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我——好啊——你完蛋了!”
“哦豁——炸了!去死吧!”
漫天飘落的白色,静静地落满发梢。洛抒的眼睛里,飘落白色的雪。世界喧哗只剩一束,风的声音,雪的声音,脚步的声音,笼罩在一片白色尘埃中。
奔跑的人群,垂落的雪松偶尔掉落的一场场白色的雨。
轰然散开的雪球,像羽翼展开在行人的肩膀,洒下的羽毛在微蓝的天幕里,闪烁,一息白色微光。
雪地里,忽然浮现出这样的场景。小女孩骑在爸爸的肩膀上,手里揉着蓬松的雪球,“驾——驾——”地来回转悠,一阵笑声。
好像多年前的时光,在漫天白色里开演。
洛抒坐在雪地未染的台阶上,目光望着眼前追打嬉笑的三个人,又好像在注视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青春何时开始,当一些人的身影从心里浮起时,会不自觉的变得轻快起来,微微地,不着痕迹地弯起眼角。
心里也蓦地洒满光线。
洛抒放下书包。
空荡荡的厨房,有种霉变的陈旧的味道。垒起的两桶方便面已经过期了。还好,放学回家的时候在小卖部买了面包,晚餐够了。
不吃也行吧,胃口不大,中午和阿木他们一起,吃得好胀。
她打开台灯。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变。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爸爸真是懒。”
懒得清理就放在阳台上,挤得没处过路的杂货,也已经被时光侵蚀得起了锈。
当时车间里珍贵的设计图纸,在背面被小时候的自己画上了古怪的陈堡,带枪的战士。经年未用的竹杆,只是偶尔挑起几件楼上疏忽掉下来的衣裳而已,再没被雨点敲打过,除了那些尚未用抹布抹去雨渍的墙壁上,粗糙的落了些发黄的粉末。
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洛抒走到阳台上,踮起脚尖,用手从屋里最上层的挂架上捞了一捞。
“嘿,找到你了。”
她吃力地把两只手都升上去,从架子上一寸一寸地,挪下一盆满天星。
枯死了。细碎的花蕊干瘪瘪地,一摇晃撒了一地。
洛抒的头发上落了一些,像是黑色河流里,窸窣流过的褐色流沙。
什么时候开始忘记给它浇水的呢,洛抒愣了一下。
她想起阿木和爸爸把自己送上车站时,自己嘱咐了很多次,爸爸笑着点头的样子。
“哎,等你回来再送你一盆更好看的。”
那时,阿木饶了饶头,洛抒手里的行李箱就被塞进了火车上的储物架里。
她望着两个人下了车,朝着火车玻璃向她夸张的挥手,嘴里还在大声地交代着什么。洛抒听不清,贴着玻璃都听不清。
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然后,拼命地装作听懂的样子。
“回去吧——”她也做着口型,朝着爸爸的方向一张一合。车厢缓缓开动,两个人的身影朝后滑行,跟了几步,就消失在窗玻璃的边缘。
好好照顾自己啊,按时吃饭。
是想说这个吗?
洛抒的眼圈一红。
回来的时候却只是一个人。
没有看见车站外熟悉的人影,她拖着画架和颜料盒,亦步亦趋地跟着汹涌的人潮向出站口挪过去。小镇的车站在夜里惊慌失措地陷进雪地。
洛抒记得刚下火车时,车站里暗红的灯,像是驱从的幽灵,死死地压在旅人厚重的棉袄外,找寻着一夜宿主。
温暖干燥的角落躺着几个乞丐,他们聚堆地朝向风口,安息着被冰雨淋得潮湿的身躯,像是死了一样。洛抒从他们身边走过,竟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毫无区别。
爸爸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洛抒把花盆放下,拧开水龙头,在水槽里冲出一些枯黄的沙土,顺着一脉脉水流朝洞口溜去,还跟着水漩转了几圈,像是不甘心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还是被卷了进去。
洛抒只记得有一天寝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室友说是找自己的。可话筒那头的声音低沉着,只是冷淡的询问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挂了。
不是爸爸的声音。
类似的电话却三天两头地响起。
往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爸爸一直没有联系自己,洛抒预感到事情不妙。直到向阿木问情况时,才知道爸爸出事了。
不想再接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打来的电话,又害怕要是爸爸打过来找不到自己。洛抒每天夜里回寝,都会一遍一遍地查,是不是有未接电话记录。
有是有,可回拨过去,都换来失望的语气。
半年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重新把满天星放在阳台外的托架上。
不一会儿,雪花落满微小的枝,像是重新获得了生命。洛抒眼睛里闪闪发光,注视着。
白色的满天星,一点一点,像星星一样,卑微却努力地开了。
这时,手机震动了,吱 ...
(吱地在书桌上颤抖着。
一个没有备注的公共号码。
洛抒拜托阿木,得到爸爸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把这个手机号码告诉他。为了保险,号码是用阿木的身份注册的,号码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战战巍巍地按下接听键,洛抒蹲在阳台的阴影里。长发笼罩着全身,只剩下微微迎来的雪白光线,在乌黑的发梢,卷起毛毛剌剌的银色光圈。
教室里,洛抒的流言开始疯传。
有时候,森森牵着洛抒的手在校园里散步时,会感到身边路过的人瞥向自己的奇怪眼神,不是明目张胆的,像是悄悄不经意间的一瞥。可森森不管,朝他们射去更诡异的眼神,吓得他们倏尔偏回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是,森森牵着的洛抒总低着头,有意识地回避着路人的眼光,沉默不语。
“哪怕前面是树干,也会毫无防备地撞上去对不对?”猴子总是一脸戏谑地形容她的样子,嘎嘎地拍腿大笑。
而警察也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洛抒家——说是为了防备讨债的仇家上门骚扰。
阿木更认为,他们的出现对洛抒才是真正的骚扰。
可警方的话也有那么点道理。
南国的冬天的雪,总是瞬间降临又瞬间被暖化,路刚变得好走一些,学校又开始照常晚自习了。为了预防在放学半路杀出的追债的小混混,阿木决定每天和洛抒一起回家。
猴子叹息着以后的晚自习再也没有人帮他补数理化了,三人学习小组土崩瓦解的悲剧终于开始了,老大重色轻友英雄气短了云云,换得阿木几记拳头。
“女神大人,你被老大抛弃了诶,冤孽啊——”猴子又朝着森森张牙舞爪地悲鸣…只换得更为结实的重击。
“大圣…快回来救我…”
教室后排传来轻微的叹息,聒噪终于安静了。
而护送森森的重担落到了猴子的肩上,森森每天都会边走边考猴子复习了多遍的单词。三人一起走过的木槿石道变成了两个人的并肩,可每日一起向高考冲刺的计划还是在猴子和森森的努力维持下有了很大的成果。
猴子冲进了年级前两百,比进步神速的森森还厉害。
回家的脚步都变得轻飘飘的。
“哈,下次要再进步进一大步!”边走边跳,骄傲地踏得地面啪啪响。“多谢指点啊——”又朝森森抱拳一躬。
“说了跟我有肉吃嘛。”森森笑着拍拍比她高一截的脑袋。“喂,你是不是看不惯洛抒啊,老和她作对?”
她望着猴子。
“就是觉得她很奇怪,这种感觉说不清。”
猴子一愣,随后又慢慢地说了一堆话,和以前嘻嘻哈哈的感觉不同,猴子的语气透露出少有的严肃,顿了顿又说,“虽然我对她完全不了解,可是老大好像和她蛮熟的,好像他们是邻居吧…你知道洛抒的流言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爸爸好像犯罪了,到现在还没有被抓住。”
“就算这个是真的,也和洛抒没关系。”
“好吧…”猴子挠挠脑袋,好像刚说的话不仗义让自己感到羞愧似的。
“别老捉弄她好吗,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无聊…好啦,嫂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喂!”森森举起手来,对着猴子的头就是一敲。
“诶,你最好和她少接触…”猴子顿了顿,“这是男人的直觉。”
“怎么?”森森停住脚步。
猴子低头忖思,夜色下的脸被阴影遮住一半,看得森森心里发毛。
“因为她——是你的情敌啊!”猛地做了一个鬼脸,猴子向前跑了一路。
“喂!”
森森反应过来,追着他就是一阵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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