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修迟迟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想明白了。
她能够活着从定安走出来,是因为宋陶章已入死局,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如用这条命去为宋云禾换一个平安,一条罪名是死,十条也是死,他替人扛罪,却能保全宋云禾。
“我爹留有遗书吗?”宋云禾问。
张懋修迟疑了一下,不忍再骗她,道:“有,但现在还不是给你看时候,我带来了他托孤的那封信,你要看吗?”
宋云禾缓缓颔首,“要。”
张懋修取出信件放在她手边,“我出去等你。”
四轮车的声音渐渐远去,宋云禾仰靠在床上,捏着信纸许久才敢拆开。
「懋修:
吾今身入绝境,料无生机,虽不惧生死,唯念满月儿孤苦无依。
你我相识多年,知君品性高洁,故临终托孤于君,愿你护其周全,养之教之,如同己出,至其出嫁。
若能如此,九泉之下吾亦当瞑目。
我这一生并不清白,身在染缸,要保持干净很难,我无愧于心,唯独愧对你与满月。
懋修,今生欠你,来世再还。」
宋云禾捂住脸,没能止住汹涌而出的泪意,宋陶章到死都还在为她考虑,而张懋修身体羸弱不堪也为她殚精竭虑。
天热了,院子里太晒,张懋修和顾临站在廊下等了一会儿,大夫人就来了。
刚到院门口就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她向来说话都是吴侬软语,上一次这么激动,还是去找张懋修说宋云禾的婚事。
顾临皱眉,张懋修往下压了压手,低声道:“不要吵着她。”
大夫人朝门口看了一眼,红着眼问:“云禾怎么样了?”
“尚可,”顾临道:“大夫人无需操心。”
大夫人抹了把眼泪,她刚刚才知道宋陶章身故的消息,还是顾临让人去山下采买丧葬之物她才知晓此事,都没有人知会过她。
好歹……好歹也算是有过一场缘分吧,顾临不知道可以理解,张懋修乃是知情人,竟也不告诉她一声,心里对张懋修有了些埋冤。
“我进去瞧一瞧她吧,都是女子,说话也方便些。”
没有人回应她这句话,顾临挡在门口纹丝不动,都是明白人,大夫人就明白了顾临的意思,没有直接拒绝就是给她留了体面。
她想起来还是难受,又自顾抹泪,埋怨张懋修怎么在房中设灵位让她知晓。
张懋修身心俱疲,不愿搭理她。
倒是顾临听不下去,“她向来聪慧,能瞒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说完对张懋修道:“我去给她盛碗粥,一天没吃东西了。”
张懋修颔首,“放些糖吧,她爱吃甜的。”
“是甜粥。”顾临说完便去了后面的小厨房盛了碗粥,又让石川带张先生回去休息。
大夫人被晾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等门前只剩她一个人才讪讪地走了。
宋云禾坐在床榻上,她已经将那封托孤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后妥善收好,眼泪已经停了,只呆呆地看着地上投进来的光。
顾临在床边坐下来,“喝点粥好吗?文兰熬了很久。”
宋云禾这次没有拒绝,乖乖把粥接了过来,温度适中,正好入口。
方才外面的话她都听清楚了,她为宋陶章哭了一夜,也有人为她担忧了一夜,她为逝者痛,却有活着的人在为她痛,她得保重自己。
她突然停了一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临不再隐瞒,“一开始,张先生请我去接你的时候并未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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