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离开之后再不敢踏足的定安。

他恍惚间又看见了一片艳红的梅林，盛放在皑皑雪地里，天地间苍茫一色，凛冽风中夹着冷梅香。

然后，天际变成了彤色，不，不是彤色，是被火光映红的半边天。

梅林一寸寸化为焦土，他仿佛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在火中挣扎、翻滚、卷曲，直到一动不动，和焦土化为一色。

顾临觉得很痛，他在大火外痛哭，却根本听不到自己一丁点的声音。

他抬脚朝火中走去，心想便连他一同烧死好了。

可他往前踏出一步，火势就退却一分，黑暗中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眸子，温柔安静地看着他，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顾临，不要坠下去。”

幻象陡然间稀碎，顾临睁开眼，听见牢狱外的风卷过长巷的声音。

他已被人扔回了牢中，不知白天黑夜，唯一能让他感知时间流逝的是每日供词上的日期。

他说了无数遍，但那份供词传不到皇上的手中，他和梦里的自己一模一样，无论如何痛哭嘶吼，都没有人能听到他的辩白。

好似这已经是一个死局，结果早已注定，他不过是来走一遍流程，好让那些无处安放愤怒的人能够平息。

顾临身上的囚服早已湿透，在阴冷的牢房中快要凝结成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他不知道自己如今仍旧在坚持的意义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小林戟就教他不可言弃。

又或许，是他知道还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哪怕万中之一的机会，他也不愿放弃。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梆子声，这是他多日来第一次听见敲梆的声音。

梆子声三一慢四快，已经是五更了。

顾临躺了片刻，慢慢撑着身体从角落里爬起来。

牢房的一面墙上有一扇小小的高窗，他攀着墙寻找角度，怎么也只能看见外面墨色的天空，看不见朗朗明月。

该早些醒的，他想，要是早一些，兴许还能看一眼初升的月亮。

……

次日一下朝，韩正清就被叫到大理寺问话。

他是朝廷命官，自然无需在刑房中受审，而是在大理寺公堂中问话。

蒋颂贤亲自来问，两人先是客气地寒暄，便等着狱卒将犯人林玠带上来。

蒋颂贤琢磨着今日不论如何得出个结果，绝不能次次口供都一字不差，毫无进展。

正思索着，一名差役匆匆跑进来，是一名都察院的小吏，他站在门口没敢进门，焦急道：“韩御史……”

韩正清转过头，见他表情慌张，道：“何事慌张，进来说。”

小吏赶忙入内，躬身在韩正清身边耳语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韩正清当即变了脸色，“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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