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回到住宿处的家煜,发现那张安静地躺在信箱里的粉橘色便条纸时,刚好过了正午十二点。
紧急停住脚步转身急奔下楼,照着留言找到同栋住户的门牌号码后,家煜立刻按下门边的电铃。
隔没几秒,内侧的玄关门忽然无声地被打开,一个大概只到名灿肩头高的少女站在铁门内,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家煜。
「有事吗?」
「妳好,我是住在三楼的房客……」将便条纸举到少女眼前,家煜隔着外侧铁门上的栅栏,满脸是汗的堆起笑容。「请问这是放在我们信箱的吗?」
将家煜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戴着粗框眼镜的长发少女眨眨眼睛,有些迟疑的嘟起嘴。
「先生,你是苏名灿?楼上好像没有姓苏的人呀。」
「呃……苏名灿是我表弟,我们最近一起住。」
意会过来包裹的收件人就是名烂,家煜才想着要不要上楼把表弟给抓下来,铁门忽然地一声开了。
「嗯,那拜托你拿给他啰。」抓起被放在门边矮柜上的一个中型纸箱,少女探出身子,将它递给家煜。「不好意思,我等一下有事……我还在想要是中午还没人来拿,就要找房东来了说。」
「不,我才要说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给妳添麻烦了。谢谢妳。」
好样的宅配公司,竟然敢把东西给我丢到楼下……心中暗自问候着宅配公司的祖宗八代,家煜也没多想的伸出手接过箱子,结果在将它拿上手的瞬间,整个人却险些因为意料之外的重量而向前倒。
因为少女弱不禁风的样子就大意了,想不到这箱子竟然重得跟铅块一样。内心暗叫不妙,又不能将心中的动摇显露在外,家煜连忙挤出微笑,对伸手要关门的好心邻居又说了声「谢谢」。
「……好重。」
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抱怨着,拚了命的爬完三层楼的楼梯,回到家门口的家煜也懒得掏钥匙了,直接用肩膀压下墙边的门铃。
看到表弟说着「哥你今天好早」一边悠闲地打开门,在大热天拿重物爬楼梯的怨气终一口气爆发出来——
「名灿……你买什么鬼东西,这么重……」
说是爆发也不过是低声威吓,想想自己对名灿抓狂大吼的场合永远屈指可数,家煜只能气势全无的将手里的箱子扔过去,反手带上房门。
「嗄?」慌张地伸出手接过纸箱,名灿明显地慌了。「奇怪,我明明要卖家选下午时段送货啊!」
「是啊。」眼角瞄过被贴在纸箱上面、勾选了午后三点至五点送达的托运单,家煜歪起嘴吐出冷笑。「结果他们早上送就算了,还叫楼下邻居签收。好在我下午没课,不然你没有信箱钥匙,看你民国几年才拿得到东西。」
「嗯,哥,谢谢啰。」
嘴上是说得轻松,但名灿脚步不太稳就算了两只手臂还微微颤抖,看不下去的家煜于是念叨着「我来拿啦」,伸手抢过箱子就朝房间走。
「这是什么啊,重死了。」
「是缝纫机,做家庭代工用的。」把会挡住行进方向的行李袋推开,名灿从下方扶住箱子,让家煜停住脚步。「哥,放地上就好了……谢谢。」
「你啊……什么都没弄就先买东西,房间整理好了吗?」
名灿住的是前任室友的空房,环顾室内发现衣服、枕头都还放在袋子里,倒是偶像的报已经贴满房内,家煜忍不住皱眉。
「不用整理啊,之前住这边的人把房间清得很彻底,衣服拿出来塞衣柜就好了。」
把被随便丢在地上的剪刀和无痕胶带捡起来,听见名灿乐滋滋地说着「哎呀好在不用扫地」,家煜受不了的歪起嘴角。
「……他很爱干净的,跟你不一样。」
「什么跟我不一样我也不是——」
随便说着「喔大概吧」把名灿的抗议给敷衍掉,家煜转身回房,然后抬起手,将沉重的背包往床铺摔去。
可以整个暑假都看到名灿在身边发花痴,应该觉得高兴才对;但现在家煜却只感到心情烦躁而已,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本来就不一样。」
甩甩头,强迫自己无视脑中一闪而过的烦闷感,家煜也懒得关门,就地换起了衣服。等他走出房间,名灿已经自动自发的打开客厅的电视,躺在地板上看起娱乐新闻了。
……好个不用上暑期辅导的堕落高中生。
走到表弟身边,原本打算开口要名灿做点正经事,想到自己高中时也同样过着醉生梦死的暑期生活,想挖苦的气势也就少了大半。
「哥,你要不要喝凉的?」
「啊?」
还没决定要还是下要,脚边的名灿已经用滚动的动作开始缓缓移动,看他滚到客厅与厨房的交界处忽然停住动作爬起身,打开冰箱冶冻库找出两罐可乐、然后朝自己跑来,一连串的动作让家煜忍不住笑了。
「你还挺精明的,知道哪里干净哪里脏。」
「因为你都只擦客厅的地板啊,从以前就这样。」塞了一罐可乐给家煜,又再度躺回地板上的名灿,满足的将脸抵上磁砖表面。「好凉快喔……」
「很热吗?……要是有冷气就可以开给你吹了。」
在名灿身边坐下,把可乐罐朝脚边一摆,家煜在热闹的乐舞声环绕中,开始闭目养神。
「没差,有电扇就好了。」在地板上*索一阵,滚倒在地上的名灿举起摇控器,对着电视熟练地按下几个数字。
「我要看新闻哦……大概再晚一点,播影剧新闻的时候会有快报。今天雅美她们的制作人会发表选秀会要增加明信片投票项目,我等好久啦。」
「随便你。」后脑抵着沙发,家煜满脸无趣的将可乐咽下喉咙。「同样的东西看那么多次干嘛,反正都知道之后会怎样了。」
「那不一样。」抬起下巴,名灿正经八百的摇了摇手。「我之前没看到这个时段的首播,所以这次一定要看到才甘心。」
「嘿,挑这种冷门时段发表呀。」
就算摆出没兴趣的态度都会被名灿强迫推销了,要是稍微表示点好奇心事情更会没完没了,家煜于是转开视线,完全不想掩饰满心的索然。
「就是要这种时间发表,下午的新闻才会每个小时都回放一次、然后晚间的娱乐新闻再集合起来做个特辑咩。而且——」
话题才要进入*,听见电视喇叭忽然传出类似爆破声的奇妙音效,名灿马上中止讲古的动作,兴奋地拉住家煜,用手上的遥控器指向屏幕。
「啊,开始了。哥你看!等一下就会上字幕,制作人也会出来讲话喔!」
瞪着电视屏幕上的「现场直播!紧急通报!Derrida试演会将掀起前所未有的冲击」等等不太像中文脉络、语焉不详的字眼,连可乐都不喝了,家煜停顿良久,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感言来。
「……喂。这鬼东西是中文吗?」
「这种程度的文法乱用你就受不了啦?」以相当专业的口气把家煜的疑问给堵回去,名灿补上一句——「那以后还得了」。
「以后……这个看起来年底就会泡沫化的团体,还有以后啊……」
「怎么没有?说到以后……可恶,我想到就火大。」
脸色说变就变,完全没把表哥的讥讽给放在心上,名灿满脸嫌恶的用食指指向屏幕左上角的某个位置。
「这场选秀会不是把明信片投票合并计算吗?原本小安……就是后排那个长得让人很想扁她那个,她票数跟分数都不合格,可是因为她最后跟雅美只差二十几票,差距实在太小了,制作人就破例让两个人都入选。之后在节目里就常常安排她们竞争,后援会的人都觉得,雅美后来压力很大爆瘦,还发生那种事,就是因为小安的关系。」
「你的好恶分得真清楚。」
认真地将这偏颇的长篇大论听完,家煜做出了一般人会有的响应。「哪种事?是指走下坡的意思吗?」
「如果只是走下坡就算了。」闻言差点戳到自己的眼睛,名灿啐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将手放下。「她犯了公司的大忌,结果上个月……不,正确的说是五年后的三月底,该死的制作公司连机会都没给她,就直接把她开除了。」
「……这些我都跟你说过吧,干嘛讲得好像这辈子头一次听到?」
「唉,想不到在我喝完一罐可乐的时间里,就见证了一个偶像明星的大起大落啊。」
「拜托,她们人那么多长得也差不多,光现在电视上这几个我都分不出她们谁是谁了,哪记得住细节。」摆出非此道中人的疏离态度,家煜不满的提出抗议。「像我也只记得,你这阵子天天都在喊雅美跟男人上宾馆所以——」
「喂,我表达得应该很委婉才对啊,你不要直接就把跟男人上宾馆这种字眼讲出来啦!」
悲怆的阻止家煜说出那决定性的事实,名灿甩甩头,很快就振作起精神,背对电视做出了充满热情的宣言。
「所以在发现这边是五年前的时候我就决定了!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唯一可以直接替雅美尽力的机会了,既然都知道以后会发生被歌迷称作『愚人节悲剧』的凄惨事件,身为人类怎么可以不吭声!我要阻止雅美被解雇的悲剧!」
默默等待名灿发表完又臭又长的宣言,「啪」一声把可乐罐子捏扁,带着完全是局外人的冷静神色,家煜很不捧场的打了个嗝。
「嗝。恕我冒昧,她被开除是五年后的事喔?还早吧,你打算怎么做?」
完全没被那露骨的吐槽态度给刺伤,名灿朝前方跨出一步、得意洋洋地竖起大拇指。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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