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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帝宠-凰图天下 > 第二卷来啦~呼~这个开头删了写写了删,最后还是隆重推出这位接生婆——阿卓~!有没有惊艳的赶脚~(^o^)/~

第二卷来啦~呼~这个开头删了写写了删,最后还是隆重推出这位接生婆——阿卓~!有没有惊艳的赶脚~(^o^)/~

女主短时间内不会回大燕,接下来出场的有很多新人物,大家要做好心里准备哦~

002杏林大会,故人之声

百里家乃大梁第一世家果然名不虚传,且不说他们本家的大宅子有多么的豪奢华丽,只说这客院就布置的十分舒适安逸,顾云曦一夜好眠,天光刚刚破晓,便有丫鬟婆子在院子里做起晨扫,待顾云曦几人起来,自不必吩咐便有人进来将悉数用具一应摆好,因为顾云曦的身份只是个小厮,自当是自己动手的,不过她向来自己动手已经习惯了,到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唯有阿卓,他似乎不喜欢旁人来碰他,进来侍候的人都被他遣了出去,顾云曦梳洗完毕便出去转了一圈,刚走了没几步便发现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这院子里的人见了他都行了一礼。

顾云曦赶忙也行过一礼,压低了声音道,“见过管事大哥。”

顾云曦扮起男子来面容清丽俊俏,身形虽然不算太高却也同一般男子差不离,再加上他的面相显小,就更没什么问题了,她故意的用中药涂黄了面颊,一是为了简单的易容,再来便是为了应付越往南走越来越大的太阳。

那管事见顾云曦行为举止得当,有礼有节落落大方,眸光便是微微一动,“你们公子可洗漱好了?”

顾云曦点点头,“公子正在洗漱,因不喜欢我们近身服侍,小人便在院子里等候,敢问管事大哥可是有什么吩咐?”

那管事笑着点点头,“是我们老爷要见见你们公子,我姓李,你叫我李大哥便可。”

顾云曦从容应下,“李大哥。”

管事笑眯眯的看起来倒是和蔼可亲,可是这院子里的下人们自从他来了便噤若寒蝉,顾云曦知道能在这等望族做管事的没几把刷子都不成的,当下只和此人保持着谨慎的距离,李管事见她如此自是含笑不语。

一炷香之后,阿卓已经换了一身袍子出来了,顾云曦简单说了两句管事的来意,阿卓便上前去见礼,别看阿卓是个胡人,可是通身上下却将中原特别是南面的风俗学了个十成十,若是不看他的眼睛,只怕还以为是南面来的士子。

“百里前辈真是多礼了,阿卓前去见礼自是应该,只是听说所有人都是在明日里才去见礼,这个时候去不知道会不会扰了前辈?”

李管事闻言摇摇头,“公子不必客气,老爷早就有交代,您来了是一定要请您过去坐坐的,明日里来的客人众多,只怕是招待不周,轿子已经准备好了,您跟着小人来吧。”

顾云曦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心中已经对这位只会给女人接生的大夫产生了不同的定义,他的落魄和百里老爷对他的态度相比之下完全没什么可信度,这让顾云曦心中产生了更大的疑惑,不过她觉得通常知道的越多就越是麻烦,她不喜欢自找麻烦。

阿卓看了看顾云曦,而那李管事似乎没有让阿卓带着下人一起去的意思,顾云曦当即倾身一礼,“公子请放心去吧,小的一定谨慎守礼,不会出岔子的。”

李管事点点头,带着阿卓出了院门。

阿卓一走,顾云曦便往肖扬房中走去,肖扬正站在窗子旁等着她,顾云曦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说吧。”

肖扬点头,沉声答道,“这宅子一分为二,主院在那湖的另一面,我们住的这一边都是客院,百里家的人寻常时候不来这里,明日里的见礼也都是在主院,我昨夜出去看了看,这客院现如今住着人的有十多院,从云宋和东齐来的人较多,大燕也有两个。”

顾云曦点头,“南越和楚国的没有吗?”

肖扬想了想,“南越肯定没有,楚国我却是不确定,东边有两个院子的守卫极好,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人,从衣饰上来看,倒有些像西边的风俗。”

中原几国的风俗虽然差距不大,却也是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点,顾云曦眸光微眯,“难道是西凉?”

一说到西凉这两个字顾云曦便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抽紧,她深吸一口气,“反正今日里也没事,白天你好生歇着,晚上再出去一圈,顺便那个院子是不是西凉,若真是西凉我倒要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再有,如果有南越的人过来,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肖扬点头应了,顾云曦看着肖扬消瘦的身板不由得一叹,软了几分语气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这里的事情了了,你就先回去大燕吧。”

肖扬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

顾云曦瞪了他一眼,“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我要做的事情只怕一时半会儿完不成,你若是就这么跟着我,哼,等你回大燕黄花菜都凉了,你这半辈子的打拼你还要不要了?”

肖扬脸­色­更黑,却是垂了眸子不言不语。

顾云曦心中一叹,她执意要出来的原因有很多,失去娘亲的伤心,对那人的愤怒,对自己身中蛊毒却无药可解的惶恐,对留在大燕将会面对的是是非非的无奈,公孙墨对她的决定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倒让她心中对他有了几分愧疚,可是她还是决定走出来,不走出来,她如何能报娘亲的仇,如何能找到自己的解药,又如何将自己从大燕那方让她越来越觉得窄逼的天地里呼吸到更多的自由空气。

公孙墨本是打算给她选几个得力的禁军护卫,却是肖扬自己提出来要来保护她,从四月份出来到现在,如果他留在大燕,至少一个羽林军统领是跑不掉的。

“肖扬,你不会是觉得我对你有知遇之恩所以才想着要跟着我吧,太子殿下是能识人之人,即便是你不认识我,总有他看到你的时候,你别固执,等过了这一个月你就回去。”

公孙墨是太子了,这是她一直希望的事,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却并没有多么的开心,嘴上虽然觉得不是很顺口,可还是得这么叫。

肖扬抬起头看她,“这个阿卓一来就得了百里星亲自召见,他的身份想来极不简单,咱们得小心些。”

顾云曦苦笑,也罢,既然他不想谈这个那就暂时算了,“你放心,我什麽也没问过他,他看着虽然有几分愣,却是个心思通透的,你看他这么长时间除了对我怎么认识他的药材问过之外,还问我们什么了,就是这样我才放心跟他进来这里,和这样的人一起,合就合,不合就分开走,不会有什么麻烦出来,咱们只要自己小心些就好。”

肖扬听了点点头,顾云曦知道他昨夜没怎么睡便让人把早饭送到他房间里,吃了之后便先好生休息着,她自己则是回了她和灵儿的屋子,灵儿安静的坐在踏上闭着眼睛吐纳,顾云曦也不去打扰她,坐在软榻对面的椅子上看起书来。

看着看着顾云曦便觉得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她看着对面模糊的人影,只觉得胸口忽然泛起一阵阵的绞腾,她嘴­唇­微动,还未说什么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汗淋漓的脸,顾云曦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眼前之人竟是阿卓,“怎么是你——”

阿卓面­色­沉重的看着她,顾云曦一愣,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极少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姑娘似乎还没有到缺钱买补品的时候,怎么会这么虚弱,姑娘的脉象表明,姑娘这一阵子失血太多,难道——”

阿卓的目光往顾云曦身上扫了一圈,顾云曦面­色­一黑,不愧是给女人看病的,这想的实在有点多,她摇摇头起身,这才看到灵儿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她招手叫她过来,“去拿点药丸子来给我吃。”

她也知道自己身子虚,不过也没想到会到无端晕倒的地步,摸了摸胸口,那阵疼来的无缘无故的,既然这阿卓没说别的想来就没什么大碍,饶是如此她这会子却是再也不敢大意了,灵儿赶忙拿药来,顾云曦接过来正要吃,却被阿卓一把夺了过来,他仔细的看了看那药,直接扔到了地上。

“这药是哪个庸医开的,补气的法子很多,他选的却是最下乘的一种,这药姑娘不必吃了,在下来给姑娘弄药。”

顾云曦一滞,想着自己跑了这么远有一多半是为了自己身体,便也不再推辞,又看了看阿卓,见他面­色­郑重便起身谢过,又让灵儿拿了银子给他才应下,阿卓本来不想要银子,却被顾云曦提起他在大梁边境时候的模样,他想了想便收下了。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阿卓没有向顾云曦提起去见百里星的事情,她也不问,用过晚饭之后顾云曦便进了屋子躺着,阿卓则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等到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阿卓拿着一瓶药丸回来了。

顾云曦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惊愕之余心中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不简单。

因为明天便是这杏林大会正式开始了,阿卓早早便睡了,顾云曦却是吃了药就睡不着,她在等肖扬,果不其然,丑事刚过便有人来敲门,顾云曦开门肖扬便闪身进了来,灵儿睡在另一边,顾云曦也不管她睡没睡听没听见,只问肖扬,“如何?”

肖扬沉沉点头,“是西凉,南越来的人今日里也到了,只不过没有住在客院,而是去了主院,那人我没见着,不过应该地位极高。”

能住在主院的人除了地位高,和百里家亲近也是一点,顾云曦对别国的人都不清楚,只想着等明日里和阿卓一起过就知道了,当下便问起西凉来。

“东边的院子,一个是西凉,一个却好像就是大梁的人,西凉的那边是一个老先生,看那侍卫应该是个官家的,只是不知道身份,再者,我隐在那边听到了两句,似乎那老先生便是今年来出题的!”

顾云曦惊讶,这百里家每年出题都会请病家道到府上来住着,好让众位医家望闻问切,这一次的病人竟然是地位不低的西凉官家,西凉的谁生了大病?

想到此前见过的那个西凉长公主,顾云曦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她!

想到南越和西凉都来了人,便只剩下一处了,顾云曦眉眼一皱,“那大楚呢,可有人来?”

肖扬摇了摇头,“似乎没有人来,不过来的医家很多,我没有看到也是正常的。”

顾云曦心中却是微沉,如果是她心中料定的那几人来了只怕百里家给的场面不会小,可是现在风平浪静的,难道没有来?

连她都想着要给自己解蛊,他那么会算计的人又怎么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二人正说着话,灵儿却是站出来了,她直愣愣的看着顾云曦,眸光似怒非怒的,顾云曦眉头一皱,“灵儿?”

灵儿看一眼肖扬,见肖扬没有半分回避的意思,当下便直冲冲的道,“主子是不是非要要了公子的命才好?!”

顾云曦一滞,她的出走大燕的缘由根本无人知道,就是在燕京,外面也只说了她抱病在府中养病而已,她轻车简从的出来之时也没和眼前二人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可是灵儿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灵儿,这话从何说起——”

“主子不必解释,灵儿既是主子的人自当听主子的命令,可是灵儿先说一句,若是哪天主子要灵儿对公子出手,灵儿可是不依的。”微微一顿,灵儿又道,“反正主子身边带的人多,就算灵儿不动手也有其他人,主子为了太子殿下竟然愿意以自己做饵只身犯险,这一次若是公子来了,主子可不是要了公子的命?”

顾云曦苦笑,自己怎么可能现在要了他的命,他们现在可是生死相连的。

顾云曦正视的看着灵儿,“灵儿,你既然拿我当主子便应该记得一句话,上意不可测,你这样随便猜度我的用心是为了什么?你所说的其他人,除了肖扬之外我近身再无旁人。”

顾云曦倒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周围还有其他人,心中也想着公孙墨总归是不放心自己的,多派几个人也无可厚非,“至于另外的人,却都不是我属意的,他们也不敢随意Сhā手我的事,至于你家公子,我自然不会让你恩将仇报做下不义之事,只是从此往后,你别在我面前提他,我和他之间的事,也轮不到你来Сhā嘴。”

这话带了几分凌厉苛刻,灵儿的心志与旁人有些不一样,闻言倒不见委屈之­色­,反倒是想了想才郑重的道,“是灵儿逾越了,请主子恕罪。”

说完竟是径自退下了。

顾云曦胸口堵着一口气,想到三月十五那天晚上的情景嘴角深深的抿了下来,她竟然不知道万俟宸临走之前将那玉蟾蜍交给了灵儿,如果不是那玉蟾蜍——顾云曦紧了紧拢在袖子里的手,没有玉蟾蜍,她该怎么过?

顾云曦不由得着急,她不可能一边受着他的恩惠,另一边却要他的命!

肖扬看到顾云曦走神的模样眉头一皱,轻咳了两声才道,“你到底为了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真是为了帮德王?德王有神踪府,还有王府暗卫,怎么都不会让你出来,你一出大燕就要往这里跑,这一阵子面­色­也不好,你是不是——”

又想到刚才灵儿说的话,肖扬有些迟疑的道,“灵儿说你以自己做饵是什么意思?你和那楚国三皇子——”

顾云曦懊恼的看着肖扬,“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求医,你也别多想,至于那楚国三皇子,你觉得依照我们的立场,我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肖扬见她面­色­如常,自然不再多问,只是那眸光里多少有几分担忧流露出来,顾云曦看的心中一暖,“好了,你回去歇着吧。”

肖扬转身出门,顾云曦看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长长一叹。

翌日一大早顾云曦就起了身,今日里乃是那杏林大会的正日子,她作为阿卓的小厮自然不能怠慢,刚用过早饭便有小轿子来接,阿卓只带了顾云曦往正院而去,顾云曦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的有些发晕,开始周围还是一片寂静,没走多久便渐渐的有说话的声音来,又走了一会儿,轿子终于晃悠悠的落下。

在顾云曦眼前的是一大片看不到头的屋舍亭台,最前面的正院门楣上挂着一块名为“回春堂”的匾额,家丁看到两人过来连忙上前招呼,说了没几句便领着他们往正屋走了。

顾云曦身上穿着一件青衣小褂,头发全部竖了起来用一块蓝绸子包住,再加上脸­色­微黄,根本就是个目光清俊的小厮模样,饶是如此,顾云曦还是谨慎的低着头跟在阿卓身后。

一进门就有数道目光向着顾云曦这边看过来,不过顾云曦知道,这些目光都是看阿卓的,阿卓倒还算从容,步伐稳健的坐在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上。

顾云曦打眼一瞟,这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总体的年纪都比较大了,为医者越老越吃香,说起来阿卓这怕算是这屋子里最小的,这样一来难免有很多眸光看了过来,顾云曦低着头站着,阿卓眸光坦然有礼的回望过去,到让其他人不好再一直看他。

因为主人还没来,所有的宾客都比较谨慎的坐着,时不时的说两句也只是相熟的人之间极小声的交流,顾云曦抬眼一看,昨日里见过的李管事站在主位边上,眉宇之间已经现出了几分急­色­。

外面的日头已经渐高,虽然还有些宾客未到,可是算起来这时辰也差不多了,这位百里老爷怎么还没出来?

不仅是李管事,就是坐在大厅里面的其他人都有几分坐不住了,李管事陪笑着看着众人,“真是对不住各位,老爷子这几天身子不太好,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早上起床之后总是得清修一会子才好,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话音落下堂中总算活泛了一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呵呵一笑,“那是百里兄的老毛病了,那心悸的毛病早上是最容易反复的,让你家老爷子不要着急,来都来了,这还有小半月呢,我们等得起!”

李管事对着那人一拱手,“云老是此中好手,还是您知道老爷子,各位稍安勿躁,小人这就。”

李管事对着门口站着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便进的堂中来端茶倒水上点心,而李管事却是头也不回的往正堂后头去了,顾云曦看看阿卓的脸­色­,却见他皱着眉头。

李管事去了两刻钟之后才回来,“诸位,我们老爷来了。”

话音落下主位之后的大屏风处便传来一阵大笑,“等久了,诸位恕罪了!”

一身墨­色­锦衣的百里星比顾云曦想象之中年轻了太多,不知道是保养得当还是如何,总之看上去不过是四五十岁的样子,老人家一脸祥和笑意,眉眼细长,面­色­红润,也不知道是走得急了还是如何,额头似有一层细濛濛的汗意,他一出来便对着众人拱手致意,在场的论起来多是他的晚辈,最多不过是平辈,自然都站起还礼,一时间场面好不热络。

众人寒暄结束,百里星便点了几个从未见过面的小辈认了认,有何几个之前便相熟的老客细细问候了几句,这简单的见面便算是成了,百里星问身边的李管事,“蓬莱阁那边都准备好了?”

李管事点点头,笑着道,“都准备好了,大少爷在那边等着呢。”

百里星笑一笑,“诸位一路劳顿,老夫在蓬莱阁备了一杯薄酒就当给大家接风洗尘,老夫如今沾不得酒就让我家衎儿陪着大家少饮一番,明日里的考较还未准备妥当,老朽就失陪一会子先去查看一二。”

众人自然没有说不好的,明日里众位医家会拿出自己所遇到的疑难之处与其他人讨教一二,这对于他们来说才是大事,特别是对一些资历较浅的,那简直就是和前辈学艺的时候,而且这位百里家的大少爷百里衎也是一位医家人物,众人自不会觉得失礼,阿卓站起身来落在最后一个跟着众人往外走,眸光却是有几分担忧的看着百里星的方向,顾云曦看着百里星急匆匆转过屏风的脚步心中生疑,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位老爷子连陪客人吃饭的时间也没有?

“老爷子!难为您了,只怕得快些!”

顾云曦正要踏出门槛,听到屏风之后传出来声音免不得浑身一颤,她下意识的回头,却只看到远山高月的六扇梨花木大屏风。

------题外话------

开头几章有点淡,我正在找Gao潮当中……还有就是第一章我用了“西域”这个词,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对,其实我说的西域是指文中苍墨高原那边的地方,主要是指草原,觉得有点突兀所以我把第一章改了,不要西域了,以后就直接说苍墨,那是一片很大的地方,除了女主生活的那片之外还有其他地儿~比如说,羌胡~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003破军南行,大世风起

夜风渐起,一轮弯月悬在天边,月华清幽。

灵儿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顾云曦,走过来将顾云曦身前的窗户掩上,就看着顾云曦还在发呆,“主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顾云曦回过神来,心中却还在回荡着那听起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她紧紧的皱着眉头,脑海之中闪过一张轮廓­精­致的脸来,怎么可能是他?

顾云曦摇摇头,将脑海之中的思绪甩开,起身向着正房而去,灵儿见状连忙跟上,而这厢,正房之中的阿卓正手捧一本医术在翻开着,模样十分的专注,见顾云曦进屋来才回神,揉了揉眉间,“姑娘可是有事?”

顾云曦落座在阿卓的对面,挥挥手让灵儿去门口守着,这边却是问起一个问题来,“你和今日里见到的百里衎可熟悉?”

阿卓摇摇头,“不熟。”

顾云曦挑眉明显不相信,阿卓重重的摇头,“在下真的不熟,姑娘怎么问起来这个?”

顾云曦也有几分疑惑之­色­,“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算了,也没什么,可能是鼻子或者眼睛有几分相像吧。”

顿了一顿,顾云曦这才说起一桩正事来,“明日里的小议你可准备好了?”

阿卓点点头,“差不多了。”

顾云曦闻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笺来,“换病症。”

阿卓一愣,“姑娘什么意思?”

顾云曦抬了抬下巴示意阿卓,“用我给你的题目,让明日里在场的众人齐议,务必给我一个结果出来,这是我这次来这里的目的。”

顾云曦就是在等这么一天。

阿卓诧异的拿起那信笺打了开来,他大概没有想到顾云曦会如此直接,他也从来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做好事,当然,除了他。

看到信笺上写着的内容之后,阿卓有些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姑娘,你竟然——”

顾云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直直的看着他,“如何?”

阿卓苦恼的看着顾云曦,“姑娘有所不知,这机会难得,我本来想趁此机会想向众位前辈讨教一下气喘病的根治之法的。”

顾云曦一听,想起苍墨原野上的民众们眸光一暗,阿卓还以为她生气了,急忙摆手,“不不不,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怎么能忘恩负义呢,姑娘既然身中这样的蛊毒,只怕是极难熬的,你放心吧,明日里我会像众位前辈请教的,难怪你之前一直在问南越的人什么时候来,竟然是这样。”

顾云曦不再言语,她要的不过是阿卓将同心蛊当做议题在明日里的提出来罢了,如果天下名医齐聚的地方都不能解决这蛊毒,那是不是代表着她这辈子是一定和那人绑在一起了?

临出门之时顾云曦又停下了脚步,“那气喘病的根治之法我倒是知道一个方子,明晚上我写给你,你去研究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效?”

曾经的西夏皇室巫医甚行,再有桓筝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她多少知道些药方,虽然巫医只在极少数的地方备受推崇,甚至在很多大家医学派别当中属于最下等,可是有许多秘密的方子却是真的救了很多人的命,既然西夏已经不在了,她就当是做善事吧。

顾云曦又想到了那个清风朗月的为她吹笛的男子,脚步不由得走得急,也自然没看到阿卓震惊又兴奋的表情。

第二日,当阿卓带着一身小厮打扮的楚鸢来到回春堂的时候里面坐着的人更多了些,今日虽然说的是考较,可是也只是为了百里家的大题做个铺垫,通常小辈们提出的疑问都会得到前辈的指点,有很多人都会在某一领域里­精­进不少,顾云曦打眼一扫,有几个新面孔是顾云曦未曾见过的,屋里坐着的老头有很多,就不知道哪个老头是西凉的。

阿卓依旧在角落里的位置上坐下,没一会儿百里星和百里衎相携而来,今日里的百里星显然起­色­十分好,看起来倒不像有什么毛病,整个人也十分的从容,并不像昨日那般,百里衎年过三十的模样,面容生的极好,一身的温润如玉的气派,清贵疏朗的眉眼,真正让顾云曦想起了另一个人来。

“今日里可算是来的差不多了,诸位都不必客气,今日里是第一日,还是照着往常一般吧,从新进的小辈开始,天下医者都是一家,在座的若是有几分技艺的可不要藏着,若是叫老夫知道,明年可就别来了。”

百里星状似玩笑的道,众人笑着应和,也知道这百里星说的是真的。

早前便有安排,第一个出现的是一个和阿卓年纪相差无几的玉面小哥,一副十分孱弱的模样,极为有礼有节的提出自己的问题,他问的是去年八月份在云宋爆发的一场疫病,听说那一次死了很多人,而最后能控制住整个疫情的便是眼前这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将自己的疑问娓娓道来,皆是他在解决疫病之中遇到的问题,刚问出来,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先生便开始议论起来,看样子几人都是常年在外奔波的,见过的疫病颇多,几相对比,又说了其他疫病的常用办法,那少年又让人将几位前辈说的细细几下,这便迫不及待的拿起那几张纸页研究了起来。

几位坐在上首的老者相视一眼颇为满意,接着便又有人提出疑问来,几位德高望重的一开始只是看着,到后来提出的问题越来越深,他们才时不时的Сhā上一句,常常一语惊醒梦中人,有时候不同医家的还会争论几句,一来二去却也没有人动怒,倒是像极了天下士子以文会友的觅知音的做派。

“阿卓。”

李管事话音落定,阿卓便站起了身,他先是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这才缓缓开口道,“诸位前辈医术高明,见识广博,晚辈是在佩服,今日里晚辈放肆的问一个问题,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诸位前辈海涵。”

微微一顿,“晚辈今日的疑问乃是与蛊毒有关。”

话音一落,众人面­色­皆是微微一变,有人不以为然,有人现出几分厌恶之­色­,还有几个人却还是有礼有节的听着,高位上的百里星眸光有几分诧异,却还是面­色­容和的道,“你且说来听听,这里有南越来的钟先生,正善此道。”

百里星说的是这一次从南越来的二人其中的一个,顾云曦看过去,只见那人面容冷漠,身形不高,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双眸子却极为­精­明,听到百里星的话便看向了阿卓。

顾云曦见到众人的神­色­便对阿卓捏了一把汗,却听阿卓丝毫不为所动,任然从容的道,“多谢百里前辈,我今日要问的蛊毒名为‘同心蛊’,听说这蛊毒乃是南越毒门镇门之宝,晚辈想问一问,钟先生可知道这蛊毒有没有破解之法?”

话音落下,有的人一片茫然,有的人却是眼眸一动,那位钟先生一听之下眸光便凌厉了几分,看着阿卓的神­色­越发的清泠,因为之前百里星便点了名,他也不好太过冷漠,却只是道,“不瞒众位说,这位小哥儿问的‘蛊毒’在南越已经失传,具体的破解之法还容我稍后仔细研究一番,若小哥儿不弃,稍后等有了结果我派人告知与你便可。”

虽然小议最好是现场回答,可是阿卓问的问题是个特例,在场的也只有这位钟先生知道一二,百里星眸光一转不再勉强他,便点头应了,阿卓并未因此而颓丧,还是谢了礼之后才落座,顾云曦心中本就没想着这么快得到结果,由此也不是十分着急。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五花八门,且越来越有难度,说到最后百里衎和百里星双双出场,外加几个白胡子老头的­精­妙言论,瞬时让场面活泛起来,几个小辈包括阿卓在内,都听得津津有味,只有顾云曦,勉强听着,却也只能记下药名来。

小议一直进行到了午时,中午的宴席算是十分正式的第一次大宴了,地点依旧在蓬莱阁,前一次有百里衎作陪,这一次却是百里星也到了,再加上主要宾客都出现了,所以场面也更大更慎重。

顾云曦等小厮药童被安排在一间厢房之内吃饭,顾云曦不言不语吃完了饭,可是那边的宴席进行的正酣,顾云曦无聊之下便问起旁里的家丁,这府中哪里可以走走转转,那家丁见顾云曦只是个下人却要求颇多,颇有些不以为然,却又不愿失了家主的面子,便随意的指了一处正院的小月门。

“小月门外面是一处荷花池子,你去那里走走就好,可不能乱跑。”

顾云曦本就没打算乱走,当即点了点头只当做消食了,走出正院的小月门,外面果然是一个极大的荷花池子,一处­精­巧的回廊围在池子之上,池子中间一个小的八角亭静静伫立着,感受着阵阵凉风,顾云曦一个没忍住走了上去。

站到了八角亭之中,看着那田田的荷叶和粉白不一的荷花,顾云曦不由得心情大好,正看的开心呢眼角却滑过一袭黑袍,顾云曦打眼看过去,只见一个人从小月门一闪,转向了后院去了。

虽然知道不应该,顾云曦却还是止不住的跟了上去,那人,正是来自南越的钟先生,现在所有人都还是行宴,为何只有她一个人走了?

难道和同心蛊有关?

小月门之外有两条道,钟先生走的那一处便是往后院去的,看着后面那层层叠叠的房舍,顾云曦脚步轻巧的更了上去,钟先生的步子很急,根本没意识到被人跟上,期间顾云曦灵巧的躲过百里家的小人,最终停在了一处院落之前。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钟先生走了进去。

顾云曦有些着急,只要一进院子必然是要被发现的,看了看院子门口晃动着的人影,她更加确定自己不能走近了,顾云曦眸光一转,看着院落旁侧的小径灵机一动!

从那小径绕过去,正好是那院子正方的后窗之下,顾云曦站在窗子脚下,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屋子里分明坐着个人,有呼呼摇扇子的声音,然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主子。”

说话的是钟先生,扇子的声音一停又起,似乎是要那钟先生免礼的意思。

顾云曦屏住了呼吸,只听那钟先生继续道,“主子,外面的一个少年问出了一个问题主子或许感兴趣。”

微微一顿,似乎是那人懒得说话,钟先生直接道,“那人问起了‘同心蛊’的破解之法!”

“刷”的一声,收起折扇的声音当即响了起来,屋内的主人似乎十分的惊愕,“问同心蛊?”

清润带着几分疏朗的声音响起,一时之间分不出男女来,可是顾云曦却是整个人愣在了当地,这声音她认得,并且记得十分清楚,顾云曦脑海里思绪百转,后背心有几分冷汗冒了出来,难怪,难怪南越来的人要住主院,都是因为他——

顾云曦沉浸在自己的惊愕之中,完全没有发现在他背后已经站了一个人,所以当她低垂着眸子转身看见自己身后多了一双脚的身后差点吓得惊叫出声,然而来人眼疾手快,根本没给她发出声音的时间!

顾云曦睁大了眼睛看着捂着自己不让自己说话的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开始带着几分凌厉,后来看清他的眉眼之时忍不住一愣,怔怔的口型道,“是你——”

顾云曦不会忘记这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眼前这人依旧面容­精­致,半年不见,他通身上下的气势更沉稳了些,只有这一双眸子,还是那般如一碧如洗的天空,更如明澈流转的星河,让将顾云曦的猜测变成了真实,昨日大屏风之后的人,是他。

顾云曦被他捂着嘴,却还是用目光极快的扫了一眼他周身的装扮,华贵­精­致,就如同他的人一般,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彼时送他出了嘉陵山行宫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现如今看来,他竟是过的很好。

看着眼前之人眸子里闪过的迷茫与惊喜,顾云曦有些微的摸不着头脑,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她,对他来说只怕算不得一件好事,然而他的眸光之中并没有恶意,这让顾云曦放下了心,她示意他带她离开这里,因为在她身后的屋子里,还有一个比他更为棘手的存在。

来人收到了她的讯息,缓缓的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而后拉起她极快的向着另一条小道走去,林荫小道的尽头是一条大道,顾云曦正担心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来人便拉着她进了一个院子。

院门砰然合上,来人的眸光便星亮的落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的穿着打扮,脸上甚至还有一层东西,他颇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顾云曦知道自己虽然救了他,但是怎么都算不上是朋友,却又对他反感不起来,所幸站着让他看。

此前的相见在晚上,他未曾好好的看过她。

也不过是几眼,来人走近她,眸光亮的让顾云曦眯了眯眼睛。

“我信守承诺。”

顾云曦失笑,他与她许下了千钧之诺,现在看来这人还未到拥有千军万马的地步,来人看着她的面­色­又加了一句,“不仅我没有再踏上大燕的国土,甚至是我的人,都在没有沾过大燕。”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好像他的人没能去大燕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顾云曦听着却是心中一动,她当日里不过是说他不要去大燕,他现在竟然连自己的人都不准去,这样守信倒是让她——无奈又动容。

顾云曦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和他终究还是陌生人,如她一贯的行事,绝不会多问一句多说一句,她的模样惹恼了他,他眉头一挑,“我只知道你叫云曦,当日里你说你是燕太子的侍卫,可是哪有女侍卫,我就想着,你或许是他的侍女?燕太子并无其他女人,你应该不是他的女人吧?”

曾经的德王,现在的燕太子,顾云曦无奈苦笑,他果然没有让人再去大燕,只要稍加打听,在大燕一个叫云曦和德王走得近的女人除了她再无旁人,而他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顾云曦垂下眸子,再抬起之时便带了几分笑意。

“我不是燕太子的女人。”

这话落在他的耳朵里便是算是肯定了他前一句话了,他便问,“你既然是燕太子的侍女又为何出现在这里,据我所知,现在的燕太子只怕没心思到外面来游玩。”

顾云曦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却又冒出下一句话,“你是不是被赶出来了?我家里的下人也经常换,想来你是在大燕待不下去了所以才出来的是吗?”

顾云曦深吸一口气,“差不多。”

美目俊逸的男子便眉开眼笑起来,“也好,若不是你被赶出来,我们又怎么会相见,你既然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我自然不会不管不顾你的。”

想了一想,他又问,“你怎么这样的打扮?”

顾云曦想着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便苦笑道,“我现在是一位医家的小厮。”

他皱紧了眉头,“岂有此理,你怎么能做别人的小厮,还穿的这么丑,你是谁的小厮,他出了多少钱买的你?我给他十倍,我带你走!”

午后的风带着沁人的热浪向着顾云曦卷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灿若朝阳,那个晚上的浑身杀气的他已经不见了,他身上有青草香的男子气息蹿进她的鼻翼,让她惯有的防备终于裂了一缝,她摇摇头,笑道,“我若是挟恩图报之人,当初定下的诺言便不是那般了,说到底你我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我现如今是旁人的小厮,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觉得现在我过的极好,再来,我对你不了解,也并不想了解,今日一面就当是你我的缘分,往后还有没有这样的缘分,不如看天意如何?”

少年的表情有了一丝怔忪,想了一会儿又道,“你可以叫我——玉,阿玉,对,你可以叫我阿玉,我家里,家里很富足,我现在算是在百里家做客,或许过几天就要走,你虽然觉得好,可是一想到我的恩人竟是别人的小厮我便心生不安,你不是挟恩图报之人,我却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不如就让我尽一次力如何?”

顾云曦对阿玉的执着有些无奈,“我并未觉得你欠了我的人情。”

微微一顿,顾云曦觉得自己消失的时间只怕是有点长,看了看院门之外似乎没什么人,当下便转头看着阿玉,“我要走了,我毕竟是做下人的,以后若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也不管少年的脸­色­多难看,转身就朝着院子外面走,阿玉站在当地静静的看着顾云曦的身影消失在亭台之间,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跟上那位姑娘,看看她的主人家是谁。”

身后人影悄无声息的消失,阿玉转而眉头一皱,刚才她站在人家的窗子底下­干­什么呢,一想到这里阿玉脚步不停的往适才顾云曦徘徊的院子走了去。

顾云曦低着头往外走,一路上倒是遇到了几个百里家的下人,或许是因为这一阵子外院住了外客的关系,他们不过是稍微的打量了一下顾云曦便撇开头去了,顾云曦深吸一口定下神来,心中却是有些不安。

她没想到还能遇上他,他分明是玖丹人,为何现在还在这里做客?再看他的衣饰,也绝非是个落魄的亡国之人装扮,他的眸子顾盼神飞,一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从内而外散出来,绝非是个普通的刺客而已——

百里家的院落大院套小院,里三层外三层,装潢布置都十分的雅致,顾云曦顺着一道回廊往外走,刚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一行数十人的婢女人人手执一个银盘向着她而来,那银盘上盖着一块斯帕,顾云曦并不知道斯帕之下是什么,但是看到婢女们小心的眼神便知道其中物件必不是凡物。

擦肩而过的时候顾云曦只觉得一道异样的气味儿在自己鼻端萦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眸光有些诧异的从那些银盘之上扫过,雪莲花?幻灵草?

那银盘之内装着的都是世间少有的药材,这数十只银盘加起来只怕是皇家王室一时间都难以拿出来,是为了谁?

顾云曦疑问颇多,却也知道不好多问,赶忙收敛了心神往“回春堂”而去,到了回春堂的时候似乎又多几个生面孔,只怕是刚刚赶到的,顾云曦低着头默默的走到阿卓的身后站着,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阿卓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这话自然不是白凤先生亲口说的,但是九重阁沉寂了这么多年,一众人等上下口风都极紧,又怎么会胡乱的传话出来的,依在下看,必定是白凤先生授意之后那些人才敢说的。”

听到“白凤”二字顾云曦眸光一眯,若说别的地方有哪些知名的医家她可能不清楚,可是这位白凤先生顾云曦却是知道的,白凤先生出自珞珈山九重阁,是第二十八代九重阁阁主,九重阁历代教授天文地理奇兵遁甲,且阁中人人­精­通星象天文医道,只要是从九重阁出师的向来都是各国丞相将帅之选。

“九重”二字本就代表着至高无上之位,有古言云,得九重者得天下,其意却专门指的这九重阁,虽然历来关于九重阁的流传极多,也有些属于有意夸张,可是由诸国对九重阁尊崇的态度,也可见一斑。

然而自从百年之前第二十五代九重阁阁主的一位弟子帮着胡人入侵中原造成一时乱世之后,当时的九重阁阁主便不再让九重阁弟子入仕,并且每一任阁主只可收两位弟子,只可自修,却不能用自己所学封侯拜相。

可是世人都知道,那位阁主还留下一句话,大争之世当出!

百年来九重阁一直处于隐退状态,包括燕国在内的诸国都曾三番五次拜请阁内弟子出山,奈何每每无功而返,而这所谓的大争之世,除了九重阁的人,只怕无人知道何时会来!

顾云曦脑海之中过了一遍和九重阁有关的信息,前世的桓筝见识广博,每每给她讲苍墨风貌,中原山水,她对于九重阁的了解,大半从他那里来,而这一世,她更是多番注意过这个地方。

方才说话的正是几个生面孔之中的一个,他是来自云宋,而九重阁所在的珞珈山便是在云宋和西凉的交界之处,也是因为九重阁几百年来的地位,那一片至今属于无主之地,顾云曦凝眸细听,只想知道这九重阁传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

“九重阁之中人人都­精­通星象,阁主自然更是不必多说,既然这次有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着,中原要乱了?”

顾云曦心中一紧,却又见适才说的那人继续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所谓的‘破军南行’,可是这几年南面根本没有战火,又怎么说是破军星,而且‘大世风起’这句话却更是不好说,若真的到了乱世,白凤早就出来了,又怎么会还呆在珞珈山。”

微微一顿,那人一叹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为医者自然不希望乱世来的,乱世一来,我们就要忙起来了,我还是希望我一年到头少看诊的好。”

顾云曦嘴角深抿,破军南行,破军,南行——

她想到了那人,他从大燕帝都破城而出,只用了半个月便出了大燕边境,京中各处被他的手段制的瘫痪,发出的军令延时送出,公孙墨整治帝都便用了小半月,真正有力气追的时候,他的人马已经出了西南十四周,他一路上手段狠辣,用了早就布置好的人马,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就折损了晋南军和川西军的数十将领,手段虽然算不上高明,却是实打实的对大燕的挑衅,偏生这样的挑衅大燕不能明接,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顾云曦深吸一口气,得‘九重’者得天下,白凤十岁之时因为破了上任九重阁主的凌霄阵成名,同年被九重阁住收入门下,赐名白凤,而他的真名却是无人知晓,十八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开口预言。

顾云曦眼底幽光一闪,若真如他所言,这世间大风将起,那他会不会站出来,又会站在谁的身边?

百里星听着那年轻人的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贤侄此话却有几分偏颇,所谓不破不立,若是勉强维持分立之势,本就沉疴已久的中原必定有承受不住的一刻,届时大厦将倾,中原才会真的乱了,当年的九重阁阁主只说‘大争之世当出’,却没有说‘大乱之世当出’,这期间的微妙差别,阁主早已高瞻远瞩有所预见啊。”

百里星一席话让那年轻人一怔,随即便红着脸告罪,顾云曦将老人家的话听在心里,不由得对这位老人家更是敬服了几分。

这样的话题毕竟不是今日的政事,没多久众人又开始小议,顾云曦却是静静的站在阿卓的身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百里家的主院的外院之内,一人大红长袍面­色­沉凝,他再次沉沉的看了钟先生一眼,“那个医家你从未见过?还是个年轻人?”

钟先生看着思考了许久才开口的主子,点头。

洛然盯着手中的秀­色­锦扇有些拿不定主意,良久又问,“就你看来,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钟先生沉思一瞬,“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几乎是沁在毒里的,和大殿下没有办法比,也幸的有百里老爷子三番两次的为他洗髓,依小人看,多则七日,少则五日,要说这‘同心蛊’是真的早南越失传的东西,怎么会被一个胡人问出来,小人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洛然沉了眸子,艳丽的面容之上现出几抹冷­色­,明暗的光线在他眉间变幻,想了想他才道,“若是旁人来问我会觉得奇怪,可是一个胡人却是绝不可能的,与他同中此毒的人不可能认识什么胡人,再加上此事只有他的人和我们知晓,别人也不会用如此的法子试探,听说胡人也有人擅长养蛊,只怕是因为这个,你且注意着那人便可,这两天他那里你协助着老爷子多费心,等他醒了我再告诉与他。”

钟先生点了点头,这边厢院子里却传来沉重极快的脚步声,门帘子一掀一道人影闪了进来,钟先生看到来人急忙行了个礼,来人挥挥手直看着洛然,“珞珈山传来的消息你可知道了?”

洛然眸光一转让来人落座,点点头,“知道了。”

来人眉头一皱,“我这些年念念都去也不见他说过半个字,这一次一下子说了八个字,你看看这八个字是不是说的三哥?”

洛然沉眉想了想,“或许。”

来人眉峰一挑,冷哼一声,“我倒是喜欢破军二字,这世上除了三哥还有谁能不负这二字的,既然那死凤凰说话了,我倒想着早点过去瞧瞧,若是被旁人抢了先,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洛然有几分犹豫,“可是他还没醒。”

“不怕,有你们在我不担心,何况这么多年我去还不是报的三哥的名号,这一次还是一样的,若那死凤凰还不见我,我便杀进九重阁去!”

洛然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他对那白凤可是有几分敬重的,你别胡来,小心他醒了饶不了你,再者说,不管求不求得来那人,都看天意吧,不是说,只有白凤是不行的吗,还差一人呢。”

少年眉头一挑,“你说玉麒麟?”

洛然点点头,忽然起身站到了窗边,窗外是一片金­色­灿烂的光芒,悠悠的蝉鸣如同一道催人欲睡的梵音,洛然美目一冷,“自从十二年前云宋凌氏一族灭了之后,这人就再没出现过了,至今为止,是死是活无人知晓,如果没有他,这事只怕是不成的,所以你行事可得有分寸。”

少年颇不赞同的看着洛然,“分明只比我大一岁,何必这样老气横秋的,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那玉麒麟入九重阁六年就举家被灭,虽然九重阁一直没说他死了,可是找到的希望也不大,我们总不能等着他出现吧,现在有白凤,自然得争取才好。”

洛然点点头算是应了,少年眸光一亮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看到洛然的背影之时却又是什么都没有说。

站了一天顾云曦浑身上下都有些疲累,一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便洗漱吃饭,而后便歇下了,睡了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黑定了,顾云曦想到明日里真正开始的考较心中有几分不安,再加上今日里遇到的那人,她直觉的认为百里家不安定因素太多,实在不是一个能久待的地方,现如今,最快的还是要知道那同心蛊到底有没有解药,而后,最好能走一趟珞珈山,对于那位白凤,顾云曦简直仰慕已久。

顾云曦去找阿卓的时候他依旧是在看书,见她来了嘴角一列,“今日里辛苦姑娘了,姑娘请坐。”

这一声声姑娘叫的顾云曦不自在,却又知道阿卓的­性­子不好再说什么,当下想了想才道,“明日,明日里你能不能去找找那位钟先生,这蛊毒能解就解,不能解也无碍,我想早点知道答案。”

阿卓自从知道顾云曦的目的是这个之后心中就有几分对顾云曦的怜惜,在看到她微微苍白的面­色­之时心中也有几分担忧,“姑娘你放心,在下明日里便去问。”

顾云曦对阿卓多少有几分感激,“明日里是大考,虽然你不一定能将病人治好,却是在前辈们面前表现的时候,能学到多少就学多少。”

微微一顿,顾云曦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方来,“你看看,这是治疗气喘之症的方子,我记着写的,若有错漏你应该看的出来,你看看吧。”

阿卓面­色­一亮,拿过方子定睛看了起来,一目十行的看完,阿卓面上的笑意越来越大,“虽然还不知道有没有疗效,但是这里面的药在下是知道的,和在下之前开过的一个方子有几分相近,不过在下觉得这里面有几味药用的十分­精­妙,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多谢姑娘了!”

说到此阿卓竟然端端正正起身给顾云曦行了一礼,顾云曦暗自好笑,却只是嘱咐她早些休息便退了出去,这边厢肖扬在房间里面等她,见她回来了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好像在主院那边的客院里发现了南越皇室的人。”

顾云曦苦笑着点点头,“今天误打误撞的竟然我也发现了,这下子倒都是熟人了。”

肖扬见她如此心中一叹,“小心一点才好,不然明日里我跟着阿卓去?”

顾云曦微微沉吟一瞬,想了想觉得也好,“也好,那边我还是不方便去了,若是被发现了反倒是不美,你跟着去吧,不过要小心”

微微一顿,“另外,你注意帮我听着,那个西凉来的会出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出来。”

肖扬全都应下,第二日一大早,顾云曦还未起床二人便走了,待她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不知为何,坐在廊下看书的顾云曦忽然又觉得心口疼痛难忍起来,灵儿一出门便见到她如此,面­色­一变。

“主子,先进屋。”

顾云曦只觉得一股子无端的疼痛一阵阵的涌上来,仿佛气血都要逆流了一般,那疼痛越来越密集,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针落在了自己心脏之上,她浑身颤抖的蜷缩在榻上,脑海之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是不是蛊毒提前发了,亦或者,万俟宸是不是要死了,而她,也快死了——

与此同时,百里家的地底冰室里,晶莹剔透的冰床之上正躺着一个面­色­惨白双­唇­嫣红的绝美男子,男子上身赤­祼­,胸口的位置细细密密的扎满了寸长的银针,百里星一脸的肃穆凝重之­色­,正将一把及其锋利的刀子缓缓的滑进男子的胸口。

便是在刀锋入­肉­的一瞬间,一股子浓黑的积血溢了出来,百里星常常的叹一口气,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意,颇有几分站立不住,旁里的一位眉目温润的白衣男子上前一步将他扶住,“父亲辛苦了。”

百里星点点头转向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白衣少女当即转身为冰床上的男子收针擦血,没一会儿,冰床上的男子面­色­红润起来,绵长的呼吸清浅,让白衣男子止不住的松了口气,白衣男子将一张薄被盖在男子的身上,眸光忽然掠过男子肩头的一个印记。

几点粉白,上下交错,白衣男子眉头一皱,那是——牙印?

------题外话------

为亲爱的lili桑万更~

话说大家还记得那个人么,不记得就去看第一卷的第【038】月黑风急,千军之诺那一章,就是那个刺客啦,他的身份想必大家猜出来了,这都是熟人啊,结尾的牙印大家还记得么~

明天六点半起床上班,所以更新不会多哦……

004再遇故人,要带走你

“胡人?你说她的主人是一个胡人?”

澄心点点头,“没错,那胡人的来历一时半会儿还没查出来,不过在他来百里府上的第二日百里老爷子便见了他。”

阿玉眸光沉沉的思虑片刻,“还有呢,你就打听到了这么一”

澄心有几分犹豫,似乎不晓得当不当说,阿玉眉头一冷,“怎么?”

澄心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当下赶忙开口道,“跟着那胡人的还有两人,一男一女,二人都是功夫上的好手,奴才昨天夜里在他们院子里待了一会子,觉得有几分奇怪,那两个人好像不是侍候那胡人的,倒像是侍候姑娘的。”

微微一顿,“另外,我觉得他们的院子有其他人的味道。”

阿玉眸光里的亮­色­渐渐的沉了下去,看着澄心的眸光变得有几分凝重,“你是说在她身边还有其他的人?”

澄心点头。

阿玉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我倒是没想到,也有可能,她只是在跟我做戏,她的目的也许是为了三哥而来,她此前毕竟是公孙墨的人!”

阿玉又看向了澄心,“这洛城之中可有公孙墨的人在?”

澄心点点头,“我们来这里毕竟有好几日了,公孙墨手段极高,又和梁太子有关系,这大梁对他来说犹如自家地盘,只怕到现在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过只要我们在百里府上一日,便可保安全。”

阿玉若有所思,脑海之中又想起了那张脸,他想了一想,忽然带着几分决然的道,“你过来,我细细的跟你说——”

……

顾云曦一个人待在小院落里实在是几分无聊,胸口的疼痛来的突然,去的也十分的古怪,此时此刻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可是顾云曦记得那样的疼,她有几分心悸的摸了摸胸口,又深呼吸了几口,直到确定自己真的无碍之后才放下心来。

灵儿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练功,她并不懂这些东西,便只是坐在南窗之下铺着凉席的榻上看书,在她手心捧着的是一本《英雄志》,讲的是前朝许多名将事迹,顾云曦看的津津有味,都说乱世之中出英雄,可是何人才能称为英雄?

顾云曦心中浮现出一个人高马大金戈铁马的大将军形象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脑海之中又显出一个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的谋士形象来,想想还觉得不对,前者少了谋略,后者又失了无所畏惧的勇猛,顾云曦想来想去,只觉得乱世之中的英雄实在是没有定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勇有谋的人总是少数。

看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灵儿已经练完了功,过来问她饿不饿,顾云曦想着时间似乎也差不多了,便叫她去找婆子传饭来,顾云曦在院子里等着,没等来灵儿和自己的午饭,却是等到了一个她避之不及的人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阿玉额上有几分汗意,可是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丰神俊朗灿若朝阳的模样,院子里的婆子下人不知道何时起都退了下去,阿玉便无所顾忌的在院子里随意的逛一逛,良久,下个定语,“还不错嘛,看样子百里家果然富足的很。”

转而才想起适才顾云曦问的问题,便有些无奈的敲了一下顾云曦的头,“真是笨,你看看现在这里的人都走了,显然是我的意思,我既然能支使这府里的下人,怎么找不到你的所在?”

阿玉去看顾云曦住的房间,见只是住了一间厢房,而且还是和另一个人一起住的,眉宇之间的暗­色­便去了一分,眼看着天­色­不早,这位不速之客却是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顾云曦皱眉,“你过来做什么?”

此时二人已经进了屋子,顾云曦还是坐在南窗之下,阿玉也十分随意的坐在了她的对面,顾云曦注意到今日的阿玉身上挂着一柄宝剑,心思一转却还是没想出来他的来意,便抬手给他倒了一盅茶,“喝吧。”

阿玉笑呵呵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眉头一皱便吐回了被子里,“呸呸呸,刚才还说百里家的富足呢,这茶怎么如此难喝?”

顾云曦失笑,也懒得伺候这位大少爷,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喝着,“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不要喝了,如果没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走了。”

阿玉仔仔细细的看着顾云曦,眸光带着几分锃亮的光芒,“你对我也太冷淡了些,你怎么不问我我是谁,我的身份是什么,也不问我能给你什么,若是你知道了这些,你恐怕就不会这样对我了。”

顾云曦眉头一皱,眸光利利的看向阿玉,“阿玉,你实在不知好歹。”

阿玉本来因为她终于叫他的名字而开心,可是听到后一句却是不解了,顾云曦却是口中不停的继续道,“我不问你的身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和你的关系实在不深,没必要知道的太多,你能给我什么我更不关心了,因为即使你能给我整个天下我也不见得会接下,至于你最后一句话,更是大错特错,我若是真心待一个人,便不会管他的身份,也不管他能给我什么,若是一个人待一个人和这些东西有了联系,那便不是真心相待了,阿玉,你应该庆幸,目前为止我对你都是真的,我若对你笑脸相迎或者曲意逢迎,那才是假的,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喜欢听真话的人。”

顾云曦说完,阿玉呆了一呆,继而看着顾云曦的眸光更是光芒四­射­,眸光之下闪过一丝决绝,“云曦,你这几句话说得真好,刚才是我说错了,身份一点也不重要,你的和我的都不重要,我今日来找你只是想带你走,你跟我走可好?”

顾云曦本来看到眼前之人孺子可教心中一松,此刻听到他的话却是十分无奈,“阿玉,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想你一定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从小备受呵护和宠爱长大,这一辈子或许只有别人来祈求你的,你偶尔的好心扔给别人一个金叶子别人便会对你感激涕零,所以你便认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如此,但凡是你想对别人做的都是恩惠,都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你想当然的觉得你想的一切都是对的,而且都是为了别人好,或许这世上绝大部分会因为你的身份地位对你万般追从,但是我不是,至少,我不是这样。”

顾云曦也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是说了这么多,却觉得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似地,“你一定向来都是这样随心所欲,就像这茶,不是你喜欢的你便弃如敝帚,可是你却不知,这一杯茶在寻常人家足以让他们过一个月的富足日子,你也一定未曾遇到什么挫折,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该知道,你自有自己的喜好,却无权掌控所有人,我不喜欢跟你走。”

阿玉听得呆了,从小到大除了那两人之外谁敢在他面前说教,她是第一人,他怔怔的看着她,只觉得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看着顾云曦的目光带着几分不自知的痴迷,顾云曦眉头一皱,他这才猛然回神,恍惚之间才回复了清贵自若的神­色­。

似是微微沉吟一瞬,阿玉的眉宇之间再现几分傲然,“云曦,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可是这又有什么错,世上的人有千万种活法,我命好一生下来就拥有这么多东西,你只看到了我现在的潇洒肆意,却不知道我也受过煎熬苦难,我的大哥从小就是家中的骄傲,他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学问大家,他的辩才可以击倒百万士子,我的三哥,他十岁便可以将兵马谋略挥洒自如,天下棋局混乱,黑白子却早在他心间,他为了家族牺牲自己,更为了我生死一线,我曾对他心生愧疚,可是他却说,他这辈子不能做到的事,我要做好,你可知道,他要我做的是什么?”

顾云曦挑眉,“什么?”

顾云曦并不善于和人长篇大论的交心,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心中早将他定义为一个与她一样的亡国之人,又或者是这少年身上有她没有的一切让她心生艳羡,反正不管怎么说,顾云曦第一次,与一个人说这样多的话,更第一次,如此真挚的倾听另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家事。

阿玉听她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眉间便亮出几分神采来,“我三哥说,他这辈子只怕永远都不能将他自己摆在第一位,他觉得遗憾却不后悔,更甘之如饴,所以他要我将我自己放在第一位,想要怎么过活便怎么过活。”

他竟有这样的兄弟!

顾云曦心中一动,怪道他肆意妄为的这般令人艳羡,当如是!

身处富贵之家的人享受家族的­阴­萌和荣耀,却也要承受同等重量的义务,所以寻常富贵人家的子弟但凡心志积极的总会有许多牵绊,而眼前的少年,一碧如洗的眸子,灿烂生辉的笑颜,无一处不在向世人炫耀着他的财富。

顾云曦觉得他是时间极少的富有之人,他有寻常贵族子弟有的一切,可他更有自由!顾云曦叹然,曾经她和他一般是自由快乐的贵族,可是现如今,往西如逝去的春江水,再也不会恢复道当初的模样。

看到顾云曦的样子,阿玉眸光一叹,带着几分崇敬与仰慕的看着茫茫虚空,“你一定在想我的三哥是如何的人,他是那样能让我敬服和尊崇的男子,这世间,除了他再无旁人如他这般让我无条件的为之倾倒,我听他的话过我自在的生活,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会苛待自己,你说到这茶,没错,我要的茶一定是最和我心意的,不然我不会喝,我要的剑,一定是最快最利的,不然对我来说就是一块铁而已,我要的人,也必须是最好的——”

说到这里,阿玉收回了眸光,转而看向了顾云曦,“否则,我不会要,若我得到的不是最好的不是我想要的,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顾云曦觉得心潮澎湃,并非只是单纯的羡慕,顾云曦是心胸广博的女子,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得到了,在她看来也是一种美丽,就如同现在,眼前的少年,那肆意的眉,那飞扬的眼,那骄傲的笑,每一滴每一毫都是她眼中最美的事物。

她感叹,意念之中果然如阿玉所言开始描画他那高华如神仙一般的三哥的样子,“阿玉,你实在有一个好哥哥,我曾经也有,我如你一样敬重他,仰慕他,觉得他是能让我依靠一辈子的人,阿玉,若有朝一日我见着你三哥,一定也会如你一般崇敬他,只可惜,我想必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我暂时不会离开这里,即便是离开,也是独自离开。”

阿玉嘴角的笑意一滞,却也不过是一瞬,却只是起身道,“你会的,有朝一日你会见到他,你也一定会如我这般尊崇他,其实我三哥还告诉我了一句话,不过这句话我下次见面才告诉你。”

阿玉说完便向外走,挥挥手背对着顾云曦道,“我走了,下次再见。”

顾云曦撇撇嘴,只觉得和这样的人说完话之后心中松快了不少,可是他说的下次再见,只怕一定是见不成的了——

阿玉刚走灵儿便回来了,身后跟着拿着食盒的婆子,两个婆子叫食盒交给她们之后才出去,灵儿担忧的看了顾云曦一眼,“主子怎么样,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本想强硬的回来看看,可是这里毕竟是别人家里。”

顾云曦点点头,自顾自的吃饭,“你做得对,这里不是自己家里,小心为好,我没什么事儿,咱们快吃饭吧。”

灵儿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她,见这院子里屋子里一切如常之后才坐下吃饭,两人用完饭时间便不早了,顾云曦担心阿卓和肖扬,便在窗边站着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门口闪出两个人影来。

顾云曦一喜,迎了上去,甫一走近便看到了愁眉苦脸的阿卓,顾云曦心中一跳,阿卓也看到了她,此刻低着头似乎不知道怎么言语,顾云曦苦笑一分,已经知道了答案。

阿卓生怕她失望,“姑娘不要担心,从今日起,在下便来研究这蛊毒,万物相生相克,不管是什么毒,总会有解法的,在下一定帮姑娘研制出解毒的法子来!”

顾云曦心中一暖,这几日里她新认识的人不过是阿卓和阿玉这二人,可是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这二人都能让她觉得温暖,她深吸一口气掩下心中的波澜,却只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你又不是这方面的医家,还是做你自己的事吧,我自有办法的。”

阿卓虽然应声点头,但是顾云曦觉得,他根本没听进去。

见阿卓有几分累了,顾云曦便先让他去休息,这才将肖扬叫进了自己的屋子,一进门肖扬便眉头挑起,“你中毒了?还是蛊毒?”

灵儿也适时出现,顾云曦苦笑,“不要大惊小怪,若真是要人命的东西我这会子如何站在你们面前,这个不重要,肖扬,我且问你,那西凉今日里出的什么病症?”

肖扬知道顾云曦关心这个也是仔细听了的,当下便道,“说起来有几分古怪,今日里那西凉老头儿出的题目乃是受了箭伤的眼睛如何复明,还有断了骨的腿如何站立,这样的问题纯粹是拿来难为几位医家的,今日里除了几位资历老一些的之外其他人基本上没答上话来,百里老爷子说晚上他在和几位老人商议一下,明日里再一起讨论。”

顾云曦点点头,心想着西凉怎么会那么无聊派一个人老头儿来难为众位圣手们,可是想来想去她又想不明白,这样的病症如此奇怪,难道是西凉的大将军或者是哪位重臣出事了?

“可有将病人带到这边来?”

肖扬摇头,“那病人不利于行,又是盲人,怎么可能从西凉来这里,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病看起来的难度越来越大了。”

顾云曦点头表示理解,心想着自己来到这里基本上是一无所获,便沉吟着道,“来这里三日我想做的事情也没有做,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早些离开的好。”

肖扬自然是万分同意的,可是又担心,“你的毒到底如何了?还有那阿卓怎么办?”

顾云曦摇头,“我的毒你不用管,至于阿卓,他向来都是一个人,又怎么会因为和我们分开而怎么样呢,从这里离开之后我们最好去一趟珞珈山。”

肖扬也知道了珞珈山白凤先生的预言,看着顾云曦的眸光顿时开始发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的,好,我陪你一起,这一次若是能见一见白凤,回去之后也可以跟太子殿下有个交代。”

顾云曦微微的皱了眉,却是没说什么。

月­色­阑珊而坠,顾云曦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顾云曦想了想还是跟着阿卓去了回春堂,反正阿玉她也是见了的,再加上自己准备离开了,走之前见识一下百里家最为有看头的场面也好,然而到了回春堂,顾云曦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地。

坐在左下手首位的人,那个西凉来的老头,她认得。

顾云曦不会忘记那个在大燕皇宫之中佝偻弯腰说不清话的西凉老太傅,那个曾经辅佐了西凉两任皇帝的老人,那个帮助西凉长公主整治江山的老者!

此时的魏亦安就那么安然的坐在那里,他脸上的皱纹好似一条条深深的沟壑印在他的额头,可是即便如此,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矜贵之气让在座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小了声音,仿佛在他面前大声说话是一种亵渎一般。

顾云曦的眸光森森的看过去,那老人好似有感应一般的抬头望这边一扫,却只是有些眉头微皱的看了看阿卓,顾云曦心中微微一叹,握在袖子里的手使劲的紧了紧。

“不满老人家说,若那病患真如老人家所言,我看完全治好的希望十分的渺茫。”百里衎面­色­微微有些懊恼,“第一,眼睛本就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利剑入眼,已经无可救药,再加上箭头上有剧毒,没有伤及脑髓便是极好,第二,时间已经过了太久,照老人家所言,那人的意志力想必极好,所以才能撑到现在,可是时间太久这病患之处却也是药石无灵了,至于那人的腿,我倒知道古书上记载着一种法子,即便是断骨也能接好,只是需要的东西极为难寻,具体的法子也不是一般人都做得。”

这似乎是百里衎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难题,其他人听到他的话眸­色­都是一暗,这医家虽然不是争强好胜之用,可是遇到自己无从下手的病症,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自然是不小的打击。

魏亦安听着百里衎的话眸光一沉,他站起身对着百里星长身一拜,“亦安这辈子只对三个人弯过腰,第一个是我家老爷,第二个是我家大小姐,第三个便是这目瞎腿断之人,而今,百里老爷子乃是亦安行礼鞠躬的第四人,亦安拜请老爷子,救病者一次。”

百里星眸光一沉,显然是收到了不小得震动,顾云曦眸光也是一缩,他口中的老爷便是已故的西凉先帝,大小姐自然是现在的长公主萧玉楼,第三人顾云曦不知道,可是既然能让身为三朝元老的魏亦安行礼,还是一个瞎了眼睛断了腿的人,顾云曦心中疑问更大,到底会是谁,魏亦安不仅心中对他如此尊崇,还为了他向着百里星弯了腰?

巨大的疑问在顾云曦心中攀升,可是她却是无所解,她甚至恶毒的想,那个人在西凉的地位一定非常高,既然是这样的人,那她只希望他的眼睛永远不要好,他的腿,永远也不要站起来,顾云曦咬紧了牙关,即便是这样,也不能祭奠西夏万千百姓将士的魂灵,他们,还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窗外艳阳高照,热浪如同顾云曦心中的怒火一般滚滚而来,无处不在的煎熬着所有的人,可是此时的顾云曦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为了今日的想法惭怍到悔不当初,她这般跌宕又艰险,耀眼又辉煌的一生,若只能有一个愿望要实现,便是让那人——目能明,腿能行。

百里星起身受了魏亦安半礼,众人见此不由得对这个老人家十分的疑惑,在场的都是医家圣手,可是极少有人对各国皇室权贵了如指掌,再加上这位老太傅极少走出西凉,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认得他,现如今,百里星的举动只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位老者的身份,不简单。

“不必如此,若每每都要得到旁人的感激我们才伸出援助之手,那我百里家便也不是什么天家圣手了,你且放心吧,只要是百里家接下的人,便没有不能治的,接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百里星如此一说魏亦安才松了口气,又坚持着对着百里星行了个全礼才退后落座,顾云曦心绪渐渐平复,抬头之时便看到了百里星紧皱着的眉头,他挥挥手,“既然我百里星在今日说下了这样的话,这个病患便是百里家的事,明日里,自当有其他的考题出现,请各位稍安勿躁。”

百里星说这话众人眸中神采各异,高兴的是因为明日里能见识道其他的病症和治疗之法,失望的是许多人想知道百里星要如何治好这样一个几乎无药可救的病患,众人觉得,能将这样一个人治好,应该是医家的奇迹。

既然大考要换题,那么今日里的考较就到了这里,百里星似乎觉得今年的考题安排的不太妥当,本来这杏林大会就是为了天下医家的融会贯通互相学习­精­进的,并非为了彰显哪一家的厉害,这一次的考题似乎太难了些,小辈们没有学到东西,老一辈的也没有下手之处,他也看出了一些人眼里的失落,就­干­脆的大手一挥,在座之人虽然都是医家,却都是博学风雅之人,不如击缶吟歌畅快一些。

一个命令落下去,便有人去准备,百里家的湖名为‘碧水’,此时正值夏日,田田的莲花铺满了整个碧水,众人若是在星月之下赏月观荷,临水醉歌自然也是一大美事,小辈们也能趁此机会多多熟悉。

在座之人自然没有反对的,除了几个钻在医术之内的愣头青反应慢了一点,其他人的面上都掩不住的激动之意,顾云曦看着阿卓面上的笑意便知道他极是喜欢这样的安排,他明明是胡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骨子里有南方士子的雅致风流,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少了几分灵动,却也绝对喜欢风雅之事。

夜晚来临的时候,‘碧水’边的回廊上全部都亮起了灯笼,璀璨霓虹般的灯火映照着碧水,临水照花,让顾云曦看的痴了,顾云曦在看景,阿卓却在看顾云曦,她仍旧是一副小厮打扮,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留意到她,可是一旦仔细看了就怎么都移不开眼睛。

即便她身上穿着粗布长衫,即便她脸上摸着一层东西,可是她的眉眼依然那么好看,她的眸子里面好像将这碧水全部装了进去,还落进了天上的星子,水蒙蒙的,亮晶晶的,阿卓只是下意识的想,若是被他看一眼,会不会如同自己故国会幻术的那些女子,一眼,便能夺人魂魄。

阿卓没能印证自己的想法,因为下一刻,便有三两个年轻的男子将他拉了过去,所说言论还正式他十分感兴趣的气喘之症——

顾云曦一个人在湖边发了一会子怔,转眼便看到眼前一片热闹的景象,她嘴角一勾,看到了阿卓和几个同样模样俊朗的男子谈笑的模样,她只觉得,此刻的阿卓才活泛了!

沿着回廊往里面走,越走灯火越是暗,可是顾云曦就是喜欢这样的暗­色­,因为她的心里装满了­阴­暗,在太明亮太欢乐的世界里,她只会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百里家的院落那么大,她走着走着便分不清前面的路该走向哪里,可是好像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似地,顾云曦就是那么直直的走向了一处看起来十分­精­致华贵的院落。

百里家的院子以雅致为主,却不会过分的奢华,可是眼前的院子,怎么看怎么都是华贵慎重的过分了,顾云曦站在一株翠绿芭蕉的­阴­影里仰望那院墙之处伸出来的飞檐,那是一截凤尾,翘的高高的,一串玲珑翠珠正挂在上头。

高高的阁楼里,两个少年看了一眼床榻之上躺着的俊美男子,眸光在不如往日那般凝重,他们相视一眼走到了外室,面对面而立,一人面­色­沉重,一个人却是满面的笑意。

“你别担心我,三哥醒来之后想去哪里就去那里,再也不必担心会有大尾巴跟着,我自去珞珈山,你也别怀疑我的身手,我身上的龙吟剑也不是吃素的,三哥醒来必定要问我去了哪里,你且说,且说——”

阿玉有几分迟疑,似乎找不到一个最合适的理由,忽然,他眸光大动,“你就说,我恋上了一个女子,我追着她去了,等三哥好了,等我追到了那人,就带着她来见三哥!”

洛然眉头大皱,“这样的理由你还说的跟真的一样,你以为他会相信?”

阿玉摇头,大笑,“这不是我的借口,这是我的真话,我当真看中了一个女子,等下一次我们再见,你就知道我一定不是开玩笑——”

洛然更是不解,“这几日你都在我身边,你什么时候见到了一个女子?是不是百里家的下人手脚不­干­净,若是这般,你也不必编这个借口了,我现在就让百里星把那女子找出来,一剑杀了她!”

洛然眉间生了几丝怒意,阿玉看的‘哈哈’大笑,“阿然阿然,你莫不是吃醋了,那么多人都知道我对南越公主有意,难不成南越公主改了­性­子要和我来个神仙眷侣?你明知道我的­性­子,若不是最好的怎么能入得了我的眼,便是做我的借口也是当不得的,我既能与你说,那便是我已经认定了,此行,只为了夺她的心。”

洛然心中对阿玉忽然而来的对一个女子的执着感到惊讶,可是见他神­色­并不像玩笑,心中便看重起他口中的那个女子,“她是谁,是怎么遇上你的,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你夺她的心?她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如此?”

阿玉无奈的摇摇头,亲昵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定然想着我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份,世间女子都应该匍匐在我的脚下让我宠爱,可是你错了,从前我和你一样的错,现如今却是明白了,是她,是她要我明白。”

虽然没有阿玉说的这样夸张,可是洛然心中却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时间,能让他认可的男子不多,眼前之人便是一个,他既然是最近才认识的女子,那必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了,既然不是王公贵族,再富贵的人家在他这样的王侯眼中都是普通人家了。

既然是普通人家,难道还需要阿玉去夺她的心?

阿玉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想了,下一次我会让她见你,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在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拿我们的身份地位作数,并非所有人都是理所应当对我们示好,等着我们眷顾。”

洛然只觉得阿玉疯魔了,“阿玉,你凡事都有分寸,我也不必多说,但是你得想着他,若你有个一二,他是最不好过的。”

阿玉面上的笑意忽然淡了,他郑重的一叹,“我懂。”

窗外的月­色­更为清亮了些,阿玉看着那白玉一般的月亮嘴角一勾,“这世间我谁能背弃,唯独只有三哥,我绝不忍让他担心伤心一分一毫,我自会活的绝世无双天下无敌,让他看着我,夜夜安心。”

顾云曦站在芭蕉叶下,忽然醒过神来,自己这样子算什么,看到个­精­贵的院子就忘了这不是自己的地方了,她无奈的一叹,恍然从阁楼二层开着的一扇窗户之中看到了一件黑­色­的长袍。

那袍子直直的挂在一个大衣架上,若是眼神不好还会以为那是一个人站着窗边,顾云曦的眸光借着算不上明亮的月光从袍子的领口缓缓滑下,繁复的暗纹印在上面,袍身垂下,好像男子细窄的腰身,好像在描摹一个人的身段,顾云曦有些无奈的笑笑,自己似乎变得敏感过头了,连一件袍子都生出了几分熟悉之感,若是袍子的主人知道她一个女儿家站在窗子之下看他的衣裳,不知道自己会被笑成什么样子。

顾云曦摇摇头往回走,刚走了几步整个人却是顿在了当下,她呼吸一乱,几乎是慌乱的退回了绿芭蕉之下,芭蕉的大叶子落在她的身上,有清新的草木味道在她的鼻端细散开来,若是平日里她一定会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可是此时,她却是屏住了呼吸,双眼大睁着看着远处一个不断走近的身影。

那身影她那么的熟悉,天下第一楼里,他坐在她的对面为她烹茶,他还说过,若是他得了新茶,一定第一个请她来品尝。

顾云曦曾想着,她一定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天下第一楼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全都化作了焦土残桓,天下第一楼的饭食也造成了德王府喜宴最为严重的失误,顾云曦曾经认定,温润俊雅的十五先生会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可是今日此时,那翩翩而来的人是谁?那面­色­淡然脚步从容的人是谁,那手里拿着托盘身上沾着药香的人是谁——

顾云曦心中发苦,直直的看着十五一身白衣的走进了那个­精­致华贵的院子,顾云曦猛然转身,眸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院落,眸子里似有风云暗涌,她捏紧了双拳,牙齿似乎在磕磕作响。

明亮的月光不知在何时淡淡的隐在了一团黑云之后,天­色­透着几分森然的诡异,良久,顾云曦转身,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向着身后的小道而去!

就在顾云曦刚刚离开之后,那安静的小院子里忽然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红衣,大红的颜­色­在如墨的夜­色­之中带着不自知的妖娆,那人眸­色­冰冷的看着快速离去的人影,抬手招过一个人影来。

“跟上她,结果她!”

顾云曦心跳加速,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将她惯有的云淡风轻打破,她不知道也不理解,为什么十五会在这里出现,她想,十五也是医家,并且医术极高明,他来这里参加杏林大会实在是无可厚非,可是随即,她又想到了百里衎的那一张脸,忽然,他又想到了一个传言,传说百里星还有一个小儿子,只是江湖上并没有他的名号。

顾云曦握紧了拳头,心中暗自点头,“没错,就是如此,他或许就是那个百里星的小儿子,这样说的过去,他是回到了自己家里,没错!”

“他不是跟他一起来的!”

顾云曦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上一定要离开这里,她脚步匆匆,也顾不上去找阿卓了,她直接走上了主院往客院去的小道,也不要什么轿子了,就走着去,她脚步飞快,几乎是跑了起来,脚下好像不受管束似地跑得飞快!

忽然——

顾云曦停了下来,她为什么要走?

就算真的是他来了,他才是因该心虚的那个人,她要去质问他,去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死她的娘亲,她要将自己枕头之下的匕首Сhā进他的胸口,让他像她昨天那样疼,彻骨的疼!

顾云曦呼吸急促,而在她身后的黑暗里,一道人影正缓缓拔出袖子里的利刃。

气氛变得诡异,顾云曦几乎是有感应的向后看了一眼,这一看,她愣在了当地,“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阿玉一身墨袍,明明是夏季,身上却系着一件大披风,他摸摸鼻子走过来,“我还以为你跑的这么急是因为知道我跟上来了,还想着我的步子什么时候让你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能察觉了,你现在不去你家主人那里怎么一个人跑回来?”

顾云曦有些愣神,“我——”

阿玉神­色­之间有几分着急,也不等她说什么,他忽然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你在这里也好,走吧,我的啸西风已经在等我了!”

顾云曦被他大力拉的一个踉跄,幸的自己不是个娇弱无力的人,走了几步终于稳住,却还是被他拖着停不下来步子,顾云曦皱着眉头,“啸西风是什么?”

阿玉的声音有几分傲然,“是我的马儿,夜行千里,天下第一的马儿!”

顾云曦不解,“为什么要去骑马?”

阿玉头也不回,仍是大步走着,“我说过我要带你走,你却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啸西风,等下你就知道它的厉害!”

顾云曦心中生怒,猛的甩开他的手,“阿玉,你实在是——”

阿玉终于停下脚步,黯淡的月光之下,他的眸子郑重无比,“你定要说我不知好歹,明知道你不喜欢还要强迫你,可是云曦,我要告诉你一句话,我三哥说过,人这一辈子,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人只能信自己,人不让你快活,你便御人,天不让你快活,你便与天争!”

微微一顿,他的眸子落满了天上的星子,宝石一般夺目,“我也是如此,我只信自己,云曦,我要带你走,我想要的,必然会自己去争取!”

顾云曦怔住,夜风凉凉来袭,让她为不可查的打了个寒颤,她茫然的看着阿玉,阿玉却忽然走近她,一双手在她鼻端一挥,一股子暗香入鼻,顾云曦想说什么,却被无边的黑暗压倒。

暗影之中,一道墨­色­的身影一晃,随着那一把还未来得及拔出来的利刃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题外话------

为我的寰儿成为我的秀才万更~

话说今天真的不容易,下班急忙忙赶回来饭还没吃,打出来一万字手指都伸不直了,不知道有没有漏洞,我十一点断网也没办法再怎么修改了,话说关于十五,大家忘记了就去看第一卷哈,还有,我们的小万俟可是无处不在的,不过我还是会早点让他正面出场地,另外,我们的阿玉,是个好孩子有没有,但是,但是,但是,那是嫂子,咱们不能乱­仑­呀——

明天清明,我要上班,我尽量多更,哦漏,可怜的做兼职的孩子~

005­阴­差阳错,他是白凤

“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还以为你跑的这么急是因为知道我跟上来了,还想着我的步子什么时候让你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能察觉了,你现在不去你家主人那里怎么一个人跑回来?”

“我——”

“你在这里也好,走吧,我的啸西风已经在等我了!”

“啸西风是什么?”

“是我的马儿,夜行千里,天下 第 108 章 ,阿玉忽然冷笑一声,“时辰差不多了,杀!”

顾云曦本以为此地只有他们二人,心中还在盘算如何才能最快的逃出去,却没想到阿玉忽然下了这样一道令,随着命令凌空出现的是数十道黑衣身影,那些身影出现的极为诡异,此刻更是身形快如闪电,破空的箭矢越来越少,顾云曦所幸拉住了缰绳将马儿停了下来。

转头之时林子里面正是一片刀光剑影,阿玉蒙住她的眼睛,“别看。”

顾云曦没好气的扯开他的手,忽然转头看他,“这些刺客一直跟着我们?”

阿玉点头,“嗯。”

“你刚才与我说笑是为了诱敌深入?”

“差不多。”

“你早有计划?”

“对。”

顾云曦转头,抚额,此时此刻,她忽然想知道眼前此人的身份了,她至少还有几天要与他在一起,若是不知道个清楚,她怎么为自己打算,她转头,“你到底是谁?”

阿玉一笑,“你不是不关心这个问题吗?”

顾云曦摇头,“之前是因为我和你无关,现在是因为我需要做全面的判断,你的身份至关重要,这些刺客既然在我们一出府就跟上,想必是等了很久的,你有什么仇人这么急切的要你的命?”

阿玉摇头,“我怎么会让你替我打算,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至于我的身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此刻的阿玉想和顾云曦卖个关子,他想看到顾云曦平静的面容出现裂缝的那一刻,是高兴还是惊讶还是——

总之,阿玉肯定顾云曦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意外。

顾云曦无奈,却见林子里渐渐的走出好些人来,他们走过来跪在马下,其中一个抬起头来看着阿玉,“四爷,都处理了,是否要将这里收拾­干­净?”

阿玉摇头,“不用。”

那人有几分迟疑,阿玉却是继续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说完此话竟是转头要走,跪着的黑衣人一叹,眸子里有不忍,却又不知道被什么压下去,连声称“不敢”,这便是应了。

黑衣人忽然看向顾云曦,“这位是——”

阿玉看了看怀里的人,“你们当如敬我一般敬她。”

黑衣人不敢再看顾云曦,仿佛她的脸带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似地,顾云曦一怔,阿玉却是催动了座下的马儿,“再走五十里便有镇子,到那里去歇着,先遣几个人去布置。”

身后的人影渐渐散去,顾云曦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有很多,一颗悬着的心才松下来,此刻已经是子时之后了,阿玉似乎怕顾云曦受不住,骑马的速度就快了些,谁知道到了阿玉口中那个所谓的镇子之时却全然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那样。

几家农舍早就熄了灯火,简陋的小院子让阿玉皱了皱眉头,他看了顾云曦一眼有些发愁,顾云曦一笑,“你别以为我娇气的很,你看这些人家,只怕自己睡的地方都不够,我们去了也是打扰他们,反正其他人只是为了伺候你,你也不喜欢这里,依我看,不如去那边的小树林子歇一歇,明日里快些赶路,到了舒服的地方再好好歇息。”

阿玉的眸光大亮,点头应了顾云曦的话。

半刻钟之后,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旁侧,顾云曦蹙着眉用沾了水的帕子擦了擦脸,帕子上是一层淡黄­色­的污渍,顾云曦看着忽然有些懊恼,自己洗了脸明日里可怎么重新上药,自己的东西都还在百里家的院子里!

灵儿和肖扬是不是急死了,阿卓肯定也是——

“转过来让我看看。”

阿玉的声音忽然出现,顾云曦下意识转过头去,却见阿玉眸子里一层惊艳一闪而过,随之却是蹙起了眉头,“真脏,你快些全洗­干­净!”

顾云曦忽然想笑,自己的样子应该是白一块黄一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转头,却是不洗了,阿玉看的着急,“你不洗我来给你洗!”

说着就要拉她,顾云曦摆脱他的手,狠狠的瞪着他。

阿玉双手举起退后一步,“我不动手,我不动手,我只是想看看你真正长什么样子而已,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太简陋了,也是,我都觉得简陋,更别说是你了,阿玉,将来我要为你造一座白玉石砌成的房子,让你天天去那房子里净面给我看。”

顾云曦“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阿玉十分无语,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不再洗了,还有这么多天,虽然是在外面,可是她还是稍微低调一些才好,林子大树之下的草地上铺着一张大毯子,顾云曦咋舌,难为这些随从了,大晚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

阿玉拍拍自己身边,“过来,还有一会儿就要天亮了,躺一躺吧。”

顾云曦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躺下,阿玉看着这样子的顾云曦眸光一亮。

“我曾经和许多男人睡在一起——”

阿玉身子一滞,顾云曦似乎也想到自己说这话解释的意思不对,又接着说了一句,“我曾经女扮男装去过军营,和很多士兵睡在一个屋子。”

阿玉屏住的呼吸这才轻轻缓缓的落了出来,懊恼的看顾云曦一眼,嘴边又浮起了笑意,他长声一叹,“我就觉得云曦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你竟然还去过军营呢,难怪刚才你都不怕的,若是别人早就吓哭了,云曦,我也忽然想知道你是谁了——”

良久未曾有回应,阿玉转过头去,只见顾云曦闭着眸子,常常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暗影,他有些意想不到,“在这里你竟然也睡得这么快。”

阿玉不知道的是,顾云曦身子虚弱,现在已经是累极了,再者,曾经在雪地里和死人都睡得着的她,此刻此地,又有什么睡不着的?

顾云曦打定了注意要和阿玉走一趟珞珈山,不管阿玉是什么身份,她只当做是顺路而已,她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更是一分钱的银子都没有,若是此刻脱离了阿玉,她到是寸步难行了,阿玉对于顾云曦的不排斥十分开心,可是顾云曦的态度十分的分明,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同时也有些挫败。

“云曦,你竟然还没有喜欢上我,为什么?”

这是他们一起走的第四天,洛城本就是梁国南部的城池,从那里走到大燕边境寻常要七天左右,他们日夜兼程,也不过第四天就快要到珞珈山了,这一路上小打小杀不断,真正的危险却是没怎么来,顾云曦心心念着白凤,心中也越来越激动。

“阿玉,我想我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你。”

阿玉更是挫败了,“为什么?”

顾云曦早就在第二日便和阿玉一人一匹马分开骑,现在鞭子一扬,“我想我可能喜欢白凤先生那样的人物。”

这几日阿玉还是没忍住告诉了顾云曦她要去见的是九重阁主白凤,又讲了许多类似于天下第一智者之内的名号的事迹,顾云曦也就顺水推舟的将自己对白凤的久仰表现了出来,阿玉苦着脸看着顾云曦,“早知道我便不说了,白凤那样的人物怎么是你可以宵想的,你还是喜欢我的好。”

“哈哈——”

这几日顾云曦每日的心情都很好,虽然阿玉做事太强横不顾及旁人的感受,但是顾云曦知道,他是个好人,这就足够她与他一路走来了。

阿玉每当听到顾云曦这样激昂的笑声之时就觉得头疼,他也喜欢这样子的云曦,可是他想,为什么自己以前遇到的女孩子从来不会对他这样子笑,那些人可都是真心喜欢他的啊,云曦她是不会害羞呢,还是果然如她所言,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阿玉十分郁闷,连带着天气都十分的­阴­沉,顾云曦的心情却极好,扬鞭跑马一阵子心情更是爽利,她看了看不远处的暗云之下翠滴滴的山峰眸光一亮,“阿玉,那里就是珞珈山吗?”

顾云曦忽然回头大喊一声,却见骑着马的少年单手执剑立在马背上,正背对着她看着远处的一个人影,顾云曦眼尖的看到阿玉的肩背上一片红,她有些着急,却不知道该如何办?她的一声喊将不远处的人引了来,他人淡淡的看她一眼,再次看向阿玉。

“赵晟果然卑鄙无耻到了这般的境地,暗杀明杀都杀不死我,现在倒是请了天下第一的毒手来暗算我了,徐苟,我看你不要叫徐苟了,你­干­脆——叫走狗算了!”

阿玉带着戏谑的话响起,顾云曦心中大惊,赵晟!赵晟!

梁国太子!

顾云曦骑在马背上的手心冒出一丝汗意,为什么梁国太子要杀阿玉!这些天来的人全都是梁国太子的人?!

却见那被叫做走狗的男子忽然抬起了头,一张­精­光闪闪的小眼一眯,脸上满是­阴­鸷,他狠狠地看一眼阿玉,手中拿出一直药瓶来,“这是解药,想要就过来拿!”

阿玉冷哼一声,“你想给我还不要呢,这里马上就要到珞珈山的地界儿,我劝你还是早点走的好,否则——”

“否则什么?”

那走狗冷笑一声,笑声让顾云曦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这不是还没到珞珈山呢,九重阁再厉害也不会管出珞珈山来,啧啧,那小娘子的模样倒是好,若是洗­干­净了一定比花柳巷子的娘们强多了——”

“放肆!”

阿玉大怒,一手抓紧了龙吟剑就要拔出来!

“阿玉!”

顾云曦一声脆喝,阿玉手中的动作一滞,顾云曦不怕人似地打马而上,走到阿玉的身边站定,忽然对着他仰头一笑,“阿玉,这个人是哪里来的妖孽,待会子会不会污了白凤先生的眼,先生若是看到了此人之后改了心意不收我可怎么办?”

白凤是九重阁主,至今未收徒,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在看着这个机会,能入九重阁,是天下智士的愿望,顾云曦说的十分的随意,那模样连阿玉都有几分相信了,更别说那走狗,顾云曦拉着阿玉坐下来,而后身形十分轻巧的从自己马背上换到了阿玉的马上,两人又坐在了一匹马上,顾云曦坐在阿玉的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身握紧了缰绳,她不知道为什么阿玉受了伤那些随从还没有出现,她只是觉得自己二人似乎被危险笼罩了。

阿玉的身子强自硬撑着挺得直直的,此刻低声苦笑,“带着我,你走不远。”

顾云曦仿佛没听见阿玉的话,只是径自道,“先生几日之前说‘破军南行,大世风起’,还说若我算出了那人是谁就收了我,现如今我已经算出了那‘破军星’是何人,阿玉,先生说他会来接我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阿玉肩上的血越流越多,已经噌满了顾云曦的前襟,天­色­越来越暗,眼看着便有落下,顾云曦忽然对着雾蒙蒙的前方大喊一声,“先生,我们在这里!”

马蹄狂奔的声音响起来,顾云曦的声音里带着喜不自胜之意,走狗伫立在当地,想追又不敢上前,最终只能看着那马儿远去,末了只能恶狠狠的啐一声,“那毒也够你受的了!”

一转身,一行面­色­焦急的黑衣人正急速而来,走狗一愣,身形一转便要走,为首的黑衣人嘴角一丝冷厉闪过,“拿到解药,杀!”

话音落下,黑衣人队伍迅速分成两拨,一队朝着顾云曦的方向而去。

马儿顺着山道狂奔不止,直到身后在无任何声音顾云曦才缓缓停下,阿玉呼吸变得粗重,背脊上流出来的血也变得紫黑,顾云曦眸光一紧,连忙停下马来,“阿玉,阿玉,你怎么样?”

阿玉喘着粗气,看着顾云曦着急的样子倒是笑了,“你看你,若是不喜欢我你担心做什么,我没事,没事,想不到那走狗竟然被你骗到了,他是天地门的杀手,最擅施毒,刚才我一时不查竟是被他暗算了——”

顾云曦狠狠等他,阿玉却终于正­色­,“云曦,你放我下来,你先走,等会子他们的人来了我只怕是顾不了你了,我们的人没有赶上来就一定是被人绊住了,你先走,你得先走才行——”

顾云曦眉头大皱,“阿玉,你快看看,这里是不是珞珈山了,我们一起去找那个白凤先生,九重阁不许外人靠近,我们上珞珈山去,这样就没人能拿我们怎么样。”

阿玉回头看了一眼眼前青葱葱的山野,无奈的摇头,“珞珈山每分每秒的阵法都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山门在哪里了,只是有一样,对于不会武功的人九重阁的人绝不会为难,你先走,至少离我远一些,他们要的是我的命,你去,若真能遇上九重阁的人他们自会救你。”

顾云曦很想问他为什么梁太子要他的命,可是此时此刻的时机并不能算好,顾云曦拉紧了缰绳扬鞭御马向前走,阿玉苦笑一声,“云曦,你得听我的。”

顾云曦面­色­冷峻,顺着山道不停地挥着马鞭往前走,大雨就在此时倾盆而下,雨水一滴滴的从顾云曦的头脸上当头浇下,没会儿便浑身湿透,阿玉看着这样子的顾云曦一叹,“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顾云曦不说话,阿玉转头看顾云曦的神­色­,不知为何他忽然畅快的大笑起来,顾云曦御马疾行,眉眼之间逐渐露出锋利的神采,阿玉笑完了便靠在顾云曦的身上,呼吸渐渐的粗重起来。

“我曾怀疑过你。”

阿玉静静的开口,雨势渐大,顾云曦有些听不清,可是她知道他在说什么,阿玉却是继续道,“你可知道梁太子为何派人杀我。”

顾云曦嘴角一抿,“所以我能不能理解成,刚才的情况,你在试探我?”

阿玉又开始笑起来,一双眸子眯在了一起,他好似低喃一般的说道,“是,我怕把自己的心,给错了人——”

顾云曦怔怔的看着阿玉从自己身前栽倒,她美目一瞪,“起来!”

阿玉栽倒在草叶子上,将一片本来长得极好的荒草压得贴在了地上,顾云曦一声轻喝他整个人却仍旧是动静全无,顾云曦忽然心慌了,她忙不迭的跳下马来扑到阿玉的身边,“阿玉!起来!”

“阿玉!”

几声喝阿玉都是反映全无,顾云曦恼恨的看着高高的马背,刚才自己应该扶着他,现在这样自己根本没办法将他带上马背,更不能离开放他一个人在这里。

顾云曦有几分无助,她怔怔的看着来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追来,她又环顾了一圈这个山谷,只觉得心中有几分绝望,阿玉倒在地上呼吸渐弱,背上的血不流了,被雨水打湿的衣衫粘在他的背上,一片狼藉。

顾云曦狠下心来,将阿玉一把拉起来背到自己背上,也不管前面是不是珞珈山了,她只是知道后面有可能会追来敌人,她要带走他!

啸西风哼哧哧几声,直愣愣的看着顾云曦背上的人,顾云曦不禁想,连马儿也心疼自己的主人了,顾云曦一步步的走,身上的阿玉重的让她直喘气,雨水将她整个浇透,长衫的衣摆重重的黏在她的身上,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地力气,而此时的青山丛林里,黑衣人领着身后之人看着忽然没了路的丛林发愁。

顾云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不断的回头看来路,生怕有什么人在此时追了上来,一次又一次,顾云曦终于放下心来,然而她终究是力竭了,终于在一处水洼坎儿上再也走不动,顾云曦腿一软,她连带着身上的人都滚在了地上。

她腿上早就站满了泥水,此时更是浑身上下都溅上了泥点子,她双手撑在泥地里,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一边倒在地上的阿玉,似乎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顾云曦长长的一叹,若真是死在这深山老林就可不美了!

“哎——”

茫茫虚空之中,似乎也有人叹了一声。

顾云曦眯起眼睛像前路看去,雾茫茫的雨幕之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白衣,举着一把油纸伞,他走在雨里,所有的雨便为他避开了道路,不敢有一丝水汽沾他的身,他走在泥地里,泥水忽然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他似乎踏着云来,浑身上下衣袂飘飘没有一处不妥帖。

顾云曦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来人似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光芒,那光芒耀眼如斯,如九霄之上的仙侣,青云碧水一般的出尘,只要微微一跃便能腾云驾雾的离去,顾云曦怔怔的看着那人,只觉得他不该落于尘世,生生让她生出仰望的心来。

呼吸屏在喉间,她忽然了悟,他是白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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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为我的lili桑和热情的丸子小姐和siyan228小姐万更~拜谢lili桑的朋友们和所有美人的支持~作为一个固执的说书人,能得几许赞美几多支持,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从第二卷的开始我就开始埋线,这根线对于男主是个巨大的威胁~你们可以猜一猜~

女主前世是公主,这一世是庶女,我总觉得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局限于一地总是不好的,若是能行走于山明水秀,流浪在天涯海角,再遇上许多不是男主的美好男子,一定是一件美丽的事,我力求写出几个美好的男子来,阿玉是第一个,白凤是第二个,他的身份多重。

有看秦时明月的么,白凤这个名字我算是借的人家的~多么地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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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浮生偷闲,道阻且长

雨过天晴,青山抱翠,几点新绿两处野花,隔着雾蒙蒙的薄纱,美轮美奂,珞珈山的风景极好,可是顾云曦却没有心思去看。

顾云曦低着头沿着石阶而上,一阶又一阶,她累极了,可是她不敢说,在她的前面,一身白衣的男子正默默的走着,看着他欣长的身姿,顾云曦忽然觉得满身的疲累都被一扫而空,她眸光清冽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尽管只是一个背影,她也看的十分专注。

她的衣裳湿透了,黏糊糊的粘在身上,本就力竭的她又走了这么久,此时的她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眼前明暗交错的光线让她一阵阵的发晕,她不知道阿玉被带到了哪里,就在白凤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周围的景­色­就全变了,不再是绿洲盈盈的山谷,而是一片错落­精­致的房舍,她想,也许她早就走入了九重阁之中,接下来有两个小童出现,将阿玉抬到了一座小楼之中,再后来,白凤对他说了三个字。

“跟我来。”

于是乎,她就听话的跟着他沿着石阶而上,再回头时,身后刚刚走过的阶梯便变作了万丈悬崖,那­精­致的楼舍也隐而不见,顾云曦知道,这是九重阁内的机关阵法。

“到了。”

听到这一句清润如珠玉坠地般的话,顾云曦只觉得耳边一阵梵音回响,她抬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院落,简单­干­净,雅致又朴素。

推开院门,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只悠闲自在的白鹤,那两支鹤似乎有灵­性­一般,见到白凤回来兴奋的尖喝一声对着他的主人翩翩起舞,顾云曦看着那鹤,再打量着这青竹成丛的院落,心里的不安与惊悸便消散全无。

敛下心绪,她跟着白凤进了正房。

“坐。”

落下一个字白凤便进了偏房,顾云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想坐下休息,却又觉得自己这一身脏兮兮的还是不要坐下的好。

没一会儿白凤便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干­净的帕子和衣物,甚至还有一身女子的衣裙和一双锦文银边的鹿皮靴子,顾云曦睁大了眼睛,白凤却是将衣物随意的放在桌上,眸光清透的看着她,“我早就算准了这两日会有客来访,一应物品是早就让人备下的。”

顾云曦想到自己还未曾对着他见礼,便十分有礼的走到他的身前,“顾云曦拜见先生。”

白凤忽而一笑,顾云曦瞬时有几分恍惚,他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人物,风骨出尘,只看得她一阵阵的感叹,白凤抬手扶她起来,“不必客气,你手上受了伤,先去换衣服,稍后来为你上药。”

顾云曦仔仔细细的看着白凤,心中却大有入梦之感,原来这就是白凤,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却又是这样的润朗亲切,他今年不过二十八岁而已,可是在顾云曦看来,他眉宇之间的沉着之气却好像他已经是年过百般的人。

她摔得那一下因为背上背着人的关系十分的重,手上好几处都破了,此刻有些火辣辣的疼,她感激的看白凤一眼,拿着衣服转身去了偏房,也不知道是走的累了忽然停了下来还是她已经虚弱到了极致,顾云曦刚落下自己的外袍便被一阵凉风吹得瑟瑟发抖,手上的衣服慌乱中掉在了地上,顾云曦急忙弯下腰去捡,再站起来的时候却是一阵晕眩——

“咚”的一声响,静静站在正厅的白凤眉头微蹙,他快步的向着偏房走去,一进门便看到顾云曦只着了湿漉漉的中衣躺在地上的样子,又是低不可闻的一叹,白凤无奈的走了过去。

顾云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时至夜晚,屋子里一灯如豆,黯淡的光线之下顾云曦有些看不清楚屋内的摆设,一道脚步声传来,进门的却是白凤,她嘴角微勾,颔首,“先生。”

白凤进门,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顾云曦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自己从内到外的衣裳竟然全都换过了,她诧异的看白凤一眼,后者面­色­淡然的道,“我这里没有其他人。”

似乎又觉得不够,他又道,“我是医者。”

顾云曦松口气,医者对待病人通常都是如此,她撑起身子来,这才发现手上的伤口全都被处理过了,此刻清清凉凉的感觉一点儿也不疼了,她笑了笑,“多谢先生。”

白凤坐在她的对面,摇头,“既然是客人,便没有怠慢的道理。”

顾云曦忽然想起来阿玉,便开口道,“跟我一起来的朋友——”

“他自然是好的,你不必担心。”

顾云曦点头,看了看四周,“我住在这里,先生会不会不方便?”

白凤摇头,直直的看着顾云曦,“我三日之前曾经卜过一卦,卦象上面说会有一个富贵命格的女子来我这里做客,我等了三日,便等来了姑娘,姑娘还未向我介绍自己。”

顾云曦顿觉失礼,看着白凤洞明的眸子,她开口道,“小女子名叫云曦,乃是大燕丞相顾中正的小女儿。”

白凤眼中带着赞赏,顾云曦忽然后怕,若是自己说了假话那该是何等的难为情,在这样聪慧的人面前,欺骗或许是最傻的举动。

“你的朋友,可知道你的身份?”

顾云曦摇头,“不知。”

白凤点头,“姑娘走这一趟可是有什么目的?”

顾云曦想说什么,可是临了却是摇摇头,“这一趟本是陪朋友来的,今日见了先生这里的景致便心生欢喜出来,若先生方便,不知道先生可不可以让云曦在这里养伤?”

顾云曦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白凤,白凤眼底便有了笑意,“自然。”

顾云曦松一口气,她是不是太过分了,对于一个和自己根本不熟的人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养伤,手上这一点伤用的着怎么养呢,可是让她意外的是,白凤竟然答应了,他刚才说自己是命格富贵的女子,这话是如何说的?

难道和大燕那一次测算的一样?

顾云曦却是摇了摇头,现如今的自己一无所有,哪里算得上是富贵之人?

“今天你一路上劳累了,你先歇着,我就在隔壁的屋子里,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且叫我。”

白凤要出门,顾云曦忽然道,“我的朋友可知道我在先生这里?”

白凤一笑,“他知道。”

顾云曦对自己的啰嗦有些不好意思,像个孩子一般的低下头去轻声道,“先生晚安。”

白凤离去,顾云曦坐在床上呼呼的出了一口气,忽然眸光微湿,这样的白凤,这样妥帖的白凤,竟让她想起了自己亡故的父皇,看了看这屋子里简单的陈设,顾云曦觉得十分满足,她要在这里养伤!

洛城。

万俟宸看着手中的细细一挑信笺嘴角一勾,“阿玉这般耍赖,白凤竟然也由着他了,还真是让人意外。”

洛然面上也挂着笑意,“倒也不算是耍赖,这几天跟在他身后的尾巴不计其数,若非阿玉早有准备,只怕走到珞珈山也不容易,说来说去,那徐苟出现的倒是时候。”

万俟宸低头沉思一会子,“我倒是没想到,公孙墨会有那么多人同时跟上了阿玉。”

洛然也皱着眉头,信报不断传来,跟着阿玉的人数出乎了他的意料,那模样好似早有人向公孙墨通风报信了一般,洛然忽然想到那个跟着去的叫云曦的女子,心中波澜顿生,可是当他知道阿玉因为中毒被白凤先生带进了九重阁之后,他倒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又看了看信笺,万俟宸眉头一沉,“阿玉和一个女子在一起?”

洛然“嘿嘿”一笑,“三哥,早和你说过的,阿玉看上了一个丫头,这不就是跟着去了,那女子只怕就是阿玉喜欢的那人。”

万俟宸眸光一深,“既然被白凤带入了九重阁,想必也不是旁门左道之人,若阿玉喜欢,那便喜欢吧。”

洛然眸光叹然,忽然也有几分羡慕起阿玉来。

异日清晨,第一抹晨光落在窗棂之上的时候顾云曦已经起身,一袭玉白­色­的棉布衣裙是白凤为她准备的衣衫,她穿着,只觉得分外的合身贴心,推开门,院子里的绿竹正翠­色­欲滴,几支白鹤振翅欲飞,顾云曦身影挺秀,直看的入迷。

“比我想象之中的合身。”

顾云曦转头,白凤正一身白袍子站在正房的门边,他朝着她走过来,上下打量她,“我原想着你有可能并不适合这样的粗布衣裙,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顾云曦心中一动,“在先生的心中,云曦本该适合哪样的衣衫?”

白凤淡笑不语,却是转手一指,“去用早饭吧。”

顾云曦这才看到,在竹从旁侧,青灰­色­石桌之上,正摆着吃食,顾云曦鼻息一动,真是觉得饿了。

一碟白灼青笋,一碟凉切蘑菇,两碗白粥,这便是九重阁给顾云曦第一份早饭。

花样不多,分量确实够了,白凤习以为常的坐下来,“这青笋是新摘得,蘑菇也是早上就着露水采的,你尝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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