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它在说,你比我更混蛋。
柴先生像头困兽。被自己的拳头狠狠擂在自己的肋骨上,断骨戳进心尖。
得,今天的约会肯定是没情绪了,还接吻?
暴雨前兆,前妻是这样奚落他的。不难想见,他的面孔有多黑了。柴其春气哼哼地扯下领带摔在地上,愤愤骂道,“这号鬼天气,才五月间就热得人死,还让不让人活了?”预备打个电话给沈荻,编个理由告诉她,今天不能见面了。
电话却响了。沈荻说,“我儿子的音乐课上完了,正好离你家不远,我们娘俩上来看看?”
“行行。”他忙不迭答应下来。依然没能想起,自与沈荻相识以后,他就没有去看过女儿,比那个“鬼影子没见一个”的父亲强不到哪去。
柴先生两眼望着那个补充进来的梳妆台,龇着牙,扯着脸,恨不能从空空如也的梳妆台的小抽屉里翻出一大盒粉,刷墙似的刷在脸上。他曾经嘲笑一个臭是开面粉工厂的,化一次妆能用上半盒粉。初学化妆的“臭”,二话不说就把纸粉盒摔在他头上,使他立马变成了面粉工厂的包装工。眼糊嘴哑,不肯装聋的耳膜却丝丝入扣挤满“臭”的声音,你以后就去面粉工厂当包装工吧,每天捎带点儿回家,省钱。一句言毕,丝毫不给他回击的机会,继而又说,不好,不好,不好,面粉工厂可不够劲儿,最好是石灰厂,积少成多,咱家的墙一年刷一次,也包括你,将那层黑皮腐蚀尽,治标又治本,雪白。与“臭”斗嘴,柴先生永远是败军之将。只好挂脸。阴云密布,美白粉蜜石灰水,统统遮不住。
“你这可恶的臭!”他冲着镜子骂道。怒气尚未出透,忽然注意到,自己的面相令人生厌,像个黑脸夜叉。他又打了自己一下,用“可恶”这两个字。
这等模样怎见二个香呢,还有一个小皇帝。柴先生只好举起手,在脸上“啪,啪,啪”,连拍了几下。感到肌肉松弛了,才用两眼搜寻自己的家。看见地上的领带,连忙奔过去捡起来,甩了甩,挂回衣柜。
门铃响了。
门开处,沈荻拎着一个塑料袋一把儿童提琴,身边站着一个白净秀气的小男孩。
“柴叔叔好。”童音稚气,细弱蚊鸣。
柴其春连忙回应,请呣子俩进门。女儿跟他简直是个宿世冤家,特别是离开他以后,没一句好话给他听。他心下里想,好好待这个孩子,养的未必比生的差。
他心甘情愿地忙碌起来,糖块、点心、水果摆满茶几。暗自庆幸自己戒烟,不然的话,家里除了香烟不会有其它“进口货”。
沈荻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说,“你陪我儿子玩一会儿,我去做晚饭。”
“香”就是“香”。他心里一阵儿感动。一个臭,和颜悦色地帮他做晚饭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非但如此,她还生怕他无气可生似的告诉他,我就是忙得过来也不会让你坐在那儿吃闲饭,我不是你的保姆,不是你目不识丁的娘,说我臭,我就臭到底。如何?
咳。柴先生不觉叹了口气。心说道,臭吧,臭吧,但愿你永远臭下去,我可是要闻闻香了。
唔,好极了,我有接吻的心境了。他一边独自开心一边把手举到自己唇边,掌心相顾。“臭”叫他自恋狂,但此时,他不是要吻自己的手。他的自恋不在手、不在脚、不在属于他的外在器官,而是在大脑,在可以支配他的嘴和脸的那部分细胞,那是用来作脸色给“臭”看的,那是用来跟“臭”吵架的,那部分的表象都是他的爹娘塞进去的。一个臭,二个香,三个要叫......住嘴,不能说那个娘!
他使劲呼出一口长气,气流顺着手掌心扶摇向上,一直沿伸吸进鼻孔。好,没有烟臭,绝对没有。他微笑起来。
呆立在一旁,将柴先生当成大猩猩观看的六龄小童终于耐不住了,他说,“柴叔叔,你能跟我玩什么?”
他还真不知道跟这六龄小童一起玩什么才算合适。女儿六岁时,玩的都是女孩子爱玩的东西,纸娃娃呀,贴贴图呀,小盘子小碗小铲子呀。他自己六岁时是个山野顽童,爬树啊,摸鱼啊,打架斗殴啊。六岁的城里男孩该干什么呢?他的目光落在那把小提琴上,遂问道,“拉一首曲子给叔叔听?”
“好吧。”六龄小童不太情愿地打开琴盒,拿出琴弓拧紧螺母,并用手指肚试了试白色马尾的弹性,然后一手持弓,一手持琴,夹在下颌和肩胛之间。揉指,运弓,屋内吱吱嘎嘎地响起琴声。
一曲终了,六龄小童怯怯地问,“叔叔,好听吗?”
像哭。他想,嘴上说,“好听,你拉的这叫什么曲?”
六龄小童说,“花儿与少年。”
“啊,真是不错,你还会演奏其它曲子吗?”他问。
六龄小童不干了,说,“我都拉了一下午了。”嘴巴噘得能挂油瓶,看也不看柴先生,自顾自收拾琴盒。
“行,咱不拉了。你说,咱们玩点什么好呢,你妈妈在厨房里忙……” 话未说完,他忽而噤声。
厨房?柴先生紧张起来,那丛刚长出来的胎发似乎从头发里分离了出来。他一个人煮饭烧菜,厨房用具都是用到没有时才洗。百密一疏,咋就忘了这茬儿?他丢下那个独自生闷气的六龄小童跑进厨房,嗫嚅着说,“你看,不知道你们来,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沈荻嫣然一笑,说,“没事,我都收拾好了。不过,以后注意点,这样不卫生。”
他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下次注意,一定注意。”倘若是一个臭,他想,她一定会冷面相对,给他一句,家里乱得像猪窝。他必然会张口回击:我下厨帮你已经给足你面子,还想让我包圆了?我要你干啥?言毕他会摔门而去。
“香就是香,小毛病好修。”他对自己说。
家里第一餐饭局,柴先生未劳顿一手,但并不舒心。六龄小童百般的不如意,并不时拿一双写满敌意的眼光扫射柴先生,使得好脾气的沈荻都有了些许不耐,不时看看柴先生的脸色朝何等方向发展。好在柴先生一直叮嘱自己不可因小失大。那脸,并未阴沉。送完呣子俩回到家,柴先生特意跑到镜子跟前照了又照,回忆呣子俩进门以后的每一个细枝末节。虽然惹恼了小皇帝,沈荻依然举止优雅,未改面色。想来并无大碍,喜得溢于言表。
夹着一个六龄小童,接吻计划自动流产,柴先生心里泛起一股带着酸味的滑稽感。梅开二度,带着儿子谈恋爱?不,何止,他还带着女儿和一个臭的嗡嗡声呢。他举起右手,在耳朵旁边朝肩膀后面挥了几挥。这是他近期的惯常动作,如同驱赶蚊蝇的聒噪。
他在他的三室一厅里来回踱步。想那沈荻对这屋里的一应布置应该是满意的,整套家具几乎耗尽了他的积蓄。离婚时,存款的大部分和家居用品都给了一个臭。前妻当着他的面,把他们精心挑选的家具和电器作价成了废品。纵然气冲九天他也无言以表。她娘家父母和兄姐早已替她备好了一切生活用具包括房子。做出此举,无非是向他宣战:“臭”就臭到底。
不能不佩服那个无孔不入的“臭”,他想,假借女儿之手,极尽所能的向他发来蔑视信息。她不需言辞,无需露面,他就输得一败涂地。女儿像“臭”一样好占上风,并且青出于蓝胜于蓝,总是出奇不意地打击他。不行,他必须比她好!
翌日一到单位,柴其春连忙奔向电脑,点开百度,下载几页音乐知识。惹小皇帝不高兴,还希望香盈于室?做梦娶媳妇,想得美!柴先生不得不从启蒙教程学起。
连续几天,他寻尽机会跟那些蝌蚪似的语言作交流,拼死拼活的记一些专业术语,诸如,把位、G弦F弦、G小调E大调降b调,还要记几位音乐名家,如霍曼,梅纽因,帕格尼尼之类的跟小提琴有关的名人小传。想想这个未来的继父还怪难当的,二个香还怪难闻到的,尚未触碰到实质,原本属于他的个性所在就一点点消失,代之而来的是顺着香风流动。不得不安下心自蔚一下,一切都是为了比“臭”好!至少,沈荻比她温柔、比她顺从,沈荻的儿子除了爱生闷气也比女儿乖巧。梅开二度,果然不同于以往。一个臭,二个香,三个要叫......打住,娘只有一个,并且真知灼见,谁人能够取代?
功夫不负有心人,频频三人相聚,再施点小恩小惠,柴先生总算能跟六龄小童玩到一起说到一起了。目的达到,带着儿子的约会暂时撂在一边。一个周末的下午,柴先生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水果,到学校看女儿。
设置路障的依然是一个臭。
女儿张口便说,“良心发现不陪你的二个香了?”
柴先生瞠目结舌,闹了半天症结在这儿,女儿讨厌他一心二用。遂结结巴巴地说道,“爸该有爸的生活,对吧?”
女儿撇了撇嘴,说,“没谁拽着你不让你开始新生活。我就是好奇,给人家带儿子的滋味好受不好受,能实事求是地告诉我吗?”
自觉理亏,也因女儿的尖牙利嘴一语中的,柴先生心中有气,但不知能不能发,卸下的石磨再度爬上脊背。
到底忍着没发,柴先生嗫嚅着说,“你小时候爸没少疼你,是吧,弟弟还小呀。”
女儿朝父亲翻了翻白眼,说,“你打住,我可没什么弟弟。我刚刚理解什么叫本末倒置了,为了这个成语我被老师骂了一句笨。我早该聪明点儿,对吧?”
汗流浃背。柴先生落荒而逃。跑出去很远还能听到女儿的声音:吃吧,吃吧,见者有份,都来吃吧,不吃白不吃,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哈。
免费赠送还求着人家,一反常态的举动同她母亲的目的一样。他气急败坏地打电话给他的一个臭,张口便说,“你到底想干什么,烦我要烦到什么时候?”
电话那端,“臭”语气铮铮:“莫名其妙!”
“算你......”狠字尚未出口,电话就断了。他感觉头上挨了自己一拳。别人的儿子,不错,他现在是全心全意地帮别人带儿子,文言的说法是替人作嫁。他的女儿,一句话点在他的软肋上。冤家,一等一的冤家!
总该有个地方疗伤吧?思来想去,他打电话给沈荻,问,“能不能单独见个面?”他着重强调“单独”两个字,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电话里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沈荻略显迟疑的声音:“好吧。”
柴先生忙碌开来,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壁灯,昏晕的灯光下,一切物件蒙上了一层朦胧暧昧的意味。更能显示暧昧的还在小餐厅:错落有致的三个长颈瓶状的吊灯在头顶上倒挂金钟,三束灯光呈散射状照在餐桌上以及餐桌的四周;餐桌上,两个透明钢化玻璃碗里漂浮着两支燃烧的红烛,摆着两只香槟型高脚杯,旁边立着一瓶1500毫升的味美思,中间是几碟熟食拼盘素菜凉拌。触景生情,柴先生仿佛看到,一个臭端坐在他对面。
新婚时,他们常常弄些类似的小情调,有时是一杯自制的冰淇淋,有时是一大盘冰镇西瓜,有时是一壶自己煮的咖啡,再播放一盘Rovers&Romans磁带。都是一个臭的主意,乡里人进城,他想都想不到。那年月,喜好摆情调的人不多,偶尔被他的同事朋友撞见,溢美之词能让他晴空万里好几天。
柴先生连忙跑进卫生间,将一颗发热的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淋洗。迎接二个香怎能回味一个臭?
沈荻终于来了,款款落座,十二分的善解人意,主动开瓶倒酒,微启朱唇,举杯共邀明月。呵,邀来的是烛光,不啻于明月对影。两人足矣。
如此浪漫的一对准新人,菜没吃上几口,一瓶红酒倒是见了底。两人都有些酒酣耳热,香熏正好。柴先生心想,索性接吻禁区一并到位,直达目的地。遂向沈荻伸出手。 沈荻作羞羞答答状,半推半就地接过那只手,顺势绕过餐桌,随柴先生走进客厅。
梅开二度,一切驾轻就熟,当然不会像初恋时那样,嘴唇只在“臭”的唇上碰了一下就赶紧挪开,生怕惹恼了公主。
“香”就是“香”,大大方方全情投入,顺从他的拥抱,依从他的唇舌,软软地承受他的力度,顺势倒在沙发上。
香气熏熏,柴其春沉入一片忘我的境地,从头到脚,无数个细胞加入了唇舌的运动当中。不知不觉,他的手伸进沈荻的衬衣,顺着脊背摸索。正要打开武装带的挂钩,电话响了,不屈不挠地响了。
混......柴先生差点骂了出来,极不情愿地缩回手,期期艾艾蹭到沙发尽头,抄起电话。
是女儿。女儿说,“我今天态度不好,妈说你怎么做都正常,算我向你道歉。”
柴先生粗声粗气地说道,“没事,当爸的哪能跟女儿真生气。”
沈荻连忙整理衣装,端坐在沙发上,仿佛那个女儿长了透视眼。
女儿又说,“我还是比你强,你从来不说道歉的话,哪怕你知道错了你都不说对不起,我没有说错吧?”
这哪里是在道歉,分明是来声讨。但他不能发火,沈荻就在身边,过早暴露他的本性,吹跑了香气,为香盈于室而作的努力将前功尽弃。柴先生唯唯诺诺:“是是,以后爸要是错了一定道歉。”
女儿说,“别等以后,现在就道歉!”
有完没完,都是那个“臭”惯得你没名堂。心里气着,嘴里问道,“道啥歉?”
女儿凶巴巴地叫道,“凭啥管我妈叫臭?”
柴先生支支吾吾地说,“那不是,叫着玩的嘛。”
女儿的声音震耳欲聋:“有你那样叫着玩的吗?叫到跟我妈离婚?”
柴先生生怕沈荻听到电话里的刺耳的尖叫,连忙贴紧了耳朵,像对六龄小童说话似的说道,“好女儿,大人的事你不懂,别跟着掺合,啊。”
女儿说,“我不跟你们掺合,我就要你说清楚,我妈哪里臭了?”
柴先生说,“不臭不臭,你妈不是正香着吗?”他嘴里的香字,像在醋缸里滚过的皮球似的滚了出去。
女儿说,“那当然,我妈就是香。你才臭,臭不可闻!”
“啪”,电话断了。
沈荻问,“你跟你女儿说什么呢,什么香呀臭的?”
“没啥,没啥,”柴先生解释说,“这丫头给她妈惯坏了,没大没小。”
“哦,”停顿片刻,沈荻又说,“我先回去了,儿子放在邻居家,接晚了不好。”
明知是个借口,柴其春无奈,只好说,“那好吧,我送你。”
他看得出来,沈荻也有些意犹未尽。如此良辰美景,被他女儿的一通电话给搅得一团糟,气又不打一处来。女儿要他道歉,因为他管她妈叫臭。于是,更加愤愤然:管她叫臭有何不对,一而再再而三的搅局,还说不臭?
好不容易忍着怒气回到家,踏进客厅就骂开了:“还真以为你是香呢,一把年纪了弄得跟个妖精似的,三分钟淑女气。让那倒霉鬼娶回去,你还是个臭!”
“你才臭,臭不可闻!”整个屋子冲着他喊。敢情娘俩在这套屋子住了十来年,臭气都渗到墙缝里去了。柴先生仿佛挨了糜子扫帚无数次的抽,遍体不爽,赶紧冲进卫生间,拧开冷水阀,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通透透。行未果引发的那股邪火才算是彻底灭了。
躺在床上,悔意顿生,跟女儿置哪门子气,不是打给“臭”的那通电话,女儿也不会兴师问罪。这丫头从小就不喜欢奶奶,因为奶奶的一个臭,二个香,三个要叫娘。仿佛明白,这句话是分离家庭的根源似的。
关于“香”与“臭”的说法,当然不能说给沈荻听,好像他一直等待这一天、算计这一天似的,尤其不能说那三个要叫娘。沈荻若是知道了,还会给他闻香?怕是比“臭”还要“臭”上好几倍。哪个女人愿意跟一个心怀叵测的男人过日子呢,嫁给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头下枕着一颗地雷。可是,是个男人就要娶妻生子繁衍后代,第一个进门的总归是一个臭,不然的话,何以家庭战争频频爆发?男人何以背妻纳妾四处留情?老娘不过是集天下之经验而已。去“臭”纳“香”乃是必然。不去也行,但“臭”要变成“香”,要顺从、顺从、再顺从。
柴先生在一连串的“顺从”当中进入梦乡。梦中的沈荻柔情似水,妆容明媚,穿着漂漂亮亮的韩服,俯首门楣迎他归家。他站在门口大嚷了一句:饭好了没有?沈荻低眉顺眼细若蚊鸣似地回答了一声:好了,就等你上桌呢。这才像个女人样。他挺着将军肚,昂首阔步,落座于餐桌主人席位。张开口唇吆喝一声:倒酒。沈荻移动细碎的步子靠过来拿起酒瓶。倒完酒,酒杯端到他面前。他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那杯酒泼在他脸上,粒粒冰凉。妩媚柔顺眨眼怒气横生,那是一个臭,是“臭”的一张怒目圆睁唇齿大开的脸。“臭”的声音有如大炮轰鸣:喝了去死吧,你以为你是谁?
柴先生身子一挺,坐了起来,一边擦汗,嘴里一边嘟囔道,“一代不如一代。”
他母亲就是那样对他父亲的,他奶奶也是那样对他爷爷的,比他母亲更为谦恭。所以,她们“臭”也“臭”在家。他的“臭”就只有扫地出门的份了。
“这怨不得谁,谁让你是一个臭!”自我慰藉一番,通体舒畅,柴先生起身下床,敞开所有门窗。墙缝里的臭气必须置换掉,否则,“香”何以存留?
想到香盈于室,神经末梢异常兴奋,膀胱隐隐胀痛,命根子随之膨胀,遂走入卫生间。昨晚意犹未尽,想那沈荻定是兴味索然,该打个电话慰藉一番,啊不,带上礼物方显诚意。一个臭,将与他有关的东西作价废品,一丝不留。二个香,唯唯笑纳且以为珍,自不在话下。迄今为止,沈荻尚未贬损他一句,不似一个臭,张口闭口乡里人眼光,齿缝里透着鄙夷。
乡里人眼光。唔,眼光不佳未必讨得佳人欢,带上沈荻一起挑选才是明智之举。女儿说了,早该聪明点才是。女儿总算说了一句对他有用的话。本末倒置,啊,可不是?就是本末倒置,一个臭,二个香,三个要叫......的嘛!娘还是别叫的好,有“香”就已足够。为了二个香,堂堂大丈夫已变得面目全非。再来一个娘?老天爷,不给扒下一层皮才怪。伟大的哲学家们都是在厕所里诞生的吧?“臭”能使人变得聪明。
于是,聪明了的柴其春先生翻了翻皮夹。皮夹子里躺着二千余元钱。抽出来,数了数。心想,三人过个星期六应该够了。倘若不够,沈荻你趁早傍大款去吧。想时,好像灌了一瓶子醋,从嘴里酸到胃里,从胃里酸到嘴里。到手的“香”飞了哪成?仿佛看到一个臭正得意洋洋:我是一个臭不假,二个香怕是代价甚高,对吧?可惜啊,腊肠尚未熏到位,卖不出好价钱了。
“啊呸,闭上你的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柴先生的口水喷在手里的一沓子人民币上。他连忙拿过香水纸巾擦拭。擦完后,举到鼻子底下嗅嗅,闻到一抹淡淡的香味。香熏使得他眉张齿开。柴先生将那笔钱重又放回到皮夹子里,塞进衣袋。然后,拿起电话约沈荻见面。
牵着六龄小童的小手,三人一起逛商场,宛似其乐融融一家人。沈荻在安捷莉珂专柜挑选了一套色调柔和又养眼的套装,价值一千二。
走到收银处,柴先生刚刚取出钱包,女儿的一张付款单送到他手上。女儿指着不远处塑料模特身上穿的一套休闲装说,“爸,我那套衣服你一起给付了吧,你好久没有给我买衣服了,是吧?”
票价四百六。一个初中生穿这么贵的衣服干啥?这句话,只在心里打了个转儿没有问出来。他明白,女儿是成心跟他过不去。
沈荻忙说,“阿姨来付吧,算沈阿姨送你的见面礼。”
女儿立马笑意粲然,巧舌如簧,鹦鹉唱歌般地说道,“谢谢沈阿姨,我太喜欢那套衣服了,生怕我爸不肯买给我呢。沈阿姨,你真好。”一边接住沈荻投过来的含笑目光,一边转脸对柴先生说,“爸我先走了,我妈在那边等着我呢。爸你要好好的哦。”
娇俏女儿挥挥手:“沈阿姨再见,小弟弟再见。”
女儿的笑意让柴先生安下心来。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还有待持续发展,爱屋及乌呀。呵,一儿一女,爽快至极。
且慢。笑容尚未倾巢,柴先生便收敛了面皮。毫无疑问,女儿是一个臭的代言人。好起来是好,别扭起来也够他喝一壶。无论如何,不能让女儿破坏他的六六大顺。得想个什么办法,即纳二个香又不闻一个臭。他暗自说道。
其实,相亲也不赖。柴其春望望身边的沈荻。“附加值”满意,初次见面感觉不错,感情逐渐升温,乃至产生欲望。虽然少了初恋时的盲动,循序渐进倒也不失惬意,毕竟是成年人了嘛。
沈荻刚才的举动,无疑帮了他一个大忙。这可真是出人意料。伸手不打笑脸人,女儿总算没有让他太过难堪。倘若她口无遮拦,当着沈荻的面来评“香”论“臭”,纵使他浑身长嘴也难以圆场。梅开二度,谈恋爱就拖着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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