雁有了兴趣,更加不想放手。可是寒雁偏偏不是普通的女子。
她机灵聪慧,便是小小年纪,手段比起成年男子来说也毫不逊色,上一次更是笃定的告诉他,将来一定不会是卫亲王府的世子妃。他竟然会相信寒雁说到做到,这个小姑娘一定会想办法推掉这门亲事。
他一直在想,如何让寒雁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眼下听到周氏两姐妹的计划,心中却有了一个打算。
若是与寒雁有了肌肤之亲的是他…。寒雁与他的私情暴露于众人面前,那么寒雁这辈子就只能嫁给他了!虽然进门的时候委屈她做个妾,可是若自己与父亲说说情,便是世子妃,也能给她的。
卫如风是这么想的,寒雁名声尽毁,自然不敢有人家再要他,而他以世子妃之位下聘,寒雁必然心甘情愿的为他披上嫁衣。于是他在宴席上注意张威的一举一动,见张威离席后,便尾随他到了那间小屋前,再打昏他将他扔在庄府外派人守着。那屋子极黑,且没有亮灯,他一进去只觉得浑身发热,隐约见床上有个人便摸索过去,后面的事便不记得了,只知道一醒来就看见身边的人是庄语山。
现在想来,那屋子里当是点了催|情香之类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碰寒雁一根头发丝。他所希望的莫过于寒雁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况且他自诩读书人,讲究读书人的风骨,趁人之危是不会做的。却也没想到,将计就计想要毁了寒雁清白,本身就是一件趁人之危的事。
只是现在卫如风仍然不解的是,为什么躺在身边的人会变成庄语山?
庄语山见卫如风迟迟不开口,以为他是不想负责任,心里有些发急,遂拉着卫如风的手,两行清泪滑过脸颊:“世子…如今语儿清白不在,你…如何打算?”
卫如风有些厌恶的回头,见庄语山一副凄凄惨惨的悲切模样,心中烦躁不已,再望向外头若无其事的寒雁,不知为什么,心中升起一股怨恨。
今日这种局面,她是很乐意见到的吧。寒雁不喜欢他,这是她亲口承认的事实,如今他与另一个女人有了关系,她一定乐见其成,尽管这个人是她的姐姐,她也毫不关心!
真是一个狠毒的女人,想着这里,卫如风冷笑一声:“该做的事,本世子一样不会少。”说完便披上衣裳,大步而出。卫王阴沉的看着他,卫如风视而不见,只在经过寒雁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低声道:“四小姐也别高兴的太早…哼!”
他的话说的极轻,旁人是听不到的,有武功的几个人除外。七皇子脸色十分难看,走到寒雁面前,阴鹜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寒雁打量了一番,那如同看猎物的眼神让寒雁十分不舒服,只听他森然开口:“庄四小姐关键时候,总是能令人大吃一惊。”
七皇子以为是她算计了卫如风?寒雁笑了笑,并不答话。只是心中亦是奇怪,卫如风出现在这里,与她无关,这其中的道理,倒是真的看不明白了。
七皇子见寒雁没什么反应,更是不悦,转向一边的傅云夕道:“王叔今日这番话,侄儿是记住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希望,王叔能一直做那只黄雀才好!”说罢便对身边人道:“回宫!”
今日这番闹剧演到此处,夫人小姐们也看得心满意足了,纷纷向主人告辞。唯有庄仕洋神情尴尬,本来想为自己降职一事扳回一局,如今却是雪上加霜,让众人看了笑话。可是那罪魁祸首还打不得骂不得,卫王府的人,谁敢碰?
比庄仕洋更绝望灰心的,是周氏,此刻她面色疯狂,死死盯着大周氏,眼中的仇恨让大周氏也忍不住有些心惊,只见她拍了拍周氏的手:“别轻举妄动,此事还有余地,莫要失了理智。”听闻这番话,周氏才渐渐冷静下来。
最开心的,莫过于庄语山了,虽然不太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可是卫如风最后那一句话,庄语山听在耳朵里,就是要对自己负责的意思。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想着自己与卫如风已经有了那样亲密的关系,更是甜蜜的紧。恨不得马上就嫁到卫王府,日日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她这般想着,却忘了一直对她怒目相视的李佳棋。
李佳棋冷哼一声:“别以为自己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就算卫哥哥要你,你也只能做个没有地位的妾!太后她老人家一定会不喜欢你的,贱人!”说罢便离开了。
寒雁心中恍然大悟,难怪李佳棋处处与她做对,原来是心系卫如风,可是她第一次见卫如风时,李佳棋就对她表示过不喜。难道在那之前,李佳棋就知道她会成为世子妃?这于理不合呀。就算是寒雁自己,也只是因为经过上一世的婚事,才知道自己与卫如风的渊源,她是如何得知的?
见周围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傅云夕还留在原地,寒雁有些赧然,这个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主意,算是明白此事由来的人之一,便走了过去,想与他说几句客套话。没想到傅云夕却伸出手,掌心一根梅花刺,正是寒雁之前与黑衣人搏斗时丢失的那支。
傅云夕此刻背对着周氏他们,因而在他们看来,只是玄清王向寒雁说些告辞的客套话罢了。可是寒雁却听到傅云夕略低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若有难,直接上玄清王府找本王就是。”
------题外话------
感谢liguoying66、ccz412249397、chenjj1225、嘟嘟的宝贝88的票票~爱老虎油~MUA~
☆、第六十二章 如意算盘
寒雁接过傅云夕手中的梅花刺放进袖中,看着傅云夕笑道:“王爷真是仗义,只是若有难处,我自己会解决。”
傅云夕抿唇,向来冷峻的脸上泛起一丝柔和之色,淡淡道:“别逞强。”
寒雁撇过头去,有些不习惯别人的好意,而这个人,帮过她太多次了。
傅云夕便重新负手离开,离开前那一句话钻进寒雁耳朵,在她心底投进了一块小石头:“你以为,那人怎么会变成卫如风?”
寒雁错愕片刻,起初以为是傅云夕干的,后来再一想,傅云夕一直与自己在一处,且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卫如风好歹也是个亲王世子,怎么能随意玩笑。难道是卫如风自己?寒雁心中一凛,倒是把这一桩忘了,若是这么着的话,卫如风此人还真是卑劣。
庄府的正厅。
庄仕洋坐在黄梨木椅上,另一边是卫王两父子。周氏和大周氏坐在下首,庄语山站在周氏身前,低着头不敢看众人的脸色。
许久,卫王才开口道:“庄大人,如今这事,怎么办?”
庄仕洋有些尴尬的咳了咳,对方是卫王府,自己如今只是一个正五品官员,实在没有说话的份。见卫如风沉默不语,试探的道:“世子可有什么想法?”
卫如风心乱如麻,他想要的是庄寒雁不是庄语山,只是眼下既被众人撞到了他与庄语山那一幕,他也只有负责了。否则就会落一个亵玩朝廷官员之女的骂名。便语气有些不善道:“本世子没什么想法。”
大周氏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笑着道:“如今发生了这种事,都出乎我们的意外。只有寻一个最好的法子,让大家都好过些。语儿是我的亲侄女,不是我护短,可是作为一个女儿家,名声最是重要,如今出了这事,语儿的名声要紧,世子…也不是全无责任吧?”
自始自终,双方都没有说明为什么会出现今天这一幕,庄语山为什么会出现在花园中的屋子里,为什么卫如风也在那个地方。或许不说是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如果挑明反而会徒增难堪,不如让双方都好过一点。
卫如风冷笑一声:“庄二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总不会是本世子强迫她去的。怎么周夫人这句话,倒是全都是本世子的不是了。”
一直沉默的庄语山抬起头来,两只眼里盈满了泪水,似乎十分羞恼,又被卫如风这一番话伤透了心:“世子何出此言…语山失身与你…已是事实,难道就是语山的不是?”
卫如风看着庄语山的那副委屈模样,心中烦闷不已,只觉得这个女人虚伪做作,脑子忆起寒雁的对他冷眼相待的模样,更是怨气丛生,不由得出口道:“你爬上床,不就是为了进卫王府?”
便是庄语山再迟钝,也能听出卫如风语气里的不屑。这还没进卫王府,卫如风就这样对她,若是进了,岂不是很快便会失宠?
周氏心疼庄语山,更是气愤卫如风的态度,索性道:“卫世子如今也该给语儿一个交待,总不能让我们语儿一辈子抬不起头。”
庄仕洋有些恼火的瞥了周氏一眼,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能用那种语气跟卫如风讲话,便对卫王讨好的笑道:“大人别跟她一般计较,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卫王不在意的笑了笑,说:“无事,只是以夫人之见,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大周氏拍了拍周氏的手背,笑着开口:“以语儿的身份,其他的我们也不敢肖想,可是当世子的一个妾室,应当不难吧。”她慈爱的看了一眼庄语山:“语儿可是好姑娘,心灵手巧,又极是孝顺体贴,世子如今身边每个体己的人,咱们语儿过去,世子也更轻松些。”
“姨母…”听大周氏这般说自己,庄语山害羞的低下头,脸颊飞起两道红晕。听见做妾室,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想着自己就能是那个人的女人,她心中又甜蜜万分。
卫王思索片刻,对卫如风道:“如风,若是做妾室,倒也无妨…”
自己还未娶妻,但娶正房之前娶几个小妾,京中也不是没有大户人家这样做过。卫如风瞥了一眼庄语山,好歹也是个美人。不过就这么娶回家去,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扫过庄语山,再扫过周氏两姐妹,心中想起之前寒雁的举动,寒雁,似乎很不喜欢这位周姨娘。心中有了一个打算,他抬起头,对着庄仕洋道:“妾室,我本来还打算,娶庄二小姐做侧妃。”
侧妃?听到这句话,不仅是周氏和庄语山,连卫王都忍不住惊讶的看向卫如风。卫如风作为卫王府的世子,日后一定会继承卫亲王的爵位。世子妃就是日后的王妃,即便是个侧妃,一般的官员女儿,也都是想都不敢想。之前卫王府挑了寒雁作为世子妃,庄仕洋已经是惊喜万分,觉得高攀了这一门好亲。如今庄语山一个庶女的身份,居然也能做侧妃,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庄语山喜不自胜,侧妃可比妾室的品级高多了,卫如风心中果然有她!她就说嘛,男人谁不好美色,自己生的美艳,卫如风不过是普通男人,怎么会不喜欢自己。想着便娇羞无限的望了卫如风一眼,眉眼间全是不加掩饰的情义。
大周氏却是有些狐疑,之前卫如风的态度她看的很清楚,分明就是不想娶庄语山,如今突然说出这话,周氏和庄语山看不出来,她可是看的明白,分明是有什么打算。这个卫王世子怎么会任自己拿捏,遂笑了笑说:“世子可是在开玩笑…语儿的身份,做侧妃,怕是有些不妥。”
卫王也点点头,自己的儿子,自己看的很清楚。他根本不喜欢那个庄语山,若只是为了负责,娶她做侧妃倒是委屈了。世上这么多大家小姐,随便一个做侧妃,也比庄语山这个庶女身份来的合适。
卫如风笑了笑:“周夫人不相信本世子的话?”顿了顿,他才道:“卫王府之前便与庄老爷提起过,要娶庄四小姐做世子妃。”
此话一出,庄语山的身子一僵,握着的双手成拳,指甲狠狠嵌进了掌心。为什么?为什么卫如风要娶那个贱人做正室?就是因为她有个嫡女之位!明明这一切都该是她的,现在卫如风这样说,让她如何自处!想着心中对寒雁的恨意便多了几分。
庄仕洋迟疑道:“世子的意思…。”
卫如风动了动嘴唇:“让庄二小姐做本世子的侧妃,可以!但是本世子要同时迎娶庄四小姐做世子妃!”
姐妹共侍一夫!这一下,座中几人都是把卫如风的意思听明白了。庄语山恼怒不已,自己这个侧妃,似乎还是沾着寒雁的光才做成。如果日后一同进了卫王府,自己还要低寒雁一头,想起来就觉得难受。那个贱人有什么好,为什么卫如风就这么一心想要迎娶她做世子妃!
周氏和大周氏对视一眼,大周氏笑着道:“可是语儿如今出了这事,亲事须得赶快办好。但是雁儿还未及笄,二人同时进卫王府,怕是不成。”
卫如风道:“这不难,只要我与庄四小姐定下亲事便可,明年完婚也不迟。至于庄二小姐,”他的目光瞥过庄语山:“择日便可进府。”
“真的?”周氏有些惊喜的道,经过这一出,她本来以为庄语山很难再嫁出去,没想到张威变成了卫如风,眼下还愿意迎娶语儿做侧妃,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有不答应的礼,生怕对方反悔,立刻道:“妾身这便去准备事仪。”
“慢——”卫如风制止了她的动作,一字一顿道:“但是这前提是…庄四小姐和本世子的亲事先定下来。”
卫如风要的是庄寒雁,虽然这一次没能毁了寒雁清白,必须要娶庄语山,可是心中仍是不甘。便想到了姐妹共侍一夫的主意,寒雁的话终于还是打击到了他的自尊,最近几次寒雁对他的冷淡无视更是令他心生怨愤。想着寒雁最是讨厌周氏,若是能将庄语山迎娶做侧室,对寒雁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屈辱。也算是对寒雁无视他的惩罚。
周氏虽然心中不悦,可是也不敢表现出来,便又客气了几句,就这么说定了。下月初八,庄语山进卫王府的门,成为卫世子的侧妃,在那之前,将寒雁和卫如风的亲事先定下来。
待卫如风走后,张威也回来了,只说是自己被打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庄仕洋喜滋滋的吩咐下人做事去了,周氏两姐妹和庄语山回到珙桐苑。周氏问起庄语山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庄语山如实说了,大周氏神色便变了变:“倒是小看了她。”之前认为庄寒雁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如今看来,却是万万留不得了。
“可是她就要做世子妃了。”庄语山委屈道:“进了卫王府,我还要低她一等,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周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娘替你想办法,只是先定下亲事罢了,理她及笄还有一年,这一年发生什么事也说不定,你别怕。”
大周氏也笑着道:“便是进了府也无妨,进了府更好。她没了身边人帮衬,岂不是任你拿捏,你且放聪明些,她也只是个小丫头,不足为惧的。”
庄语山这才稍稍安心了些。周氏却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大周氏道:“姐姐,张太师怎么没把你接回府?”张太师只身回去,倒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毕竟这是他最宠爱的姬妾,可是就让她继续呆在庄府,也实在是奇怪。
大周氏神色闪了闪,笑道:“老爷让我多陪陪你,说你最近正是需要人陪得时候,倒是不急着回府。”她看了看外边:“况且瞧你现在的模样,怎么跟那个四小姐斗,我留在这里,还能帮着你一把。”
听闻她的话,周氏想起自己腹中夭折的孩儿,又是一阵心伤,倒是把自己对大周氏的怀疑抛之脑后。庄语山安慰了几句,便又急着去添置过些日子出嫁的首饰去了,行动之间竟然一点都没有悲伤,仿佛今日被捉奸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甚至有几分得意。
清秋苑内。
“你说她四处翻找东西?”寒雁皱起眉头。
汲蓝见四下无人,才小心的附在寒雁耳边:“只说珙桐苑里的丫鬟几次都见着,她翻看周姨娘的匣子呢。”
寒雁拖着下巴,大周氏怎么会翻看周氏的匣子?
汲蓝继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周夫人看着是个不缺钱使得,没想到手脚不干净,却偷到自家妹妹身上来了。”
寒雁却摇了摇头:“未必。”
真的是偷东西吗?恐怕是找东西吧。
仿佛一直以来没有眉目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大周氏突然造访,且迟迟不回去终于有了一个好的解释。如果说她留在庄府是要寻找什么东西,那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似乎张太师也知道此事,才放任她留在这里,甚至于,就是张太师授意的。
张太师,似乎是拥护七皇子的人。
汲蓝没听到寒雁的话,继续道:“听说她和老爷还不清不楚着,呸,真不害臊,自己都是人家的小妾了,还想着红杏出墙。”
寒雁心中一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大周氏或许没有在周氏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已经开始接近庄仕洋了?
“小姐…”见她出神,汲蓝连忙道:“小姐?”
寒雁笑了笑,眉眼却沉了一沉。
记得设计自己与张威一事时,大周氏是始作俑者,很好,不回敬回去就枉费了她重活一世的契机。
“汲蓝,”寒雁笑着道:“你去打点一下老爷身边的丫鬟下人,要他们注意周夫人和老爷的一举一动。”
汲蓝吓了一跳:“小姐莫不是要因为此事和老爷争吵?以奴婢所见,周夫人只要一天是张太师府上的妾室,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入庄府的大门。小姐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反而惹得老爷不快。”
“谁说我要和父亲争吵了?”寒雁气定神闲的翻着桌上的书页:“只是要促成一段好事罢了。”
汲蓝还想要说什么,姝红却急急忙忙的从屋外进来,反身掩上门,再关好窗。两人都是极少看见姝红这般慌乱的模样,面上有些意外。姝红再看了看窗外,最后快步走到寒雁跟前,低声道:“小姐,出事了!”
寒雁看着她,沉声道:“慢慢说,无事。”
姝红喘了口气:“卫王和老爷在大厅商量,已经决定将二小姐嫁给世子做侧妃,下个月就进门。”
汲蓝惊呼一声:“怎么可能?侧妃之位怎么轮到她来做了?”
寒雁皱了皱眉:“那你所说的出事了,是什么事?”
姝红咬了咬嘴唇,担忧的看着寒雁:“世子提出要求,要在侧妃进府之前定下和小姐的亲事,明年小姐一旦及笄,就立刻与世子成婚!”
和卫如风成婚!
寒雁手上的书卷“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神色却不见波动。
汲蓝也呆住了,她们和寒雁一向亲近,自然也明白寒雁对于卫如风的态度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一开始也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对这京中少女趋之若鹜的心上人不痛不痒,甚至有些讨厌。后来走的近了些,也渐渐看清,卫如风与传言中的不一样。几次与寒雁的对话两个丫鬟也在现场,心中也认为卫如风不是良配。且不说寒雁自己心里并不喜欢卫如风,单就这门亲事而言,都像是为了庄语山进卫王府而达成的一个交易。
寒雁笑了笑:“我没事,你们先出去做事吧。”
汲蓝和姝红还有些担忧,但见寒雁一脸镇定的模样,便也没说什么,静静的推出了屋子。
寒雁坐在屋中,什么都没说。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般不平静。
这一世兜兜转转,还是避免不了和卫如风扯上关系么?
她是可以一走了之,从此天高皇帝远。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真的就能逃出卫庄两府的手心,便是侥幸逃出了,一辈子战战兢兢的过活,留下的明哥儿怎么办?不忍心让他跟着自己过着逃亡的生活,也不能将他留在府中让他,面对那些心怀鬼胎之徒。这一条路,竟然是不通了。
她千般计较,却没有料到卫如风在这件事中的态度,周氏两姐妹一定会想方设法完成这桩亲事,她也毫无办法。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不!
怀中突然掉出那支梅花刺,寒雁将梅花刺攥在手里,细细端详起来,耳边回想起那人在耳边的低语:“若有难,上玄清王府找本王便是。”
若有难...若有难...
寒雁“忽”的站起身,难道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重新坐回木椅,寒雁思考许久,突然扯过桌上的信纸,提笔开始写字。
------题外话------
感谢yezi3333、13675919018的票票~晚上有二更~这几天都比较忙,抱歉了=3=
☆、第六十三章 谁是良人(二更)
从白日到夜晚,寒雁一直没有出屋,汲蓝和姝红守在外边,心中担忧无比。到了月色深沉的时候,只见里屋的门被推开,寒雁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她们:“我饿了。”
姝红连忙去小厨房准备饭菜,寒雁走到汲蓝身边,将手中的一封书信塞到她袖中。
“小姐...”汲蓝神色一变。
寒雁低声道:“把这封信想办法送到玄清王府。”
汲蓝点头称是,寒雁见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该做的都做了,如今什么结果,只能看傅云夕的。
玄清王府。
成磊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中的兵书:“回京太久,皇上也不让我去打仗,西戎那边小动作不断,日子过的真没劲。”
傅云夕坐在书桌前,一本一本的文书高高摞成一堆:“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听到他的话,本来斜躺着的成磊立刻坐直身子:“喂,你不是要赶我走吧?将军府什么地方你是知道的,我才不想回去。”
傅云夕不为所动:“你成日呆在玄清王府,不怕外头说闲话?”
成磊想了想,坏笑起来:“怕什么,反正你也是有断袖之名,大不了传传我与你的私情。不是正好帮你省心,免得你的皇兄老为你操心娶亲之事。”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摆手:“不行,皇上要是知道了你与我有什么,非得重罚与我,万万不可。”
傅云夕嗤笑一声,也没说话。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厮突然来报:“王爷,外头有个姑娘将一封信交给小人,说是带给王爷的。”
傅云夕闻言,垂头思索片刻,接过那小厮手上的信打开。
待小厮走后,一边的成磊凑了上来:“之前还道你是不会娶王妃的了,现在倒是我眼拙,说罢,谁家姑娘的情书啊?”
傅云夕凉凉瞥他一眼,展开那信纸,只见光洁的信纸之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八个字:君非良人,汝有妙计?
那字迹雄浑有力,傅云夕曾经在宫宴中见过寒雁的字迹,那时的字迹风流清媚,眼下却是粗豪遒劲,竟像是男子手笔一般。信纸上除了这八个字也没有落款,若不是他心知肚明,也不会明白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真符合那丫头一贯狡猾的行事,若是落在别人手里,这封信的内容,怕是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这上头写的什么?”成磊心头痒痒,很想看看那信纸上的内容,可是又忌惮傅云夕的冷眼。
“没什么。”傅云夕将手上的信纸重新折好,装进信封,想了想,收到一边的木匣子里,唇边竟不自觉的逸出一抹淡笑。
成磊见此情景,大吃一惊:“你居然笑了?我就说那上头的是情诗吧,什么时候办亲事?”
“多嘴。”傅云夕呵斥,修长的手指在茶杯边轻轻叩了叩,总算还不是太笨,至少懂得向别人求助了。
看着那个倔强隐忍的人也总算学会依赖别人,不会将所有的事自己咬牙扛下,最重要的是,求助的对象是他,傅云夕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好。只是卫如风...他的眉眼渐渐冷了下来,真是太不安分了。
片刻,他自桌上抽出一张信纸,提笔写了几个字,折好装进信封。
成磊见状,奇怪道:“你还回了一首情诗不成?”
傅云夕回过头:“西戎近来越发猖狂,虽已败兵,到底贼心不死。”
突然谈到公事,成磊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还有一场恶仗要打。”
傅云夕点点头:“所以明年,我会同你一道出征。”
“这怎么可能?”成磊跳了起来,虽然自己也很希望能喝傅云夕一同并肩作战,可是:“你皇兄一定不会同意的,七年前你披甲上阵,回来就成了这冰块似的性子,皇上已经对我颇有微辞,如今再让你去一趟,岂不是要翻了天?”
“不同意又如何?”傅云夕毫不在意,眉眼里竟全是狂妄:“况且,”他的声音清醇悦耳,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留个王妃在府中,便什么也不会说了。”
“你是说...”成磊吃惊的站起来。
“本王要娶亲,如何?”
寒雁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梦中前世的境遇便似台上戏幕,全部在自己面前上演。庄语山一身凤冠霞披,逼着自己喝完那杯毒酒,汲蓝和姝红无力的反抗,陈妈妈的惨叫,最后变成了视线中天青色的官靴。
她猛地坐起身来,浑身冰凉,额上满是汗水。定了定神,见外头天色已亮,最近几日因为庄府上的事情,她便没有在柴静那里习武,寒雁揉了揉头发,起身叫外头汲蓝。
汲蓝帮她梳洗一番后,寒雁心里安定了几分,走到窗前,却见外头“扑凌凌”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自己书桌上,偏着头看着寒雁。
寒雁愣了愣,见那鸽子通神雪白,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一双眼睛红似血石,看着便不是普通的畜生,当时哪个大户人家长养的。
汲蓝惊喜道:“好漂亮的雪鸽!”
姝红眼尖的看见鸽子腿上绑着什么,开口提醒:“好像有东西。”
寒雁也注意到了鸽子腿上的小包,便走近了几步,那鸽子也不躲,寒雁轻易的便将鸽子抓到自己手中,鸽子轻轻挣扎一下,寒雁从鸽子腿上解下那个小布包,汲蓝找了些玉米粒来喂给那鸽子。寒雁已经拿着布包走到榻前坐下。
布包里是卷好的信封,寒雁拆开一看,信纸上只有四个字:另觅佳婿。
他的字和人一样,带着居高临下的高傲,仿佛淡淡的睥睨之间,已然俯视众生。风华无限,淡漠却又带着几分清媚,神秘无双。
另觅佳婿?
寒雁看着几个字有些发怔,傅云夕这是什么意思?要她再找个男人嫁了?
她如今还未曾及笄,在庄府不受宠的事人尽皆知,怕是高门也不会想要她这样的媳妇儿,卫如风有意与她结亲的消息一传出来,迫于卫王府的压力,谁还敢再娶她?
傅云夕不会是耍她的吧?
直觉卫如风又不是那样的人,寒雁绞尽脑汁,搜索着朝中权势敢与卫王府相抗衡的...脑中突然掠过一个人,寒雁呆了一呆。
傅云夕的意思...那个佳婿,该不是指的他自己吧?
又想起傅云夕之前玩笑的那句:若真想嫁给本王,本王明日便请人来合八字。寒雁的脸颊竟然有些发烫。事实上,傅云夕是一个极有安全感的人,似乎是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这几次相处下来,寒雁对他既是畏惧,又有些想要亲近。这人身上有一种吸引力,让人忍不住去探寻。
可是傅云夕对自己的态度呢?寒雁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一个老朋友的帮忙,又似乎是对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的照顾,倒是没有流露出敌意,可是也没有流露出爱意。那么他娶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寒雁心头有些乱,攥紧了手中的信,比起卫如风,她宁愿嫁给傅云夕这个大冰块。可是堂堂玄清王,为什么要娶她这个小小的五品官员之女?若是说傅云夕迷恋自己的美貌才情,寒雁都快笑掉大牙了。
那么...是因为他认错的那个人?
她的心里,瞬间有些黯然。
无爱的姻缘,到底称不称得上是姻缘?
芙蓉园里,娇梦正一小勺一小勺的服侍媚姨娘喝下手中的金丝燕窝。一小碗燕窝很快见底,媚姨娘拿帕子擦了擦嘴,露出嫌恶的神情:“日日喝,都快吐了!”
娇梦见状笑道:“老爷自从听到姨娘怀孕,吩咐厨房每日给姨娘多添补品,是以喝也喝不完。”
媚姨娘烦躁的起身:“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种!”她看向娇梦:“眼下再过些日子,还是没有动静,怕是老爷会起疑...”说罢又愤愤道:“周氏垮了,去多出了一个狐媚子姐姐!真是不要脸,成日赖在庄府上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爷的人!”
娇梦小声道:“府里好些下人都看到了,周夫人和老爷不清不楚着...”
手中的“啪”的一下被媚姨娘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老爷怕就是因为那个狐媚子,才迟迟不提扶正室的事。周氏真是好手段,她们一家子都只会勾引男人!无耻!”
娇梦迟疑道:“如今二小姐就要进卫府门了,怕是珙桐苑那位,会更加猖狂。”
媚姨娘冷笑一声:“有什么可猖狂的?不是上头还有个世子妃压着么,我看四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真进了府,庄语山不是她的对手。周氏以为攀了门好亲,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娇梦点点头:“奴婢也这么认为,所以周姨娘最近应该很苦恼,即不想要四小姐嫁入卫府,可是四小姐的亲事不定下来,二小姐便不能入卫王府的门。”
“你的意思是...”媚姨娘看向娇梦:“周氏眼下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难免出错,姨娘可以留意她的举动,若是抓出了错处...”笑了笑,没再说完。
媚姨娘眼睛一亮,夸奖道:“你说的不错,就算没有错处,她也会犯错。”
却说庄仕洋正忙着筹备庄语山的亲事,在他看来,寒雁的亲事木已成舟,根本不会出什么差错,倒是不怎么上心,却不知道在不动声色中,已经有人将局中的棋子全部打乱。
“你要朕赐婚卫王世子和右相千金?为什么?”身居高位的天子鲜少露出这样错愕的神情,坐上这个位子,就是不能有任何情绪。可是自己这个清心寡欲的皇弟,突然关心起臣子的终身大事是怎么回事?
他道:“别告诉朕你想做红娘了。”
傅云夕低声道:“右相今年越发猖狂,卫王如是,这两派却没有瓜葛,或许太过异常。微臣听闻卫王世子要娶庄府四小姐卫世子妃,”他看了一眼皇上,提醒道:“庄仕洋前几日刚被降职。”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事出反常必为妖。庄仕洋只是五品官员,卫王放弃与右相联姻,却与庄仕洋结亲,必有图谋。无论如何,卫王已是皇上眼中钉,对他有利之事,必不可达成。”
皇上长长的“嗯了一声:”你说的有理,不过卫王与右相结亲,照样会增加势力。或许那庄家小姐和卫世子有娃娃亲也说不定,或者是庄家小姐和卫王世子两情相悦?“
傅云夕挑眉:”右相千金痴恋卫世子。“
”那又如何?“皇上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的表情:”说罢,不让卫庄两府联姻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自己这个皇弟,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每次说的特别冠冕堂皇的时候,就是有私心的时候。
”微臣想娶庄四小姐为妃。“傅云夕面无表情道。
此话一出,皇上差点没跳起来:”你要和卫王府抢亲?“
”皇上要这么说,微臣只有称是。“傅云夕皱了皱眉,显然对”抢亲“这个字眼不太满意。
皇上仔细想了想,对庄四小姐的印象倒是有一点,上次在宫宴上的一幅画令人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可是...她是庄仕洋的女儿。
想着便看向傅云夕:”母后的意思,庄家小姐和卫世子是般配的...“
傅云夕眸光犀利的看着他:”她如何知道...“
皇上竟有些不敢看他的脸色:”很久以前便听她说了...当时朕也很奇怪母后为何对名不见经传的庄四小姐如此上心。“见傅云夕沉默不语,又道:”母后支持这门亲事,你的要求,恐怕是成不了,云夕...“
傅云夕沉默许久,突然翘了翘嘴角,眸中神色未明。皇上见他这副模样,便是心中一虚,这副模样,就说明周围人要倒霉了呀。
果然,只听傅云夕漫不经心道:”微臣也只是来通知皇上一声而已,并没有请求皇上做什么事。“他似笑非笑的盯着高位上的天子,语气说不出的诡异:”反正,都会如我所愿。“
他连”微臣“都不愿称了,皇上只觉得毛骨悚然,见着自己这个弟弟俊美飘逸,仿若谪仙,可是下起手来,真是不会手软。便直觉有些不妥,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老实说,这些年他为傅云夕的婚事操碎了心,每次都无功而返,现在傅云夕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有了要娶王妃的念头,心中简直喜不自胜,差点就直觉宣旨赐婚了,可是他要娶的人,为什么会是庄寒雁呢?即便是高位上的天子,自诩看遍世间百态,也搞不清楚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会得到这么多重视。
却见傅云夕走到门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懒洋洋道:”忘了告诉皇上...微臣明年开春便出征西戎,本想留个子嗣的,现在倒是用不着了,“无视帝王目瞪口呆的表情,傅云夕抛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微臣这辈子,非她不娶了。“
”站住!“皇上咬牙切齿道。
”还有什么事吗?皇上?“他侧着身子,把玩自己胸前的墨发,如画的姿态,清冷不食人间烟火,可是谁能知道这幅皮囊下的恶劣心思,光天化日的威胁皇上,也就他傅云夕了!
”来人!拟旨!“皇上气急败坏的瞪了傅云夕一眼:”朕这就赐婚,你给朕好好呆在京城!哪儿都别想去!“
有多少年没看见皇上这般表情了?傅云夕目光深沉,自从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便一直为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他是一个好帝王,掘弃了所有自私感情的好帝王,从此后,只有天下大义,苍生百姓。上一次见皇上露出这个神情,还是十四岁那年不顾他反对披甲上阵那日。
傅云夕笑了笑:”皇兄这般照拂,云夕感激不尽。“
他用了”皇兄“而不是”皇上“,自然亲近了许多,听他这么说,皇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叹息道:”朕又要为你开罪母后了。“
”她又不是我们真正的母后。“傅云夕冷笑一声。
”胡闹!“皇上压低声音训斥,见四下无人才转过头来:”朕一直不明白...“
傅云夕和皇太后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傅云夕和当今皇上并不是皇太后亲生,而是当时的惠妃所出,因皇太后膝下无子,惠妃又早逝,便将惠妃的两个孩子养在名下。后来先皇立了当今皇上为太子,皇上和傅云夕从前一直对皇太后敬爱有加,只因为皇太后待他们视如己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傅云夕与皇太后渐渐疏远了起来,每次提到皇太后,傅云夕都是一脸冷漠的模样。皇上心中狐疑,问他也不说,只道是他与太后间有什么误会。
”天下不明白的事多了,“傅云夕恢复到之前冷淡的模样:”皇上有功夫还是多管管自己的两位皇子,前些日子我才见到太子,极是郁闷难受。“
皇上神色一变:”他就是不成器,成日里只知道玩闹,一点不上进。真要气死朕了,若他有老七一半懂事...“
”那天下就遭殃了。“傅云夕接过他的话:”七皇子最近和管理盐商的官员走的很近,“他冷眸道:”皇上不妨派人查一查。“
”这算是你为朕的旨意回报的谢礼?“皇上笑道:”要不要朕一道赐婚你算了。“
”不必,“傅云夕淡淡道:”有些事,还是自己来办最好。“
------题外话------
感谢ping99、gaomingxi姑娘的票票~么一个~
☆、第六十四章 永不为妾
皇上下令赐婚李佳棋和卫如风,当时已经没有了办法。于是周氏想让寒雁当卫如风的妾,没想到寒雁一口拒绝,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自己决不为人妾,自己的夫君一辈子只能娶自己一个人。
卫王府里,卫靖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不觉中,卫如风也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让自己操心过。可是如今庄府那个小丫头,却屡屡让他失了镇定,对于卫王府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他问。
卫如风恭敬地回答道:“父亲,我们总要找到那个东西,庄寒雁做世子妃,再合适不过了。”
卫靖脸色微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哼,不管你要娶的是谁,只要姓庄就好了。如今庄语山进了门,你又何必要庄寒雁,依为父看,庄寒雁是个有心机的,怕是不好。”
卫如风不说话。
卫靖看着他的脸色:“你喜欢她?”
卫如风否认:“孩儿只是觉得不甘心,她本就该是孩儿的妻子,可是每每对孩儿冷淡有加,若是娶了她,定能出心头一口恶气。”
卫靖见他言不由衷,不由得叹了口气:“红颜祸水,我看此事,未必就能成。”
一语成谶。
皇上的赐婚下来时,所有人都没想到。
卫靖接旨后,卫如风不顾礼节,一把抓住宣旨的公公问道:“皇上怎么会突然赐婚?”
右相千金虽然与他也是门当户对,但是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实在令人生疑,而且就在寒雁与自己的亲事快定下之时,难道寒雁还有这通天的本事,能够得到皇帝的帮助?
那公公斜睨他一眼,尖声道:“皇上的心思,杂家可不敢随便猜测,世子的问题,杂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卫靖看见那公公的眼色,知晓这些太监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便是朝廷的官员见了也要礼让几分。便上前一步,塞给他一个大大的钱袋,笑道:“公公辛苦了,只是本官也很是疑惑,毕竟之前皇上也没说对我儿的亲事有打算呀。”
那公公是个人精,摸了摸手上的钱袋,眼珠子一转,凑近了些,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杂家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前日里玄清王来找过皇上一次,与皇上在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后面的话没有说明,卫如风听到玄清王的名字,脑中立刻浮现起几次见他与寒雁关系匪浅的模样,不由得怒火中烧。
打发了公公,卫靖正想说什么,却见屋中已经没有了卫如风的身影。
却说卫如风恼怒之下,居然去了新开的酒楼喝花酒去了,他向来以谦谦君子的形象示人,洁身自好,从未做出这样自毁声名的举动。眼下是被皇上的这一道圣旨气的七窍生烟,心中也知道此事与寒雁脱不了干系。觉得自己平生第一次这样花心思在一个女人身上,却被弃之敝履。心中又气又恨,气庄寒雁不识抬举,恨傅云夕夺人ℚi室。在他心中,眼下寒雁已经成了红杏出墙的妻子,傅云夕却是那毁人姻缘的奸夫!却不曾想到,寒雁从未与他谈婚论嫁,更毋提为人ℚi室,世上本没有谁天生就该为谁守候,寒雁是个有思想的人,难不成他卫世子一提亲,别人就该感恩戴德,立刻欢欢喜喜的清新相待!也不知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是哪里来的。
手中的酒一杯一杯的灌下去,他已经觉得有些醉意,眼睛越发的通红,只想起那个人,心中恨意无穷,连带着颁布这道圣旨的皇上也被他恨上了。
一只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酒杯。
卫如风恼怒:“谁?”
“是我。”低沉不屑的声音,令他打了个寒颤,酒意顿时醒了大半,看着坐在自己对对面的华服男子,讪讪到:“七殿下。”
七皇子给自己满上一杯,慢慢抿了一口,瞧着他:“圣旨的事我已听说了,不过是个女人,值得你这样沮丧?”
卫如风别过头去,声音晦涩难挡:“殿下有所不知,此事…全都是玄清王一手操纵!”
七皇子却不为所动,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笑道:“本殿早就看出他们俩不简单,我王叔向来什么都看不上眼,偏偏对她一个小丫头屡次出手相助,若是巧合,也太巧了些。”他盯着卫如风:“只是你运气不好,自己的世子妃喜欢的王叔,这样一个不贞的女人,你又何必挂怀呢?”
卫如风心中复杂万分,他也不明白自己是何时开始对寒雁上了心,只知道从一开始见到寒雁,便觉得她与别人极为不同。后来她对自己冷淡有加,更是心怀芥蒂,仿佛寒雁本不该用那种态度对待他一般。在得知她不会成为自己世子妃的时候,甚至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就好像,世子妃这个位置,天生是为她准备的。如今一切脱离了事情本身的发展,令他既无措,又心痛。
七皇子握着酒盏:“王叔的手段向来高明,父皇又对他信任有加,他提出的要求,父皇怎么会不答应。”他笑了笑:“不瞒你说,我也不喜欢王叔,似乎这世上的好事都被他占尽了,怎么会有这么好运的人呢?”
卫如风神色一动,似乎从七皇子的话里听出了什么,迟疑的抬起头:“殿下…”
七皇子敲了敲酒盏:“你是本殿这边的人,自然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听卫王说,你一向不愿参加到朝派之争。”
这是事实,卫如风自诩读书人,看不惯朝中拉帮结派的行为,虽然卫王明确表示自己是站在七皇子这一边的,可是卫如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曾明确表示过自己的态度。眼下却不同了,傅云夕已然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想要扳倒傅云夕,就得借助七皇子的力量。
思及此,他屈身跪下:“属下愿永远追随殿下左右,不敢生出背叛之心。”他用了“属下”一词,自贬身份,将七皇子抬得很高很高,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忠心。七皇子满意的笑了笑,亲自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如风不必这般谨慎,你我二人既然是自己人,便不用虚礼一套。”手上一用力,酒盏应声而碎:“其实你要娶庄家四小姐,还有一个办法。”
卫如风一听,犹如在绝望中找到一条生路,登时有些惊喜,急切道:“什么办法?”
七皇子慢悠悠的开口:“既然皇上赐婚,李姑娘注定是你的世子妃。那么你便不能娶庄四小姐为正室了,不如,娶她做妾。”
做妾?卫如风一愣,下意识的拒绝:“不行…”
“她如今只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你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世子。”七皇子声音微沉:“难道还配不上不成?”
卫如风将七皇子的话听进耳朵,半晌没有说话,七皇子也不着急,用另一个杯子慢慢倒酒喝,许久,才听到卫如风阴鹜的回答:“能进卫王府,是她的福气。”
“好!”七皇子开怀一下:“来来来,与本殿痛饮几杯!”
却说周氏得知了这个消息,大吃一惊,皇上的赐婚下来,寒雁必定是没有机会入卫王府的了,可是庄语山难道也没有了机会?这可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她越发的记恨起寒雁来,自己的事情,还要连累她的语山,实在是扫把星!大周氏倒是安慰她不用着急,皇上的赐婚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不如听卫如风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果然,第二天,大周氏便得知了卫如风的口信,可以不娶寒雁做世子妃,但是要娶她做妾。
不是侧妃,是妾!
若此事真能成,庄语山便比寒雁高了一头,一个庶女,居然比嫡女的地位还要高,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大周氏心里一动,料想是寒雁的什么举动得罪了这位世子,否则,这讽刺意味如此之浓,寒雁一旦成了妾,光是庄语山就能对她百般折磨,更不用提那个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右相千金!
最开心的,莫过于庄语山了。虽然和寒雁一起分享同一个男人让她有些不悦,可是寒雁嫁过去是做妾,她嫁过去是做侧妃。弄成今天的局面,谁都没有料到。本以为寒雁会成为世子妃,没想到老天长眼,居然让那个贱人落到今天这个结局。她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庄府嫡女又如何!还是不受宠!比我身份高又如何,还是给人做妾!”
大周氏制止她:“可别高兴的太早,我看她是不会同意的。”
周氏一瞪眼:“哪里由得上她说话,只要老爷同意,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得乖乖嫁过去。”
之前卫如风提出这个要求时,周氏还有些迟疑,只因为她不愿寒雁嫁过去做世子妃,将自己的语山踩在脚下,如今寒雁的身份变成妾室,让她如何不开心,仿佛一直以来的恶心终于狠狠出了一口。当下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促成这桩亲事。
汲蓝将打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寒雁,心中十分担忧:“小姐,他们这是仗势欺人,怎么能让小姐做妾…简直欺人太甚。”
陈妈妈也十分气愤,之前看卫如风是个好的,没想到居然提出要自己的小姐做妾,这对寒雁来说是多么大的羞辱,更可气的是,庄语山都能成为侧妃。
姝红摇摇头:“怎么办,现在老爷和卫王他们正在打听谈论,怕是要成了,都快去请人合八字了。”
寒雁冷笑一声:“好快的手脚,真当我是软柿子了?”说罢站起身来:“走,我们这就去会会那帮无耻之徒。”
庄仕洋笑容满面的看着地上的木箱,这丰厚的彩礼怕是值不少钱。卫王府果然是富贵逼人,周氏两姐妹也是连连称赞这是一桩好亲事,卫如风坐在一边,神情却是有些不屑。
正巧周氏说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日后必能够和和睦睦的。”
“语山姐姐要嫁人了吗?还真快。”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自屋外响起,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寒雁。
今日她穿了一件深紫色霞影锦缎长裙,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堕马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耳边垂着两粒水滴状玉珠耳环,腕间戴着太后之前御赐的镯子,|乳白生晕。虽然笑容浅浅,却也气势逼人,甚至于不像是平日里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模样,犀利的陌生。
卫如风看着她,竟然有几分恍惚。
见无人应答,寒雁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可是语山姐姐要嫁了?”
庄仕洋轻咳一声:“那是卫王府与你送的彩礼。”
“什么?”寒雁吃惊道:“寒雁可没有要嫁人,为何送彩礼?”
大周氏笑道:“庄老爷和卫王大人已经商量好了你与世子的亲事,只等明年及笄后便可进卫府完婚。”
正常的女孩儿听到自己的婚事,怕会羞得立马躲会屋中。寒雁却是似笑非笑道:“哦?那么敢问世子,是娶寒雁回去做世子妃的吗?”
周氏幸灾乐祸,眉开眼笑道:“错了,呵呵,世子是娶雁儿回去做小妾呢,”她捂住嘴轻笑:“到时候语儿做了侧妃,也正好帮衬帮衬你。你们两姐妹,可要在卫王府好好相处。”
寒雁唇角含笑,看着卫如风缓缓道:“原来是这样,语山姐姐做侧妃,寒雁做妾室。世子这份心意,寒雁可真是惶恐。”
卫王眯了眯眼,感觉面前的小姑娘接下来的话不会太中听,眼下笑的这般灿烂,怕是接下来就会针锋相对。
果然,寒雁话锋一转:“只是好生奇怪,寒雁的亲事,姨娘们知道,父亲知道,世子知道,卫王大人知道,或许这府上的下人们都知道,寒雁却是不知道!”她笑容如同春日刚化得冰泉,看着缓缓无波,底下却是暗流汹涌:“即便儿女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如今风气开明,难不成还要盲婚哑嫁,甚至于寒雁上了花轿,还不知道自己嫁了个瞎子还是跛子!”
“放肆!”却是周氏打断她的话:“你怎么能说世子是瞎子跛子,简直是不懂规矩!”
“规矩?”寒雁冷冷的看着她:“既然姨娘要与我说规矩,那我便说一说也无妨。语山姐姐是庶女,做的是侧妃,寒雁是庄府的嫡女,做的是妾!这是哪门子规矩,寒雁还真的不知道!”她转向卫如风,语气里是深深的嘲讽:“如果是因为语山姐姐与世子先有了肌肤之亲,所以世子要纳她为侧妃,寒雁无话可说。”没等卫如风开口,她更是毫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笑道:“只是若真要如此,先有了肌肤之亲的女子可以得到更高的地位,那么世上的小姐们便也不用遵守女诫女德了,只要与那人发生肌肤相亲,成为正妻也可能。”
她看着卫王,一字一顿道:“只是人人这般效仿,也不知世道会变成什么模样,皇后娘娘知道了会不会震怒,毕竟,她是天下的正妻!”
她说的咄咄逼人,却又毫无转圜的余地,看似只是普通的告诫,细细听来,却是令人心惊不已。乱了规矩事小,乱了天下的规矩事大,只要将寒雁刚才这一番话告诉御史,御史写成折子上呈皇上,怕是他们卫王府,便到了头了!
卫王看着庄寒雁,语气阴沉无比:“庄小姐是不愿嫁了?”
寒雁看着他,声音缓缓低沉,一字一顿道:“我——凭什么嫁!”
“好,好…”卫王连说了两个“好”字,转向卫如风:“如风,现在你还怎么看?”
卫如风清楚的看到寒雁眼底的不屑,心如刀割,突然有了一种要毁了面前人的冲动。想撕烂她的嘴,看她的唇里还会不会吐出这样刺耳的字眼,想捅瞎她的眼睛,看她的眼里会不会射出这样刺眼的轻视。想摧毁她的冷静,摧毁她的聪明,摧毁她看似天真,却又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的洞悉!
“你想要嫁的,是谁?”他阴沉开口,心中认定,寒雁之所以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就是因为那个权倾朝野的男子。
庄仕洋急的要命,寒雁这样的反驳卫王,他心中恨不得将寒雁抓住打个半死,可是眼下又不敢有其他动作。却见寒雁一扬唇,高傲的昂起头。
“既然世子想听,我便也不隐瞒。”她道:“我庄寒雁此生,绝不给人做妾!”
那身量娇小的人儿明眸皓齿,分明是少女模样,却又沉稳的令人心惊,通身的紫色更令她高贵艳丽,便是清秀的水仙花儿,也带了逼人的香。
“我要嫁的男子,必会终生只有我一人。不纳妾室,不收通房,这一生只有我一人!”
此话一出,甫座皆惊!
“你在说什么…”卫如风有些不可置信:“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你的要求,恐怕没有男人能达到。”除非是贫苦之至的下贱之人,娶妻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更毋提纳妾,难道她竟然愿意做一个卑微的农妇?
“若这辈子找不到这样的男人,寒雁宁愿终生不嫁!”
------题外话------
感谢heshuyang、老虎1166、迷糊森林姑娘的票票~真是太幸福了MUA~今天茶茶要出去不知道能不能码出二更。于是各位亲TT尼萌懂得。
☆、第六十五章 不是断袖(二更)
周氏站起身来,声音尖锐:“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世上哪有能达到你要求的男子?”
寒雁转过身,看着她冷道:“姨娘没有遇到那样的男子,不代表寒雁不会遇到。我已经说过了,若找不到这样的男子,寒雁终身不嫁!”
说出这句话,寒雁心中舒了口气,似乎把一直想说的话全部说清楚了,情爱太过伤身,若非沾不得,便不要碰。她已经死过一次,用来之不易的生命来换一个不稳定的男人心,怕是得不偿失。
卫如风狠狠地盯着她道:“这是你说的话,你最好考虑清楚。”
寒雁笑容灿烂:“今日便请世子与卫王大人做个见证,因为从明日起,京城便会传出今日之事。寒雁的这一句话,说给天下人听。若是不能做到那一条,便不是寒雁的良人!”
“你便等着做姑子吧。”卫如风捏紧了双拳,在他看来,寒雁的这个要求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达成的。既然不能达成,寒雁就一辈子嫁不出去,她居然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只觉得胸中全是屈辱,卫如风冷哼一声:“希望你不要后悔!”
寒雁不动声色,卫王此时也站起来,对庄仕洋道:“既然庄四小姐不愿意,那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庄仕洋对寒雁恨之入骨,却也不得不笑着讨好道:“卫王大人,小女年纪小不懂事,您别与她计较,我回头一定惩罚她…”
周氏心中只关系庄语山,听见卫王说亲事不算数,连忙问:“那语儿的事?”
卫如风看了一眼寒雁,语气森然:“本世子照娶,下月初八侧妃进门。”说完后,似乎是不愿在这里多留一秒,拂袖而去。
待卫王父子走后,庄仕洋冷冷看着寒雁:“自己去祠堂后跪着!”今日她惹怒了卫王,在庄仕洋眼中就是十恶不赦,断了他的官路,这个女儿最近越发的猖狂,既让他有些忌惮,又十分恼火,眼下自然不会轻饶。
寒雁垂下眸子,恭顺道:“好。”
大周氏笑道:“雁儿今日也没犯什么错,不过是不愿意自己的亲事罢了。”她不说还好,一说庄仕洋怒火中烧:“她的亲事只能我做主!哼,不给人做妾,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要她嫁谁,就得嫁谁!”
寒雁听着庄仕洋在身后的咆哮,唇边逸出一抹冷笑,没有人可以操纵她的人生,养育之恩的一条命,上辈子已经还给庄仕洋了,这辈子,他休想再毁了自己。
却说寒雁永不为妾的誓言,隔天就传遍了京城,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有的人觉得她这番做法实在不合礼数,身为女子却心胸狭窄,实在是恶女的典范。有的人却佩服她的勇气,觉得这样的女子大胆勇敢,实在是难得。不管外头是怎样的风言风语,当事人却毫不在意。
冰冷的祠堂,寒雁跪在地上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庄仕洋似乎是忘了她,没有人来送饭,汲蓝和姝红,陈妈妈也不见踪影,想必是被周氏关起来了。
这一次她几乎是明着与庄仕洋反抗,这样的惩罚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心中越发的对庄仕洋失望,对自己的亲身女儿尚且如此,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或者…想到那个猜测,心中只觉苦涩。
好在跟着柴静习武,虽说功夫并没有什么长进,这幅身子倒比以前结实了,是以眼下只是有些虚弱不适,若换做上一世,怕早就昏迷不醒了。
月光透过天窗照射进屋子,寒雁腹中饥饿难耐,整整一天一夜未曾吃东西,便是对待牢犯也不至于此。偏祠堂门还这样紧锁着,想从里面打开都不成。寒雁站起来神来,走到供奉神像的案桌前,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从摆好的供果中挑选了几个完好的果子啃了起来。那果子其实放的时间有些久了,干瘪瘦弱,食之无味。寒雁正握住一个果子啃得毫无形象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怎么吃的这般猴急?”
本来就担心此番举动惹怒了神佛,心虚不已,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寒雁差点一口气没呼过来,“咳咳咳”竟是呛住了喉咙,捂住脖子干咳起来。
那人叹息一声,走了过来,冰凉修长的手扶住寒雁,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轻声道:“慢点。”
正是寒冬腊月,身后人呼出的热气喷在寒雁耳边,寒雁的耳朵瞬间红了,扭着身子挣开,后退两步,看着不请自来的某人,语气不善道:“不知王爷几时有了特别的爱好,竟做起了梁上君子。”
这祠堂里没别的出口,只有头顶上一个天窗,傅云夕想必是从天窗上进来的,思及此,寒雁忍不住扶额,这庄府上的侍卫平日里都是吃白饭的么,这么一个身穿白衣的大活人进了府也毫无知觉,日后府里的安全真是令人堪忧啊。
傅云夕见她傻傻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一挑眉,道:“本王只是来雪中送炭而已。”
寒雁回过神,下意识的反问:“送什么炭?”
却见傅云夕变戏法一般的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布袋,走到供桌前放下,刚一打开,顿时便传来一阵美味的香味。
竟是一袋精致的糕点!
寒雁呆了一呆,问:“给我的?”
傅云夕作势要收起来:“不要就拿走。”
寒雁连忙一把按住他的手,指尖相碰的瞬间触了电一般缩回来,低头想了想,猛地抬起头冲傅云夕笑眯眯道:“如此,多谢王爷了。”便伸手抓了一块放进嘴里。
她本来就饿的要命,傅云夕送来的糕点也不知道是哪家酒楼做的,甜而不腻,味道竟是出奇的好。心下欢喜,动作更是粗鲁的可爱,鼓着腮帮子对傅云夕道:“这是哪家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傅云夕淡淡道:“若喜欢,日后再送你一些便是。”心中却道,皇上花重金请来的御厨,一天只一小碟的供应,宫里的皇后还未享用,便先给了这丫头尝鲜,难得她识货。
寒雁摸了摸鼻子,讪讪到:“那多不好意思。”
傅云夕只觉有趣,平日里见寒雁,十次有九次都是她在算计别人的时候,摆着一副攻击的姿态,却极少见她露出小女儿家的一面,眼下不加掩饰的吃相,倒是有几分难得的孩子气。忍不住就摸了摸她的头。
寒雁的脑袋被那只冰凉的手掌蹂躏着,忙着吃东西的时候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这家伙干嘛露出逗小动物的表情,好像自己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真是别扭。傅云夕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你向卫如风发誓,今生永不为妾?”
寒雁喉咙一梗,咽下最后一口糕饼,“嗯”了一声,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卫如风和周氏两姐妹果然不负众望,这么快就将自己的话传了出去,怕是京城又是一通留言,日后若是大家公子提亲,必定会绕过自己这个妒妇。
“为何?”傅云夕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便是随意的姿态,由他做出来,却也十分赏心悦目,仿佛月下的谪仙踏风而来,飘落在这寒凉的祠堂,与画中人无二。
寒雁拿着一个糕饼,却并不放在嘴里,看着他道:“王爷也觉得我是妒妇?”
傅云夕却不回答她的话,反而问:“若是没有那样的男子,你便终生不嫁?”
寒雁点点头。
“为何?”他又问。
“朝东暮还西,欢行白日心。寻常男子便是负心薄幸,几人能几十年如一日,”她叹了口气:“若能求一人白头相守,自然是好的,若求不得,也是命。只是身处宅门当中,男子只闻佳人笑语,不见旧人垂泪。妾室之争从来就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我只是不愿意自己在这场战争中丢了性命,更不愿意赢了战争后,丢了自己。”
傅云夕忍不住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小姑娘,寒雁就像是一个宝藏,每一次都能带给他惊讶。她有着超乎年龄的世故,这世故却不令人讨厌,就像是历经了世间一切凄凉惨淡之事,看透一切的淡然,令人忍不住心疼。就在刚才的那一番话,她一介十三岁的小姑娘,说的却像是亲身经历一般,且不说她话里的内容,单是那份坚决,又有几人能做到。
半晌,他道:“你可曾有心上人?”
寒雁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心上人…自己上一世痴恋卫如风,这一世却对他鄙视又冷淡,便是心上人,如今也不在心头了吧。遂摇摇头:“没有。”
“那么…”傅云夕看着她:“本王娶你如何?”
令人尴尬的沉默,寒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语无伦次道:“王爷…王爷说笑了吧,寒雁没想过嫁给王爷。”
“不纳侧妃,不娶小妾,不收通房,玄清王府只有你一位王妃,你说的这些,本王都可以办到。”他的声音清冷无波,开出的条件却如此诱惑,玄清王府富可敌国,且不说这滔天的财富,便是只是傅云夕这个人,也是大宗的女儿家梦寐以求的心上人。
见寒雁不为所动,他又道:“府中的下人不敢欺负你,京中的官员小姐不敢轻视你,你的姨娘父亲不敢嘲笑你,你只是玄清王府的人,除了本王,你不必惧怕任何人。”他的神情温柔蛊惑,声音含着低低的诱哄,若是此时有人经过,便会见着一个俊美青年诱惑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寒雁只觉得脑袋“轰”的一炸,谁说京城里最是妖孽当属赫连煜,那是他们没见过傅云夕妖孽的模样!事实证明,外表看着禁欲冷淡的男人一旦发起骚来,那种诱惑和风流,便刻进了骨髓。姿态温润艳丽,仿若堕落的仙人,透着惊心动魄的动人。
寒雁鬼使神差,差点就说了个“好”,却在触及那尊佛像时清醒了过来,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正色道:“想要嫁给王爷的小姐多的是,王爷为何要娶我。”
他收起诱惑的神色,面无表情道:“因为…想要圆一个人的愿望。”
这话说的含糊不清,寒雁奇怪道:“圆一个人的愿望,为什么非要我?”
“本王需要一个王妃,而你适合。”他说。
适合永远比喜欢来的简单,却也不容易生出背叛,喜欢…是虚无缥缈抓不住的东西,或许今天喜欢,明日便不喜欢了。可是适合却不一样,适合一个人,是经过比较之后才认可的。在短期之内,都不会变成不适合。
听到这个答案,不知怎么的,寒雁竟然有些失望,定了定神,她道:“为什么我适合?”
傅云夕难得的笑了笑:“你自私自利,胆大包天,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喂,”不等他说完,寒雁就打断他的话:“我有这么恐怖?我这样坏,你却说我适合做你的王妃。岂不是说,你的王妃,最适合毒妇来做?”
傅云夕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最重要的是,你不会轻易死去。”
这话听着平平淡淡,却含着无限的深意,寒雁一下子站起身来:“什么意思?”
她的表情变得警惕而戒备,仿佛全身上下的刺都竖了起来,傅云夕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叹息一声。
这个小姑娘,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像一只大雁,看着毛茸茸的,娇憨可爱,可是一旦有人想伤害她,便会狠狠啄瞎对方的眼珠子。她是一只温顺的大雁,然而名字里带了一个“寒”字,便有了肃杀之气,而他的王妃,不需要温室里的小花,这样一只年幼却勇猛的大雁,刚刚好。
“你很坚强。”他道。
他不愿意再多说了,寒雁心中狐疑,却见他没什么反应,整个人都十分柔和的模样,也不好再摆冷脸,便隔得远远的又坐了下来,看着他道:“王爷,就没有心上人吗?”
傅云夕愣怔一下:“没有。”
寒雁有些失望,似乎是对他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本来嘛,这样俊美出色的人,少年时期风流无限,又是皇家贵族,当是有几段旖旎韵事才对。他却说没有,也不知是不是说来骗人的,难怪坊间传言…
寒雁跳了起来:“你该不会是因为断袖,所以想要娶我来堵住天下人之口吧。”
傅云夕一愣,沉默半晌。
“我是断袖?”深邃的凤眸一眯,语气已有几分危险。
寒雁见他如此,越发肯定他是心虚的表现,心中对傅云夕之前的话倒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天下人都这么说,肯定是真的,你若娶了我,养什么娈童与男子相好都有了我做掩护,难怪你拒绝那么多京城小姐的爱慕,却偏偏娶我做王妃,分明是看我软弱可欺,日后过了门发觉自己上了当,却也求救无门,只得自己咽在肚里。”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看傅云夕的眼神就像看个恶魔:“好深的计谋!”
其实寒雁也是对此事太过敏感了,因此言语也放肆了起来,说话也没怎么思索,这一番话下来,傅云夕的脸色直接就黑了。只见他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寒雁重复了一遍:“我是断袖?”
寒雁身子抵在供桌边,怒气冲冲:“难不成不是?”
傅云夕走到寒雁身边,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供桌上,将寒雁整个环在自己跟前,寒雁本来就比他娇小的多,眼下更是只能仰着头愤怒的看他。
傅云夕俯身,见寒雁小脸红扑扑,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成这样,心中一动,细细打量起她来。她的个头太小,脸蛋还带着些稚气,瑶鼻樱唇,清秀可爱。却也称不上是什么美艳无双,可是画龙点睛的是那一双翦水秋瞳,明澈无比,却又有了几分深幽,竟然是看不透的模样,这世上,极少有他傅云夕看不清楚的人,庄寒雁就是其中一个。
寒雁被他用这样的姿势抵在供桌上,已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她不是真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自然明白这姿势的暧昧。傅云夕俊美的脸就在自己上方,深邃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寒雁只觉得被他盯过的地方都起了一层漆皮疙瘩,气势就有些弱下来,声音低了下去:“你…你要干嘛?”
傅云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声音冷清:“我是断袖,嗯?”
那个“嗯”字,尾音上扬,像是华丽的宫香,凉薄又危险,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冰凉的蔓延进人的心田。
寒雁身子一哆嗦,识时务的改了口:“你不是…不是断袖。”
傅云夕心中有些好笑,还以为寒雁会嘴硬一会儿,没想到她却是改口改的快,真是狡猾的像一尾泥鳅,这样奸诈,却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寒雁却是被傅云夕禁锢在胸前,心跳如鼓,这姿势委实暧昧了些。被傅云夕这样一个俊美强势的人抵在桌前,便是任何一个女子,也会有些失神。有些不安之时,只听傅云夕磁性的声音低低响起:“晚了。”愕然抬头,却见那张俊美的容颜朝自己俯身下来。
------题外话------
回来匆匆忙忙码了一章~呼~感谢桥流水、shenxue0307、13637072744、asas123、VS妹妹、神之秘语姑娘的票票~13705510066的花花~因为后台投票的ID是匿名的,前面投月票的版面一次只能显示六个,所以好多票票的主人茶茶不知道QAQ看到后台还有投两张的可是看不到ID,所以只能在这里表示感谢了【鞠躬。这真是想感谢都找不到人啊【泪奔。这几天因为一大坨事情要忙所以更新的时间不太稳定,希望大家见谅=3=之前那一章茶茶粗心居然把章节大纲都发上来了。大家就无视吧现在已经改了噗
☆、第六十六章 朝堂下聘
微凉的吻,带着夜色的微湿的寒气如羽毛一般轻落在寒雁额上,他的唇就像他的人一般,散发着清冽的蛊惑,寒雁只觉得额头像是被小虫子爬过一般酥酥痒痒的,乍惊之下竟忘了反抗,只身子僵直的站在原地。
那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很快结束,傅云夕直起身,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现在,还认为本王是断袖?”
仿佛后知后觉的小兽警觉自己落入陷阱一般,寒雁跳将起来,离傅云夕有三步远,一只手狠狠擦拭自己方才被吻过的地方,气急败坏道:“登徒子!”
这个人看着冷漠深沉,万事不关心的模样,居然这般轻浮,就这么吻了上来,她前后两世,都未曾与男子有过这般亲密接触,自然是双颊通红,怒不可遏。
却不知傅云夕向来是个狂妄的主,这世上的礼法在他眼中都是虚数,自然不必遵守。方才也只是起了逗弄之心,就像是逗从前饲养的一头小梅花鹿一般,见寒雁却是真的动了怒,似乎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虽然不解,却也收了面上的促狭之色。
“本王明日便向皇上请求赐婚。”他道,声音里尽是笃定。
寒雁一惊:“胡说八道,我从未说过要嫁你。”
“你与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便是本王的人。”傅云夕挑眉。
寒雁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咬了咬牙:“那只是个意外。”
“本王一定会付这个责任,”傅云夕走到她身边,寒雁还想躲,被他一把拎住后颈的衣领,往她头上Сhā了个什么东西。
寒雁伸手就要去摸,被他握住胳膊:“别动。”
挣扎不开,寒雁只好怒瞪着他,却见那个无法无天的人含笑道:“天快亮了,我也该回去了,本王今日说的话,句句是真。”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本王从不觉得你软弱可欺。”说完,低笑一声,竟是飞身一闪,祠堂里哪里还有傅云夕的身影。
寒雁想起自己方才那句:“你分明是看我软弱可欺,日后过了门发觉自己上了当,却也求救无门,只得自己咽在肚里。”忍不住有些赧然,但凡欺负她的,她都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好吧,她的确不是好欺负的。
只觉得额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唇的温度,耳边是他的低笑,寒雁的脸色变得绯红一片,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也这般孟浪。她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一手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傅云夕说要娶她,是真的吗?
外头突然传来鸡叫的声音,天色已然亮了。寒雁想起傅云夕走之前的那句话,他…莫不是来特意过来陪伴自己的,否则阴湿的祠堂,漫漫长夜,饥肠辘辘的她一个人,度过起来该有多艰难。
便有一些感激的意味在心头荡漾,突然想起了什么,摸到自己头上,傅云夕Сhā上的东西,拔下来一看,居然是一只蓝玉簪子。
那玉色极为澄亮,颜色鲜艳,偏又没有一丝瑕疵,簪子头是一尾晶亮的小鱼,栩栩如生的模样,一看便知簪子工艺不凡,当时贵重无比。
傅云夕送这只簪子是什么意思?寒雁将簪子握在手中,看着窗外发呆。却说庄语山得知寒雁不会与自己嫁给卫如风的消息后,先是有些不甘,待听到她立下的誓言,又是十分高兴,只等着寒雁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女人,最重要的乖巧大度,像庄寒雁这样的装清高,在庄语山的眼里是不屑的。这几日她便更加用心的打理起自己的嫁妆,即便是卫王府的侧妃,也是不容小觑的。
大周氏倒是对自己的这个侄女儿十分伤心,帮着她处理嫁妆,闲着还对周氏道:“怎么只有这些,妹妹,府上的好东西可都在这里了?”
周氏得意道:“老爷的好东西,便都是给了语儿,此次语儿出嫁,老爷让库房里的管家划了账本,只说让我随便取呢。”
大周氏想了想,便道:“如此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语儿的婚嫁之事非比寻常,不如我也去帮帮忙,在太师府见了不少好东西,也可以帮忙挑选一二,语儿带过去了,才不会被人瞧不起。”
周氏闻言有些怀疑的看着她:“姐姐为何对语儿的嫁妆之事如此关心?”
大周氏斜睨着她,冷笑道:“莫不是以为我贪图你们府上的富贵?太师给了我不少好东西,难不成还会看上语儿的嫁妆?”
周氏自知失言,再看大周氏通身的富贵,衣着首饰看着全部都是价值不菲,再说张太师宠爱大周氏人尽皆知,且出手大方,庄府里的东西,怕真的是入不了她的眼。只是这么想着,心中到底还是有些狐疑。便笑着道:“姐姐哪里的话,我这是被那小贱人气的昏了头了,我便叫赵嬷嬷将库房钥匙给你,等会你便与赵嬷嬷一道去挑些东西吧。”说完朝赵嬷嬷使了个颜色,赵嬷嬷心领神会,连忙点头道:“老奴一定办的妥妥的。”
周氏这才转怒为喜。
待寒雁被从祠堂里放出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丫鬟似乎这才记起了她,庄语山亲自来开的祠堂门,本以为一见到寒雁,必会见着她倒地昏迷,或者虚弱不堪的模样,谁知祠堂门方一打开,却见寒雁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蒲团上,听闻声响,转过头来对她大大方方展开一个笑容,却是丝毫看不出萎靡的模样,反而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庄语山愣了一愣,没有见到意料中寒雁落魄的模样令她十分恼怒,想了想,一脚踏了进来,见供桌上的瓜果被人动过,大怒道:“你居然动了供品,可是对神佛不敬!”
寒雁气定神闲的看着她:“非也非也,昨夜寒雁在神佛面前祷告,许是诚心感动了上天,约是子时,突见外头一白衣仙人踏月破风而来,吃了这供品,与寒雁说了些话。”
庄语山自然不信:“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分明是狡辩之词,实在胆大妄为!”
寒雁笑眯眯的看着她:“就知道语山姐姐不信,那仙人见寒雁可怜,便又赐了一道仙界的糕点,你瞧,这地上还有寒雁吃剩的糕点屑。”
庄语山低下头去看,果真见着地上散落着一些雪白的糕点屑,登时怒不可遏:“你居然让人送了饭菜进来。”
寒雁委屈道:“语山姐姐这可就冤枉寒雁了,父亲的吩咐,府中的下人是不敢违抗的,这祠堂的门被锁了,寒雁自然进不来,丫鬟们就是想要送饭,打不开这门,又如何送的进来。”周氏两姐妹故意为难她,势必不会让丫鬟送来饭菜,连汲蓝和姝红都被软禁起来,又有谁敢在周氏眼皮子底下做这番事呢?见庄语山脸上神色松动,她又毫不犹豫的添了把火:“我早就说过了,语山姐姐最好心神佛,举头三尺有神明,一举一动,上头的那些个,全都看在眼里呢。”
庄语山后退两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着她:“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想着又得意起来:“下月初八我便进卫王府的大门了,成了世子的侧妃,而你,便等着一辈子做姑子吧。”她瞥了寒雁一眼,语气轻蔑道:“不如你现在求求我,或许我能让世子赏你一个侍妾通房的名分,毕竟身份低贱,总比一辈子没男人好得多。”
寒雁听见她刻薄的话语不为所动,只是笑道:“语山姐姐今日特意来放寒雁出去,寒雁自然是开心的,不过也奉劝姐姐一句话,”她的嘴角恶意的翘起,那令人看了就憋闷的高傲居然同傅云夕如出一辙:“这世上的女子,不是每个都向姐姐一般,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
“你…”庄语山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寒雁继续笑了一笑:“语山姐姐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找几个男人,都与寒雁无关。”她走到祠堂门口便,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转过头冲着怒气冲冲的庄语山一笑:“忘了告诉姐姐一句,昨夜我跪坐在祠堂的蒲团上祈祷,祈祷的正是语山姐姐的亲事,结果…你猜神佛怎么说?”
庄语山一听此话,立刻紧张起来:“怎么说?”
寒雁欣赏着她紧张的模样,待欣赏的差不多了之时,才慢悠悠道:“神佛说——天机不可泄漏。”
“庄寒雁!”庄语山受不了这样被戏耍,气的恨不得冲上去扇寒雁两个嘴巴,可是得知了寒雁的手段,却也不敢轻举妄动,遂跺了跺脚:“你大可以得意,便是以后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你还是可以这样得意!”
寒雁背对着她,懒洋洋的朝她挥了挥手,声音清亮:“神佛说,自然会为寒雁寻一门好亲事,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告辞,侧妃。”最后那两个字,含着些微的笑意,却又透着无比的嘲讽,仿佛她脸上的笑意,凉薄未达眼底。
待回了清秋苑,陈妈妈,汲蓝姝红都连忙迎了上来,原来周氏以她们照顾小姐不尽责将她们全部软禁起来,不准踏出清秋苑一步,是以根本没办法与寒雁通信。
安慰了汲蓝和姝红两句,寒雁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汲蓝将陈妈妈支开,走到寒雁身边道:“小姐要奴婢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寒雁一愣,突然明白过了是哪件事,连忙将汲蓝拉进里屋,到榻前坐下,示意她说下去。
“夫人曾经的贴身丫鬟,在小姐出生的时候被赶出府了,好像是做了偷窃之事,之后夫人身边陪嫁丫鬟都被以各种借口打发了出府去。奴婢和其他院里的下人说话,得知清秋苑在小姐出生那一年,下人们几乎都被全部换掉。陈妈妈也是新欢进来的人。”
寒雁皱眉听着,这听上去有些奇怪,自己出生的那一年清秋苑的丫鬟下人全被换掉,是什么事情如此讳莫如深,似乎是怕走漏了什么风声,她握紧了拳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汲蓝见寒雁脸上表情尚且平静,道:“那些被打发出去的丫鬟死的死,背井离乡的背井离乡,这些年竟然全无踪迹了。不过…奴婢买通了府里的一个老嬷嬷,打听到夫人当年第一个以偷窃之名被赶出府的丫鬟,如今在京城里的一个绣庄做绣工,小姐若是有心…”
寒雁咬了咬唇:“你安排一下,我要见她。”
汲蓝有些迟疑的看着她,最后还是道:“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向来办事爽快,在寒雁面前有什么说什么,极少这般犹豫不定,寒雁放轻了声音,道:“讲便是了。”
汲蓝想了想,心一横道:“奴婢听人说,夫人当时进府的时候,心中人并非老爷…是以有传言,夫人进府之时已有了身孕,小姐…并非是老爷的亲生!”
“轰”的一下,犹如晴天霹雳,虽然曾经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当汲蓝真真正正的说出口时,寒雁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叫了十几年的“爹”并非自己的亲爹,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冷淡便有了解释。可这并不使寒雁感到惊喜,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是如今娘亲已然辞世,她一腔疑问却找不到人来解答。
汲蓝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当时夫人进府时,许多下人都这般传言,可是那些个嚼舌头的全部都被老爷狠狠惩罚赶出府了。”
寒雁心下了然,庄仕洋为了堵住众口,看来是下了狠手。这更让寒雁觉得心下奇怪,若是真的,那么自己的身世,倒还真是成谜了。而且似乎,那个人…并不是个小角色。
金銮殿上,听完众朝臣的上奏,商讨完大事,便问:“若无其他事,今日到这里,下朝。”
却见红色绣白蟒袍官服的俊美青年上前一步,沉声道:“微臣有一事请皇上准允。”
皇上顿了顿,盯着他道:“玄清王有何事?”
傅云夕微微扯了个笑,目光扫过站在一边的庄仕洋:“微臣想要向庄大人府上的四小姐提亲。”
卫如风闻言身子一僵,恨恨的瞪着傅云夕,不等庄仕洋开口便出言嘲讽道:“王爷有所不知,庄四小姐曾经说过,所嫁之人今生只能有她一人,不纳侧妃,不娶小妾,不收通房。王爷贵为皇族,还是早些打消这个念头为好。”
在卫如风看来,以傅云夕的权势,一生只有寒雁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的事,不仅皇上不会同意,太后也不会同意。皇家子弟,开枝散叶是责任。傅云夕想要娶庄寒雁,却是不太可能的。
庄仕洋却是有些紧张的看了卫靖一眼,他是卫王一边的,如今傅云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亲事,若是成了,岂不是和卫王做对。可是玄清王也是自己招惹不起的,遂干笑道:“王爷身份尊贵,怕是小女高攀不起。”
七皇子不动声色的看着殿前的一切,见傅云夕迟迟不语,也笑道:“王叔若是想要娶王妃,大可让父皇传令下去,替你挑选一个德才兼备,才貌双全的好女子作为王妃…又何必…。”他的话没说完整,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傅云夕似笑非笑的看着皇上:“皇上一直关心微臣娶妃之事,微臣如今下定决心,正是为了开枝散叶。”
皇上立刻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傅云夕说过,明年出征西戎,他也会同行,这就是说,如果娶不到庄寒雁,日后便更没了牵挂,更加不会轻易地回京。遂有些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傅云夕淡淡道:“娶她一人便一人,今日本王便当着圣上的面,立誓今生只娶庄四小姐一人,不纳侧妃,不娶小妾,不收通房,永不二心。”
卫如风没料到傅云夕竟然真会这么做,傻眼的看着她,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的男子。继而又生出一股出奇的范怒,寒雁之所以敢说出所嫁之人只能有她这样的话,是不是早就料到傅云夕会这么做。顿时感到自己被人欺骗了一般,心生恼怒,这下,对傅云夕和寒雁,心中痛恨鄙弃不已。
朝中的其他大臣闻言却都是忍不住摇头叹息,傅云夕的风华,自然是万中挑一,自己府上也有女儿,傅云夕作为最佳的女婿人选,如今却说出了只娶寒雁一人的话,这下子,自家府上的女儿们怕是要伤透了心。
傅云夕长身玉立,修长的身影犹如一道未出鞘的利剑,笔直,坚定,墨色的长发被一支莹白的玉簪简单的琯起,却越见其风致。他容颜俊美,长眉斜飞入鬓,墨色凤眸深邃无边,轻轻扬起的薄唇,似乎含着嘲讽的笑意,嘲笑着那些不可置信之人。一身银红绣白蟒的官袍被他穿的气度斐然,傅云夕整个人竟一扫之前的清冷淡漠,竟是出奇的锐利。
“本王以整个玄清王府为聘,下聘庄家四小姐为妃!”清淡的话语,带着微寒的凉意,如同一粒巨石投进平静的深潭,满朝文武霎时间鸦雀无声!
------题外话------
今天茶茶要去公墓扫墓,所以今天只有一更啦> ☆、第六十七章 身世之谜
皇上眯了眯眼:“准了!”
此话一出,众人目瞪口呆,从来没有这样的事,臣子当着金銮殿众人的面提亲,允亲之人竟然是皇上。可是玄清王一直以来与皇上手足情深,却是不争的事实。
傅云夕一撩官袍,屈身半跪:“多谢皇上。”
那目光里却分明是威胁,皇上在心里叹息一声:“如此,便先将亲事定下,只是朕听闻庄四小姐尚未及笄,因此明年及笄后才可完婚。”顿了顿,又道:“朕看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便定在那一日定亲好了。”
傅云夕一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皇上看来也不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啊,便道:“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卫如风和庄仕洋气的跳脚,庄仕洋生气的是,自己的女儿,亲事却完全由不得自己Сhā手,反而是这皇家的两兄弟几句话便定了下来,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卫如风却是不甘,皇上赐婚他和右相千金,本来就令他十分不喜,如今却把寒雁指给了傅云夕,这不是棒打鸳鸯是什么。此刻,在他眼里尊贵贤明的君主变成了仗势欺人的昏君,罪大恶极。
七皇子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抬起袖子冲傅云夕拱了拱手:“祝贺王叔纳得良妃。”
其他官员纷纷效仿,想傅云夕道贺,只有卫王父子与庄仕洋脸上的表情,着实僵硬不堪。
寒雁正在屋中刺绣,近来的绣法是越发不济,几次都扎到了手指头,心绪也不能平静,要是哪个相中了她的人家见了她乱七八糟的绣品,怕是会二话不说退亲。想着想着便又笑起来,罢了,自己立下那样的誓言,今生今世想要嫁人也非易事,这绣品倒也不重要。
汲蓝匆匆忙忙的进来:“小姐,玄清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要娶你为妻呢。”
“不嫁!”掷地有声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寒雁翻了个白眼,继续绣花。傅云夕莫不是当真的,这玩的也太出格了些。
却见汲蓝缩了缩脖子:“可…可是…皇上已经准了。”
“啪”的一下,手中的绣绷子掉在底下,寒雁转过头,勉强笑了一下:“你说什么?”
“皇上答应了玄清王的请求,说是下月初八,便将你与王爷的亲事定下来。”
居然是真的!寒雁站了起来,立刻又坐了回去,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下意识的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确认自己没在做梦。
“怎么可能…”她喃喃道,这傅云夕的手脚也太快了吧,居然就这么把亲事定了下来,这强势霸道的作风,真是令人不敢恭维。最重要的是,他们俩,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呀,最多只是算得上是朋友罢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汲蓝却是既喜悦又担忧的模样:“小姐,那玄清王上次我们在宫宴上见过的,实在是比劳什子卫世子好多了,且是威风凛凛的王爷,小姐嫁过去,倒不用再受这府上人的白眼,只是…”她有些疑惑:“小姐何时与玄清王这般熟识了?”
不仅汲蓝疑惑,寒雁自己也很是不解,想着从见到傅云夕第一面起,除了第一次他对自己有些戒备外,后来都是十分熟稔,仿佛老早以前就认识一般,却又刻意保持着距离,不太热烈,每当自己陷入窘境时,他又能适时的出来解围。似乎已经习惯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猛然间听到傅云夕要娶自己做王妃,寒雁简直无法置信。
之前听他那么说,心中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太当真,只当他是戏耍自己的说法。如今自己立下那样的誓言,京城大街小巷争相流传,他却在这个时候决定娶自己…这人真让人捉摸不透。
汲蓝看着寒雁的脸色:“小姐是不喜欢玄清王?可是王爷是京城里数一数二…”
话没说完就见寒雁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别说喜不喜欢了,皇上准允的事情,这下,不嫁,也得嫁了。”
心中有些怅然若失,自己的亲事,真的就这般决定了,似乎极是草率,却没有上一世嫁给卫如风的期待与羞怯。
到底那一杯毒酒,还是让她失去了许多东西。
姝红走了进来:“小姐,那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寒雁站起身来,一刻也不能等的模样:“我们现在就出府。”
当年自己出生的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终于可以真相大白了。
唯一活着的这个丫鬟叫阿碧,当年是寒雁娘亲王氏的陪嫁丫鬟之一,最出色的是一手好刺绣的手艺,王氏待人和气,与自己的几个丫鬟也相处的其乐融融。可是这个阿碧,却在寒雁出生的当晚便被逐出府去,可怜她忠心耿耿,甚至没能看一眼出世的小姐。
寒雁乘坐马车,一路都是沉默无语,心中激动万分,却又保持着理智让自己清醒。不可以冲动,否则会失去判断力。今日,她必须让自己成为一个局外人,来看待这个阿碧说的每一句话,即使她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即使寒雁相信这其中有隐情,但是对于寒雁来说,这个阿碧只是陌生人。亲近的人尚且不能依赖,对于陌生人,太多的信任,是会致命的。
城北道路乱石丛生,十分坎坷,马车行驶起来也极为颠簸,行了约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处破落的村落,汲蓝扶寒雁下了马车,姝红在前面领路,那车夫在外头候着。只见姝红走到挨着道路边最后一间房屋,扣了扣门。
单从外观看来,那是一间极为破落的屋舍,只用廉价的土坯堆积而成,屋顶是稀稀拉拉的茅草,外头的栅栏是年久失修的模样。寒雁心中一动,这个阿碧,似乎过的十分潦倒。
过了好一会儿,那门才缓缓打开。一个苍老的妇人佝偻着身子,眯缝着浑浊的眼珠仔细打量她们。
汲蓝对那老妇人露出一个笑:“婆婆,我们有事找您。”
那老夫人有些警惕的看了她们一眼,犹豫了很久,才打开门放她们进来。
屋子里比屋外更为破旧,处处都是脏污的痕迹,破墙年久失修,风从外头灌进来,尽是无法御寒的样子。桌子缺了一腿,最外头的一口大锅,里面飘起了一层淡淡的灰尘,似乎很少用过。
寒冬腊月的,屋子里也没有生火,床上只有一床单薄的被子,这是一个独居的老人。寒雁被床铺边篮子里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块一块绣的精美的绣帕。那刺绣图案精美,颜色鲜艳,动物都栩栩如生,实在是巧夺天工。
寒雁转过身,看着那老妇人道:“婆婆,你可认识一个叫阿碧的姑娘?”
那妇人听见寒雁的话,身子一震,缓缓抬起头来,面色变得惨白。
见她此副模样,寒雁笑着道:“我来找她,是因为一些旧事。”
汲蓝见那老妇人没有回答,走到寒雁跟前呵斥:“我知道你就是阿碧,这位是夫人的女儿,小小姐。”
那妇人吃了一惊,方抬起头来细细端详了一番寒雁,突然跪下身来,寒雁正要伸手去扶,却见她嘴里“啊啊”的说个不停,两只枯瘦的手胡乱挥舞着。
寒雁一愣,连忙去看她的嘴巴,见那张开的嘴巴里含糊一片,竟是被人连根拔断了舌头,她是个哑巴!
姝红和汲蓝显然也没有料到,寒雁蹲下身来,将她扶起来:“阿碧?”
那妇人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寒雁只觉得心酸,自己的娘亲王氏,虽然这些年过的也不好,时常受媚姨娘他们的欺负,可是庄仕洋面子上总还是不能让她们过的太难看,吃穿用度差一些,却也过得去。是以娘亲也如那些个贵夫人一般,容貌仍然不俗,可这娘亲从前的贴身丫鬟阿碧,想必年龄也同娘亲查不了多少,竟如此衰老,看上去如同七八十的老妪一般。
她的生活,想必是过的极为艰难的。
寒雁想了想,便道:“你既然无法说话,便只需比划即可,到时候汲蓝说出意思,若是对的,你便点点头,若不对,便摇摇头。”
那妇人便点点头。
寒雁道:“你的舌头,是谁拔掉的?”
汲蓝和姝红皆是一怔,原以为寒雁第一个问起的问题定是自己的身世,没想到她问的却是阿碧的舌头。
阿碧一听,眼泪顿时上涌,只用双手笔画了一下,似乎是做了个高高在上的姿态,汲蓝道:“老爷?”
阿碧点点头。
寒雁问:“他为什么拔掉你的舌头。”
阿碧便伸出手,作势要去拿寒雁头上的簪子。汲蓝看了一眼寒雁,道:“你拿了夫人的簪子?”
阿碧又立刻点点头。
寒雁沉声道:“那么,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阿碧猝然看向寒雁,眸子里是忍不住的惊异。
寒雁道:“只是拿了簪子,想必不至于受此重罚,老爷只是怕你出去乱说什么,我猜,娘亲当时一定向老爷为你求情,否则,你就不是只失了一只舌头,怕是连命也不能留下。”她神色平静,仿佛看透了一切:“老爷想要杀人灭口,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碧怔了半晌,突然对着寒雁拼命的磕头。她身体极为苍老,不一会儿,地上竟然有了斑斑血迹。
寒雁却视而不见,淡淡道:“你不想说,无非是顾忌什么,可是当年我娘与你情同手足,才不惜开罪老爷也要为你求情,留下的一条命,竟然让你为她做些什么也不行么?”
见阿碧神色不定,寒雁又道:“如今府上姬妾野心勃勃,怕是你不知道,我娘在生下我之后便有了一个弟弟,他是我娘的心头肉,可是如今府上的姬妾却想残害我的幼弟,无奈父亲向来对我冷淡,连累了我的胞弟,竟然也是坐视不理的模样。而我,只想知道,父亲这样对我的原因,”她看着阿碧,目光犀利无比,一字一顿缓慢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并非老爷的亲生女儿。”
阿碧瞪大眼睛,身子瘫软在地。
寒雁也不急,等她慢慢的缓过神来,才伸出手,沉重的对汲蓝比划起来。
原来王氏的少年时期,真的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子,这位男子,就是大宗曾经鼎鼎有名的东侯王。
东侯王是王爵世家,老东侯王曾与先皇感情颇深,也是大宗的一个传奇人物,他爱国爱民,一腔忠心义胆。
但是老东侯王的儿子,东侯王的性子却与老东侯王大相径庭。东侯王与他的父亲不同,是个极其狂妄胆大的主,带兵打仗时,曾经孤军一人深入敌方阵营,半夜提着对方主帅的脑袋出了城。也曾扬言天下无敌,他傲气非常,却常常流连于青楼舞馆,甚至过火时,还半夜溜到皇宫的御厨房里偷酒喝。
那个时候先皇在世,因为与老东侯王的关系,对东侯王的荒唐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私心里,还极其喜欢这个好友的儿子。
这个东侯王,后来也娶了妻,却不是王氏,王氏从小便痴恋这位竹马,听闻此消息竟一病不起。
寒雁极少在大宗听过有人提起这位东侯王,因为这是一个禁忌,而禁忌的原因就是,东侯王满门,被灭门了。
是在清明的雨夜,城里的百姓听到有人惨叫和刀枪碰撞的声音,却不敢出门。第二天一早,东侯王府陷入了一片火海,而城门外吊着的,正是死去的东侯王全家的尸体。
无法想像那时候惨烈的画面,老人,小孩,女人,男子,但凡与是东侯王府的家眷,全部被银枪挑破了胸膛,悬挂与城门之外。
先帝派人追查,却迟迟不得下落。有人说是因为东侯王平日行事放浪形骸,结下了不少仇家,这才使得全家被寻仇,满门惨死。不过一生忠君爱国的老东侯王,年老时落到如此结局,实在是令人唏嘘。
先帝便因为此事大病一场,不久后就驾崩了,同时也在全国下了封口令,不许百姓谈论此事,大概是觉得东侯王死的太过凄惨,对待嚼舌根的手段竟然十分凌厉。
而王氏,却在东侯王死后的不久,嫁给了庄仕洋。
王氏心里并没有庄仕洋,但是她却在东侯王死后匆匆忙忙的出嫁了,仿佛等也等不及,甚至于不顾父母的反对。王氏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家世也算殷实,当时的庄仕洋不过是一介小官,有此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是成亲后,庄仕洋却一改之前的热烈,对王氏不冷不淡起来,而王氏,似乎眼中从来就没有庄仕洋,两人貌合神离。
却就在不久后,王氏有了身孕的消息传了出来。
当时庄府上下都传言,王氏根本没和老爷圆房,那孩子必定不是老爷的种,王氏之所以匆匆忙忙的下嫁,就是因为肚子里的种快藏不住了。
谁会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呢?
阿碧只知道,东侯王死后,王氏日日捧着小时候东侯王送她的玉镯子哭泣,神情哀戚无比。
王氏向来心志坚定,若心爱之人惨死,自然也会一心跟随,碧落黄泉永不分开。
可是,她却匆匆忙忙的下嫁与一介小官,不久后就有了孩子。
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正常的事情。
寒雁看着她:“你是说,我是东侯王的女儿?”
比划完这段往事,阿碧已经是泪流满面,抬起头却见寒雁神色毫无波澜,仿佛是听一个虚构的故事,不由得愣了一下。
寒雁缓缓地重复:“东侯王的女儿?”
阿碧连忙点头。
寒雁溢出了一个笑容,却捏紧了双拳。
被灭门的东侯王府,一个未婚先孕的闺阁女子,王爵遗孤,身世成谜。
她站起身来:“阿碧,这些年来,你过得很辛苦吧。”
阿碧呆了呆,点了点头。
寒雁环视了周围破旧的环境一遍,笑着道:“你落到今天的境地,也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吗?”
阿碧看着她不说话。
寒雁蹲下身来,直视着她的目光:“你说的,我该是信,还是不信呢?”
阿碧只觉得被寒雁那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浑身上下竟像是被看透了一般,不由得快速低下头去,却见寒雁清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汲蓝,给阿碧拿一袋银子,”见阿碧盯着她,寒雁又是温和的一笑:“娘亲若在世,看见你这般模样,不知道有多心疼。”
阿碧的手颤了一颤。
“知道吗,真相有时候,可以解决很多事情。”寒雁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妇人,她说:“你的刺绣很不错,当年娘亲就是看中了这样的刺绣,才会将你一并带过去的吧。”
阿碧只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寒雁,怔怔的看着寒雁,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让她觉得深不可测。那清澈的目光让她如芒刺在背,她…与夫人一点都不像,夫人是委婉而坚定的,却只会温柔的看着别人。可是面前的小姑娘,看人的眼神像是看一具器物,敏感,审视,探究,和不容欺骗的洞悉。
寒雁走到门口边,作势要离开,转过头来对仍跪在地上的阿碧道:“隐瞒就是背叛。阿碧,”她说:“时间久远,许多事情你怕都记不清了,给你回忆的时间,过几日我会再过来,希望到时候的你,能有不一样的说法。”
她唇角含笑,语气却是侵透骨髓的犀利:“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若你能坦诚,我保证,你将永远不用过这丧家之犬一般的生活。”
------题外话------
感谢雨弥漫亲的评价票~郭子珊,花月幽兰,wh520301,飘雪北国,18617305571,柳叶123以及其他给茶茶投票的亲~郭子珊姑娘的鲜花~MUA~晚上有二更,更第二卷了。
☆、第六十八章 背后势力
寒雁回到庄府的时候,甫进门,便见周氏两姐妹坐在正厅喝茶,见她回来,大周氏笑着招呼道:“恭喜雁儿了。”
寒雁淡淡冲她们颔首,这样简单的动作,今日她做的异常缓慢,那昂着的头,倨傲的眼神,看在周氏眼中便异常刺眼。
汲蓝有样学样,连忙过来搀扶她,嘴里不住道:“小姐,慢点走,若是摔坏了,王爷可要怪罪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小姐了。”
姝红也开了口:“多嘴什么,小姐是未来的王妃,还用得着你来多嘴。”
这一唱一和之间,周氏的脸色难看的要命,却见庄语山依偎着庄仕洋走了进来。
寒雁便朝他微微一笑:“父亲,语山姐姐。”
庄仕洋一看到她,心中自然气急不已,早晨的事情,让他在群臣面前颜面无光。虽然都来恭喜,可是谁都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偏偏还嫁给了玄清王,玄清王权势滔天,岂不是他日后见了寒雁,还得行礼,想到这里,越发的恼怒。
庄语山心中恨得牙痒痒,本以为世子之事,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一把。庄寒雁只能成为一个没人要的妒妇,可是如今,却传出了玄清王要娶她做王妃的消息。且不说玄清王府在大宗是多么的尊贵富丽,单是那玄清王,便是多少闺阁女儿的梦中情人。可是庄寒雁,一个无才无貌,亦不受宠的女子,如何能有这样的好命!
她笑着道:“听说了王爷与四妹妹的事,我便在这里与四妹妹道一声恭喜了。”她看着寒雁:“只是既然成了王妃,四妹妹便不要这样抛头露脸为好,若是折辱了王爷的脸面,怕是外头还会传言庄府的不是。”
庄仕洋一听,顿时恼怒道:“身为女儿家,不呆在府里,到处乱跑什么,哼,别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这样刻薄的话语,换做是任何一人,有谁会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呢。寒雁垂下头,唇边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或者是因为,自己身体里本身就不是流着他的血呢?
她道:“父亲有所不知,玄清王提亲,对庄府来说也是一个体面,可惜寒雁自从娘亲过世之后,便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首饰,”她本身穿着极为素淡,和富贵艳丽的庄语山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见庄仕洋的脸色有些尴尬,她又道:“所以寒雁便出去为自己添置些衣裳首饰,免得日后玄清王怪罪下来,那才是真正的失了庄府的体面。”
未过门的王妃穿的如此寒酸,若是传出去,玄清王恼怒之下,倒是会真的对庄府不利,庄仕洋这才轻咳两声:“如此,你便去添些首饰吧。”
庄语山却是有些发酸的开口:“四妹妹何必这样说,日后成了王妃,自然是绫罗绸缎享之不尽,怎么还用自己添置呢?”
寒雁也微微一笑:“说的也是,想必李小姐即将嫁入卫王府,世子也是十分喜欢的,待世子妃过门之后必定倾心相待,如此说来,倒是顾不上语山姐姐,语山姐姐倒是要为自己精心准备一番。姝红,”她转过头吩咐:“便将我方才买的首饰全送给语山姐姐吧,语山姐姐用得着。”
汲蓝在心里偷笑,难怪寒雁方才在回府路上买了那样一大堆俗气又廉价的首饰,当时她还疑惑小姐的眼光怎么变得这般不济。现在看来,像是早就料到了二小姐会找茬。
庄语山被寒雁这一番话气的几欲吐血,寒雁这几句话,明里暗里都说的是她庄语山做的是侧妃,上头还有个世子妃压着。她自然不敢与世子妃做对,且不说世子妃本身比自己尊贵一头,单是右相千金这个名头,也是她一个五品官员的庶女不能招惹的。心中郁闷难当,再看寒雁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庄语山差点咬碎银牙,恨恨道:“那就谢谢四妹妹了。”
寒雁含笑不语。
周氏听出了这两姐妹话里的针锋相对,心中气愤寒雁的目中无人,却也不敢轻易多说什么。眼下寒雁的身份更加高贵,不是她能随便动弹的。大周氏却是目光闪了闪,笑着打圆场:“姐妹之间就是应当互相帮助,日后雁儿进了玄清王府,语儿进了卫王府,也要多多来往才是。”
庄语山不屑的冷哼一声,寒雁却是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语山姐姐的。”
与周氏他们打完太极,回到清秋苑,寒雁在榻上坐下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今日的一番波折,委实用了她不少力气。遂皱着眉头,一手按着自己的额心。
汲蓝端来茶给她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看着寒雁忍不住问道:“小姐,今日那个阿碧…”
寒雁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道:“如何?”
汲蓝看了一眼姝红,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是不信她?”
寒雁反问:“你觉得我该信?”
汲蓝有些犹疑,见寒雁一脸鼓励的看着她,明白自家小姐是想听自己说下去,便道:“奴婢觉得,那阿碧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可是小姐最后那句话,就是她今日没有说实话,奴婢不明白。”
寒雁笑了笑,对着一边沉默不语的姝红道:“姝红,你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姝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看着寒雁吐出两个字:“老爷…”
“没错。”寒雁赞许的点了点头:“问题就在这里。”
“小姐…”汲蓝还是不明白,不解的看着寒雁。
“阿碧将一切都推到了老爷身上,”寒雁道:“可是她忘了,老爷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吏,如何有这么大的权利去处置一帮人。即便是府中的下人,只要不是死签,杀了人,平白无故赶走人,都是要被官府追查的。”
汲蓝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难怪了,当时的阿碧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老爷干的,现在听寒雁这么说,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她完全没有提到别的人,这很奇怪,东侯王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够瞒下来的。就算这事情很隐蔽,可是在阿碧的描述中,一个相关人都没有。就好像只是娘亲与老爷之间的事,这太反常了。”
寒雁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而她最大的破绽,就是她自己。”
这下换做是姝红疑惑了,看着寒雁问道:“小姐这是何意?”
“她有那样一手高超的绣法,”寒雁笑着道:“我曾在那篮子里见过她的绣品,虽然有心掩饰,仍然是十分巧妙地。凭借那样的手艺,随便去一个什么大户人家做绣娘,她都不至于活成现在这般潦倒的模样。”
“小姐的意思是…”汲蓝若有所思。
“她在躲,隐藏自己,不让别人发现她的存在。”寒雁低头抿了一口茶:“所以不惜在城东的一个小村落,故意将手艺显得拙劣,缝缝补补来补贴家用。”
“既然如此,离开京城不是更好吗?”姝红看着寒雁道。
寒雁微微一笑:“没错,这就是破绽的地方。”
一个千方百计想要隐藏自己踪迹的人,远走高飞是最好的做法。阿碧曾在京城里的庄王府做工,被赶出府之后按照常理,被拔掉了舌头,应当远离这个伤心之地。可是她却留了下来,而留下来之后却隐藏自己,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根本无法离开。
“怎么样的可能,才会是根本无法离开京城呢?”寒雁有意的问两个丫鬟,作为自己的心腹,现在开始,她就要一点点将她们培养成心思敏捷的护卫,要有窥一管可见全豹的聪慧。
“那是因为,一直有人在监视着她!”汲蓝有了这个发现,兴奋的望着寒雁,寒雁肯定的冲她点了点头。姝红道:“可是这么多年,她仍旧隐姓埋名,说明对那个监视她的人还是存有忌惮。”她有些疑惑:“可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应该呀!”
寒雁的目光一沉:“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地方。”
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寒雁缓缓道:“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阿碧却仍旧对那股监视她的势力如此忌惮,甚至于对着我们也不肯说实话,”她垂下眸子:“那股势力有多可怕。”
听到寒雁的话,两个丫鬟俱是吃了一惊,寒雁已经看到了这一幕,那个在幕后监视一切的势力,越是可怕,对她们查起这桩往事,越不利。
寒雁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能在京城里这么多年布置着眼线,让一个平凡的丫鬟连出城一事都达不到,当年又不动声色的处理东侯王一事甚至于让此事不见天日,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族中人。
那是寒雁最不愿意看见的。
与皇族博弈,犹如与虎谋皮,阿碧怕成这样,想必当年那股势力十分凶残狠毒的,若是再被他们发现自己着手调查那事,恐怕…
可是,那股势力,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可能是东侯王之女呢?
这一刻,寒雁突然很想知道有关东侯王的一切,那个消失在火海中的传奇王府,那个有可能是自己父亲的,特别的男人。
“姐姐!”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却是庄寒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见寒雁,顾不得坐下来喝茶,喘着粗气道:“我听说玄清王要娶你做王妃,此事可是真的?”
寒雁拉着他坐下来,道:“当然是真的。”
庄寒明便懊恼道:“我如今才知晓,实在是对不住姐姐,”他看着寒雁:“你见过那玄清王没有…。可…喜欢他?”
寒雁愣了愣,笑起来:“说什么喜不喜欢的,皇上都御赐的婚事,还有说不喜欢的权力?”
庄寒明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若不喜欢,自然是不能嫁的,”他看着寒雁,眼中泛起泪花:“我只有一位姐姐,若你过的不好…”
寒雁只觉得心中暖暖的,安慰他道:“我怎能过得不好,玄清王可是娶我回去做王妃,日后便是尊贵无比,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顿了顿,又道:“那个人也很好,年少有成,容貌俊美,身份尊贵,文武双全。”第一次对着别人夸傅云夕,寒雁有些尴尬,不过越说越觉得有些没底,这个人的条件,似乎是真的十分优秀,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做自己的夫君,便有些深思起来。
庄寒明见寒雁说着说着就有些失神,连忙唤了她一声,撇着嘴道:“还未曾见姐姐你这般夸过一个人,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
听着他故作老成的话语,寒雁不由得被逗乐了:“别说我了,你自己呢,这些天在武馆里习武习得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庄寒明就在顺昌武馆跟着杨琦习武了,起初寒雁还担心杨琦会不会收庄寒明为徒,好在令人惊喜的事,杨琦说寒明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倒是高高兴兴的收了这个徒儿。庄寒明每日下了国子监都会去顺昌武馆学习一个时辰的武功,因为此事是瞒着庄仕洋的,所以也不敢久留。时间短暂,故而庄寒明抓住每一次学习的机会,用心将招式记在心中,回头在府中偷偷温习。
庄寒明顿时苦了脸:“师父待我极为严厉,”说着便挽起袖子给寒雁看身上的淤青:“每日身上都是疼得。”
寒雁摸了摸他的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不是要做大将军吗,这点苦都吃不了,日后怎么能成事?”
庄寒明立刻握起拳头:“那是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还会怕这点小痛?”接着看向寒雁:“听说那个王爷曾经也做过将军,若是日后有机会,一定向他讨教几招。”
这话说的狂妄,寒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傅云夕要是知道自己被一个小鬼挑衅,不知道会是怎么一个表情。
“对了,姐,”庄寒明道:“那个张威最近老是和我套近乎…还说要和我一同喝酒去。”
寒雁一惊,果然!当初张威与庄寒明的事情自己并不知晓,可是也知道这没过多久,就出了青楼一事。现在倒是明白了,庄寒明上一世之所以身陷官司,无端得了牢狱之灾,最后重病不治,都是精心的设计,张威便在此时,就开始了一切。
很好,这一世,她一定会让那些害她明哥儿的,付出代价!
“你且不去理会他,”寒雁道:“若他执意要拉你去,你既然已经学会了武功,便大可放手的打他。出了事,父亲怪罪下来,一切有我。”
庄寒明认真的将寒雁的话听进耳朵,点了点头。
------题外话------
回来电脑一直卡,传都传不上去。一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好了。急出翔QAQ感谢给茶茶投票的各位,ptfptf给茶茶投了三张,不知道说什么表示感谢了。今天更得这么晚实在抱歉。明天恢复万更,时间改在下午四点左右,谢谢亲爱滴们体谅~=3=
☆、第六十九章 闺中刺客
大约是傅云夕要娶自己的消息传来,这几日周氏姐妹竟然安分了许多,庄语山也只是偶尔遇见寒雁出言嘲讽几句,倒是媚姨娘,送了一大堆礼品,一脸的讨好。
寒雁如今也不想与她撕破脸面,两人依旧保持着合作的关系。这几日去柴静那里的倒是愈发的勤了。
今日寒雁只带了姝红,后山上与柴静拜别后,天还未亮,便又匆忙往府上赶。正是冬日,天色沉沉,庄府一片寂静无声,偶尔有狗微弱的叫几声,十分隐蔽。
寒雁和姝红从后院中的狗洞中爬出来,刚刚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灰尘,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血腥味几乎就在自己鼻尖,下意识的,寒雁去拉姝红,身子方一动,后面便被一个有力的臂膀禁锢住身子,冰凉的刀锋抵在了自己咽喉。
姝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正想要呼救,却见寒雁对她使了个眼色,顿时住了嘴,只是一脸警惕的盯着挟持寒雁的人。
眼下四下无人,丫鬟们都在府中沉睡,自己这幅外出方归的形象万万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且这人不知是什么身份,若是惹恼了他,自己丢了性命可就坏了。
想了想,寒雁便压低声音道:“阁下可是走错了路,若是如此,放开小女,小女自然会为阁下带路。”
那人抵在寒雁咽喉的刀逼近了几分,声音嘶哑难当:“少废话!”
寒雁感觉到越靠近这个人,这个人身上的血腥味越加浓重,禁锢住自己的身子也有些僵硬,细细观察,那抵着自己咽喉的,拿刀的手都似乎有些颤抖,心下了然,她倒是不疾不徐的开口:“阁下已经受了伤,再不处理,怕是对身体不好。”
那人没料到寒雁这般胆大,沉默了半晌,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怕。”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自然不会杀我。”寒雁笑了笑:“只是不知道,阁下眼下这般行为,倒是要做什么了。”
那人喘了口气:“带我避且一避。”
寒雁心中一动,这人莫不是被人追杀,一路逃离至此?若是这般救了他,以后倒是不知道会为自己惹来多少麻烦。可是若不救他…寒雁看了一眼姝红,眼下是不救也得救了,心中叹了口气,她道:“你放开我,我不叫,你且随我来吧。”
那人犹豫了一下,警告般的在寒雁耳边威胁:“别耍花招,否则我就把你和这丫头一块杀掉。”见寒雁乖乖的没有动弹,这才渐渐松了手。寒雁拉住姝红,对那人示意让他跟上。
“小姐…咱们这是要把他送去哪?”姝红担忧道,对方似乎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可是如今清秋苑并没有多余的空房…寒雁皱了皱眉:“没办法了,先把他带到我房里去。”
那人随寒雁进了里屋,寒雁将寝房的门关好,姝红点上灯,这才看清楚那个挟持寒雁的人是何模样。
那是一个年轻高大的男子,生的俊朗魁梧,一双碧色的眼睛犹如野狼一般,此刻像猎物一般的看着寒雁。他穿着一件玄色长袍,整个人傲气非常,寒雁注意到他轮廓深邃,五官较之中原人更加明艳,似乎是个异族男子,然而他所展现的气度,却不像是个普通人。此刻这人的玄色衣袍前胸湿了一大块,看得出被水浸湿的痕迹,然而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却提醒着众人,那并不是水。
这是一个受了伤的男子,却仍旧让人觉得危险,仿佛陷入了绝境的孤狼,即便狼狈,去有着反击的力量。
在寒雁打量这个人的时候,对方也正在观察她、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丫鬟,待寒雁将他领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居然是这府上的小姐。哪个大家小姐会半夜三更的偷跑出去,大清早的时候才回来。莫不是私会情郎去了,想着看向寒雁的目光就有些轻浮的意味。
却见站在屋中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扎着两个圆圆的团子髻,一身粗布短衣马褂,脸蛋倒是清秀,却也称不上特备漂亮,只是看着令人觉得舒服温婉。放在在暗处没能看清楚寒雁的模样,只是觉得对方这般镇定,应当是上了年纪,没想到看到一个未及笄的小娃娃,顿时有些傻眼。
寒雁见她傻愣愣的模样,让姝红将他带到外头的屋子,自己换了身衣服才出来。一出来,便扔给了那人一大堆药:“我不知你究竟受了什么伤,如今屋子里的药全部都在这里了,自己挑一个吧。”
那人见寒雁完全不害怕自己的模样,有些赞许她的从容不迫,却还是故意沉着脸阴声道:“若耍花招,立刻要你的命。”
寒雁冲他笑笑,做了个手势:“请便。”
那人见寒雁油盐不进,遂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寒雁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阁下似乎不是中原人?”
男子瞥了他一眼,道:“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寒雁耸耸肩:“我救了你一命,至少也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救了我一命?”那人不怒反笑:“我叫卓七。”
这当是个假名字,寒雁瞬间便有种直觉,只是这也不重要,便道:“卓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卓七听了他的话,碧色的眼眸一沉:“直到安全为止。”
“谁在追杀你?”寒雁看着他,卓七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看向寒雁的目光也极为警惕:“你的话太多了。”
寒雁只好点了点头:“卓公子离开后,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吧?”
她的问话句句都是重点,卓七有些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眼,与她打交道,竟像是与成年人打交道一般。说出的话要考虑,要斟酌,这个小姑娘的锋芒虽未露,却像一把上好的剑,自然有些荣光。
她,真的是很有趣。
像是猫儿在看到一只猎物一般,卓七恶劣的勾起嘴角:“麻烦可大了…”
“既然如此,”寒雁笑着道:“带给我麻烦的人,我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铲除。”
“你如何铲除我?”卓七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寒雁笑意盈盈,目光落在卓七刚敷过药的前胸上。
卓七脸色一变:“你用毒?”
“你说呢?”她笑的像朵无害的蔷薇。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寒雁神色一凛,姝红急忙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官差,像是在查人。”
这下可好了,寒雁瞪了卓七一眼,这人果然是个会招惹麻烦的,只是招惹了官差,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推着卓七进了里屋,对着他“嘘”了一声,目光霎时间变得凝重无比:“不想死就别出声。”
从未被人这般威胁过,对方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小女娃,他如狼的眸子顿时变得有些幽深,俊美的五官此刻出奇的邪肆。
很好,这个小东西是此次意外的收获,如果可以,一起带回去好了。
庄府上下此刻灯火通明,周氏两姐妹披上衣服走到院中,庄语山也醒了过来,见官兵们将庄府团团围住,举着火把照明,有些害怕:“这是怎么了?”
庄仕洋也是一脸疑惑,为首的官兵冲庄仕洋行了个礼:“打扰了,庄大人,我们奉命来此处搜寻刺客。”
“刺客?”庄仕洋大惊:“哪来的刺客?”
官兵头子道:“今夜皇上遇刺,我们一路追寻刺客到了此处,眼见着刺客进了贵府,这才叨扰。”
媚姨娘挺着个大肚子,闻言吓了一跳,害怕的依偎到庄仕洋身边:“老爷,妾身这可给吓坏了,既然有刺客,那便让官爷们搜吧,若是躲在咱们府上,可就危险了。”
关系到皇上,庄仕洋自然不敢拒绝,况且他对刺客本身也是极为忌惮,忙不迭的点点头:“辛苦各位了。”
那官兵头子接着道:“我们见那刺客进了东南处…”
“东南处?”不等他说完,周氏惊叫起来:“那不是四小姐住的地方吗?”
“那我们赶快去看看吧,雁儿以后是要成为玄清王妃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周氏担忧道,语气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庄语山也赶忙跟着道:“四妹妹平日里最是柔弱,爹,我们赶快去清秋苑看看吧。”
一边的媚姨娘看着眼前一切,不禁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那刺客要是没在寒雁的清秋苑便罢了,若是在…。寒雁落得一个窝藏刺客的罪名,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便是没有窝藏刺客,被刺客挟持,或是同刺客共处一室的消息传了出去,清白也便毁了。日后如何还能如玄清王府的大门。
周氏两姐妹,委实打的好算盘。
心中这么想,媚姨娘却笑着道:“妾身也是这般想的,老爷,不如去清秋苑看看吧。”
庄仕洋看着一旁握拳不语的庄寒明,点了点头。
或许这一行人里,只有庄寒明是真心担忧寒雁的处境。
却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清秋苑,此时鸡叫刚过,天色露出些微亮光,那明亮的火把将清秋苑照的异常清晰,官兵们迅速围住清秋苑,一个刚起来的老妈妈见了吓了一跳,连忙去请寒雁。
此时的清秋苑,寂静冷清,完全看不出特殊的模样,一切跟以往没什么不同。汲蓝穿好衣服,进了里屋,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女子方起床的声音:“什么事啊?”
那声音娇娇怯怯,带着一丝慵懒,似乎是刚起床不久的迷糊声音,官兵头子大声道:“打扰了,庄小姐,属下奉命来此处搜寻刺客,还望庄小姐行个方便。”
里面传来寒雁疑惑的声音:“刺客?我并没有见到什么刺客啊?”
周氏笑道:“四小姐,官爷也是怕你有危险,大家都在呢,四小姐不如行个方便好了。”
寒雁的声音有些慌乱:“那容我换件衣裳…”
紧接着,屋中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迟迟不见寒雁开门说话。
“四小姐?”官兵头子有些不耐烦,又见寒雁迟迟不开门,便起了疑心。
周氏心中大喜,料定寒雁是被刺客挟持了,心中虽然也有些忌惮那刺客,可是更加欣喜无比。一个女儿家在闺房被刺客挟持,传出去了,玄清王还能要她才怪。到了那时,看她还能像如今这样耀武扬威。
大周氏眼睛亮了亮,与周氏对视一眼,冲里面喊:“雁儿,雁儿你怎么不出声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庄语山见状,也细着嗓子焦急的唤:“四妹妹,你可别吓我们啊,大家都在,你怎么样?”
庄仕洋整个人都十分紧张,却不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只是刺客出现在自己府上,有些心有余悸而已。便后退了几步,怕待会儿受伤。
庄寒明也是焦急无比,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有摸了摸里衣腰中的软剑,心中下定决心,若是寒雁真的被挟持,就算拼了命,也要将她从刺客手里救出来。
即便外头人这样喊,里面却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官兵们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周氏见状便道:“各位官爷,怕是四小姐被人挟持了…不如,就这么冲进去吧。”
官兵见迟迟没有反应,已然起了疑心,如今听周氏这么说,二话不说就要破门而入。
“站住!”却是庄寒明挡在官兵面前:“我姐姐如今尚在闺中,你们就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污了她的名声怎么办?”庄寒明怒气冲冲的凝视这周氏两姐妹,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寒雁如今被人挟持,万一衣衫不整…被这么多官兵男子看到,如何了得!
大周氏却是摆了摆手:“小少爷别这么说,官爷也是为了雁儿好,若是雁儿此刻在那贼人手里,耽误了救她的时机,雁儿可就危险了,再说,”她一脸温柔慈爱的看着庄寒明:“雁儿日后可是玄清王府的王妃,谁敢坏她的名声?”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大,在场的官兵们都听到了。他们长年累月仗势欺人,一听到这话,不由得露出色眯眯的眼神。若是那女子衣衫不整,岂不是可以见到玄清王妃的美色,这可是不多见的美事。当下更是不管不顾,直接抽到就一脚踹开了大门。庄寒明阻拦不住,眼见着那大门被人踹开,周围的官兵堵在门口,官兵头子身后跟着两个侍卫,率先走了进去。
大周氏一边念着“雁儿”,一边跟着走了进去,满脸尽是担忧。庄寒明心中担忧,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庄语山和周氏虽然有些害怕,可是一想到可以看见寒雁被人欺辱,名声全失的惨样,心中便快慰无比,遂也跟了进去。只有庄仕洋和媚姨娘,晚姨娘母女还站在外头。庄仕洋是因为不敢冒这个险,媚姨娘则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庄寒雁也不是个好摆布的,若是周氏和庄寒雁交恶,没准儿她还能成为渔翁得利的那个。
晚姨娘只是数着手上的一串佛珠,什么都不说的模样,庄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最终却低下了头。
踹开的里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用香料掩住了,到底还是泄露了一两分。
周氏在闻到这股味道的同时就确定了寒雁与那刺客脱不了干系,瞬间便尖声叫道:“四小姐,你没事吧?”
可是天色尚且未明,屋子里没有电灯,一篇黑漆漆的模样,什么都看不清。庄语山连忙让身边的丫鬟点上灯,光亮出现的一霎那,屋子里的一切尽收众人眼底。
只见冰凉的地面上,寒雁穿着一件素白的小袄,外头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衣,脸色苍白如纸的跌坐在床边,发丝有些凌乱。
“哎呀!”庄语山惊叫一声:“四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寒雁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才清醒过来,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汲蓝连忙搀着她重新坐到床上。
官兵在屋子里搜查一番,什么都没有搜到,周氏有些不甘心,担忧的看着寒雁道:“四小姐,这屋子里,可曾进过什么人?”
庄寒明瞪了周氏一眼,这话说的,仿佛寒雁在屋中藏了个什么人一般,要是传到外头去,不知道说的有多难听。
寒雁摇了摇头。
大周氏却指着床脚的一块血迹,大声道:“这儿怎么会有血?”
那些官兵本来就对寒雁的异常举动生疑,进来后却没发现刺客的踪迹,不免有些沮丧。听闻大周氏这话,立刻围了上来,见那床脚,果然有一块新鲜的血迹,甚至没有干透的样子,看着寒雁的目光就有些凌厉起来:“还望庄四小姐给我等一个解释。”
却见寒雁像是有气无力的模样,挥了挥手,不再说话。
庄语山恍然大悟一般:“难不成四妹妹刚刚与那人搏斗过,现在那人逃了…”
一个女子与刺客半夜搏斗,怎么说都是引人遐想,庄寒明怒不可遏:“住嘴!”走到寒雁身边,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虽然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怕真的如庄语山所说,那样不是更加伤害寒雁?
正在僵持之时,姝红端着一碗药急匆匆的进来,一边走一边道:“总算煎好了。”寒雁。汲蓝接过姝红手里的药碗,凑到寒雁嘴边,喂寒雁喝了下去。
“这是什么药?”庄寒明从来没有见过寒雁喝这种药,有些疑惑的问。
姝红回道:“回少爷,小姐平日里身子虚弱,大夫便开了一副补气养血的方子。平日里便是清晨起床后喝一碗,若是不喝,就会头晕。今日官爷们来的太急,还没来得及煎药,想是小姐发病了,这才浑身无力,没有力气回话,甚至跌倒在地。”
这一番话,便将自己为何跌坐在地,又迟迟不肯开门的原因说了个清楚。是因为今早寒雁没有喝药,导致发病了,这才没有力气回答周氏的疑问。
周氏却仍旧是不甘心,看着寒雁道:“那这里的血迹又是从哪里来的?从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血迹?”
这般咄咄逼人的话语,官兵们狐疑的眼光,寒雁喝完汲蓝喂的药,脸色红润了几分,歇息了一会儿,才有了力气回答:“真是对不住官爷,寒雁方才想要起身下来开门,可谁知刚下床便觉得头脑晕眩,失去知觉,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见姨娘进来,也没力气说的上话。”
她看着那血迹,笑了笑,似乎是极为不好意思:“前些日子,丫鬟们从外头逮来了一只画眉,那画眉生的伶俐可爱,寒雁十分喜欢。”庄语山道:“四妹妹说这些干什么,莫不是要岔开话题,如今我们疑惑的是为什么会有血迹。”
寒雁看向庄语山,见她神色得意,一副认定自己没有办法遮掩过去的模样,施施然一笑:“这正是我要说的地方。”她看着官兵头子:“寒雁自己贪玩,不小心放跑了那只画眉,那鸟儿在房里乱飞,寒雁追着赶着,不慎跌了一跤,摔坏了手,当时便流了血。”
大周氏走上前来:“可这血迹分明是新鲜的,雁儿你是前些日子受的伤,为何血迹都未干?”
那官兵也听出了周氏两姐妹话里的意思,目光带着逼人的压迫。寒雁仍旧轻轻松松的笑道:“没错,那伤的确是好了,可是今日起来雁儿头晕摔了一跤,便又将那初旧伤口撕裂开了。”
不等官兵说话,庄语山便开口:“四妹妹可否让我们看看那处伤?”
寒雁含笑不语。
眼见着事情快要解决,庄语山却不依不饶,庄寒明十分恼怒,看着她道:“凭什么要给你看!”这分明是不相信寒雁的话,要寒雁拿出正剧,逼人至此,庄语山实在太过可恶!
大周氏笑着道:“雁儿不必紧张,不是语儿怀疑你的话,只是如今府上有了刺客之事非同寻常,实在是不可大意。再说了,”她看着寒雁,神色莫辨:“若是真的有了伤,老爷让人寻了大夫来看,岂不是更好?”
那官兵闻言也道:“请庄姑娘容我们看一看伤口。”
寒雁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大周氏微笑,笑的其余人都有些毛骨悚然之时,才慢慢开口:“姨娘所言差异,不是若受了伤,而是真的受了伤。只是寒雁受伤之时,父亲和姨娘不知晓罢了,”她的语气带着嘲讽:“说起来,还真是得感谢这位刺客,否则,寒雁这伤怕是请不到大夫,只有自个儿慢慢愈合了。”
这便是说周氏姐妹惺惺作态,同时也言明了寒雁在庄府上地位的卑微,受了伤却无人关注,非要等到有了刺客来临之时,才会被逼着露出伤口。
“四妹妹如今说什么都好,”庄语山的笑容有些狰狞:“只是须得让我们看看伤口。”
“伤口?”寒雁笑着道:“今日是非看寒雁伤口不可了?”
周氏笑容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狠意:“四小姐,这是为了庄府好。”
她们全部都笃定寒雁是没有伤口的,一切的说辞只是为了掩饰,只要寒雁身上没有伤,刚才的一番话全都是谎言,无法解释那血迹的由来,便是窝藏刺客。这下子,皇帝也救不了她!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机会,周氏感觉全身都摁不住激动起来,大周氏也是笑意盈盈的凑上前:“四小姐,还请让官爷看看你的伤口吧。”她的唇角是掌握一切的自信微笑。
寒雁冷眼看着眼前心怀鬼胎之人,他们全都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其实上一世,自己并没有与他们为敌,却也被她们毒害至此。这一世,历史似乎正在重演,只是他们的手段,比之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丑恶的嘴脸,如今被她刻在心底,总有一天,要她们血债血偿!
“如果寒雁说不,会怎么样?”她看着面前的药碗,神色未明。
那官兵头子已然发现寒雁与周氏姐妹的不对了,也乐得在一边看好戏,无论如何,那刺客只要有了一个交待,对他都是有利无害的。
“四小姐,”周氏的声音像是一尾阴毒的毒蛇:“你不能说不?”
“如此甚好,”寒雁毫不示弱,一扬袖子:“那便看吧!”
袖子挽开的地方,缠绕着一圈一圈的绷带,那绷带正在往外渗出点点血迹,殷虹了一片。
周氏与大周氏对视一眼,显然是没有料到会有这般动作。庄语山想了想,笑着道:“四妹妹不如拆了绷带,如何?”
“你欺人太甚!”庄寒明愤怒异常,本来见寒雁受伤就已经心如刀绞,如今这周氏母女这般可恨,竟是要寒雁撕开伤口,只为了确认她的怀疑!
周氏看着寒雁,却见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漏洞,即看不出自信,亦看不出心虚,不由得有些茫然。一边的大周氏已经开口:“雁儿,反正也是要换药的,不如就撕了这条绷带好了。”
她心中断定,寒雁之前之所以遮挡,不愿意给众人看伤口,便是有原因的。如今庄语山的话虽然直接,却也是最好的办法。她直觉寒雁在说谎,至少一定见过那个刺客,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个扳倒她的机会,若不除去,日后便更加难过了。况且,她看着寒雁满不在乎的神色,这个对手太过可怕,若不除去,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听见大周氏都这么说,周氏便也笑着道:“是呀,四小姐,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们不能看的。”
寒雁也笑眯眯的看着她:“不是寒雁不给各位看,只是,怕各位看不起。”
“你什么意思?”庄语山狐疑道,寒雁的语气让她觉得有些后怕,可是又料定她没什么后招。
寒雁也笑:“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各位看了之后不要后悔,因为,后悔也没有用处了!”
周氏定了定神:“四小姐的话我们都是有些不懂了,不过,伤口是一定要看的,我们呀,可是真正的关心四小姐的身子。若是落下疤的话…”
寒雁唇角一勾,也不说话,一只手“哗啦”一下迅速撕开那绷带,雪白的绷带带着血丝被从皮肉伤强行撕开,庄寒明看着都忍不住咬了一下呀。寒雁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扬手,那绷带便被扔到一边,只见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氏:“姨娘可满意了?”
见那绷带撕开的地方,全是一片血肉模糊。寒雁吩咐汲蓝:“去拿壶热酒来。”
那官兵平日里见过无数惨烈的模样,此刻见寒雁这般不把自己的伤口当回事,也忍不住有些惊讶,但凡女儿家,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自然是娇气的,莫说直接将绷带从伤口处撕扯下来,但是跌倒了磕破点皮,也要自个儿躲在房里哭上半宿。可是这小姑娘,对待自己的狠意,让他有些胆寒。
汲蓝很快拿了一壶烫好的热酒,寒雁一把接过酒壶,眼都没眨的往那伤口处一浇,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遂咬了咬牙,顿了顿,才抬起头来笑了笑:“这下…官爷,周姨娘,周夫人,语山姐姐,可曾看清楚了?”
她一字一顿的将几个人的名字念了出来,不像是呼喊,倒像是要将这几个人的名字记在心中,日后报复回来一般。几人都是觉得脊背上一凉,见寒雁的伤口处被那热酒一浇,血迹褪去,竟是一道手指长的伤口,似乎是被利器划伤,皮肉都翻了出来,伤口竟是极深的模样。
寒雁笑着看着众人,不顾自己的伤口还在往下滴血:“诸位,眼下还有什么疑惑想要寒雁为你们解答?”
那官兵讪讪一笑:“误会,误会一场,原来此处并没有刺客。还望小姐体谅。”说完就要告辞离去,却听见寒雁一声轻飘飘的“站住。”脚步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寒雁端详着自己的伤口,半晌抬起头来看着他,缓缓开口:“若我不体谅呢?”
那官兵闻言一怔,心中苦不堪言,这小丫头便是个不好对付的,当时自己只顾着看戏,竟然没有料到一旦无事,那丫头必定不会让自己好过,虽说自己一节官差头子,怕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怎么也说不过去。可是他知道,自己在人群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看人是极准的,这小姑娘,绝对有办法给自己难堪。
“这…”他有些为难。
周氏没有见到自己想看的一幕,尖声道:“四小姐怎么能这样同官爷说话,官爷也是奉了皇上的差事,难不成四小姐还要算账不成?”
寒雁冷笑:“我自然不敢与官爷说半个不是,可是,玄清王妃呢?”
此话一出,周氏立刻噤声,大周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寒雁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难道官爷便可以以搜寻刺客为名,逼着玄清王妃让出闺房,任人搜寻。难道官爷就可以咄咄逼人,非要寒雁露出伤口才罢休?”这话明着是说官兵,暗地里却是指周氏他们,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庄语山气的脸色发白,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
寒雁的声音清亮,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传到众人耳朵:“我还未过门,本事闺阁女子,将自己的身子露在外人面前便是大忌,姨娘和周夫人都是嫁过人的,不至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她瞟了那官兵头子一眼:“我是王爷未过门的妻子,遭受此侮辱,你们猜,王爷会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杀了那些看过王妃身子的人!那官兵一听,脸都白了,双腿一软就跪在寒雁面前:“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王妃,王妃饶命啊。”
周氏和庄语山都是目瞪口呆,她们平日里将寒雁看的轻,此时见到官兵头子对寒雁这般忌惮,心中才开始感到后怕。有些不安的看了寒雁一眼。
寒雁只是淡淡道:“你何罪之有?不过秉公办事,放心,今日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如实告诉王爷,王爷明察秋毫,自然不能冤枉了好人。”
那官兵一听,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告诉了王爷,自己哪里还有活路。正想要继续求饶,却又听见寒雁继续道:“官爷不必对寒雁如此客气,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寒雁自然不会怪罪官爷,只是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怕是那刺客也逃了,虽然不应当这样说,但是寒雁还是想说一句:莫要放跑了那故意耽误差事之人,或许,她正是为了要帮助那刺客争取逃跑的时间呢。”
那官兵闻言一怔,立刻就明白寒雁话里的意思,之前就发现寒雁与周氏她们气氛的不对,周氏分明是想找寒雁的麻烦。后来寒雁那一句玄清王妃让他吓破了胆,心中直骂自己昏了头,招惹谁不好,招惹了玄清王妃。心中也对周氏有些埋怨起来,若不是她,自己见屋中无人便走了,何必在此停留惹出这么一出。如今见寒雁有心饶他,自然是顺坡下驴,忙高声到:“这几位扰乱官府办事,当抓起来审问!”
周氏一听,顿时慌了神:“这与我们又何干,我们都是清白的…”
那官差本就对她有气,如今更是想在寒雁面前挣表现,便冷声道:“你们几人一直误导与我,让我怀疑四小姐,如今四小姐委实清白,可时间却耽误了不少,如此看来,倒是你们最有嫌疑,来人,将这几人绑着带回去!”
“周夫人就不必了吧。”寒雁道:“她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应当与此事无关。”大周氏若是被带回官府,想必太师府很快会知道,张太师的命令,没人敢不从,一旦放人,此时便不了了之,倒不如现在放她一马,先收拾了周氏母女。今日她们敢来逼自己,就别想完完整整的回去。自己的那道伤,总要有个收获才是。
官差连连点头:“除了周夫人,都带回去!”
大周氏转过头来看了寒雁一眼,寒雁对她浅浅一笑,目光里尽是挑衅,分明是在说:放马过来。
周氏和庄语山哭嚎道:“不关我们的事啊,你不能抓我们,四小姐好狠的心…”
一直在外头等候的庄仕洋见此情景也傻了眼,没料到进去一会儿,怎么会把周氏母女抓了起来。周氏一见到庄仕洋,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老爷救我,四小姐要官差抓我们!”
“姨娘说错了,”庄仕洋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寒雁从屋里走了出来,手臂上鲜血淋漓:“寒雁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官爷也只是秉公办事,而且,姨娘,此事事关重大,之所以让姨娘走一趟,也是为了庄府好,是吧?”将周氏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见周氏脸色气的发青,寒雁微微笑起来。
媚姨娘走到周氏身边,笑着道:“哟,还以为四小姐有事,没料到有事的居然是周姨娘,今日可真出乎妾身的意料啊。”说完,爱抚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希望不要吓到孩子才好。”
周氏闻言,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媚姨娘的小腹,媚姨娘被她阴森的眼神看的后退一步。庄仕洋不悦的看了周氏一眼,还是压下心头火,对那官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官差只是道:“此事,您还是问周夫人吧。告辞。”说完,不顾周氏母女的叫喊,竟然强行将他们带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庄仕洋看向大周氏。
寒雁伸了个懒腰:“父亲,雁儿身上的伤还没好,要先进屋去包扎伤口了,父亲便和姨娘好好聊吧。”
庄仕洋这才注意到寒雁手上的伤,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都散了吧。”庄寒明有些担忧的看着寒雁,见她冲自己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才放心离开。
待清秋苑再也无一人时,寒雁转身进了屋子,刚一进里屋,便见那人坐在桌前,看着自己的目光意味深长:“小丫头,手段倒是漂亮。”
寒雁也看着他,半晌突出四个字:“果然麻烦!”
------题外话------
电脑最近卡的销魂…谢谢各位的投票~么么哒~男二出来了有木有~大家喜欢他咩【捂脸
☆、第七十章 王爷吃醋
“小丫头,嘴巴还挺毒。”卓七道,生平第一次被嫌弃,这感觉真不怎么样。
寒雁在他对面坐下来:“你欠我一条命,一道伤,还有一瓶药。”
卓七的目光落在她鲜血淋漓的手臂上,想起方才寒雁拔下头上的簪子,干脆利落的划了一道伤口,看的他心惊肉跳,自己却像没事一般的找了快绷带缠好。正因为如此,还能解释房间里挥之不散的血腥味。
“你不必那样做,”他说:“对自己未免太狠。”
寒雁满不在乎的一笑:“即便没有你,今日她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表面上我是吃了亏,自个儿落一道伤,可是她们也别想讨得了好。要算计我,就自己先脱层皮。”
卓七嘴角邪气的勾起:“你真是有趣,如今越发的舍不得离开你了。”
寒雁也道:“我救了你,你也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卓七有意逗她:“以身相许。”
寒雁翘起嘴角:“那倒不必,只要你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就好。”这人太过麻烦,身份也不是平常人。如今若一旦跟他扯上干系,怕是只会徒增烦恼。
卓七紧紧盯着她:“除了这个条件,其他的我全都答应。”
寒雁瞪着他,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寒雁道:“小丫头,我从不欠人人情,若是日后有机会,必定报答与你,”说着站起身来:“今日你因为我受伤,也算是留了伤疤,若是你的王爷夫婿因此嫌弃你,不肯要你了,”卓七的身子退至窗边,冲寒雁暧昧一笑:“我便娶了你,来报救命之恩。”说完身子一闪,屋中只剩下寒雁一人。
寒雁皱了皱眉,正要收拾一下桌上狼藉,却见茶杯边放着一个铁片,拿在手里,竟然有些沉重,上头写着寒雁看不懂的文字。料想是刚才那人留下的,许是贵重万分的东西,便走到床边,手指摸到床脚处一个突起的地方,用力一掀,整个床板掀开,出现了一个空心的凹洞。
这便是刚才卓七藏身的地方,重生后,寒雁唯恐清秋苑有周氏安排的眼线,前些日子同江玉楼换的银钱放在身上不安全,便花了两天两夜才将床底弄出了一个隐蔽的空间。方才那人倒也君子,至少里面的银钱一分没动。
寒雁从底部掏出一个小布包,将那铁牌子和银票放在一起,这才重新铺好床。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有了些微困意。只是眼下天已大亮,倒是不能再回床上休息了。便让汲蓝将藤条编制的躺椅搬到院子里,就着清晨的太阳小眯一会儿。
也不知打了多久的盹,只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寒雁猛地睁开眼睛,却见傅云夕就站在眼前,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
近日他穿了一件青色大氅,里头是天青色绣暗纹的锦缎长袍,比之从前多了些英武,神色却是有些阴沉。
寒雁先是一愣,转过头看了看,却没发现汲蓝的身影,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傅云夕只是盯着她:“今晨听闻昨夜庄府遇到刺客,我来探望王妃。”
“王妃”两个字被他说出来,寒雁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心中暗道傅云夕好快的手脚,这不过发生了片刻的事,他现在就能赶来。想必汲蓝他们是被他支走了,这般光明正大,怕是不是偷跑来的。
“你可是从正门进的府?”寒雁问他。
傅云夕被她的话问的有些好笑,脸一沉:“难不成本王还要走后门?”
“我不是那个意思…”寒雁连忙否认:“只是你从正门进,怕是许多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又如何?”不等她说完,傅云夕就打断她的话:“如今你是我玄清王府王妃,本王看自己的王妃,天经地义。”
寒雁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得瞪着他不说话。心中却是想,傅云夕这般举动,在别人的眼里,就是玄清王疼爱自己的王妃,所以一听王妃府上有刺客之事,第二日清晨便赶了过来,似乎是在与她壮威,昭示她在玄清王心中的地位。日后有人再想欺负她,看在玄清王的面子上,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个人办事,总是这么周到,寒雁想着,倒也不怎么气他狂妄的话了。只是问:“你来做什么?本就无事。”
傅云夕却是看着她抿紧了唇,半晌,扔给她一个白玉小瓶,寒雁手忙脚乱的接过来:“这是什么。”
傅云夕走近一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寒雁吓了一跳,就见他一把掀开寒雁的衣袖,面色冷沉的盯着那道白布缠着的伤口。
寒雁见他如此表现,明白他是想看自己的伤口,不过还是有些难为情,便向后缩了缩:“没什么好看的。”
“别动!”傅云夕低声道:“庄仕洋竟没有为你请大夫!”
庄仕洋的确没有顾忌寒雁手上的伤,是以寒雁只好又自己找了一条绷带,随意撒了些药粉缠好,只当是愈合了就好。如今见傅云夕语气不善,心中一暖,安慰道:“也不是什么大的伤口,不必麻烦大夫。”
傅云夕在寒雁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来,沉着脸撕开寒雁的那条绷带,自己拿出另一条崭新的绷带出来,竟是要为她重新包扎。
堂堂玄清王为一个小丫头包扎,寒雁觉得不妥,便拒绝:“我还是自己来吧。”
傅云夕道:“闭嘴。”看了寒雁一眼,那双一贯深邃的凤眸此刻散发着星点寒意,寒雁竟然有些不敢看,大约知道他心情不好,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受痛的可是她哎。
傅云夕的脸色虽难看,动作却越发的温柔,寒雁倒是没有觉得一丝疼痛,见他熟练的样子,忍不住道:“王爷这手法,还挺熟练的。”
半晌没有听到傅云夕的回答,还以为他正在气头上不愿搭理自己,就听见傅云夕冷清的声音传来:“从前在军中时,但凡受伤,都是自己包扎。”
寒雁疑惑:“不是有随行大夫吗?怎么还用自己包扎伤口?”
傅云夕淡淡道:“信不过。”
信不过这三个字,听起来轻描淡写,寒雁却可以感受到这三个字的分量。听说这位玄清王是十四岁开始披甲上阵,可以想象,十四岁的少年,要面对的质疑,所处的地方又是战场。不被别人信任,亦不信任别人的无奈,在那种境地里,谋得一丝生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是否也正是因为那一段腹背受敌的旅程,才造就了傅云夕今日这般淡漠冷清的性格?
寒雁沉思之际,傅云夕已经为她清洗好伤口,撒上药,重新包扎好了。他的包扎手法比寒雁好了不止一点。寒雁正想向他道谢,傅云夕就看着她道:“为何弄伤自己?”
寒雁一愣,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傅云夕这般举动,又是常年在军中呆过的人,这伤口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一看便知不是摔倒划伤,而是自己故意划伤的,只是眼下,应该怎么跟他说?
“我送你的簪子,不是让你拿来伤害自己。”他道,深幽的眸子简直要把寒雁吸进去一般,却又看不出一点情绪。
连这都看出来了,寒雁心中大呼不好,勉强笑道:“当时情况紧急…”
“你既然能搬出玄清王妃的名号,为何不一开始就搬出来?”傅云夕冷声道:“却要伤害自己来证明清白。”
寒雁脸一红,自己当时搬出王妃的名号,也无非是看玄清王的名声好使罢了。如今怎么听着他这话,像是自己仗着王妃之名为非作歹似的。心中有些不自在,却也倔强道:“我尚未过门,自然不能算作正式的王妃,岂能处处都拿出玄清王妃的名号,叫人看了笑话去。”
傅云夕听闻她的话,凤眸一眯,似笑非笑道:“你在提醒本王,早日与你完婚?”
寒雁转过头瞪着他,这人怎么能胡乱理解别人的意思?僵硬道:“王爷多虑了。”
沉默半晌,两人均是无话,过了一会儿,傅云夕才开口:“昨日的刺客,是西戎人。”
寒雁一惊:“西戎?”难怪昨天见那人便不是中原人的模样,只是西戎如今与大宗势同水火,那人怎么还敢只身前往皇宫刺杀皇上,想到自己昨夜还救了那人一命,心中已然觉得有些不安。再看向傅云夕,想必他已经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自己帮助了刺客逃离。见他神色沉冷,寒雁心道莫不是以为她与那刺客是一伙的?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向傅云夕解释一番,遂道:“我并不知那人是西戎人,当时他拿刀架着我的脖子,我若不帮他,他便会对我不利。所以才…”
“他当时躲在哪里?”不等她说完,傅云夕就打断她的话。
寒雁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房间?”傅云夕一挑眉,语气却有些不易察觉的危险。
寒雁眨眨眼,点了点头。
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唇上一暖,那张俊美的容颜在自己视线中放大,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傅云夕才稍退一些,声音透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你是本王的王妃!”
寒雁一把推开他,只觉得心中震惊无比,这傅云夕怎么说亲就亲,却见那人神色缓和了些,放下手中的东西,拂袖而去。
待傅云夕走后,寒雁才走过去,发现那是几瓶去疤的膏药。心中升起一丝暖意,想起方才他那出人意料的一吻,脸颊有些发烫。
恍然大悟般,难怪他今日这般反常,整个人都心情不善的模样,先以为是他怀疑自己故意帮助刺客,现在才明白,他是不悦自己与那刺客共处一室,这人心眼也太小了!不过…寒雁握着手上的药瓶:“他这是在…吃醋?”
却说傅云夕离开庄府后,便前往皇宫。今日太后召见,他也不便在庄府留太久的时间。
彩凤殿。
太后斜倚在如意塌上,退下跪着两个身穿宫装的宫女为她捶着腿,陈贵妃坐在一边,与她说着话,却见外头有公公来报:“玄清王到——”
傅云夕走进大殿,屈身半跪下来,声音冷沉道:“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太后朝他招了招手:“云夕,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傅云夕眸色深沉:“儿臣不孝,令母后担忧。”话虽这么说,语气却丝毫没有担忧的感觉。
陈贵妃规规矩矩的垂头坐在一边,只是那唇边,还是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云夕啊,听说你要娶庄家小姐为妻了。”太后眯着眼睛,慢慢的抿了一口茶。
“是的。”傅云夕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回答也即为简练。
“哀家原先还想着,要将庄家丫头指给卫王世子,如今倒是被你捷足先登了。”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傅云夕的神色。却没在傅云夕脸上看见自己想要的表情,傅云夕道:“皇上已经将右相府上的千金指给了卫世子,想必也是一桩美满姻缘。”
“呵呵,”太后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那一桩姻缘,不是你求皇上促成的吗?”
傅云夕道:“儿臣也是看李姑娘对卫世子一片痴心。”
太后碰了个软钉子,决定也不与他说话绕弯,便道:“你为何想娶庄府四小姐?”
“庄小姐才名远播,儿臣倾慕不已,母妃以为,这个理由如何?”他道。
太后却不看他,反而转向一边的陈贵妃:“哀家老了,可听不懂什么倾慕不倾慕的,陈贵妃,不如你说说,那位庄四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贵妃恭敬道:“庄四小姐是个苦命人,去年刚没了母亲,又不受父亲疼爱,甚至于被府上的姬妾欺辱,看着倒是可怜的紧。”
这话明着是心疼寒雁,暗地里却是说寒雁地位不受宠,即便在府中占着一个嫡女的地位也不受众人待见。这样的姑娘做选玄清王妃,倒是差了些。
果然,太后听了叹息一声:“如此这般苦命的人儿,云夕可要好好待她。”话锋一转:“不过她自小受苦,日后过了门恐怕会累着,哀家便指给你其他几位侧妃小妾,帮衬着庄家姑娘,也是好的。”
傅云夕淡淡道:“母妃有所不知,儿臣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立下誓言,今生只娶庄姑娘一人。”
“什么?”太后吃了一惊:“这如何使得,历来便没有这样的规矩,皇家子弟只娶一位正妃的说法。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怎么能意气用事。哀家不同意。”
“母后,”陈贵妃柔柔的开口:“是那位庄四小姐自个儿提出来的。当日卫王父子去庄府提亲,庄姑娘便说了:要嫁之人今生只能娶她一人。这才打消了卫王的念头。”
太后眼睛一瞪,大怒道:“好一个妒妇!女子便要宽和大度,遵守三从四德方为好女子,她倒好!提出这样一个荒谬的要求,日后过了门那还了得,云夕,哀家不允许你娶这样一个女子。立刻与她退亲。”
“母后说笑了。”傅云夕仍旧是平静无波的模样:“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准允的婚事,如何能改,便是在今日,她也注定是我玄清王府的王妃了。”
陈贵妃捂着嘴吃吃笑起来:“难怪都说王爷是个君子呢,想要合了母后的意,这还不简单?只要王爷休书一封,立刻休了她,这门亲事不就不算数了。皇上只说赐婚,可没说不准休妻。”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没错,云夕,你立刻休书一封,这京城里的好姑娘大有人在,哀家再为你指一门好亲。”
“敢问母后,庄姑娘犯了何罪,儿臣要休她?”傅云夕挑眉问道。
“她便犯了七出之条的善妒一条!”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鹜:“这等善妒的女子,如何能要!”
“如果是说今生只娶她一人这条是善妒的话,恐怕不行,”傅云夕缓缓道:“因为儿臣,心甘情愿专宠她一人。”
这话一出,陈贵妃的笑容有些发僵,看向傅云夕的目光也有些不可置信。在她看来,男人皆是朝三暮四的动物,没有不偷腥的猫,若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若有机会,一定会偷着寻不少的女人,更何况傅云夕本身极为初出众,怕是赶着往他身上扑的大家千金,不在少数。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心甘情愿一生只为一个女人守候呢?
“王爷别开玩笑了,”想到这里,陈贵妃便料定傅云夕是在假意推辞:“以王爷这样的条件,怎么会一生只娶一位正妃。且那位庄姑娘的确算不得出众,若是王爷愿意,这世上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本王的世子妃,只有一个。”傅云夕瞥了她一眼,那一眼中的冷意,让陈贵妃不由得心头一颤。他在太后面前竟然连“儿臣”也不愿称了,只听他道:“这门亲事,皇上已然准允,莫非,还有谁大过皇上?”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扫过太后陈贵妃二人,语气似有深意:“若有谁想要肖想世子妃这个位置,本王杀无赦。”
太后眉眼一沉,看向殿中的俊美青年,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如剑,神色淡漠,却自有一股杀意和寒气。仿佛他的话就是一切,不可违逆,否则,必然自讨苦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位皇子,对自己就开始疏远了起来,越发的难以掌控。面对自己,那股狂妄不加收敛,倒像是故意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太后收起心中所想,面上绽开了一个笑容:“哀家也只是心疼你,你这孩子,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只是娶妻之事非同小可,你…”
“儿臣已经长大成|人,”他说:“母后大可以放手了。”
太后一惊,神色复杂的看向他,却见傅云夕朝他拱了拱手:“皇上还有事召见儿臣,儿臣先告退了。”说完转身离开。
彩凤殿里的两人,沉默许久,太后才眯起眼睛,与方才慈爱惫懒的表情迥然不同,表情狠戾可怖,对着陈贵妃懒洋洋道:“你瞧,养大了的狼,留不得了。”
陈贵妃低下头:“那就…咱草除根罢。”
却说傅云夕回到玄清王府,成磊见了,打趣道:“去见了你的小王妃?”
傅云夕没理会他,一脚踏入书房。成磊觉察出他神色有异,跟了进来,见傅云夕正在吩咐沐岩:“找两个侍卫,守在庄府,暗地里保护王妃。”想了想,又道:“派两个人盯着宫里的人。”
沐岩领命离去,成磊狐疑道:“你刚从宫中回来?”
傅云夕道:“太后坐不住了。”
成磊的神色严肃起来:“这些年,你一直派人监视太后,究竟是什么原因?”
“很快你就知道了。”他头也不抬。
“云夕,太后反对你娶庄姑娘吧?”成磊看着他:“我也听说了太后之前想将庄姑娘指给卫如风的事。说起来也奇怪,庄姑娘看着挺普通的,太后怎么会这般上心,你派去的人可打听到什么?”
傅云夕摇摇头:“似乎是被人下了死口。如今她反对,我越怀疑。”
成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为了她,与太后撕破脸皮,这样划算?”看傅云夕不说话,又道:“再者,你与她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你就如此帮助,甚至生了娶她做王妃的念头。且不说她今年才十三岁,也是个小女娃而已。她再特别,你也不是那种一看就喜欢,说娶就娶的冲动人。我是弄不明白。”
的确,傅云夕此人极为冷清,当年在军营里,也有底下人送了千娇百媚,各式各样的女人来解馋。其中妩媚风情有之,天真烂漫者有之,清高孤傲者有之,豪气干云者有之。那些个姑娘单不说得了多少银钱,听到傅云夕的名声,自然巴巴的扑上来。年轻的英俊美少年,战场上英武无敌,贵气非常,本身也的确富有魅力。可是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他看都没看那些女人一眼。当时的成磊简直对他的定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是如今,他却为了一个没见几面的小丫头屡屡破戒,有的时候看他,甚至像是从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变成了一个有了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会微笑,会发怒,会为了她在朝堂上惊了众人的眼,会为她跟太后撕破脸皮。
值得吗?
傅云夕摇了摇头,轻笑道:“宫宴上,我并非第一次见她。”
------题外话------
笔记本坏了QAQ家里电脑麻麻要用。码字的时间好少【给跪了。明天讲王爷的往事。另外亲们知道评价票是肿么回事咩,又得了张评价票谢谢亲爱滴~本本何时才能修好啊【扶墙哭
☆、第七十一章 少年情事
傅云夕记得七年前的那个午后。
彼时他尚是不食人间疾苦的傲气少年,刚刚得知了一件足以影响他一生的一个秘密,无法接受之下第一次与皇兄撕破脸皮,请缨出战。皇兄无可奈何,答应了他的要求。傅云夕心中的愤怒悲愤并未因此减少,在那个午后,他离开了皇宫,几乎将京城逛了个遍,最后来到城西的一处后山上。
那是一处十分幽静的地方,青山绿水环绕,天气很冷,外头甫降过一场鹅毛大雪,将草木都埋上了一层白色的积雪。他坐在树上,风很大,心里却仍旧烦躁不堪。却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阵哭泣。
他本不欲理会,岂料那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像是哭的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本为了此处清静而来,谁知多了一个扰人安静的玩意儿,恼怒之下,他伸头去看,发现在自己身下的树底,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
那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圆圆的团子髻,此刻正抹着眼泪,哭的极为伤心的模样。他烦躁不堪,实在忍不住飞身而下,走到那小女娃的面前冷声道:“闭嘴!”
那小姑娘吓了一跳,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极为俊美的少年郎,虽然面色不善,到底还是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竟发痴的去拉他的手:“你是神仙么?”
傅云夕生平长这么大,被无数闺阁女儿爱慕,可他性子冷清,不喜人触碰,平日里也没有人胆敢扯他衣袖。谁知面前这小姑娘,抹过眼泪鼻涕的手就拽着他的袖子叫神仙,看着雪白衣衫上的乌黑指印,自小爱洁的傅云夕,有一种抓狂的愤怒。
他后退一步:“别碰我。”
那小女娃有些不解,却呵呵笑着:“你真好看。”
傅云夕当时的想法便是:这是哪家的熊孩子,这般不懂礼貌。顿了顿,他道:“安静点。”
那小姑娘瞧了瞧他,一扁嘴,又哇哇大哭起来。
傅云夕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道:“你哭什么?”
小丫头看着他:“伤心就哭,姨娘父亲说过,不许在府里哭,所以一次把明天,后天,大后天的份一便哭了。”
傅云夕先是被她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些了然,怕是这丫头是那家府上不受宠的小姐,被妾室欺负了躲在这里委屈。见她哭的伤心,便道:“那你还要哭多久?”
小丫头扳起手指来算:“一、二、三…积了半个月的眼泪,还有以后的眼泪,大约要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傅云夕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要在这里听这个丑丫头哭一个时辰?
小丫头看着他若有所思:“神仙,你也要哭吗?”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肩,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雁儿的肩膀借给你靠。”
傅云夕哭笑不得,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见她果真挺起胸,将孱弱的肩头往他身边凑,一副“我很大方”的模样,表情有些僵硬:“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哭。”
“不想哭?”小丫头狐疑道:“可是神仙你看起来就很想哭的样子,不用怕,眼泪憋回去会憋出病的。雁儿不会嘲笑你。”
傅云夕低头看着个子小小的丫头,想起今日听到的那个秘密,不禁有些悲凉,像是对那小丫头说,又像是对自己喃喃道:“哭有用吗?”
他这话对于一个小丫头来说委实高深了些,只见对方歪着头想了很久,才道:“至少自己开心嘛。”
傅云夕干脆在她身边坐下来:“你可开心了?”
这话像是提醒了小丫头,只见她道:“哎呀,只顾着跟神仙你说话,都忘记哭了。还要将娘亲,汲蓝,姝红,陈妈妈的眼泪一块流了才对。”说完又一扁嘴,傅云夕简直是怕了她的眼泪,下意识的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别哭。”
那小姑娘鼓着腮帮子看他,许是她蠢笨的模样竟然有些有趣,傅云夕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我不能跟你玩了,等会时间不够,哭的没完呢。”她说。
傅云夕瞧着她认真的模样:“为何不把哭换成笑?”
“笑?”那小丫头歪着头想了一下:“笑不出来。”
他心中一动,这样小的一个娃娃,却笑不出来,想必是吃了许多苦楚,然而竟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大哭,要躲在无人的山上掉眼泪。语气便放柔了:“你为何哭?”
那小丫头便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说府上的姨娘是如何的欺负他们母女,父亲是如何对她们冷淡,下人们如何的冷眼,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下来。傅云夕叹息一声,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世道不易,谁又能比谁过的更好一些。面前这个垂髫小儿,亦有自己说不出的苦楚悲哀。见她哭个不停,便安慰:“我与你抓一尾小鱼,你可不要哭了,如何?”
这深山之上,清泉叮咚作响,泉水明澈,依稀可以看见水下嬉戏的彩鱼。他也是被这小丫头的眼泪弄得有些头疼,才会破天荒的安抚起对方来。
见小丫头愣愣看着自己,傅云夕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带着一个钓竿回来。自小娇身惯养的小少爷,也第一次为了一个小女娃,坐在泉边垂钓。见他这般,那小丫头大概是觉得有趣,竟然也不掉眼泪了,乖乖坐在他的身边,盯着水里的浮漂。
“神仙,那你为什么要哭呢?”傅云夕正是心不在焉时,听到身边的小丫头开口问。
他一愣:“我未曾哭泣。”
“你的眼睛没有哭,”她指了指傅云夕的胸口:“这里在哭。”
傅云夕一怔,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半晌没有说话。她竟然,看出了他的脆弱。
可是傅云夕只是淡淡道:“我并没有。”小丫头见他面色冷淡,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这里在哭,比眼睛在哭更难过。娘亲说,这里哭的人,都很可怜。”
他没说话,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神仙,你以后还会到这里来钓鱼吗?”她问。
少年神色漠然:“未必,我明日便出征打仗,或许无法活着回来,与你这一面,也算是有缘。”他将自己的生死看的淡然,甚至于想,要是死在战场上就好了,再也不回来。
小丫头看着他,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以后不会来了吗?”
少年瞥了她一眼:“没错,所以这一尾彩鱼,就当临别前留给你的纪念。”
可是到底,那个小丫头还是未曾见到他钓起彩鱼的时候。
没过多久便来了两个神色焦急的丫鬟,一边叫着自己身边丫头“小姐”一边警惕的盯着他。那丫头被两个丫鬟带走时还冲他没心没肺的挥了挥手:“神仙,以后再见!”
以后?哪里还有以后,此次一别,生死未卜,或许来生再见,或许永不相见。他垂下头,手腕用力向上一提,一条泛着蓝色磷光的美丽彩鱼破水而出,在空中闪着美丽的光晕。
这尾鱼,没送出去呢。
他笑了笑,从鱼钩上将那尾鱼取下,重新放进水里,蓝色的彩鱼尾巴一甩,激起一串水花,很快便没入了水中不见踪迹。
“若是有命回来,再来看你。”他向着水中轻声道,再看了一看那小丫头消失的小路,记忆里的那张脸,不过片刻,竟然模糊了。
也罢,当时她鼻涕眼泪毫无形象,傅云夕也没有太注意她的容貌。只记得那一双刚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极清澈,似乎世间的一切映在她眼里,都是亵渎。
第二日,傅云夕便随大军出征,少年高坐大马之上,仰起头看着远处碧色的万里长空,神色深沉无比。
之后的战场,兵戎相见,刀山火海,少年在短短几年里迅速成长,漠然,冷清,深沉,淡定。他已从孤傲少年蜕变成俊美青年,千军万马当前亦不动声色,风华无双,已然成长。
成磊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这几年,你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连我都觉得…可怕。”
他道:“因为你,还没有尝试过不能哭的滋味。”
傅云夕偶尔会想起那个小丫头,那个午后,她误打误撞的闯进了他一生最为无助悲愤的时候,一番闹腾,却也将他的悲哀散去了不少。那一尾彩鱼,未送出去的临别纪念,竟像是一个约定一般,令他在战场上越发的勇猛无敌。
人,总要有牵挂。
待他带着十万精兵凯旋归来,仍旧如当年一般高坐大马之上,看那城门大开,百姓欢呼,心中竟然有些怅惘。
他毕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英武少年。
宫宴的红梅林里,他无意中遇到一个小姑娘,危急关头竟向他靠近,却不知,他比危险本身更危险。
那个小姑娘扎着的团子髻有些眼熟,直到她抬起头,露出那双一如既往的明亮双眼时,那已然张开的五官渐渐模糊起来,最后拼凑成一张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脸来。
七年后的大雪天,他终于再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当年的爱哭的丑丫头眉眼弯弯,嘴角微翘,嘲讽而凉薄的看着眼前一切。双眼依旧明澈如溪水,却不是映不下世间万物的单纯,而是阅尽无数的沧桑。
他的心在哭,她又何尝不是呢?
他站在暗处,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个小丫头冷眼瞧着诋毁陷害,巧笑嫣然,手腕巧妙,以牙还牙,打的敌人毫无招架之力。她好像已经不会哭了,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一切。
他已经不是那个万事都写在脸上的少年,她也不是那个哭都要偷偷藏起来哭的丫头。
时间改变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生出了一个念头,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哭可以放肆的哭,不想笑也不用勉强的笑。
傅云夕记得,自己欠她一个临别纪念,如今他回来了,于是还了她一尾蓝田鱼尾簪,在月色下朝她伸出手。
“我的王妃。”
------题外话------
回忆神马的真是煽情QAQ咱们王爷其实就是闷骚,早就看上了萌妹子终于如愿以偿了~
☆、第七十二章 阿碧之死
三日后。
寒雁决定再去城东的那幢村落一趟。
有许多事情的谜底尚未揭开,阿碧若能说出真相,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便也只能用一些暗处的手段了。
马车行驶在城东坎坷的路面上,寒雁伸出两指揉了揉额心,记忆里似乎很快便是陈贵妃生辰了,上一世陈贵妃的生辰,自己并没有参加。可是这一世,顶着玄清王妃的名头,怕是想不去也难。眼下时间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庄寒明出事的那一日,万事须得谨慎。如今周氏两姐妹愈发的视自己如眼中钉,加上一个卫如风,还有七皇子,处境极是艰难。
想着想着,不觉已到村口,寒雁和汲蓝姝红跳下马车,刚一落地,便感觉到一股带着血腥味道的冷风扑面而来。
那味道太过浓重,汲蓝当下就有些发呕,见寒雁神色一紧,自知恐怕出了大事,便道:“小姐,我与姝红先进去看看…”
寒雁摇摇头:“一道进去吧。”话虽这么说,手指已然嵌进掌心,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果然,没走几步,便见村口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背着背篓的男人,浑身是血,身上刀痕累累。
汲蓝跑了过去,犹豫了一下,推了那人一把,转过头来:“小姐,他死了。”
寒雁走近了几步,见那人只是平常打扮,似乎是这村子的村民,身上有一道明显的刀伤,深深的划在了腰际,血流了一地,而他的表情惊骇,双眼圆睁,仿佛在死之前完全没料到自己会突然送了命。
寒雁的手指沾了那人的血迹,慢慢站起身来,朝村落里走去,刚刚走近了一些,便看到了一副人间地狱的惨象。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死人。割完药草归来的老人,死在自家门前,抱着小孩的妇人,被一刀割断喉咙,这村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过一劫,全部都是死去的村民,水井里的水被血染得通红。四周都是死寂的,唯有喂养的家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顾自的低头啄食吃。
这个村子的所有人,竟然全部被残忍的杀戮了!
寒雁捏紧了双拳,汲蓝已经捂住嘴:“太残忍了,谁干的?”
姝红却有些担心:“小姐,我怕那些人还没有走远,这里危险,咱们是不是…”
寒雁推开她的手,自己走进了最里边的一件屋子。
阿碧的房门大开,寒雁一进去,便看见仰躺着的阿碧,她的手里还握着一副刺绣,身上的血将刺绣全部染红。显然死之前还在绣一幅新的绣品。屋子里似乎被人翻找过,抽屉大开,杂乱无章的模样。
汲蓝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寒雁只觉得浑身疲惫的要命,摇了摇头。回头看着阿碧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却发现她的嘴角弯起,像是如释重负的一笑。她也认为卸下了这么多年的重担,就可以从此轻松了。
寒雁发现,她的一只手紧紧捏着那幅刺绣,姿势有些古怪。
即便是在死之前刺绣,遭遇刺杀后,怎么还会如此紧紧地握住那幅刺绣不肯松手,未免太过反常。寒雁心里一动,弯下腰去扯她手里的东西。
好容易才扯将出来,发现那是一块手帕,却不是什么刺绣。手帕光洁细腻,不像是普通的锦缎,这么多年,阿碧过的穷困潦倒,又怎么会拥有这样一块精致的手帕。
来不及多看几眼,寒雁将那块手帕收进袖中,对汲蓝道:“我们立刻回去。”
汲蓝指了指阿碧的尸体:“那这些人…”
寒雁沉默了一下:“过些时候,你且找个人去报官。”
汲蓝点点头。
这一次马车停留的时间极短,汲蓝在马车里实在忍不住,看着寒雁道:“小姐…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杀光村子里的人,是不是因为我们…”前些日子寒雁刚去了这村落一次,不久便遭遇了屠杀。两件事很难不让人联系起来,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寒雁垂下眸子:“是。”
汲蓝张了张嘴,看见寒雁的表情,又吞了下肚子,听见寒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怕阿碧说出什么,阿碧担心的果然没有错处,如今他们竟然屠杀了一个村落的人,防止被我们发现了什么。”
姝红向来沉稳的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一股愤怒和痛恨,道:“真残忍。”姝红小时候便是跟全家出门时,父母被山贼杀害,自己逃出后被人贩子抓住要卖入青楼,方好遇到王氏,王氏心慈,便将姝红买下给寒雁做丫鬟。因而,姝红对王氏十分尊敬,对寒雁忠心也不是没有理由。而她父母死于流寇之手,因此对屠人满门的事极其痛恨不堪。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寒雁的目光很是悲凉:“若我再小心一些,这些人命,都算作是我欠下的。”
“小姐,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汲蓝安慰她:“都是这些人太残忍了,就这么白白杀害了几十条人命。”
寒雁低下头:“也不算白白牺牲,至少现在我敢确定…那些人,一定是皇族中人。”
只有皇族中人,才会这么快的手脚,这么大的手笔,而那些伤口整齐,许多都是一刀毙命,看起来,似乎是大内侍卫的功夫。谁能这样轻易便调动大内侍卫,只为了杀一个小小的阿碧,便将全部村民直接屠杀,这手段太过狠辣,丝毫不留余地。寒雁心中浮起一个奇怪的感觉,这中感觉,竟像和许多年前,东侯王一家灭门之事有些像。
难道,东侯王府被灭门,起因也只是因为王府中的一人吗?
寒雁摇了摇头,这全部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猜想,阿碧这条线索已经断了。可是还有谁,知道自己出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皇上干的?未必。
想到这里,她掏出袖中的那一方手帕,细细端详起来。
手帕上是绣着一只蝎子,很奇怪,这蝎子的尾巴上却挂着一朵花,旁边是一个字:乔。
乔?
自己的母亲的闺名,并没有乔这个字。而这方手帕明显是一个女子所做,但凡女子的手帕,或题诗或作画,右下角总要提一个自己的名字。
这女子不是母亲,更不会是家境贫寒的阿碧,那么究竟是谁呢?
寒雁抚摸着那方手帕,心中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这手帕细腻,不像是凡品,只是…
想到这里,她对汲蓝道:“我们去如意楼。”
庄语山进卫王府的第一天,心中十分委屈。因为是侧妃,不能从正门进,不能张扬,只能一顶软轿从后门抬进。她心中恼怒,想着若非自己出身,必然会是堂堂正正的正妃。如今自己虽是侧妃,只要抓住了卫如风的心,得了宠,自然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安慰起来。庄府上的正妻又如何,不得宠,最后还不是被自己娘亲算计的一命呜呼,只是她的那个女儿却是个不好对付的。只是如今她已经是注定的玄清王府正妃,庄语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容貌才情都不及自己半分,怎生得就那样好命!
这么想着,却也进了卫王府。
此刻卫如风正在府上和七皇子喝酒,七皇子斜睨着他,语气有些冷凝:“如今你的美妾已进门,不去陪她,在这里喝酒算什么事!”
卫如风面前摆着不少空了的酒壶,已然有了醉意,听到七皇子的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过一个贱妾罢了。”
七皇子拨弄了一下酒壶,道:“你可还是记挂着那位庄四小姐,不对,”他笑了笑:“现在应当叫玄清王妃。”
“哼。”卫如风便伸手再将面前的酒盏倒满,一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七皇子凑近了些:“你可甘心自己心爱的女人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卫如风神情阴鹜:“可我毫无办法!”
“本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七皇子抬起头,看见卫如风双眼一辆,急切的问道:“七殿下可有什么办法?”
“再过几日便是母妃的生辰,”七皇子道:“若你真心放不下庄四小姐,不如与她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木已成舟,谁也没有办法。”
卫如风一惊,酒醒了大半:“万万不可,且不说在宫中如何行事,她现在已经是玄清王妃,我若与她有染,皇上一定不会轻饶。”
七皇子慢悠悠的端详着手中的酒盏:“本皇子出面替你作证,证明是她勾引你,如何?”他看着卫如风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道:“你只需道自己酒醉,便将过错全部推在她身上。到时玄清王有了这样一个不洁的王妃,必定沦为天下笑柄,而庄四小姐,且不说惩罚,便是与你有了肌肤之亲,这样臭名昭著的女子,不会再有人家肯要她。你便将她娶进门,想怎样就怎样,最重要的是,你还会落一个宽宏大量的名声。”
卫如风的神情开始犹豫起来,那个让傅云夕沦为天下笑柄的理由令他心动不已。在他心中,就是傅云夕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如今他得偿所愿,还能打击傅云夕,这是极少的好事。
但是,想了想,他道:“可是殿下,若庄寒雁出了这事,不守妇道,不贞不洁,皇上怪罪下来,万一死路一条…”
“便是当场仗杀了她又如何?”七皇子眯起眼睛:“就算她死了,也好过嫁给玄清王,难道你愿意她成为玄清王妃,日后你们两人见面,你还得向她行礼吗?”
想到寒雁可能会因此而死,卫如风有些犹豫,心中对她还是不舍得。可是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傅云夕,正如七皇子所说的,得不到的就毁灭。可是…
七皇子气定神闲的看着他,目光闪过一丝狠戾:“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得儿女情长。”
卫如风便一咬牙:“有劳殿下了。”
七皇子拍拍他的肩:“你我有共同敌人,便是一条船上的人,本殿替你解决一桩心事,你日后报答回来便是。”笑了笑,又道:“只是你的侧妃如今还在后院屋中等候,男人须得眼界放宽,且尝试一下,毕竟也是个大美人儿。”
卫如风本就喝的有些多,听见七皇子这么说,酒气上涌,不禁心神一荡,笑道:“那我便去看看,呵呵,殿下自个儿慢慢喝。”
七皇子朝他挥了挥手,眼见着卫如风的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在外头,才招手叫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你去给母妃传个信。”他道:“可以动手了。”
却说卫如风醉醺醺的来到后院,一脚踢开门,他平日里学的礼仪规矩全都抛在了脑后,只是觉得这一脚下去竟然极爽快,越是酒意上头,更是无法无天,招呼所有的丫鬟全部都退下,自己走到了寝房。
屋中端坐着身穿嫁衣的新娘,身段窈窕,嫁衣颜色鲜亮,上头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他看着,只觉得心中讽刺,遂大步走了过去,粗鲁的一把掀开新娘的盖头。新娘惊呼一声,娇羞无限的低下头。
卫如风伸出手勾起新娘的下颔,仔细瞧将过去。见她眉如新月,眼似秋波,红唇娇嫩,肤如凝脂,平日里只被寒雁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竟没有发现,这个庄府庶出的女儿,也是如此标致的大美人。他平日子自诩谦谦君子,对美色不甚上心,此刻醉意横生,见佳人柔顺在前,不由得生出一股扭曲之意,反身便将她拉了过来。
庄语山今日本就为了迎合卫如风精心描画,好容易将他盼进房门,见他这幅喝醉了酒的模样,心中虽有不喜,但也没有表露出来。没料到这个外表如此君子的世子爷这般粗鲁,她不由的痛呼出声,没料到自己的这声痛呼像是刺激了卫如风,他的动作更加激烈起来,一扬手便将庄语山簇新的嫁衣撕成了两半。
卫如风模模糊糊中,低头看见面前的这句身子实在是美丽的紧,那皮肤如此顺滑,简直如玉一般,便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这个女人是天生的尤物,待他再看向那张妩媚美艳的脸时,却渐渐变成了另一张面孔。那张脸不够美艳却清秀,神情乖巧柔顺,目光却桀骜不驯。此刻她便不屑的看着他,就像是从来未将他放在眼底。那目光傲慢轻视,立刻激起了卫如风的征服欲。他像发怒的野兽一样扑上去,狠狠撕扯对方,目露凶光,神情可怕。
庄语山正想温柔的向卫如风吐露爱意时,便看他看自己的目光突然一变,动作粗鲁的可怕,简直是要将自己拆吃入腹一般。不安的缩了缩,他却扑了上来,将自己拽到身下,吻上了她的唇。庄语山心中欣喜万分,却想着这是卫如风宠爱自己的表现,便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更迎合他一些,却见卫如风在疯狂中,眼露痴迷的看着自己,嘴里喃喃道:“雁儿…”
犹如晴天霹雳,庄语山怔在当时,只怕自己是听错了,可卫如风附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唤:“雁儿…。雁儿…”他说:“你为何不做世子妃…却要做玄清王妃。雁儿。你从不肯正眼看我…。”
庄语山觉得他肆虐的动作瞬间变得恶心屈辱起来,她躺在卫如风身下,任他肆意妄为,可是却从未觉得那般屈辱。
庄寒雁这个名字,就像是她今生今世的一个噩梦,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夺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除了身份,她什么都比不过自己。如今,她已经是玄清王妃,还要霸占自己的男人,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
或许从前只是想要谋夺她的嫡女之位,或许是看她那股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不顺眼,可是从交锋至现在,她从来都没有赢过庄寒雁!
想到这里,她突然伸出双臂紧紧搂着卫如风,身子蛇一样的缠上去,媚眼如丝:“爷,你轻点…”
这个男人,是他唯一的筹码,抓住他,才能在这个府里有一席之地,才能将庄寒雁,打击的永世不能翻身。
屋中传来肢体交缠的声音,一片春光旖旎,卫王府里的花园,七皇子喝完最后一壶酒,拂袖而去。
却说寒雁来到如意楼,今日她来的匆忙,也是事先没有想到这一出。仍旧是上次那个老掌柜,寒雁见了他,便道:“劳烦掌柜的,我要见你们家主子。”
那老板一看又是她,虽然知道她手上也许会有好东西,可是主子也不是平白无故便能被惊扰的,有些不悦:“姑娘若是有东西,不妨让老身来瞧一瞧,老身若是瞧不出,再请主子来也不吃。”
上一次寒雁来的时候,笑眼眯眯,对他的态度也极为和气。可是这一次,她俏脸微寒:“对不住,我们不是来当东西的,只是要请你主子看个东西。这个东西,你瞧不起。”
老掌柜平日里在贵人面前都是有几分脸面的,除了主子,何时被人这般说过,顿时就脸色一变:“姑娘莫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寒雁懒得跟他多说,直接拔下自己头上的那根蓝玉鱼尾簪,“砰”的一下搁在桌上,语气灼灼:“我要见你们家主子!”
------题外话------
笔记本还木有修起QAQ每天只有一丁点时间用家里电脑…码字码不快啊给跪了。啥时候本本才能回来TT谢谢亲爱滴们的票票,茶茶保证本本回来了会给补上的呜呜呜呜…这一段一直审核通不过,被黄牌了两次…以后写洞房可怎么办呀【叹气
☆、第七十三章 唐门蜀锦
寒雁拔下头上的那根簪子,也是怀着侥幸的想法。之前自己在府里端详,见那簪子不似凡品,夜晚竟也会散发出璀璨的亮光,闻着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傅云夕身居高位,难得送自己一样东西,或许是什么信物也说不定,便拿了出来。
那掌柜的一看见簪子,立刻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
“原来是王妃,”身后传来含笑的声音,寒雁一扭头,便见一身华衣金饰的江玉楼摇着折扇走了过来,冲她抱了抱拳:“又见面了,王妃。”说完便冲那掌柜的打了个招呼,老掌柜会意,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寒雁三人和江玉楼。
寒雁不跟他啰嗦,直接将手里的帕子丢给他:“江公子可认识此物?”
江玉楼接过帕子,伸手捏了捏,再仔细的看向帕子上的内容,皱了皱眉:“这是蜀锦。”
蜀锦?寒雁愣了愣:“这和普通的蜀锦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
“没错,”江玉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这是唐门中药水浸泡过特殊的蜀锦,也称天光锦。”
饶是寒雁比起其他闺阁女儿已经多了许多见识,江玉楼这一番话,却是着实弄不明白。唐门,天光锦,在她的生命里从未听说过。早知江玉楼见多识广,今日找他,也真是没错。
江玉楼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便示意她坐下,亲自为她倒了杯茶,这才摇了摇手中的这扇,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
四川唐门用毒之名,天下皆知,唐门是一个家族式的江湖门派,饮誉武林的暗器家族,以暗器和毒药雄踞蜀中,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唐门人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与毒药,威力惊人。蜀中唐门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唐家堡四周机关重重,布满暗器,进入十分困难,所以唐门虽然名声远播,但是始终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唐门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唐门人行事诡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
唐门弟子行事诡秘,行为飘忽,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武林正道、民族大义,对唐门中人均无意义,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但江湖中许多武林人士畏惧唐门天下无双的暗器和毒药,又苦于无法窥视蜀中唐门的真实面目之一二,所以武林人士大多以为唐门是江湖邪派,敬而远之。唐门弟子也丝毫不计较世人的评论,依旧独来独往,行走江湖。
唐门门人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并精于弄毒。唐门始祖有《毒经》传世,遗训“统率百毒,以解民厄。”规定唐门掌门必须由唐姓直系子弟担任,经、袍、珠、杖这唐门四宝由掌门人保管,以免贻害武林,折损唐门声誉。
而寒雁手中的这方手帕,正是唐门经过药水浸泡过后,特制的蜀锦,又称天光锦。因为当年唐门女子为人孤傲,自己贴身物品也要独一无二,天光锦比起蜀锦来更为坚韧,颜色也更为光洁。是以被唐门女眷们拿来使用,更是成为唐门中人的一种标志。
寒雁奇怪道:“那么,你可知道帕子上的蝎子是什么意思?”
江玉楼笑了一笑:“在下不知,不过当也是唐门中人的一种标志,蝎子带毒,唐门擅长用毒。”
“如此说来,这帕子的主人倒是唐门中人。”寒雁想了想,看向江玉楼:“江公子行走江湖,可曾听见过姓乔的唐门中人?”
江玉楼哈哈大笑:“唐门中人皆是姓唐,如何能有姓乔的?”见寒雁仍然紧紧盯着他,不禁摸了摸鼻子:“我未骗你,真的不曾听过姓乔的唐门中人。”
寒雁低下头,事情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了,居然还牵涉到江湖中事。倘若阿碧是母亲的贴身丫鬟,母亲和东侯王有关系,这块帕子成了母亲与东侯王之间的线索,可是这块帕子却是四川唐门中人的物品。难不成,自己还要去四川一趟?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庄仕洋不会允许,山高水长,如何使得?想着想着,愈发的觉得此事没有眉目,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熟悉的清冷声音出现在耳边,寒雁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仰头,却见傅云夕站在珠帘门口,淡淡的看着自己。
江玉楼笑容一僵:“云夕,是你媳妇儿自己来找的我。不是我瞒着你故意见她的。”说着站起身,手握成拳在自己嘴边轻咳了两声:“我先告辞了,你们慢慢聊。”
寒雁扶额,这是他的铺子哎,怎么自己和傅云夕才像是主人一般,江玉楼反而是个客人。不过方才听江玉楼讲,似乎和傅云夕关系很是亲密。便仰起头道:“王爷和江公子的关系,倒是比平常人要好一些。”
傅云夕道:“他曾帮助我。”
寒雁有些不自在:“你不必与我解释,我便是随口说说。”
傅云夕没有问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只是走到她身边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寒雁瞪大眼睛:“走走?”
傅云夕转过身吩咐:“沐风,沐岩。”
身后“唰”的一下出现两个带刀侍卫:“属下在。”
傅云夕拉起寒雁的手:“你的丫鬟交给他们两个,走吧。”
寒雁被他冷不防的牵住手,有些发呆,他的手冰凉修长,恰好将自己的小手包在掌心,虽然仍是冷冰冰的,却又似乎有了一丝暖意。
傅云夕牵着她走到楼外,底下马厩里最外头拴着一匹黑马,这马匹毛色油亮,一双眼睛高傲无边,见到傅云夕,便兴奋的打着响鼻,将自己硕大的脑袋往傅云夕身上蹭。寒雁看的新奇,便伸出手来,想要摸摸它的手,没想到那马一仰头避开寒雁的抚摸,长嘶一声,倒把寒雁吓了一跳。
“战尘。”傅云夕唤了一声,那马儿便又乖乖低下头,前蹄踢了踢,安静下来。傅云夕握住寒雁的手,教她慢慢顺着马儿的鬃毛向下抚摸,黑马被抚摸的很舒服,整个轻松下来,面对寒雁也不那么警惕。
“它叫战尘?”寒雁笑着问:“很好听的名字。”
傅云夕一边揭开拴马的缰绳,一边道:“是在战场上被捡到的,养到如今这般大,是匹好马。”
战尘似乎也明白了傅云夕正在夸奖自己,鼻尖发出低低的闷响,愈发的温顺可爱。
“不过,”寒雁歪着头看他:“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傅云夕一翻身跨上马身,朝她伸出手,不等寒雁反应过来,便一手环过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抱上了马。
这个傅云夕,为什么总是在不动声色的时候吓自己一跳!
寒雁拍了拍胸口,怒视着他:“你怎么总是这样!”
傅云夕却是笑将起来,他向来神情淡漠,跟一块没有表情的大冰块似的,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敬而远之的气息。如今这般开怀大笑,说不出的风流洒脱,整个人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喂!”不等寒雁说完,他便一扬马鞭,马儿飞跑出去,寒雁身子一仰,后背便接触到傅云夕的胸膛,乍惊下,脸颊一红,竟然忘记了开口。
被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抱在怀子跃马扬鞭,在上一世看来,这是寒雁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上一世她的生命禁锢在府里小小的四角天空,从未走出过禁锢,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可是这一世,她没有辜负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那些伤害她的,她都不遗余力的还了回去,而她自己,也将过的越来越好!
胸中有一种感觉在激荡,急速的快感传来,这几日阿碧之事带来的郁闷一扫而光,她竟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傅云夕听见她的笑声,俯下头,正巧看见她两个远远的团子髻抵到自己胸前,那一双秋水双眸此刻弯弯的眯起,却不像是往常一般带着刺骨的凉薄和嘲讽,那是发自真心的快活和满足,嘴角便似乎有一个圆圆的酒窝,那如蝶翼一般的长睫微微颤抖,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意。
这是一个外表乖巧的,温顺的,柔弱的小丫头,可是她的内心强大无比,她凌厉狠辣,做事不留余地。可是她真正的模样,是否应当就是现在这样,本该放肆的大笑,不用包围在勾心斗角中,健康快乐的活着。
本为了照拂她而纳她为妃的心,似乎有一点震动,他的目光是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柔和,马儿的步子慢了下来,他抿着唇,半晌吐出一个字:“傻。”
寒雁其他话没有听到,这句话却听到了,不满的回过头瞪了傅云夕一眼,没好气道:“你才傻呢。”
傅云夕愉悦的翘起嘴角,也不说话,马儿跑了一阵,停在城东的一处山上。
寒雁见此地青山绿水,环境十分幽静,忍不住赞叹道:“这倒是个好地方。”
傅云夕看了她一眼:“你未曾来过此地?”
来过此地?寒雁一愣,摇了摇头:“似乎是来过,不过记不大清了。”
上一世她循规蹈矩,五岁之后便很少出府了,在府中安心学习女诫女德,且出了山贼那事后,整日昏沉度日,对往昔的怀念,也只剩下娘亲和明哥儿了。如今这一世,前尘往事尽数如空,更是不可能回忆起之前的往事。
傅云夕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的“嗯”了一生,寒雁觉察到他神情有变,却也摸不清为何。便在溪水前坐了下来,摘了旁边的一叶水草,自顾自的玩起水来。
傅云夕却是走到溪水前,目光所及,当年彩鱼缤纷的清溪里早已没有鱼儿的踪影,只有平静如镜一般的溪水。四周的景象似乎什么都未变,可是人却变了。
“我回来了。”他道。
寒雁奇怪道:“你说什么?”
傅云夕看着她:“今日为何找江玉楼?”
寒雁想了想,与其令江玉楼将此事说给他听,不如自己说出来。不过却省去了自己从何而得到那块帕子,只说是故人之物。她问:“你可有办法,帮忙查一下四川唐门可有姓乔的人?”
“这不难。”傅云夕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来:“这几日,你别出门。”
寒雁看着他:“为何?”
“西戎人混进了京城。”傅云夕的表情很严肃:“怕是有什么大动作,京城里日夜都不安全,你若出门,恐怕有危险。”
寒雁盯着他:“庄府上那几个人,是你安排的?”
早就注意到了,这几日似乎有人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又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傅云夕,莫不是他派的人。眼下得到傅云夕的亲口承认,她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讷讷的低下头:“谢谢。”
“不必客气,王妃。”他将“王妃”那两个字念的异常缓慢,似乎在提醒着什么。寒雁转过头,凝视着那张俊美不似凡人的容颜:“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这个问题,一直藏在心里很久了,却又不敢问出口,担心什么,或是顾忌什么。如今自己与他的婚事定了下来,这个人将会成为自己的夫君。若是夫妻,须得坦诚相待。
傅云夕拍了拍她的头,仿佛在安抚一只小动物:“笨。”
却又不说什么了,被这个人说傻,蠢,笨,说的多了,寒雁也不以为然,只是他仍旧是没说为什么,寒雁也没再追问,反而心中松了口气。
或许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是件好事,难得糊涂。
山林的另一边,一个高大的男子玄色衣袍,负手而立。
“哥哥,”身后走来一位黄衣女子,这女子生的极为漂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媚的惊人。身姿窈窕有致,虽然肤色稍黑,五官却极为精致艳丽。她的黄|色衣裙便只是薄纱,在这冬日里,竟也不觉得冷。祼露在外的皮肤上缠着一条小蛇,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诱人的色泽,仿佛一顿上好的每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扑上去咬一口才罢休。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女子的声音也极为曼妙,听在耳朵里,似乎有一阵魔力,诱惑人忍不住看向她。
“伊琳娜,跟你说过许多次了,不可轻举妄动。”那男子转过身来,碧色的眼眸似孤狼一般,狂妄与野心,尽在这张不可一世的脸上浮现。正是卓七。
那女子跑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臂膀,撒娇般的蹭了蹭:“伊琳娜只是想要快快见到他,哥哥说了,只要来了大宗,便可以见到他了。”
“他是敌国的人,”卓七道:“伊琳娜,你最好记住这一点。”语气似乎有些不善,带着警告的意味。
女子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忙保证:“哥哥,我会乖乖的,只要我们胜了,你答应过琳娜不会杀他,要带回西戎做我的夫君的。”
卓七似乎冷笑了一声:“傅云夕十四岁那年,一万将士破我十万精兵,为人深沉不知深浅,不是好对付的。怕是想要俘虏他,没那么容易。”
女子撅起嘴巴,不乐意道:“哥哥一定不会输的。琳娜只喜欢他,只要嫁他。”她说这话时,脑中便浮现起七年前战场上那个俊美少年,一脸冰冷淡漠的模样,千军万马当前仍旧不动声色,她自小在西戎长大,那儿的男子热情似火,对她献殷勤的不在少数,可是她就是喜欢上了这个不肯正眼看自己的敌国将领。他在她心中是最美好的男子,这么多年未见,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卓七答应了,此次行事若是顺利,俘虏了傅云夕,便将他送给自己带回西戎,做自己的驸马。
“伊琳娜,别陷得太深了,他可是有王妃的人。”见女子发怔,卓七残忍的打断她的妄想。
伊琳娜不高兴道:“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女儿,听说今年还未及笄,就是个小丫头,”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不会喜欢那种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大宗的女子便是个水做的,动不动就掉眼泪,他那样的人,就应当与我们西戎的女儿在一起,大胆豪放,像雄鹰一样,这才象样。”她摸了摸缠绕在臂膀上的小蛇:“那样温室的花儿,实在是瞧不上眼。”
“她可不是什么温室的花儿。”想到那张与年龄不相符的清秀小脸,卓七唇边勾起一丝笑容:“她是毒蛇。”
“毒蛇?”伊琳娜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我便让毒姬咬死她。”
卓七正要说话,便见远处行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两人,连忙拉着伊琳娜一闪,身子躲在灌木丛后。
那马到跟前便停了下来,马上两人也走下来,走的近了才看清楚是一男一女,女子似乎还是个孩子,牵着男子的手,慢慢的往这边走。
“是她?”卓七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有意思。”
“哥哥?”伊琳娜拉住就要起身的他:“你做什么?”
“琳娜,你心中的驸马来了。”他说。
------题外话------
最近因为本本的事各种不顺,呜呜呜呜呜…
☆、第七十四章 西戎公主
寒雁也是兴致一来,才和傅云夕到了山顶,不想却遇到两位不速之客。
此刻,她和傅云夕看着面前的两人,微微皱起了眉。
那玄色衣袍的男子十分熟稔的与她打招呼:“小丫头,又见面了!”正是那晚闯进庄府的刺客,卓七。
寒雁没有看他,目光被他身边的少女吸引,寒雁活了两世,从来没有遇见如此美丽的女子,竟像是一个在人间戏耍的精灵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心醉的魅力。她紧紧盯着自己身边的傅云夕,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珠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下意识的,寒雁心中便闪过一丝不悦。
见寒雁不搭理他,卓七有些委屈道:“那晚你可是尽心尽力救我一命,如今怎么见了就不理人了?”
这话刚一说出来,寒雁便感到傅云夕身上寒意多了就几分,柔和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漠然的看着对面的男子。
“傅云夕!”却是他身边的黄衣少女叫了起来,声音极是娇美动人:“可见到你了!”说着便向前走了几步。
寒雁一愣,询问的看向傅云夕:“你朋友?”那这么说,卓七与傅云夕也是认识的。
傅云夕却是冷冷道:“不是。”
伊琳娜听到他这么说,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待看到傅云夕和寒雁交握的双手时,不悦的对寒雁道:“你是谁?”
寒雁见她神情,已然明白这位美艳异常的少女爱慕傅云夕,不过傅云夕既然说了与她不是朋友,自然也表明了态度。遂笑了一笑,轻描淡写道:“玄清王妃。”
这还是寒雁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是玄清王妃,傅云夕忍不住低头去看,见寒雁昂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天鹅,神情虽温婉乖巧,可那目光却甚是倨傲。虽容貌比不上那美丽的少女,沉稳的气势却将对方生生比了下去。唇角便不自觉的勾了勾。
许是傅云夕无意中流露出的宠溺意味看着刺眼,许是寒雁那声“玄清王妃”激怒了她,伊琳娜一扬手,臂上缠着的那条色彩斑斓的小蛇便闪电般的朝寒雁扑去。卓七神色一凛,来不及阻拦,却见傅云夕将寒雁往自己身后一拉,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条扑向寒雁的小蛇已经被他拎在手中。
“我的毒姬!”伊琳娜惊呼一声,对被傅云夕保护的寒雁又妒又恨,气的几乎跳了起来,娇蛮道:“放了我的毒姬。”
寒雁却干脆利落的从兜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想也不想的洒在那小蛇身上,傅云夕有些疑惑,却见手上的小蛇抽搐几下,不动了。
“你做了什么?”伊琳娜一见,眼睛都红了,自己心爱的毒姬居然就被这个女人弄死了,简直是罪该万死。
傅云夕手一松,那条死蛇便掉在地上。只听寒雁笑道:“姑娘看着不像是中原人,所以大概不知道,我们中原人见了毒蛇虫蚁,是习惯用硫磺来驱逐的。可不巧,今日我便带了硫磺。”
卓七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早就想到了,这丫头绝对不会乖乖的被人算计,伊琳娜做事鲁莽,被寒雁收拾,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伊琳娜却不这么想,她眼中的傅云夕,向来是不会与女子有任何瓜葛的,可是眼下这女子自称是他的王妃,他又对寒雁千般呵护,实在让她心慌。于是,占据了傅云夕宠爱,又杀了她毒姬的寒雁此刻在她眼里便是必须除之后快的敌人。想着便娇斥一声:“我要你偿命!”说着便飞身而起,拔出腰中一把弯刀,朝着寒雁挥刀砍来。
傅云夕神色一冷:“不知死活。”一掌击出,那一掌带了七层的力道,伊琳娜暗叫不好,却避无可避,关键时候却是卓七上前替她挡了一掌。饶是卓七武功过人,也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待他站定,才看向傅云夕:“王爷几年来,功夫越加长进了。”
傅云夕看了他一眼:“你还活着。”
卓七哈哈大笑:“我当然还活着,这一次,我还是那句话,王爷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到了西戎…”
“不可能。”傅云夕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伊琳娜已经叫起来:“傅云夕,你真的喜欢她?”
寒雁一愣,只听傅云夕清冷的声音传来:“她是本王的王妃。”
听到这个回答,寒雁心中竟然有一丝微微的失望,可是却也没表现出来。伊琳娜又恨恨的看着寒雁:“这个女人哪里好了?你居然令她做你的王妃!她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我!”
寒雁心中苦笑,自从成了这个玄清王妃,被人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实在好运,不过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既无倾国之貌,又无经世之才,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却独独成了玄清王唯一的王妃。
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成为卫如风的世子妃,外头又是怎么评论的,那时她的名声比之现在更加声名狼藉,只是不曾出府,倒也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传说的,想着想着便有些失神。却感觉自己的掌心一暖,竟是傅云夕牵起自己的手:“本王看来,她处处都胜于你。”
“你!”从未被人这般说过,伊琳娜再怎么娇蛮,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实在不明白傅云夕为什么能对那个女人百般爱护,对自己却这样残忍。
寒雁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傅云夕白衣胜雪,姿态清冷,可是那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动作,却实在是温暖。
“王爷与王妃真是伉俪情深。”卓七笑着走上前来,目光落在寒雁身上:“若非已是王妃…”话未说完,轻佻的语气却已经令傅云夕心生不悦。
“没有人敢动本王的王妃,”他淡淡道:“一旦动了,杀无赦。”
伊琳娜拉住卓七的手:“哥哥,我们走,既然他们这么张狂,便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再慢慢惩治也不迟。”
卓七邪气一笑:“说的也是,”他朝寒雁眨眨眼:“王妃,之前说的那句话,若是想要在下以身相许来报恩,在下必定做到。”
傅云夕的脸更黑了,伊琳娜也冲傅云夕喊道:“本公主说到做到,傅云夕,你一定会是我的驸马!”
那两人说完后,便运起轻功,消失在寒雁的视线中。傅云夕冷冷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没有追上去。却发现身边的寒雁安静的有些过分,疑惑中便低头看向她。
寒雁此时面无表情,心中却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她慢慢开口道:“她…是公主?”心中浮起一个不好的猜想。
傅云夕回答:“西戎公主,伊琳娜。”
寒雁手心冰凉。
上一世,傅云夕便是与这位西戎公主成了婚,当时傅云夕身染重病,只有这位公主有法子救他。方巧伊琳娜和使者来到大宗,便以冲喜的名义嫁入了玄清王府。皇上自幼疼爱自己的亲身弟弟,当时也是毫无办法,见伊琳娜有主意也顾不了那么多。谁知他们成亲半年。傅云夕的病竟然慢慢好了,世人都道是这位西戎公主带来的福气。
上一世寒雁并没有见过这位公主,方才虽然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可是只当是爱慕傅云夕的哪家少女。没料到她会说出最后一句话,看似只是娇斥的一句话,竟然让寒雁的呼吸都滞了几分!
这个西戎的公主,竟然还是出现了!
是她大意了,这一世前面的路还算平坦,她竟忘了未来可能面临的危机。自己成为了玄清王妃,却忘记了还有一个西戎公主!
傅云夕看她自听到西戎公主这个名号时便一言不发,表情阴晴不定。她向来是沉稳的,可是这一刻,他却似乎感到寒雁心中淡淡的恐慌。默了默,他伸出手,拍了拍寒雁的脑袋:“别怕。”
寒雁心中苦笑,这位西戎公主,她倒是不怕。只是若按照上一世的走法,傅云夕当是不久就会身染重病才对,自己与他的婚事怕是有周折。他究竟…得了什么病?想到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会日渐憔悴消瘦,寒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若是他真的不幸染上了重病,而又只有那位西戎公主能够救他,怕是皇上也会亲自下令赐婚。
她呢?自己真的愿意将傅云夕拱手让人,看着别人成为他的王妃?
寒雁的目光,竟然有些怅惘。
许是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傅云夕便牵过马,示意送她回府。一路上两人均是无话,寒雁靠着背后温暖的胸膛,傅云夕呼出的热气暖暖喷在耳边,心中一动,她道:“王爷时刻需谨慎。”
傅云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说,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只听寒雁又道:“身边人尚且不可信,吃食什么不可假他人之手。”
若是傅云夕的重病是因为西戎公主而染,自然能够被她所解。寒雁心想,若是要避开他身染重病这一出,便得避开发生这一切的可能性。吃食是最容易沾染上毒物的东西,若是小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以后那一幕。
阴谋诡计,她可以躲,可以提前谋夺,可以将计就计,可以丝毫不动的给敌人还回去。可是生老病死,却是人间注定的劫难,不可躲,不可知。
傅云夕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你怎么了?”
寒雁的表现,一路上都太过反常,令他都忍不住起了疑心。她应当是第一次见伊琳娜,可是当她知道伊琳娜便是西戎公主的时候,那副震惊的表情,似乎是发生过什么。她…认识伊琳娜?
一个身处闺中的大家小姐,如何与西戎公主扯上干系,且不说两国山高路远,便是他自己,也不过是当年在战场上与伊琳娜见了一面。寒雁从未出过京城,伊琳娜也从未来过大宗,西戎公主这个名号,没有几个人听过。可是寒雁的表情却在告诉他,她认识伊琳娜。
便忍不住有些想要探究起来,寒雁看起来跟平常的京城女儿没什么两样,若是有什么不同,便是令人心惊的沉稳与淡定,与年龄不相符的心机。越靠近她,越能发现她的神秘,有的时候,甚至于觉得她所流露出的目光,竟像是一个阅尽千帆的人,在静静看着一切旧事重演。
伊琳娜不认识寒雁,寒雁却知道伊琳娜,傅云夕明白寒雁不是一个会做无聊事情的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带有很强的目的性。往往这一步做的莫名其妙,却是在为下一步铺好前路。那么,她和伊琳娜之间,究竟又有怎样的秘密。
寒雁觉察到他探究的目光,掩饰的一笑:“只是如今西戎人混进大宗,想必你这个王爷也身处危险,凡事小心为好。”
“那人是西戎皇子。”傅云夕却道
寒雁一愣:“你说卓七?”说罢又明白自己失言,自己叫出那人的名字,傅云夕便明白自己与那人早已认识,遂解释道:“他就是那晚闯进庄府的刺客。”
傅云夕道:“以后离他远点。”
寒雁点点头:“西戎人为什么混进大宗?”若是普通的西戎人就算了,为何来的却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和公主,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的用心。
“西戎如今正在内乱,”傅云夕神色冷峻:“逃到大宗来,既是为了躲追杀,也是为了两国之间的战争。”
寒雁皱了皱眉,如今西戎的国主是一个叫图尔木的男人,难不成与卓七有着帝位之争,卓七被人追杀,其实就是图尔木下的令?若是在大宗,那些杀手的确会收敛一些,难怪他们逃到这里。寒雁想起那一晚卓七身上的伤痕,倒是有些明白起来。可是问题又来了,那一日分明是官府说,有人要刺杀皇上。
一个被人追杀的,隐藏自己行踪的人,是万万不会蠢到刺杀皇上来暴露自己,唯一的理由就是,刺杀皇上的根本不是卓七,而是另有其人,却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卓七身上,这其中官府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若是卓七被抓住了,收益最大的人便是图尔木,可是图尔木远在西戎,那便是说,大宗有人助图尔木一臂之力。
大宗的人,竟然与西戎那边相互勾结,而能够指挥的了官府,那个人,必定身居高位!
饶是寒雁自己这边的事千头万绪理不清,此刻却也顾不上了。若是西戎的人与朝廷内的人相互勾结,大宗岌岌可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怕是自己的这点爱恨情仇,在国仇家恨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便将自己所想的,全部告诉了傅云夕。
傅云夕听完她的话,既有些赞许,又有些复杂的看向她。早知道她有超乎年龄之上的智慧与沉稳,不想她对朝廷中的事居然也看的这样透彻,一眼便发现了症结缩在。抽丝剥茧,竟然将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了出来。便是入朝为官多年的同僚,也不一定能发现这些。
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次,他对面前的人怀疑起了身份。普通的闺阁女儿,最多也是知道大局。不会将这些事分析的头头是道。
自从知道寒雁士是七年前的那个小丫头,他便令人查过庄府,得知她不受宠,多年以来一直被府上下人姬妾欺压。平日在府中乖乖的绣花认字,可是这样一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对朝廷之事的见解,竟然不遑他人。
收起心中的思绪,傅云夕看着寒雁,若有所思道:“没错,几日来我也正在追查此事,西戎人来意不善,你且自己小心。”
寒雁点点头,想到伊琳娜,语气又有些异样:“你也保护好自己,那位公主似乎极为爱慕你,若是被她掳到西戎真成了驸马…”
“吃醋了?”他长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寒雁,唇边那抹笑容,看着倒是愉悦万分。
寒雁恼怒:“胡说什么。”
他便低笑起来,寒雁被他这么一闹,心中的郁闷却也散了些。
却说庄府上,媚姨娘此刻正依偎着庄仕洋,因为有了身子的关系,她的身子已经有些凸显,可是皮肤却不想别的双身子的女人那边松弛暗淡,甚至于比从前更加水灵。只是庄仕洋小心她肚里的孩子,不敢与她行房。竟是许多日不曾与她欢好了。
媚姨娘软软道:“老爷,如今身子越发的显怀了,你曾经说过,只要媚儿替你生个孩子,便让媚儿做这府上的女主人,现在却迟迟不提,媚儿一直念在心里,老爷是说假的不成?”
庄仕洋一听,有些犹豫,眼下媚姨娘的确是为自己怀上子嗣,若是个男孩儿,必然是好的。可是媚姨娘的身份,确实低了些,若是抬为正房,一个胡姬,怕是会被人笑话。
媚姨娘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娇嗔道:“老爷,您真的是欺骗妾身的,哎哟,妾身肚里的孩子都听到了,好痛…”
庄仕洋现在将媚姨娘肚里的孩子看作是心尖尖,立刻慌了神就要找大夫,嘴里不住道:“只要你替我生个儿子,老爷说到做到,你就是这府上的正妻!”
这话不巧,方好被正要进屋来的周氏听到,只见她先是一愣,随即面上浮现起一股怨愤之色,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
------题外话------
最近木有票票鸟~求票票~虽然茶茶知道根本木有资格说这话==
☆、第七十五章 肉麻情话
周氏眼见着庄仕洋答应要立媚姨娘为正妻,妒恨之中便回到了芙蓉园,芙蓉园中,大周氏正在院子里小寐,听见周氏的声音,这才抬起来:“怎么了?”
周氏在一边坐下来,越想越是气愤不已:“他要立那个贱人为正妻!”
大周氏转眼便明白她指的是谁,笑道:“可知道怕了?”
周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也为他怀过一个孩子,”说着眼中便充满了不甘:“可是我孩儿命却丧于他的手上,他不仅不愧疚,还要立那个贱人为正妻!”
大周氏妩媚的看了她一眼,语气轻轻柔柔:“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早与你说过了,只是那个胡姬,你也不必太担心,她的身份太低,庄仕洋要是想立她正妻,早就立了,何必等到现在。”
周氏一听,急道:“可如今与以往不同,她怀了身子,若是生下的是个儿子…”
大周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儿子又怎样?让她生不下来就是。”
“你的意思是…?”周氏心中一动。
“庄寒雁如今是越发嚣张了,”她道:“借她的手除去那胡姬肚里的种,是再好不过了。”
周氏犹豫:“可她如今是王妃,就算真的要追究起来,老爷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大周氏笑了笑:“是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是这样一来,胡姬肚里的孩子没了,筹码就没了,自然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她摊开手,仔细的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葱白玉指:“而庄寒雁,只要传出她谋害府中姨娘肚里的孩子,这个帽子扣下来,她在京里,从此就别想好过。”
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大过一切,有一个好的名声,比美貌才情更为重要。若是一个美貌的大户小姐,一旦坏了名声,想要嫁入好人家,也就是难上加难了。寒雁就算身为玄清王妃,可是一旦谋害姨娘的事情传开,便是心思歹毒的女子,人云亦云,一旦这话传到皇上和太后耳中,对玄清王亲事百般挑剔的他们,定然会对如此德行的寒雁心生不满,甚至于有可能下令傅云夕休了未过门的寒雁。
“此事不能由我们出手,”大周氏细长的眼睛闪烁着亮光:“就让玄清王妃来做吧。”
“那应当怎么做?”周氏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大周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大周氏起身,吩咐周围的丫鬟全部退下。
“我有一个主意。”
庄仕洋正在书房中写折子,自从被降职为五品官员,这些杂碎的事情都要自己亲自来办,心中既是恼怒又是不甘。最近又事事不如意,寒雁这个自己一向不待见的女儿嫁入对头玄清王府,惹恼了卫王世子,好在还有语山进了卫王府,并且还是侧妃。
他深深吐了口气,送糕点的丫鬟扭着身子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庄仕洋的目光落在她窈窕有致的身段上。
媚姨娘自从怀了身子,自己便没有与她再同过房了,而晚姨娘冷落多年,暂且不提,周氏自从出了小产之事,自己看她便越发厌烦,硕大的一个庄府,竟然没有一个暖床的人。
想着,他便一把拉过那个弯腰取出糕点的丫鬟,将她结结实实的搂进怀里。
那丫鬟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生的白净清秀,少了些风情,庄仕洋本来想一亲芳泽,看见她生涩的动作,想起媚姨娘平日里的妩媚勾人,顿时有些索然无味,便放开她:“你走吧。”心想,过几日得叫管家去买几个长相漂亮可人的丫头,自己的府中从前还不觉得,如今看来姬妾却是少了些。
那丫鬟被庄仕洋放开,不由得一愣,本以为老爷这般动作,定是看上了自己,想着要是讨好了老爷,若是能够抬举做个通房也是好的,没想到庄仕洋就这样推开她,只觉得不知所措。
庄仕洋见她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更是心头火起,声音沉下来:“还愣着做什么,滚出去。”
那丫鬟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面红耳赤的退了出去。庄仕洋心中烦躁,不由得把手中的笔狠狠一摔。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庄仕洋看都没看,一把将桌上的糕点蝶子扔过去:“没听见让你滚出去吗?”
碟子“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只听一个略显慌乱的娇柔声音传来:“妹夫…”
听到这个声音,庄仕洋猛地抬起头,见站在门口的,居然是大周氏。
大周氏今日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薄纱长裙,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更加娇嫩无双,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袅袅婷婷,头上佩带着南海珍珠凤头钗,艳光四射,又柔情万种,比起之前的打扮,显然更加用心,她本就是一个极其娇美小巧的美人,这般打扮起来,更是天仙一般。
和方才那个干涩的婢子不同,她虽然已为人母,仍旧看着娇艳无比,在娇艳中,又多了几分少女没有的诱惑风情,庄仕洋本就对大周氏动心不已,现在禁欲多日,乍一看梦中情人,差点没扑上去。
到底,他还是忍住了冲动,只是殷勤的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大周氏温顺的笑了笑,眉目中难掩但有关切之意:“听说妹夫最近不好,我来看看妹夫。”
“兰儿…还是你关心我。”美人的关怀,庄仕洋受用的很。
大周氏低下头,小声道:“我自然是担心妹夫的。”
眼下书房外并无一人,庄仕洋见她那副小女儿家模样,心中一动,走上前来:“兰儿,我是真心喜欢你。”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庄仕洋一向喜欢柔顺的女子,当初看上周氏就因为她够体贴,可是和面前的大周氏比起来,周氏就不值一提了。大周氏整个人都像是水做得一般,一颦一笑间都是媚意,庄仕洋从未遇到一个这般令他心动的女子,就算她是张太师的宠妾,这会子也生出了偷腥之意。
他一把抱住大周氏:“兰儿…”见大周氏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并没有反抗,心中一喜,便一把抱住他朝着书房后的大床走去。
云雨之后,大周氏软软的依偎在庄仕洋怀里:“妹夫…”
庄仕洋也不纠正她的称呼,事实上,这种称呼带了某种禁忌的色彩,让庄仕洋更有一种偷吃的快感,他低下头,嗅着美人的发香,哑着嗓子道:“怎么了?”
“兰儿有一事相求。”大周氏看向他,一双美目里全是企盼可怜。
庄仕洋心都快话了,简直对她有求必应,道:“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会帮你办到。”
大周氏笑道:“老爷,别立媚姨娘为正妻。”
庄仕洋万万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请求,不由得一愣,大周氏见状,连忙伸出玉臂环着他的脖颈,语气软软道:“我这个妹妹,虽然平日里顽固了些,却还是个体贴懂事的人。若是老爷立了媚姨娘为正妻,我怕妹妹伤心,兰儿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句话,可是实在不忍妹妹整日以泪洗面,还望老爷成全。”
庄仕洋听了她的话,不禁感叹道:“兰儿,你为他人考虑至此,真是个善良的女子。”想了想,又道:“如今我视你如心肝,你的要求,我一定会办到。我答应你,不会立媚儿为正妻。”
大周氏露出一个笑容,片刻神色却又暗淡下去,庄仕洋注意到她的变化,连忙问:“兰儿可还有什么伤心事?”
“如今妹夫与我已经有了这层关系,”大周氏垂眸道:“兰儿对妹夫心生仰慕,无奈已是他人妾室,恨不相逢未嫁时,如今与妹夫一夜恩泽,只希望明日过后,妹夫便将此事忘却了,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庄仕洋一听,急了:“这怎么可以?兰儿,我只要你。”
大周氏眼中已经有了泪光:“可你我二人之事,见不得外人,永远无法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我连一个念想都没有,如何支撑的了这一段情。”
“兰儿,”庄仕洋自然舍不得大周氏这样一个美人,开口道:“若你喜欢,我会为你找一个天下最特别的东西做你我二人的定情之物,只要你看到它,就会想起我。”
大周氏看着他:“此话当真?”
“当真。”庄仕洋说的斩钉截铁。
大周氏这才破涕为笑:“哪里用的上天下最特别的呢,我只要…庄府最特别的就好。”
见大周氏笑了,庄仕洋松了口气:“只要你喜欢,什么都行。”
大周氏俏皮道:“我要你将庄府所有的宝贝都放在我面前,任我挑一样最喜欢的,妹夫,你可舍得?”
她说这话时,眼睛弯弯,像只狐狸一般神情动人,庄仕洋已然痴了,忍不住心神一荡,嘴里喃喃道:“舍得,舍得。”说着就再次与她缠绵起来。
却说没过多久,庄语山回门的日子就到了。
寒雁被庄仕洋叫道屋中大厅时,一眼便看到依偎在卫如风身边巧笑倩兮的庄语山。
见她进来,庄语山亲热的唤了一声:“四妹妹。”
寒雁抬眸看她,比起之前在府中,庄语山整个人亮丽了不少,今日她穿着一件绣软红的彩锦羽衣,满头的猫儿眼,珊瑚珠,手上珠翠珐琅一个不少,行动见环佩叮咚响,当是瑰丽堂皇。想必卫如风对她挺不错的,寒雁笑道:“语山姐姐,姐夫。”
这一声“姐夫”听在卫如风耳里,便觉得分外刺耳,他的目光落在寒雁身上,寒雁的个子像是长高了一点,却仍旧梳着两个圆圆的团子髻,脖颈上带着一串璎珞项圈,腕上一根手镯,头上一处蓝玉簪子,穿着桃红小袄儿,粉锻背心,白绫长褶裙,极是简单朴素,像是个没长大的瓷娃娃,这副模样,谁看了会知道她是玄清王妃。
可是她笑眼弯弯,目光却陈静无比,嘴角微笑,却又像是嘲讽。不自觉中流露出的倨傲,真的就当得起“王妃”二字。卫如风不自觉的看的有些痴。
庄语山察觉到卫如风的异常,心中一凛,看着寒雁的目光有些锋利,一手挽着卫如风,撒娇似的对他道:“爷,妾身带你去见姨娘。”
周氏如今卧病在床,倒是极少离开珙桐苑,卫如风笑了笑:“好。”声音温和无比,对庄语山态度亲昵,分明是一副如胶似漆的模样。大周氏和庄仕洋站在一边,满意的点了点头,卫如风看了一眼寒雁,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有些恼怒,冷哼一声,率先大步而出。
寒雁站着也没趣,便又回自己清秋苑了。
汲蓝道:“世子之前心心念念要娶我们家小姐呢,如今二小姐一过门,便是这个模样,看着真是令人心寒。”
姝红皱了皱眉:“少说两句吧,小姐不是没嫁给他吗?世子若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想必吃苦头的还是二小姐。”
汲蓝愤愤不平:“你是刚才没见二小姐的脸色,不就是做了个侧妃嘛,真把自己当什么了,一双眼睛都快望到天上去了,还给我们小姐甩脸子,也不想想,咱们小姐是玄清王妃都没她那么招摇,得意什么呀?”
姝红听的又好气又好笑:“做什么拿小姐跟她比。”
“就是,”汲蓝看了一眼寒雁,见寒雁没有阻止的意思,继续道:“她不就是靠着和世子有了肌肤相亲才进了卫王府的门了吗?呸!不害臊。”
两个丫头的谈话,寒雁是没有放在心上了,只是她心中狐疑,卫如风之前对庄语山是极不喜欢的,如今却有心在庄府做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卫如风自然是不会惧怕庄仕洋的,那么他是想做给谁看呢?
寒雁想了想,难不成是做给自己看的?
不禁有些想笑,卫如风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是想做给自己看,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如果庄语山想要借着攀上卫如风而跟自己作对的话,寒雁微微一笑,那就是时候催催右相千金,李佳棋过门的事情了。
回到清秋苑,汲蓝和姝红被寒雁打发去做别的事,寒雁半倚在院中的小榻上,懒洋洋的一边晒太阳,一边绣绣了一半的绣绷子。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寒雁一顿,见日光拉长的影子里,有一个长长的身影,还以为是傅云夕又不请自到了,无奈的回头一看,却愣住了:“怎么是你?”
卫如风冷冷的看着她:“你就那么讨厌看到我?”
寒雁哭笑不得,自己做什么了就讨厌他了。
“你躲在此处,不愿见我,是否还为了我与你姐姐之事对我心存怨恨?”卫如风上前一步,企图在寒雁的表情中发现一丝痕迹。
可惜寒雁只是后退一步:“姐夫与姐姐是天作之合,寒雁恭喜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心存怨恨。”心中却是道,卫如风的想法,如今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了。难道他还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是因为庄语山和他的肌肤相亲而对他心生怨恨?
卫如风听到她这么说,神情一变,半晌才道:“果然,你与傅云夕便是一早就勾搭在一起。”
说自己还没什么,那傅云夕说事,话说的这么难听,寒雁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些生气,便淡淡道:“世子此言差矣,寒雁与王爷的亲事,是皇上亲自下旨吩咐的。世子这么说,是在怀疑皇上的决定?那么寒雁倒是可以助世子一臂之力,向御史大人说明,明日一早的早朝,代替世子向皇上问个明白。”
她说话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卫如风自然不可能向皇上问个明白,寒雁的话堵得他哑口无言,见寒雁对他丝毫没有一丝情意,心中恨意莫名:“你就这么喜欢傅云夕!”
“如果世子只是来问寒雁与王爷的情谊问题,寒雁便一次说清楚好了,省的世子以后还来问个不休。”寒雁看着他,语气坚决道:“你听好了,我与玄清王爷,鹣鲽情深,忠贞不渝,一生一世,白头相守。我爱慕他英勇无敌,一表人才,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他就是我这一生要找的人,我爱慕他,胜过世间任何一个男子。”说这么一大串表白的话,寒雁丝毫没有犹豫,反正傅云夕不在场,随意怎么编排就好,只是第一次这么当着别人的面说另一个人的好,还真是有些不习惯,想着便有些脸红,落在卫如风眼里,就是寒雁想起傅云夕,止不住的娇羞。
“世子爷,你可听明白了?”寒雁一字一顿的问。
“明白了!”这几个字,几乎是卫如风咬牙说出来的,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说着对另一个人的情谊,这让他觉得耻辱,不甘心,嫉妒,凭什么,明明,庄寒雁才该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寒雁这才嘴角一翘:“既然听明白了,语山姐姐想必还在等你,世子请吧。”
卫如风只觉得再呆下去,自己的自尊全部消失殆尽,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寒雁心中刚刚松了口气,总算把瘟神送走了,便听得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说的不错。”
------题外话------
笔记本本块修好了,今天去问了,估计再过两天就能恢复万更了QAQ一把辛酸泪~
☆、第七十五章 姐弟反目
寒雁先是一惊,回过头来,表情渐渐的淡下去:“西戎尊贵的皇子殿下,何时也有了偷听别人说话的兴趣。”
站在寒雁面前的,正是卓七,今日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袍,比起之前几次的见面,已然没有了那份狼狈。只是这般进出庄府如无人之境,还是令寒雁有些恼怒。
卓七却是笑的十分得意:“我不过是来散心,正好听到王妃对王爷的表白,哎,我还真是羡慕那位玄清王,有雁儿这样的小美人儿这般倾心相待。若是换了我…”
“卓公子真是好兴致,冒着这般风险来我庄府就是为了谈论这个。”寒雁不咸不淡道。
卓七凑近了一步:“为了你,我什么都甘愿。”
寒雁瞪着他,这个西戎皇子是个十分危险的人,为了躲避图尔木的追杀逃到大宗,可是似乎又牵扯到什么计划。无论怎么样,他都不是与自己一路的人,这样的人,最好敬而远之,如今却也不能轻举妄动。
寒雁扬起一抹笑:“你要是能为了我永远不来庄府,我会更无情。”
卓七盯着她:“小丫头真无情。”说着便退后一步,眨眼间便飞上屋檐,对着院中的寒雁笑道:“其实今日我真是路过,不过比起那位卫世子,我还是更喜欢你的王爷夫君。”他朝寒雁挥了挥手:“以后离那位世子远些吧,小丫头。”说完飞身一闪,便不见了。
寒雁站在院子,又是气又是好笑,这个人现在态度莫名,倒分不清是敌是友了。只是如今寒雁对此事尚有十二分警惕,对待卓七,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却说陈贵妃的生辰快到了,这一次下的拜帖里,庄仕洋也有接到,庄仕洋将接到拜帖这件事视作自己升官有希望,求之不得。拜贴上写明了要庄仕洋的两个女儿出席,如今寒雁已经是玄清王妃,庄语山是世子侧妃,唯有庄琴仍是随着晚姨娘整日呆在佛堂,见的次数,竟然越发的少了。
这一天,寒雁在府中花园散步的时候,正巧看见庄寒明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寒雁见那少女看着眼生,不像是府中的丫头。心下奇怪,便叫住庄寒明。
庄寒明看见她,叫了一声:“姐姐。”便走到她跟前,寒雁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小丫头上。
那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五官却极是分明可爱,长大了想必是个美人胚子。那小丫头也跟府中丫鬟一般的打扮,只是神情娇怯,看见寒雁也不敢抬头,只是躲在庄寒明的身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寒雁道:“这个丫头瞧着像是没见过的。”
庄寒明一笑,怜悯的看了小丫头一眼:“她叫英子,是我上一次从国子监回来的途中在恶人手里救下的。”
寒雁皱了皱眉:“如何从恶人手里救下?”
庄寒明看出她神色不对,连忙道:“那恶人想将英子卖进青楼,我看不过,便将那恶人赶走了。”
寒雁语气已是十分严肃:“但凡卖人儿女者,必是穷凶极恶,你如今年纪尚小,怎么赶走别人。”
“我已有了武功!”庄寒明笑了一笑:“他也抵不过我的拳脚功夫。”
寒雁见他眉目中隐隐有得意之色,不由得摇了摇头,庄寒明毕竟少年心性,不知世道险恶,如今以为自己有一技之长傍身,便洋洋自得。殊不知这世上人外有人,对方向来做这样的生意,又怎么会被他一个小孩子轻易唬住。想了想,她便看向那个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小丫头:“英子,你且说说,你的父母是什么人?又如何是被卖到青楼去的?”
英子连忙跪下来,给寒雁磕了个头,声音娇娇怯怯:“回小姐的话,英子的父母早就死了,是跟着婶婶的,婶婶前段日子过世了,英子的姐姐自愿卖身进入青楼,买了口棺材葬了婶婶。英子想去找姐姐,就被那些人抓住了。”
说着说着,小脸上便滴下泪水,看得人是心中怜惜。
可是寒雁眼都不眨一下,继续问道:“那你告诉我,你的父母曾经住在何方,婶婶又葬在何处?”
英子一愣,继而脸上出现悲愤之色:“小姐这是不相信英子,英子宁愿以死明志!”说完就站起身来,一头就要朝屋下的柱子撞去。她这动作委实急了些,庄寒明身子一闪,一把拉过英子,将她扯了回来,大声冲她吼道:“你这是做什么!”虽是怒吼,却仍旧听得出担忧关切的语气。寒雁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庄寒明又转过头,看着寒雁道:“姐姐,英子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何如此逼她!”
寒雁一愣,连笑都省去了,反而冷冷的看着庄寒明,语气如寒冰一般:“我只是问了她家中什么情况,做什么了?这府上的下人,哪一个进来是不问家底的。庄府人多手杂,若是来了来路不正的人,犯下什么事,谁来担这责任?”
她平日里俱是笑脸盈盈的,极少有发怒的时候,对待庄寒明更是温柔和气,何时这般冷面对待。庄寒明有些失望的看着她:“我原以为姐姐是个心善的好人,可如今,你的行事我是越发看不透了。眼下你竟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要怀疑,英子与府中的下人不一样,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来担!”
“那么,你是要因为她与我做对?”寒雁紧紧盯着庄寒明的眼睛,这个弟弟,是她重活一世第一个要保护的人,如今他却为了一个陌生人,而对自己这般质问。
庄寒明正在气头上,他从未想过乖巧可怜的英子会遭到寒雁这般对待,英子自幼丧母,和姐姐相依为命的命运让庄寒明觉得和自己很相像,一时间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将英子带回府,也是想着能让她健康的活着。可是如今寒雁这般作为,却让他无法理解。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庄寒明一把拉起英子,将她紧紧护在身后,对上寒雁不可置信的目光,怒气冲冲道:“你有多少心眼,却不要将所有人都想的与你一样不堪!”
寒雁身子晃了晃,庄寒明已经带着英子转身离开了。姝红扶着寒雁:“小姐…”府中的小少爷和小姐吵架,自己一个做丫鬟的,却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寒雁却是有些悲凉的笑了笑,对自己的弟弟一腔真心,却不想自己在他眼中却是一个满是心眼,多疑丑恶的人。她并不是有意要对英子怎样,而是一听到青楼这个字眼,就忍不住心生警惕起来。那个英子姐姐身在青楼,实在是令寒雁怀疑。听她的遭遇,家境极为贫寒,可是寒雁见过她的那双手,白净细嫩,丝毫看不出做过重活粗活的痕迹,没有做过粗活重活,这和她的说法不是自相矛盾?那么英子是在说谎?她逼问英子,英子的态度却是欲盖弥彰,本就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事情,为何却要以死明志?
在庄寒明和寒雁发生争执的时候,那个英子也只是一脸慌乱,并没有出声阻止,若是普通的下人,看见自己主人为了自己发生争执,一定会尽力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不是太过奇怪了吗?
寒雁望着面前的花枝,道:“我真的…那般不堪?”
姝红一听,连忙摇头:“小姐莫要这么说,少爷是年纪小,还不懂事,不知道小姐的苦处。”她看着寒雁怅惘的表情,不禁有些心疼:“小姐为少爷做的事情,奴婢们都看到眼里。在这里,小姐若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眼下局势混乱,珙桐苑,芙蓉园,老爷那边都是不好想与的。小姐也是被逼无奈,若是平常人,谁愿意每日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谁愿意算计,还不是怕一闭上眼,就会有人推自己一把。”姝红平日里稳重,极少说这些话,眼下怕是见寒雁这般神情,心中着实担忧,这才开导劝解起来。
寒雁微微一笑:“谢谢你,姝红。”没错,谁不想天真无害的生活着,每日赏赏花,弹弹琴,不用与众人周旋,不用防着人算计,只是时间多无奈之事,上一世的下场,她不要重来。就算明哥儿恨她,将她视作十恶不赦之人,她也只有认了。
“姝红,那个英子,好好找人看着她。”寒雁道。能够让一向乖巧的庄寒明与她翻脸,这个英子,还真不是个普通人。
只是,寒雁垂下眸子,似乎也暴露了不少问题,庄寒明在一天天长大,她不打算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他,希望庄寒明不用承受着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希望他永远保持着一颗不变的初心,做一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人。可是这样一来,庄寒明就不能了解,只要有一天身在庄府,他们姐弟两个这样算计与被算计的日子,就不会停止。
她想撕破庄府中那些人伪善的面皮,让庄寒明看个清清楚楚,让他明白,在这样地方,善良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可是,这样做,到底对吗?
第一次,寒雁对自己的的决定,开始犹豫起来。
☆、第七十六章 鸿门宴会
没过几日,便到了宫中陈贵妃生辰的日子,皇帝宠爱陈贵妃,特意在宫中为她举办宴会。宴会多是请女眷,寒雁和庄语山也在受邀之列。
陈妈妈一大早起来就开始为寒雁挑衣服:“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了,身为玄清王妃,往日那些个素淡的怕是会失了身份,还是得选件鲜艳的,”挑挑拣拣了半日都不满意:“早知道该去新裁几件衣裳的…”
寒雁笑道:“随意选一件便好了,左右我们只是去祝寿,又不干别的,只要端庄不出差错就行。”
陈妈妈不赞同的摇摇头:“姑娘这是图方便,可是王爷可不这么想,如今姑娘就是王爷的面子,姑娘体面了,王爷才能体面。”
寒雁差点没笑出声来,自己是傅云夕的面子?想到傅云夕那张俊美精致的容颜,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个人自个儿往中央一站,怕是别人的面子都没了,哪里还轮的上自己给他体面?或许别人说的没有错,她庄寒雁,还真是攀上高枝了。
待陈妈妈为她穿好衣裳,汲蓝姝红为她梳妆好,寒雁这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每次去宫中或是宴会都像是打一场硬仗,不过随着次数越多,自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倒也得心应手。
不过,陈贵妃的生辰,陈贵妃是七皇子的生母,特意在拜贴上加了她的名字,怕是来意不善。
她从匣子里摸出了那把梅花刺掂了掂,放进袖中,这才冲汲蓝她们道:“走吧。”
皇宫中,或许最富丽堂皇的当属彩凤殿,白玉砌成墙面,金砖铺地,处处摆放着珊瑚宝石,奇珍异宝数之不尽,波斯大羊绒毯子顺着台阶扑下来,柔软鲜亮。青铜鹤嘴里吐出珍贵的檀香,极是在冬日,桌上的水晶碟子里仍旧摆放着夏日的瓜果。
一边的女眷席上,席面上尽是造型小巧可爱的糕点和美酒,贵夫人和太太们热络的交谈。陈贵妃坐在太后身边,今日是她的生辰,整个人华妆丽饰,十分娇美。皇后坐在另一边,笑着与将军妇人闲聊。此时有一个略显高亢的声音道:“听说今日玄清王妃也会到,可真是意外啊。”
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听闻此话,掩嘴一笑:“倒是能让我们瞧瞧玄清王妃是怎生得好模样。”傅云夕少年风流得志,本人俊美高贵,家世贵不可当,是多少大宗女儿家的梦中情人,玄清王定亲的消息一传出来,多少女儿家抱着被子哭了一宿。今日在这贵妃生辰宴会之上,有也不少曾经幻想过自己成为王妃的妙龄女子。本就对王妃心中含着酸意,此刻听到玄清王妃会来的消息,个个恨不得伸长了脖子,见一见那位玄清王妃。
“四妹妹可能等会才得来。”开口的是庄语山,今日明显她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整个人看上去艳光四射,不同于少女时候的美艳,如今她已为人妇,整个人长开了一般,散发出完全不同的韵味。行动间妩媚风流,不少千金小姐见了,都嗤之以鼻,因着庄语山生的美艳,心中嫉妒,虽是庶女,成为卫王世子的侧妃,也算是嫁入高门了。座中女子有些没见过寒雁的,不禁就想着玄清王妃与庄语山既是姐妹,想必也是这样狐媚惑主的女子,对这位没见过面的玄清王妃就存了几分不喜。
“听说这位玄清王妃生性善妒,不许玄清王纳侧妃收小妾。”有位贵夫人这般说道。
庄语山笑道:“四妹妹从来追求的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连父亲当初纳小妾,四妹妹都是不赞同的。四妹妹的想法很特别。”这话明着是说寒雁对待爱情坚贞不渝,可是听在众人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果然,只听一为妇人立刻义愤填膺道:“身为儿女,怎么能过问父母的事,这玄清王妃听说今年才未曾及笄,擅自对父母之事拿主意,这是不孝。女子的想法独特?我看哪里是独特,分明是不知天高地厚,不守规矩!”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周围人的附和声。这世上,人一旦站在高位上,必定会引来嫉妒的目光,嫉妒的目光太多,就会被人说三道四。宴会邓婵也在其中,听到庄语山的话本来想大声反驳一番,庄语山说话太难听,分明就是趁着寒雁不在诋毁污蔑她,可是自己娘亲却扯了一把自己的袖子,邓婵抬起头来,邓夫人对她使了一个警告的眼神。邓婵心中不甘,却又不敢惹母亲生气,只好一脸愤怒的望着罪魁祸首庄语山,心中不解的却是,这座上的夫人太太,有些是从前便认识寒雁的,也深知寒雁的为人绝不是庄语山嘴里的那般不堪,可是她们非但没有为寒雁平反,而是坐在一边看热闹,甚至于还赞同庄语山的话。邓婵心中有些为寒雁不值。
这其中,对庄语山的话不置可否的,还有一个人,正是李佳棋。
当初庄语山告诉她,寒雁可能成为卫王世子的世子妃,导致李佳棋一直处处与寒雁做对,直到在庄王府,自己亲眼见到庄语山勾引卫如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实被捉到后,李佳棋便对庄语山恨之入骨。如今寒雁已经成为了玄清王妃,断不会再与卫如风有什么关系,可是庄语山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卫王府世子的侧妃,再过不久,自己就要进卫王府的门,成为卫如风的世子妃。李佳棋心中自然是喜悦的,能够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在李佳棋过门之前,卫如风却先娶了侧妃,而且这侧妃,还是庄语山,庄语山这个侧妃就像是李佳棋眼中的一根钉子,卡在喉咙中的一根刺,让她无法释怀,如今见庄语山仍在诋毁寒雁,心中不屑,便故意大声道:“那又有何办法?玄清王喜欢!心甘情愿为了她永不二心,而且朝堂下聘,天子为证。”
此话一出,那些个嘲笑寒雁指责寒雁的,霎时间鸦雀无声。的确啊,玄清王的做法,表明了他一辈子只会有寒雁一个妃子。女子们嫉妒一个人,首先是要看她值得嫉妒才行。身为女子,最值得骄傲的莫过于有一个优秀男子倾心相待,毫无疑问,寒雁做到了。
邓婵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李佳棋,心中十分不解,原来和寒雁死对头的一个人如今却会为了寒雁说话,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庄语山心中恼怒,李佳棋这话说的,明里暗里就是自己与卫如风的婚事是自己与他先有了夫妻之实,名不正言不顺,万般无奈之下,卫如风心不甘情不愿才将她娶进府的。心中这么想,却又不敢得罪李佳棋,只有在心中暗道,等日后李佳棋进了府,不得卫如风的心,自己得宠,到时候想怎么收拾她便怎么收拾她,遂和气的笑道:“说的是,四妹妹真是好福气。”
皇后仍旧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将军妇人说话,似乎是将夫人们方才的谈话听在耳里,又似乎是什么都没听到。陈贵妃笑意盈盈的给太后递茶,两人不动声色的将底下的动静尽收眼底,虽然什么话也没说,笑容依旧得体,眸子的深意,却不得而知了。
众位夫人小姐这才刚说完寒雁,便听的太监来报:“玄清王妃到——”紧接着,殿外便走进身后跟着两个丫头的寒雁。
却见这少女,身量到底为长成,看着有几分稚气,行动间却见大家风范,毫无紧张羞涩可言,仿佛金枝玉叶的公主,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沉稳有度,乍一眼看去,令人不可置信,哪一家十三岁的少女,便有这般的淡定从容。
待她走进了些,众人看的更清楚,这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却也只是眉目清秀了,容颜比不得庄语山的美艳夺目,反而像是一股清泉,舒舒服服的流过人的心间,妥帖细致。她上身一件玫瑰紫缎子水红棉袄,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襄珍珠翠玲,外罩金边琵琶对襟外袄,系一条粉霞锦授藕丝锻裙。脖颈中挂了一串明珠,梳着一个望春髻,既端庄又活泼,嘴角翘起,笑眼弯弯,极是乖巧温顺,然而那乖巧温顺当中,却又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薄,就是这凉薄,令她仿佛高高在上的世外人,冷静嘲讽的看着世间一切,不入戏,亦不掉泪。
这小姑娘,虽貌不惊人,却似乎有一种魔力,仿佛她所有的才华惊艳,都深藏在她平静清澈的一双眸子中,让人无端有些畏惧。
这和庄语山嘴里,京城中人传说的那个善妒刁蛮,不孝狠辣的形象完全不符。
寒雁弯下腰,朝上头人行李:“寒雁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
太后挥了挥手:“起来吧。”
寒雁谢过。
却说陈贵妃却不让她回到席上,而是看着她道:“如今你是玄清王妃了,行事须得更加注意才行,”遂又唤道:“语儿。”
庄语山连忙站出来,道:“娘娘。”
陈贵妃便令她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脸温柔的笑意:“本妃从前便瞧着世子是个年轻有为的,如今你做了侧妃,本妃看你进退知礼,是个好的,便心里喜欢的紧。”说完就拔掉自己头上的簪子Сhā到庄语山发髻上:“没什么好送的,这个簪子送给你。”
庄语山受宠若惊的摆摆手:“娘娘,这可使不得,臣妾什么都没做…”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陈贵妃似乎是有些着恼:“本妃是心疼你才送你。”
庄语山连忙道谢,又与陈贵妃说说笑笑。
他们这般说着,寒雁却仍是站在陈贵妃下首不能动弹,陈贵妃没有令她下去,反而只顾着与庄语山说话,将她晾在一边,明显是故意为之。太后也只是低头喝茶,没有为寒雁解围的意思。皇后往这边看了几眼,又转过头与将军妇人说话去了,似乎是不想掺合到此事中来。
寒雁心中叹了口气,就算皇后有心解围,却也不会为了她开罪太后,谁不知当今皇上最尊敬的人便是太后,今日之事她算是看明白了,太后分明是与陈贵妃一伙的,对这个太后,寒雁有一种莫名的不喜。觉得她深不可测。
大厅中除了邓婵,其余的人见寒雁这般被陈贵妃冷落,均是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看笑话。庄语山心中得意不已,陈贵妃与她亲近非常,如今再搭上太后这层关系,就算自己是侧妃又怎样?怕是李佳棋也要让自己三分。
说了许久,陈贵妃扫了一眼座下,见寒雁仍是站的笔直,笑脸盈盈,面上没有一丝不快,亦没有一丝不耐烦,就是那么静静的站在一边。本来想杀杀她的威风,却不想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般沉得住气,受到这种待遇,不仅没有吵闹,也没有流露出委屈之色,反而不动声色。这样一来,看在众人眼里,仿佛是自己故意找寒雁的麻烦一般。陈贵妃看着寒雁从容不迫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些扎眼,遂一挥手:“你回座位去吧。”
寒雁谢过陈贵妃,瞧见邓婵对她小小的挥手,笑了一下,便走到邓婵身边坐下。
刚一坐下,邓婵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她的手,小声的凑到她耳边:“你又怎么得罪陈贵妃啦?这样找你的麻烦。”
寒雁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却是明白,陈贵妃之所以这么对她,怕是因为七皇子的缘故。上一次傅云夕便说过,自己若是与卫王和庄仕洋做对,便是与七皇子做对。如今自己几次坏了卫如风的事情,又害的庄仕洋被降职,想来七皇子想要除去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没料到他会借陈贵妃和太后的手。寒雁有些迟疑,如此说来,太后是和七皇子一起的?
这似乎就有些不妙了,七皇子得了太后的支持,很有可能便会得到皇上的支持,若是皇上支持,另立太子,一旦七皇子得势,卫如风便跟着得势,如今庄仕洋和卫如风恨自己入骨,怕是到了那天,自己也不会落得好下场。
寒雁捏紧双拳,那么太后,为什么会疼爱七皇子呢?
寒雁这般想着,宴会却已经开始了,便与邓婵说说笑笑,好不自在。今日周氏姐妹均没有来,周氏是因为本身身子还未好利索,所以不便于参加宫中的宴会。大周氏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了。周氏不来的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上一次庄府进了刺客的事情闹得全京城沸沸扬扬,也得知了周氏母女因为扰乱官府查案被关了几日,重责十仗的惩罚。如今庄语山是卫如风的侧妃,明着众人自然是不敢说什么,可是周氏只是庄仕洋的一个小妾,自然是不缺有心之人道是非。
周氏没有来,或许便是因为怕被人说长道短吧。想到周氏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寒雁不禁微微一乐。
邓婵奇怪道:“你身边是非还真是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道:“不过你现在好啦,已经成了玄清王妃,”说着一脸羡慕的看着寒雁:“之前还说你不喜欢他呢,如今这样万里挑一的人就成了你的夫君,而且今生今世就只有你一人,我真是羡慕死了。”
寒雁咬着糕点笑话她:“我看你是想嫁人了,这么喜欢傅云夕,把他让给你怎么样?你来做玄清王妃。”
邓婵瞪大眼睛,推了她一把:“尽胡说,我才不喜欢他呢,冷冰冰的,我还是喜欢成——”话一出口,自知失言,连忙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有些慌乱的看向寒雁。
寒雁故意拖长声音:“成——将军是吧?”
邓婵一急,连忙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打了寒雁一下:“别胡说。”
寒雁倒是真的开心:“不说就是了,总之,若是你真的喜欢,便大胆吐露自己的心意,若是他也喜欢你,便成了。”
寒雁上一世的经历便懂得,将感情埋藏在心里,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人是不够的。那个人的真正样子,未必就是世人眼中见到的那般。若想不后悔,在感情开始之前,将一切打听清楚才是最好的办法。
邓婵支着下巴:“我却不知道他的心意…”一副小女儿怅惘的模样,分明是已经动了情,寒雁不知道这件事上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筵席到了一半的时候,一边的宫女突然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寒雁正放下茶杯,便听见太后道:“玄清王妃。”
寒雁惊了一惊,很快便站起身来,笑道:“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到哀家这里来。”她说。
寒雁心中虽犹疑,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便笑着走到太后的身边,不等她有其他的动作,便见太后一招手,一个穿粉色宫衣的宫女便走上前来,手里拖着一个盘子。
寒雁瞥过去,见那银盘之中,放着一个碧玉做的小酒壶,一方软帕,一个圆溜溜的小酒杯。
脑中“轰”的一声,上一世大喜之日,满室的鲜红,那一杯毒酒穿肠下肚的画面,蓦地浮现在眼前。
☆、第七十七章 身中春毒
太后微笑着开口:“云夕是哀家最疼爱的儿子,如今你已是他的王妃,哀家特意赐你清酒一杯。”
宫女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拿起就被,另一位宫女将酒杯斟满,递到寒雁跟前。
寒雁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杯酒,仿佛透过这杯酒,看到了上一世自己凄惨的死去。太后用心不良,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这杯酒,也必然不是一杯酒的用意。她不能喝!
太后见她迟迟不去接宫女手上的酒,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庄姑娘,怎么不接哀家的这杯酒呢?”
要如何接下这杯酒?寒雁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两个人,一个面对太后的咄咄逼人不知所措,一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冷静而自持。
陈贵妃提醒道:“庄姑娘若是不接下这杯酒,可是对母后的不敬。母后难得这般心疼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这话说的委实严厉了些,本来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邓婵也觉察出有什么不对,虽然不明白寒雁为何迟迟不去接太后的赐酒,可是也对陈贵妃咄咄逼人的语气有几分了然,心中既是对寒雁担忧,又是对陈贵妃恼怒。却见一边的庄语山端出一个笑容,极是刺眼。
皇后不动声色道:“妹妹何必这么说,想必庄姑娘年纪小,有些被吓到了便是。”她对寒雁是有些喜爱的,上一次这个小姑娘哄的她极为开心,今日一来便发现太后和陈贵妃在针对寒雁,本来后宫中烦心事已经够多,她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可是眼下她们做的太明目张胆,皇上最是疼爱自己的弟弟傅云夕,而傅云夕当着金銮殿众人要娶寒雁为妻想必是对这个小姑娘上了心的,如今若是这小姑娘在宫中出了什么差错,身为后宫之主,难免会牵连其中,便出言缓和道:“庄姑娘可是被吓到了?还是快些喝了这杯酒,别耽误了太后的一片心意。”
寒雁知这酒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一开始看见这酒,便下意识的想起上一世自己的凄惨下场,她忍着心中对这酒的恐慌,目光在殿上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却悲哀的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汲蓝和姝红紧紧咬着嘴唇,身为寒雁的贴身丫鬟,她们自然也明白这酒是不能喝的,可是又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太后和陈贵妃拿着自己的错处,便会为寒雁带来无妄之灾。
寒雁伸出手去,接过那杯酒,并不着急饮下,而是看着那清冽的酒,心中慢慢沉淀下来。
太后和陈贵妃必然是有所图谋,可是也不敢胆大到当着宫中贵夫人和皇后的面置她于死地,否则这么多张嘴,一旦传到外头去,必然就会酿成大错。可是这酒里,到底还是添加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去看,这酒里,多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这里不能置自己于死地,不代表以后不会。这酒里的东西,此时不发作,若是日后发作起来,却也怪不得太后头上去。因为太后与她无冤无仇,谁会相信呢?这杯酒里,多的东西,就是日后会置她与死地的东西。
不能不喝,否则就是抗旨,若是喝了,或许还能为自己谋一方生路。
其实,根本没有选择,不是么?
罢了罢了,反正这一世,她都是重生而来,并不为自己图谋,只是要那些人血债血偿。若是自己死了…若是自己死了…她抬起头,冲着太后和陈贵妃嫣然一笑:“望太后娘娘恕罪,寒雁只是在想,太后娘娘对寒雁这般照拂,日后一定得回敬一份大礼才是。”她说的极是真诚,只是目光像一道冰凉的清泉,渗的人心底发寒:“到时候,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话里若有若无的威胁和暗示令人心惊,太后慈爱的笑了一笑:“你有这份心,哀家便欣慰了。”说完冲寒雁示意,令她快些喝了那杯酒。
寒雁这才低下头,将那杯酒送进自己嘴里,冰凉的酒进了嘴里,便是热辣辣的烫过喉,寒雁心中苦涩,人生在世,生不由己,最难过的莫过于,明知道是心怀不轨的毒药,也要当是尊贵的赏赐含笑饮下。
喝完酒,舌尖还残留着酒的苦味,寒雁笑意盈盈的将酒杯放回碟子里,拿起上头的软帕擦了擦嘴,这才坐回席上。太后见她此番动作,满意的点点头,冲陈贵妃相视一笑,皇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便道是自己多心,也不再多想了。
邓婵见寒雁一坐下来,立刻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不打算喝太后的赐酒了。”
寒雁苦笑,她是不想喝太后的赐酒,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不喝,总不能告诉大家:怀疑太后给自己下毒,怕是立刻就会以胡乱污蔑皇家之罪问斩,这可是侵犯皇家威严的事,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寒雁不想掉脑袋,所以这酒,还真是非喝不可了。
庄语山看着寒雁的模样,捂着嘴吃吃笑起来:“四妹妹真是好福气,得到太后这般另眼相看,刚才还真是吓死姐姐了,以为四妹妹打算抗旨呢。呵呵,”她语气似有深意的看着寒雁:“不知道太后娘娘的赐酒,味道如何呢?”
寒雁笑道:“语山姐姐想知道太后娘娘赐酒的滋味?”不等庄语山回答,她便接着道:“放心,日后语山姐姐,一定多的是机会,品尝到它的味道。”
庄语山闻言,脸色变了几变,有些愤恨的看了寒雁一眼,小声道:“别得意,日后有你哭的!”
寒雁不置可否,汲蓝和姝红站在寒雁身后,不敢错过寒雁一举一动的不对劲,方才眼见着寒雁喝下了那杯酒,明知道不妥,可是却无能无力,眼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寒雁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她们两个,也是无心人世了。
邓婵不知道寒雁这里的暗流汹涌,只当是一场小风波,便继续与她说笑起来,眼下筵席接近尾声,紧接着便是宫中放些烟花增添喜气,各位夫人小姐纷纷离开彩凤殿,随着引路的宫女来到御花园,观看色彩斑斓的烟花。
寒雁哪里有心情看什么烟花,事实上,她在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便觉察到自己身子出了变化。那变化极其细微,起初也并没有察觉,可是越到后来,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内心里似乎有一股奇怪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紧接着便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空虚感袭来。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随着自己越来越热,脑袋也开始浑浑噩噩起来,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在昏沉中,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已然感觉到不对。正要一起去看烟花的邓婵看到寒雁两颊通红,奇怪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寒雁摇摇头,忍住自己心里奇怪的悸动,笑道:“许是有些太热了。”
邓婵倒也没多怀疑,只是笑道:“我们赶快去看烟花吧。”说着便拉着寒雁的手踏出殿门。
刚一出殿门,寒雁便感觉到扑面的冷风吹到自己的脸上,将那股莫名其妙的躁动压下去几分,脑子也沉静了下来。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寒雁联系到自己之前种种奇怪的表现,不禁恍然大悟,什么热的受不了,她这是中了春毒了!
寒雁脑子一炸,今生,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中这样一种毒,谁会将这样恶毒的法子用在一个未及笄的小姐身上!就算人的心肠再怎么恶毒,可是这种背离人伦的事情,是会折寿的。
陈贵妃和太后走在前面,庄语山见寒雁大汗漓淋,关心的上前道:“四妹妹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皇后闻言回头看了寒雁一眼,见她神色奇怪,便道:“怎么回事?要不要请御医?”
“皇后,”却是太后开了口:“今日陈贵妃生辰,寻什么太医,也不嫌晦气!”说着便有些不悦的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连忙低下头:“母后教训的是。”便不再过问寒雁了。
寒雁咬了咬牙,正巧此时行至御花园,外头开始放烟花,漆黑的夜幕中,一朵一朵的嫣然绽放,美丽无比,所有人都痴痴望着天上,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寒雁却是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逸出一丝呻吟。体内的躁动却是越来越强烈了,寒雁万万没有想到太后会赐给自己一杯下了春毒的毒酒,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也会用这样肮脏的法子!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强撑下去了,如果继续呆在这里,怕是到了神志不清的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便趁着夜色,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偷偷溜到御花园一颗巨大的榕树后,汲蓝和姝红见寒雁这般,连忙跟了上去。寒雁也不含糊,猫着身子逃离了那群人的视线,直到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这才停下来。
汲蓝和姝红不知寒雁为何这般做,灯火下一看寒雁才惊呆了,之间寒雁满头大汗,汗水将额上的头发浸的湿淋淋的,浑身上下就像是着了火一般,脸颊通红,整个人眼神微睁,十分不清醒的模样。
“小姐,”汲蓝惊叫起来,怕是寒雁中了什么毒:“这是怎么了?”
寒雁摇了摇头,身体里的感觉越发的不收控制,她喘了口气,吃力道:“去找…水,我中了春毒。”
“春毒!”就连姝红也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寒雁摆摆手:“没时间了。”姝红连忙点点头:“眼下找水怕是来不及,上次奴婢好像在御花园深处最往东的地方见过一个池子,小姐去那边…”
寒雁点点头:“走吧。”
可是没走几步,寒雁就觉得自己浑身发软,身体里异样的渴望已经没有办法停止,唇边不自觉的逸出一丝喘息,寒雁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团乱麻,既羞耻又无能为力,却就在这时,只见头上凉风一阵,却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朝自己走来。寒雁一惊,其中一个男子已经抓住了寒雁的手,动作极其粗鲁,像是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寒雁大吃一惊,片刻之下却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要将自己带走,可是一接触到那男子的肌肤,寒雁便有些想要往他身上靠去的冲动,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此时,汲蓝猛地冲过来,狠狠咬了一口那男子的手,姝红扑向另一名男子,被汲蓝咬住手的男子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吃痛之下便松开手,寒雁挣脱开来。
汲蓝转过头,看着虚弱的寒雁,眼中含着泪光:“小姐,快跑啊。”
寒雁见汲蓝整个人横了心一般的死死咬住那男子不松口,那男子下手极狠,几乎是用力一掌拍向汲蓝的头,汲蓝身子一震,却仍旧没有松口。姝红也是如此,寒雁咬着牙,她不能放弃汲蓝和姝红,可是眼下若是被这些人带走,发生了什么事,汲蓝和姝红一样逃不开干系。
“小姐,我们只是丫鬟,他们不会对我们怎样,小姐,快跑啊。”姝红头发被扯得蓬乱,却仍是冷静的对寒雁到。
这两个丫鬟,从上一世跟到寒雁这一世,一直忠心耿耿,潜意识里,寒雁没有将她们当作丫鬟,而是曾经给过她温暖的,要在这世上好好活下去的人。如今眼见着她们为了自己不喜舍弃自己的性命,寒雁心如刀绞。身子虚软的毫无力气,寒雁知道汲蓝姝红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一把拔出袖中的梅花刺狠狠刺进自己的掌心,鲜血淋漓之间,次刺骨的痛意涌上脑子,却让混沌的大脑暂时有了些清醒。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与那两名男子纠缠的汲蓝姝红,狠狠道:“别死了!”
跌跌撞撞发的跑开,不敢看身后的惨状,虽然并没有听到她们的呼喊,那一声一声的闷哼,被人拽扎扔向地面的重响还是重重击打着寒雁的心。这一世以来,她从未有此时这般无助过,只因为,姝红和汲蓝此刻生死不明,自己被人追杀。却是知道万万不能落在那两人手中,太后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寒雁算是明白了。只是若是自己出了丑事,傅云夕也会沦为京城中人的笑柄,若是只是不想自己嫁给傅云夕,太后不必用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难道太后和傅云夕之间,还有什么宿仇不成?
眼下寒雁却是没工夫细响,许是前段日子跟着柴静将身子养的结实了一些,这春毒到现在才慢慢散发出来,虽然勉强保持着清醒,可是毕竟也支持不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寒雁迷迷糊糊中也认不得地方,只觉得月光如水,此地越发的安静,竟没有一个人影一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袭来,虽然身子躁动不安,倒是给脑子吹了阵冷风,再一次一个激灵,咬着舌尖让自己别昏沉过去。
寒雁奔跑的时候倒不觉得,此时以停下来,立刻觉得自己体内的火气迅速上升,身体变得绵软无力,脸颊发烫,那种奇异的空虚感又很快袭来,她虽然活了两世,对男女之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可是面对自己体内的春毒,却也是不知所措。从来没有遇到这种状况,饶是向来镇定自若的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觉得满腔的渴望无从释放,竟是药性越来越烈的样子,她只是觉得浑身发烫,想要将自己的衣衫全部褪尽,想要缠着一个人,搂着他。寒雁被自己吓了一下,一旦受了春毒的影响,自己就变得这般放荡了么?
让自己失贞,从此沦为京城夫人们谈论的话题,却是比杀了她要痛苦一万倍。寒雁再次往前跑了几步,隐隐约约中见月色下似乎有一汪水波粼粼,心想怕是有一汪池子在此。寒雁是会泅水的,此刻一心想要降下火气,根本不管不顾,一个猛子“噗通”一下跃进水里,然而甫跳进水里,她便知自己是大错特错了,只因为那清澈的泉水,竟是一方蕴帖温暖的温泉!
这深宫禁地之中,居然还有一方温泉!
寒雁的脑子已经辨不出他想,只觉得身子浸在水中,每一存肌肤受到温水的包裹,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这温泉水对于常人来说,自然是再好不是了,可是对于此刻中了春毒的寒雁来说,却无异于火上浇油。非但没降下火气,却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着了火一般,不由得逸出一丝呻吟。
却就在此事,只听“哗啦”一声,一个修长身影破水而出,月光之下,寒雁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却觉得那具身影看在眼里似乎有几分熟悉,虽只是一个背影,然而万千风华,却又掩饰不住的照应过来。
低沉磁性的声音冷漠如冰:“谁?”
------题外话------
感谢白苏elin姑娘的六颗钻钻和鲜花QAQ最近更得这么少还能得到支持茶茶真是太愧疚了TT今天争取码出二更~
☆、第七十八章 教你接吻
寒雁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人转过身来,月华如练,在蒸腾起的雾气之中,终于将他的容颜映的清晰。白玉一般的身子修长有力,似乎散发着无尽的蛊惑,眉目如画,一双狭长的凤眸氤氲这说不出的水汽,比之平日里多了几分妖媚,红艳的薄唇紧抿,如瀑青丝被温泉打湿,缎子一般的流泻在脑后。那平日里严谨清冷的人,脱去外衫,这样半倚在月色下的温泉中,竟然十分诱惑。
正是傅云夕。
仿佛自己提起的神经瞬间放了下来,寒雁不自觉的朝傅云夕身边靠去,这一刻,她只是想紧紧攀着他,心底的渴望超越了一切。
傅云夕皱眉盯着寒雁,似乎有些疑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却见寒雁神色迷乱,径自朝自己游来。
甫一接触到那人的肌肤,便如滚烫的夏日里摸到冰凉的泉水一般,寒雁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燥热瞬间降了不少,这人身上太舒服。身体上的快活战胜了理智,寒雁什么也没想,便伸出自己的双臂,搂住傅云夕的脖子,在他身上胡乱蹭起来。
这一处温泉,是皇上特意为傅云夕修筑的,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但凡进入这里的人,最后都掉了脑袋。这里是比鬼门关更让人忌惮的地方,但是除了皇上,没人知道此处有一方温泉。
今日是傅云夕第一次在温泉中沐浴有人闯入,起初他极是震惊,甚至于起了杀心,却在看清那人面目的时候动作戛然而止。确实没有料到,进来的会是寒雁。待她走近,发现寒雁面色有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已经搂住自己,在自己身上胡乱蹭起来。
傅云夕今年二十有一,寒雁却未曾及笄,在他眼里,寒雁也不过似乎个小女孩而已,况且他向来冷静自持,也不至于被寒雁这么一搂,就乱了方寸。相较之下,他更加担忧寒雁为何会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寒雁向来行事稳妥,虽然胆子颇大,男女之事上却一直谨守分寸,不曾做出越矩之事。
寒雁却是忍耐不住了,搂着他还不算,干脆将自己的脸也贴上他的脸,整个人几乎都蜷缩在傅云夕怀里。
傅云夕愣了愣,一只手扶着寒雁,只觉得贴着自己的这张脸异常滚烫,便侧过头,一只手绕到她的脑后,将她的脸面对自己,这才看清寒雁的模样。
月光之下,这个一直笑眼弯弯却又冷淡凉薄的小姑娘一改往日的沉稳从容,显出一点迷乱来。
她的衣衫全部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少女窈窕的身段出现,纤腰长腿,美好的如新开的莲花,带出点青涩的诱惑,不过傅云夕的目光却定格在——她流血不止的手掌上。
她受了伤?眼下又是这般模样,怕是出了什么事,心中便担忧起来。
“庄寒雁。”他皱了皱眉,试着叫醒她。
寒雁毫无知觉,只是扑在他怀里,舒服的往他身上蹭,像一只黏人的小动物,收起了平时的尖锐,毛茸茸的,可怜的让人喜欢。他还从没有见过寒雁这般亲热的对自己,对他,她向来是谨守分寸,客气有礼貌,顶多冲自己发个怒,可是眼下却娇憨无比,仿佛在同他撒娇,心中不自觉的就软化几分。可是却也明白,现在寒雁这副模样,怕是事出有因,着了别人的道。
思及此,他沉思片刻,将寒雁从自己身上拉下来,声音冷冰冰道:“庄寒雁。”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严肃,寒雁竟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意识也清醒了些,咬着牙含糊不清的开口:“快去救汲蓝他们…”说完又是扭着身子,十分难受的模样。傅云夕知道,在这样下去,若是惊动了其他人,命令搜查宫中,便坏了大事。便伸出手对着寒雁后颈轻轻一击,寒雁身子一软,顿时晕倒在傅云夕怀里。傅云夕将她整个抱在自己怀中,也不顾她湿淋淋的身子,雪白的大裘一卷,将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寒雁就靠在他的胸口,滚烫的热度让他俊脸微沉。
一出温泉,走了几步,守在外头的沐风和沐岩这才现身,一看见傅云夕怀里抱着个人,不由得一惊。傅云夕沐浴时,他们暗卫躲得远远的,因此也并不知道寒雁来了此处。此刻寒雁整个人缩在傅云夕怀中,被雪白大裘包裹的严实,两人也看不到寒雁的模样,沐风心里泛起了嘀咕:主子怎么泡个温泉就带回个人了,看起来还是为女子,这是不喜欢王妃了?想着便在心中为未过门的王妃哀叹起来。
却是傅云夕冷沉开口:“去查今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他整个面目冷肃,散发着沉沉杀意,雪白的大裘将他衬得冷若冰霜,寒气几乎要将近前的沐风沐岩两人冻成冰块。沐风沐岩跟着傅云夕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他动怒的表现。只是傅云夕向来冷静自持,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漠不关心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一下,沐风沐岩不敢耽误,收起了心中情绪,正色道:“是!”
“等等,”傅云夕看了一眼怀中人,:“王妃身边的丫鬟有危险,你们找人搜查,把人救出来。”
沐风和沐岩对视一眼,王妃身边的丫鬟?莫不是王妃出事了?难道主子怀里的那个姑娘就是王妃?
傅云夕丢给沐岩一个玉牌:“若有人阻拦,就说是本王的命令。”说完不再理会两人,大踏步离开。
沐风摸了摸鼻子:“主子生气了,又有人要倒霉了。”
沐岩却是想到那个沉稳冷漠的小丫鬟:“走吧。”
却说傅云夕将寒雁带回玄清王妃,立刻就差人去请御医来,接着打发走所有的下人,将寒雁抱回自己的屋子。
丫鬟打来热水,傅云夕坐在床边,即便点了她的昏睡|茓,寒雁此刻也是大汗淋漓,脸颊红的不正常,傅云夕便将锦帕打湿,替他拭去额上的汗珠。
手刚碰到寒雁的头,就被她一把抓住,还没来得及动作,床上昏睡的寒雁突然微微张开眼睛,昏昏沉沉的盯着他。
傅云夕心中一凛,这春毒的毒性竟然如此之大!正在思索之时,却是寒雁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整个扯到自己身上来。傅云夕猝不及防,被她扯得一酿跄,本可以顺手推开寒雁,却又怕不小心伤到她,只好顺势被她带的一扑,两只手撑在寒雁上方,冷冷盯着她。
寒雁的声音既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悦:“云夕——”那一声呼喊尾音拖长,分外娇媚惑人,带着情yu的沙哑,与以往清亮的嗓音截然不同。傅云夕有一瞬间的愣怔,寒雁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只是客气的叫“王爷”,偶尔被惹急了就会叫他“你”,这般叫自己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心上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小虫子爬过,酥酥麻麻的,又像是小兽伸出爪子软软的挠,挠的人心都化了。一个不注意,就感觉她的手在自己胸膛乱抓,竟是要扯开他的衣衫!
傅云夕一个头两个大,万没有想到这小丫头这般难缠,知她聪明内敛,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却不曾想到她胡闹起来,自己也是束手无策,便一只手制住她的动作。只恨不得一章劈晕她,却又知道刚才点了她的昏睡|茓已然不起作用,此刻做什么,若是令春毒蔓延,伤了寒雁的身子,便是大忌。
“呜——”寒雁却是低声的呜咽起来,长时间的渴望得不到满足,身子难受的要命,隐约中还有一个人拦着自己的动作,这时候的她几乎已经全无神志,倒也想不到哪里去。只是单纯的凭感觉做事,便觉得委屈又难过,低低的哭泣起来。
傅云夕几乎透过她看到七年前那个哭的一塌糊涂的丑丫头,心中不自觉的柔软下来,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墨眸中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怜惜。
可惜寒雁毫无知觉,哭的更大声了。
傅云夕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寒雁刚回府的时候,傅云夕令丫鬟为她换了身衣裳,此刻一番挣扎,衣衫全部敞开,甚至可以见到鲜红的肚兜。雪白的肌肤映着这凌乱的美景,倒是别样的滋味。寒雁发髻散乱,铺陈在傅云夕的枕头上,整张小脸一改往日的稚气,只觉得诱惑而妩媚,偏上她还一个劲往男人身边蹭,若是换了一个人,怕是立刻就会将她拆吃入腹。
傅云夕眯眼看着,他倒不是什么坐怀不乱柳下惠,而是寒雁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至少在眼下,他是无法对寒雁起什么邪念的。只是觉得作为自己的王妃,自己却没有保护好寒雁,令她承受这份苦楚,心中有些异样。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动了情,倒像是个有了点生气的普通人了,否则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日日做出一副老沉的模样,让人看了,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正在失神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傅家小子,好艳福呀!”
傅云夕被寒雁揪着胸襟,整个人几乎都伏在寒雁身上,落到别人眼里,的确是一副香艳的场景。他回头一看,淡到:“你来了。”
来人是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约四十岁上下,留着一小撮山羊胡,脸上挂着促狭的笑:“这么大晚上的叫我来,不是为了看你怎么宠幸女人吧。”
“她是本王王妃。”傅云夕不动声色道,语气已经有了警告的意味。
那中年男子连忙开口:“是王妃呀,哟,傅家小子,你怎么这么猴急,这还没过门呢…”剩下的话在看到傅云夕杀人的目光时讪讪的咽了下去:“出什么事了?”
傅云夕将寒雁的手扯了下来,自己坐稳身子:“她中了春毒。”
“噗。”中年男子呛了一口,立刻跳了起来:“我堂堂御医,你要我给人看春毒?”
“你可以选择不看,”傅云夕头也不抬,温柔的为寒雁扣好衣襟:“本王的脾气,你一直知道,吴太医。”
中年男子便把口水咽了回去,撇了撇嘴:“我还是看看吧。”说着就要走上前来,却见傅云夕扯过一边的薄被,将寒雁捂了个严严实实,似乎极为不想让吴太医看见寒雁这幅模样。
他打什么主意吴太医自然也明白,这么明显的动作,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提着箱子干笑几声,走上前来:“我来瞧瞧,啧啧,王妃长得还挺不错…”
傅云夕看了他一眼,握住寒雁不安分的手:“不必要的话,不要说。”
吴太医摸了摸鼻子:“夸奖一下都不行,”便又伸出手为寒雁把脉,片刻,他那张笑嘻嘻的脸出现了一丝疑惑,伸出手探了探寒雁的额头,突然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朝着傅云夕深深一拜:“王爷恕罪,下官无能为力。”
傅云夕冷冷瞧着他,不说话。
“此毒是烟花之地中女子所用,叫烟花媚,价值千金,毒性极猛,被下毒之人一方气焰旺盛,须与人交合调息内火,否则就会…就会丧命。”吴太医抹了把冷汗,见傅云夕神色未明,试探道:“下官也实在没有办法了,王妃左右是你的妻子,不如…”
傅云夕望着床上的寒雁,她今年才十三岁,尚未及笄,自己却已经是二十一了,在他眼里,寒雁还未长大,只是个孩子,与一个孩子行那种事,怕是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关。况且寒雁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看似乖巧温顺,实则执拗的要命,若是自己真与她有了关系,第二天待她清醒过来,也不知会是怎样一场天翻地覆。他看得出寒雁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自己正在一步步取得她的新任,若是真依了吴太医所说,怕是要前功尽弃,自己会被寒雁归入不可信任那一类。
他看着吴太医,低低开口:“无药可救?”
吴太医迟疑一下,点点头。
“那么,本王的血呢?”冷淡的一句话,傅云夕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被灯火染上一层未明的色彩,像是低声的叹息,不似凡人的俊美容颜明明灭灭,像是久时光中最不可触及的神话。他清冷的要命,目光却是极温柔的,盯着床上的寒雁,又问了一遍:“那么,本王的血,如何?”
“傅家小子!”吴太医一下子站起身来:“万万不可,你知道你现在不能…。”
“不是只需阴阳调和吗?她内火旺盛,本王的血,不是应该可以解?”
吴太医着急的要命,却又知道面前这个人亦是固执的性子,他认准的事情,就没人可以改变,可是他却是万万不能那样做。
“别冒险,云夕。”他的语气变得焦虑,仿佛是真心担忧孩子的长辈:“这样…”
“不用说了,”傅云夕打断他的话:“总得留下些什么。”
吴太医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目光中的哀伤看得人心惊:“没错,你的血,可以救她。”
锋利的刀刃划破手背,血顺着指尖流进碧色的瓷碗里,一滴,两滴,三滴,渐渐汇流成一处,慢慢一大碗血盛满,傅云夕的脸色变得苍白。
吴太医为他包扎好伤口,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傅云夕没理会他,端起碗来:“你可以走了。”
“你…”这般被不给面子的下逐客令,吴太医也不恼,只是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傅云夕一眼,提起箱子,离开了。
傅云夕在寒雁身边坐下来,折腾了一番。寒雁也累的毫无力气,只是脸蛋越发的通红,看着可怜兮兮。
他低头含了一口碗中物,带着腥气的血水,还有他的温度,一手扶着寒雁的后脑勺,将她圈在自己身前,慢慢俯下头去,贴着她的唇。
血,顺着他的唇角渡到另一人口中,寒雁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许是那血真有效用,只觉得自己怀中的小丫头乖巧的要命。傅云夕便这样喝一口,喂一口,唇贴唇,竟是从来没有过的亲密姿态。
待最后一口喂完,傅云夕正要离开她的唇,舌尖却被另一条舌缠住,他微微一愣,寒雁已经搂着他的脖子,紧紧贴了上来。
不知是不是残留春毒的效果,她吻着傅云夕的唇,还有些笨拙,小舌温暖湿润,打着圈的探进来,傅云夕乍愣之下竟也忘了阻拦,任她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温暖的交缠中,却是舌尖一痛,寒雁第一次吻一个人,胡乱了些,将他的舌尖咬破了。
淡淡的腥气弥漫在口腔,却又化作了另一种缠绵的滋味。傅云夕淡淡看着面前眯着眼的少女,她像是被自己无意中发现的珍奇小兽,养在自己身边久了,便也觉出了相依为命的滋味。
眸中不自觉的染上了温暖的色彩,“笨蛋,”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屋中氤氲出暧昧的色彩:“不是这样吻的。”
说罢便俯下头去,轻轻含住她的唇。
------题外话------
送个亲亲先~各位亲们小年夜快乐~!么么哒=3=
☆、第七十九章 祸乱后宫
清晨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户照映在屋中,寒雁睁开眼时,头还有些晕沉,发现自己
躺在陌生的大床上,衣衫却不是昨日的模样。脑子里隐隐残留着一些影响,还记得自己在宫中喝了太后的赐酒一杯,然后便感觉身体发烫…是中了春毒,带着汲蓝姝红逃了出来,然后呢?
她心中一紧,汲蓝和姝红又在什么地方,这是哪里?
正在思索的时候,只听“枝桠”一声门被推开,从屋外走进一个人来。那个人身材修长,只穿一件素白的中衣,墨色的长发没有用簪子琯起,而是松散的披在脑后,却有一种慵懒的贵气。
正是傅云夕。
他不紧不慢的朝床边走来,逆着光将五官看不分明的模样,可是寒雁在看到是他的时候便松了口气,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见了他便有一种安心感,知道自己不会有事的。
果然,傅云夕在她身边站住,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可还感觉好些了?”
寒雁被他冰凉凉的手抚在额上十分舒服,却也不忘了问道:“汲蓝姝红呢?”
“受了伤,找大夫看了,现在还在休息。”傅云夕道:“昨日是怎么回事?”
寒雁愣了一下:“太后的赐酒。”说完了便抬眼看向傅云夕,太后是傅云夕的母后,本来自己的这般说法,是有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之疑。可是从昨日太后的言行看来,分明是对傅云夕不利。莫非这对呣子也只是面和心不合,她需要证实一些事情,说完此话后,便看这傅云夕的反应。
傅云夕却是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面上竟是看不出一点情绪。寒雁便有些沮丧,却也没再多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迟疑着开口:“昨晚…后来怎么样了?”
中了春毒的自己,失去理智,面对傅云夕,难免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来,寒雁脑中只有些残留的影像,却又不十分真切的样子,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还是梦境。不过想来被傅云夕看到自己那副情态,自然也是十分尴尬的。
“你脱了本王的衣裳。”傅云夕淡淡道。
寒雁愣了片刻,脸“刷”的一下红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瞪着傅云夕,但又知此人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心中极是羞恼。莫不是自己真的饥渴到那般…还脱了他的衣裳。寒雁简直要无地自容了,这是什么事,自己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了,即便是以王妃王爷之称的夫妻,到底没过门,况且海燕现在还无法将傅云夕当作自己的丈夫。此刻被他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反而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的孩子。不由得讷讷道:“还…有什么吗。”
“扑到本王怀里。”他道。
寒雁越发的赧然,小脸红扑扑的,支支吾吾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傅云夕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她,一双墨色的凤眸暗流涌动,薄唇吐出淡淡的话语:“昨夜本王在莲清池沐浴,你闯了进来,试图非礼本王。”
寒雁头埋得更深,不敢去看傅云夕的眼睛:“你知道我是被下了春毒…”不过起来之后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倒是没发现什么受伤的地方,想必昨夜傅云夕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想到这里,倒是对他生出了感激。只是还是疑惑道:“那么我的春毒又是如何解得?”
傅云夕直起身子,目光移向别处:“自然有太医为你医治。”
寒雁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但又说不清到底奇怪在哪里,只是直觉他在说谎,本来想表示一下感谢之情,无意间看到他掌心包扎着伤口,问道:“你受伤了?”
傅云夕转过身子:“小伤而已。”
“和我有关系吗?”不知为什么,寒雁总觉得那伤似乎与自己有种不可脱离的关系。却听到傅云夕淡淡的声音传来:“与你无关。”
寒雁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较之往常似乎苍白了一些,比起他平日里凛冽冰冷的样子来,多了几分柔和的羸弱,虽然不清楚,寒雁还是好心提醒道:“尼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如请大夫看看。”
“不必了。”傅云夕似乎并不像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又看了看她:“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寒雁一愣,自己在玄清王府已经呆了一天一夜,本是在宫中和陈贵妃她们一起的,如今怕是会招人口舌,便想着起身:“怕是不妥…”
“已经让人去庄府送信了,”傅云夕的声音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宫中你也不必担心,你是本王的妻子,玄清王府,就是你的家。”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却让寒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暖,仿佛一直追寻的东西就在眼前。对她而言,庄府只是一个充满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地方,那里有她上一世惨烈的回忆。天下之大,她早已没有了“家”的概念,如今这个俊美冷冰的男人却说,这里就是她的家。
她弯了弯唇角:“谢谢王爷。”
傅云夕挑眉:“昨夜,你可不是这么叫的?”
寒雁一愣:“什么?”
他挑了挑唇,一贯冷清的容颜瞬间变得有些邪气:“你昨晚强吻本王的时候,叫的是——云夕。”
果然,听到傅云夕的话,寒雁目瞪口呆,脸颊通红,完全不知所措的模样。
越来越像只笨大雁了,傅云夕瞧着她的小模样,在心中暗暗评价,转身拿起桌上空了的药碗出了门。
出了屋子,他朝东边的长廊走了几步,便在院子里停住了。许多场景便浮现在他眼前。
昨夜寒雁药性平息,渐渐安静下来入睡的时候,他为了防恐生变,便坐在床边守候,却瞧着寒雁额上的汗水渐渐多了起来,表情变得惊恐而愤怒,不住的摇着头,似乎是遭了梦魇。
他起身走到床边,想安抚她的噩梦,却见她嘴唇似乎在说着什么,喃喃自语听的不甚清楚。傅云夕便倾身过去,只听她嘴里反反复复的叫着一个名字:卫如风。
手上的药碗似乎还残留着药物的余香,傅云夕站在院中的树下,卫如风?
昨夜她的噩梦,叫着卫如风的模样分明是惊恐而愤怒,语气中含着无限的绝望与仇恨。她和卫如风,究竟有什么仇呢?傅云夕眸中闪过一丝思索,似乎从一开始,寒雁对待卫如风的态度,便是极为凉薄。很奇怪,卫如风在京城中的口碑极好,翩翩君子,身世显赫,温柔体贴,对寒雁这种小姑娘,最是容易欣赏他不过了。寒雁并不是一个待人凉薄的人,就算面对她的敌人,她都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而对待不太熟悉的人,更是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绪。
寒雁对待成磊,赫连煜,江玉楼都是极为客气的,唯独对于卫如风,她总是冷淡而警惕,似乎第一次见卫如风的那次宫宴,她便冷落了卫如风。当时他隔得远,寒雁虽然极力掩饰,眸中的一丝愤恨还是落在了他的眼底。
不会无缘无故的恨一个人,除非是寒雁之前便了解卫如风的为人,可是他查过卫如风,与寒雁的第一次见面,的确是宫宴上没错。她一个闺阁小姐,平日里不见外男,又如何得知一个人的人品德行?
想到上一次她面对伊琳娜时异常的举动,寒雁,似乎是太神秘了一点。她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疑团。不过也不用着急,她是玄清王妃,自己有的是时间,才揭开一切。
“主子,”沐风出现在身边:“宫中那边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
“沐岩在何处?”傅云夕微微皱眉。
沐风挠了挠头,促狭的笑道:“在照顾王妃的两个丫鬟呢。”
傅云夕没再说什么:“你去宫中守着。”
“是。”沐风大声道,一溜烟跑远了,主子发怒真可怕,不过谁让那些个女人动了王妃,这下宫中怕是要大乱了。
傅云夕默了默,风撩起他雪白的外衫,修长的身影如画,远远看去,竟像是谪仙人要乘风归去一般,只是那冷肃面容下的杀气,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动了他的人,自然该付出代价。
彩凤殿中。
陈贵妃坐在太后身边,咬着牙道:“那庄寒雁真是好运,昨日那样都让她给逃了!”
“云夕很是护着她啊,”太后瞥了一眼面色有些狂乱的陈贵妃:“把你的脸色给哀家收起一点,不就是失了手么,别弄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你的心思!”
陈贵妃恨恨道:“小七托我办的事,如今是办不成了,我这个做母妃的都不能帮自己的儿子…”话虽这么说,脸色却收敛了几分。
“哼,老七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哀家看云夕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这几日你且安分些。”太后端起茶饮了一口,“呸”的一下吐了出来:“换一杯过来,怎么不是那个味。”
陈贵妃连忙道:“这是自然,只是可惜了臣妾花了千两银子得来的【烟花媚】。”
太后眼皮子都没抬一眼:“小家子气的,一千两银子,还入了你的眼了!”
------题外话------
今日恰逢除夕,风和日丽,合家团圆,真真是个摆宴的好日子,私心想着若是能有些闲暇时日,与家人家长里短,实在是极好的。说人话!——妈蛋回家过年了木时间更文。
茶茶祝各位新年酷爱乐~!蛇年大吉!
☆、第八十章 彻底决裂
陈贵妃没有说话,心中却打起了鼓,自己手上的银钱不少,皇上也给了不少赏赐,不过七皇子银钱的用度极大,自己的一点积蓄,早就没什么剩余的了。如今这一千两银子,也是非常减省的,可是没想到不但没帮到七皇子的忙,反而让那一千两银子打了水漂。太后虽然这么说,但是从来不给自己拿过什么补贴,分明也是个铁公鸡。在心里骂了几句,她才暗暗下定决心,看来得想些法子弄到钱裁才行。
“臣妾眼皮子浅,母后别跟臣妾一般见识。”她道。
太后垂了眼,有些困乏的模样:“你且下去吧,哀家有些乏了。”
陈贵妃连忙站起身告退,待她走后,太后身边的姑姑连忙给她披上毯子,却见她睁着双眼,哪里有一丝疲倦的神色。
“弃车保帅。”她说。
陈贵妃回到寝宫后,自然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桌上的器物壶杯一下扫到底衫,“噼里啪啦”的一顿脆响,周围的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哪里惹到了这位贵妃娘娘。
“庄寒雁。”她咬着牙,居然被她给逃掉了。太后那个老妇,只肯假惺惺的摆架子,却也不拿出银子来,只要小七做了皇帝…只要他做了皇帝!陈贵妃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她坐了下来,仿佛自己才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厉眼看向一边的宫女:“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倒茶!”
那小宫女连忙去给她倒茶,宫里新上贡的君山银针,香气四溢,她翘着小手指呷了一口,这茶叶总共也就上贡了两罐,一罐皇上自己喝,一灌就在她的寝宫里,连皇后都没捞着。六宫之首又怎样,皇上最宠爱的,还是她这个贵妃。想到这里,她道:“找个人去向皇上通报一身,今晚本宫亲自下厨,要为万岁爷做几个好菜。”
她向来得宠,行事嚣张跋扈,规矩也可以视而不见,宫女连忙应着出去了,陈贵妃又喝了几口茶,这才放下茶杯:“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
玄清王府。
庄寒明过来的时候,寒雁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昨日那么一番折腾,今日整个人都感觉到十分无力,傅云夕吩咐丫鬟们照顾好她,可是寒雁实在是耐不住清闲,且担心汲蓝和姝红,便自个儿出了屋子。
这府上的下人们对待寒雁十分客气,张口闭口都是“王妃”,寒雁心中有些不自在,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俨然是在看玄清王府的当家主母。汲蓝和姝红都只是皮肉伤,好在没伤到筋骨,昨日那两人见寒雁离去之后便顾不得汲蓝他们,摆脱两人之后就匆匆离去了,后来是玄清王府的侍卫找到了她们,将她们送到玄清王府。
“小姐,姑爷可真威风。”汲蓝道:“昨儿个那般情景了,起初太后他们都不让那些侍卫把我们带走,说我们是什么可疑人物,可是姑爷身边的侍卫直接甩出了一块玉牌,那些人都不敢吱声了。”汲蓝本来就是机灵的主,昨夜那些侍卫在宫中大肆搜捕,太后似乎是发了大火,本来以为自己和姝红两个奴婢可能要死在这宫中了,太后既然敢对寒雁不利,自然就不会对她们两个丫鬟客气。世上有几个人是会为了两个丫鬟和太后这样的人物做对,可是那侍卫却说:奉王爷命令,王妃身边的人,一根头发也不能少,必须原封不动的带回去。玄清王府的人,轮不到外人管教。
太后霎时便气的脸色发青,却也无可奈克,眼睁睁的见自己和姝红两个被玄清王府的人带回去了。汲蓝不止是对傅云夕心怀救命恩人的感激,更重要的是,对小姐身边的下人尚且如此爱护,这玄清王,必然是个护短的,小姐跟了他,日后不必担心会受委屈。
寒雁点着她的额头:“伤才好就这般能说会道,你和姝红再去躺一会儿吧。”寒雁经过昨夜那件事,仍是心有余悸,若是那些个人想要对付她身边的人,那么自己的确是防不胜防的。这个玄清王府的确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如果这一世仍旧会失去自己至亲之人,寒雁无法接受。
“小少爷?”姝红在一边轻声好呼道。
寒雁一扭头,正看见庄寒明一脸焦急的往这边走,见了寒雁,唤了一声:“姐姐!”眼泪便涌上了眼眶。
寒雁心中叹息一声,亲人间哪有隔夜的仇,庄寒明前几日虽然与她闹了别扭,心中心寒伤感过,可是时间一过,便抛之脑后了。为了一个陌生了伤了姐弟的和气,实在是没有必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寒雁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庄寒明眼泪再也忍不住:“昨夜的事情,我听姐夫说了,姐姐,那宫中的太后太可恶,如今你万事须小心,我…我吓死了…”
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寒雁心中复杂,抬手抹去他的眼泪:“我没事。”一眼却看见庄寒明身后跟着的英子,英子正巧抬眼偷偷瞧她,撞上寒雁的视线,立刻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庄寒明也察觉到寒雁在注意英子,不露声色的侧过身子将英子挡在身后,寒雁看在眼里,心中露出一丝冷笑。这个英子当真不简单,如今庄寒明对她极为信任,连进玄清王府,也要将这丫头随身带着。不过眼下,她却不想因为英子与庄寒明争吵,便说去别的事情。
庄寒明正在紧张,生怕寒雁为难英子,见寒雁岔开话题,连忙忙不迭的接腔。正好傅云夕的丫鬟送来茶水,寒雁让她放在此处,汲蓝便开始为寒雁倒茶,这时英子也上前一步,想是要为庄寒明端茶。
只听“哎呀”一声,寒雁回头一看,正巧看见英子的衣裳前襟湿了一大块,手上冒着热气,通红了一大片,显然是被翻倒的茶水烫伤了。寒雁还没来得及说话,庄寒明便站起身来:“你怎么样了?”说完便大声训斥汲蓝:“你怎么做事的?这般笨手笨脚,留在府里还有什么作用,不如打发了出府!”
汲蓝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可她向来对庄寒明都是尊敬有加的:“小少爷…不是我…”
英子连忙道:“不管汲蓝姐姐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眼中莹莹水光,惶恐无助之极,说着便低下了头,一副唯恐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的模样,若是别人看了,定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而不敢明说。
寒雁心中无声冷笑,庄寒明没看见,自己却看的清楚分明,那个英子分明是掐了汲蓝一把,汲蓝手痛之下弄倒了茶水泼了她满身。这般拙劣的手法,却只有偏偏庄寒明这个小孩子了。
“明哥儿,”寒雁不疾不徐的开口:“事情都没弄清楚,说什么打发了别人出府呢。”
汲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她一向泼辣,自然也不会这般被人诬陷就善罢甘休,立刻大声叫起来:“是她掐了我一下,我的茶水才倒了的。”
“胡说!”庄寒明怒不可遏:“英子无缘无故怎么会掐你,难不成她故意弄伤自己?”
“是不是掐,明哥儿,你看看汲蓝的手不就知道了。”寒雁身子仍是有些发软,倒是没站起身来,只是目光冷如冰,语气寒如铁。
“对!”听寒雁一提起,汲蓝连忙伸出左手,之间手背上赫然一道指甲的红印血痕,突兀的刺眼。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英子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给寒雁不住的磕头:“小姐,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庄寒明惊疑之下,便道:“分明是这丫头嫁祸,想要嫁祸英子有何难,自己掐自己一下,便能这般!”
变聪明了,寒雁凝视着陌生的弟弟,仿佛一夜间,这个弟弟与自己的距离,变隔开了千山万水。她缓缓开口:“如此,你是不相信汲蓝的话了?”
庄寒明和寒雁上一次争吵时,汲蓝并没有在眼前,也不知道这件事,更没有见过英子。这一次见庄寒明竟然为了一个陌生的丫头不相信寒雁和自己,心中既气愤又委屈,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伤在身,便朝英子扑去:“你这个满口谎话的!我分明没有故意泼你的水,你这般到底是什么心机?”她身量娇小却机灵,平日也倒也有几分蛮力,英子被她一扑,顿时摔倒在地,寒雁来不及阻止,汲蓝还要动作,庄寒明几步上前,“噗”的一脚,男子的腿力本就比女子来的生猛,可怜汲蓝昨日伤痕累累,今日被庄寒明一踢,竟然飞出一尺,吐出一口鲜血。
庄寒明动作未停,便是一掌生风的击来,一直沉默的姝红见状,一把推开汲蓝,自己背后生生受了庄寒明那一掌,摔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寒雁根本来不及阻止,眼见着汲蓝姝红二人都被庄寒明打的重伤,只觉得喉头一甜,嘴里涌出一丝淡淡的血腥。
------题外话------
感谢白苏elin姑娘的鲜花和钻钻,扑一个~新的一年,茶茶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喵~
☆、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