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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彼时的臭,此时的香

初婚前,他曾以为,他可以像父辈、像爷爷辈那样,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因为他娶了一个爱他的“臭”,因为“臭”是一个令人开心的小绵羊。他可以在他的王国里随心所欲。他可以剥掉一切外在包装,赤­祼­­祼­地展示一个自己,展示一个自娘胎里就开始承接岁月烙痕的自己。这个自己,固然有着圣贤之外的特点,或许不够绅士,或许不够儒雅,但他自然,毫不矫揉造作。可是,他的一个臭,不肯配合他的步调。相向而行的车轮,碰撞之后便是分道扬镳。

想到从前的计划,他身边盘旋的来自一个臭的聒噪,不再是隆隆之声,大有回到从前,要与他肌肤相亲的趋势。柴先生只能在酷热未尽的街头蒸桑拿。

暮­色­渐浓,在街上闲荡的人真是不少。老老少少,三五成群,且以男士居多。柴先生走出不远,即遇到几位同窗旧友,三言两语便蜂拥同行。酒店夜市生意红火,大厅包间处处爆满,酒逢知己般的大声喧闹。真是令人奇怪的社交方式。

几位同窗站在过道进退两难,欲进无处Сhā脚,欲退则心有不甘。回家面对黄脸婆,哪比得上在外潇洒谈天举杯畅饮呢!好不容易有服务小姐过来引他们进入包厢,餐桌上的残羹剩饭尚未来得及收拾­干­净。好在大家习以为常,几个人拉开椅子坐在边上,各自拨打手机邀人前来聚会。陆陆续续,酒菜上齐,人也到齐,举箸碰杯,边吃边聊。

这种聚会,闲聊并无实意,东拉西扯,看大款权贵者春风得意,看家外有家者情场风光,Сhā科打诨各显其能,道听途说各路笑话,其中不乏黄|­色­俗语粉­色­暧昧。唯一收获,时光悄然逝去三五小时不等。柴先生并不十分喜欢,抑或是自己无甚可炫耀的吧,财、权、­色­均与己无缘。思绪时常溜号,一会儿女儿,一会儿二个香,一会儿一个臭。暗藏心事,话语寥寥。

忽闻一位女学友粗言:“我就是养条小狗也不再同他在一起。”

柴先生一时瞠目。小狗怎可与丈夫类比?更何况,两人自大学起相恋,毕业即婚。悠悠十几载,憎恨到此等地步?心下里,为那位男学友极度不平。想此女不过是一个臭一株莸,承蒙男学友不弃“臭”纳“香”已属仁义。狂徒遭打乃不变之理。遂开口道,“恐怕他也这样想吧,只是比你含蓄且高明,已有卷毛狮子狗对他摇头摆尾也说不定。”

女学友并不示弱,嬉笑着说,“听说你已惨遭驱逐,目前孑然一身。给你个提议,像小狗一样乖巧吧,否则难以得宠。”

从前的妩媚娇娇,如今一个个像泡菜坛子里的竹笋,尖酸刻薄。真是世风日下。柴先生想,继而答道,“尔等女子,惟有休书一封送你。奈何我那位学友谦谦君子。还是我来提醒你吧,物极必反,到时候,只怕你做小狗都来不及。”

女学友说,“物极必反的后面可是否极泰来。如今这年月,谁休谁尚且不定,你用不着标榜自己有休妻之能。拿出点儿行动来让我刮目相看。”

柴先生说,“大丈夫何患无妻?”

女学友呵呵笑道,“此妻非彼妻,谁能保证更上一层楼?今不如昔呢。”

柴先生说,“我只耳闻再婚男人娶下一代女子,再婚女子嫁上一代男人。或许,是我孤陋寡闻,得罪。”

女学友说,“娶下一代女子,你得弯下腰哄孩子,嫁上一代男人,得到丈夫加父亲。谁比谁过得更好呢?”

为香盈于室,先变了自己。女学友的话触到痛处,柴先生略略黑脸。他冷冷说道,“老小,老小,老了变小。上一代未必不需要哄。年轻毕竟养眼。”

­性­别大战端倪毕露。众人见状,连忙岔开话题,一时间“哈哈”四起。酒话嘈杂至夜半,众人面红耳赤作鸟兽散。

柴先生­阴­沉着脸,女学友的那些话,无不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幸而酒­精­充斥血液,其面­色­红黑至紫,多少掩饰他的内心。孤单单一个人进门,屋内寂静无声,暗自忖道,是该加快行动了。

一夜睡不安稳,天明即醒。想结婚之事已对老娘言及,无论如何要带沈荻回一趟家乡。

如何与沈荻续上关系?这个问题令柴先生头痛。他习惯­性­地伸手摸烟,却摸到一包情人梅。顾不得齿面涩涩,丢一粒到嘴里,口腔里积聚了一夜的涎液,立即又咸又酸又涩,古古怪怪。

其实,是柴先生的心思古古怪怪。弯下腰去乞求一个女人?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此前,一切的自我修缮都是悄悄完成的。再往前,暴雨转小雨转­阴­转晴都是有理由的,是有台阶可下的。首先弯腰的肯定不是他。当然,也不是他的一个臭。有时是女儿筑坡,有时是岳父母搭桥,有时是朋友同事登门造访。简言之,是在自然中转变。就像大自然无人能够左右,它在­阴­、雨、晴、艳阳高照的无序中自行变化。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因此,柴先生最为崇尚的是大自然的霸道,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想想看,一个人,一个生活在社会中的人,只能随着周遭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必要的时候还得屈从,必须屈从,所谓随波逐流。惟有家,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才是任帝王施展的大自然天空。想怎样就怎样。可是他的一个臭,坚决不许他怎么怎么样。更有甚者,在她得知自己是一个臭以后,则是想怎样就不能怎样。

啊呸,十年尚有余臭!

柴先生连忙吐掉嘴里的梅子核,翻身下床,关掉空调,敞开门窗,点燃一炷檀香置于客厅的茶几上。檀香青烟袅袅,轻轻绕梁,徐徐盘窗。柴先生伸腰展臂,做深呼吸状。习习香熏浸入肺腑,两眼陡然一亮,怎么忘了他的红娘?

柴先生大步流星奔向卫生间,细心打理自己,人一出来,换了人间似的清爽,喷了定型水的头发纹丝不乱。从头到脚,十足一个酸。但柴先生早已习惯了自己的酸气,酸酸腐骨,沉入酿醋的谷壳加酒糟的深坑里等待发酵。

敲开上司家的门,夫人端坐客厅,招呼保姆洗水果、上茶。

见其状,夫人心知肚明,几句话便切入正题。夫人说,“不是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小肚­鸡­肠?沈荻是我娘家姨侄女,不是看你人聪明有望接我们家老头子的班,我才不会把她介绍给你呢。”

夫人按下一句最重要的话尚未出口,与其说重看于他的人,毋宁说是看中他离婚离得­干­净。家里有一个第三者已­鸡­犬不宁,两个第三者岂不是要了半条人命?况且,那个第三者的背后还有给她生命的女人。再婚之家,最怕前缘纠缠亦怕负担过重。

就婚姻中的物资基础,他的一个臭说过,婚姻不避外在条件,水涨船高,也是人间众生相中的一种。暗喻自己低就了他。此类言谈自然免不了一番争论,吵过以后,千般深思熟虑,为我适用。柴先生无愧于聪明一词,夫人那点儿心思如何不看得通通透透。

上司是处职,据说很快就要升至付局。工作这许多年,柴先生科长的板凳,像坐牢似的几乎要坐穿。倘若升职,首当一件事,即得单间办公室,不必同一帮子副科级科员挤在一起官阶不明。本以为离婚之举,给和谐氛围捅了一个窟窿,不再被人看重,却原来,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娘的教诲再一次成为不可替代的真理,柴先生的一双夜不成寐的鱼泡眼骤然一亮。

频频俯首,察其言观其­色­,柴先生嗫嚅着说道,“多谢夫人另眼相看,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夫人的故作姿态、指点江山,看着不爽,说出的话来倒是受用。直至听得夫人说,我打电话叫她来家吃午饭。柴先生一颗悬着的心就此落地。

那沈荻并不想回到前夫的生活中去。那人的­性­情属于三脚猫的那类,站立不稳只会上窜下跳不得安生。她前夫好赌,一点工资奖金多半在牌桌上转进旁人的口袋,入不敷出债主索债时,自有其父母弟妹慷慨解囊。可这生活的必需总归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吧?生活用度怎可以依靠外援呢,张不开这个嘴。因此,夫妻存续期间,总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愁闷缠绕在沈荻心头,生怕哪天有债主登门,致使他们娘俩连个栖息之地都没有。

沈荻有位同学是个富家太太,同她碰面没有别的说道,不是让她欣赏自己新买的价值上万的玉镯,就是告诉她新装价位几何。那是些令她瞠目的数字。女人需要安全感,女人需要舒适自在的生活,女人需要在人前用物质包装自己。沈荻自觉前缘一无是处。现如今,环境如此宽松,离婚仅需当事人达成协议,少有热心人空费口水,更不会惊人眼球,跌破眼镜。经历过一场婚姻洗礼,沈荻认为,谁跟谁结婚都一样,都是因为“需要”,柴米油盐烟熏火燎生儿育女的需要。当一切被贴上价格的标签以后,婚姻同样沦为商品。沈荻不可能像裹脚女人那样,接纳婚姻的既定事实,她也不可能违背女人易将婚姻当作跳板的习­性­心理,使自己过上一份与物质相关的实惠生活。

离婚后,沈荻才知道,并没有什么现成的富人供她选择,甚至,连给有钱人做情人的机会都没有。所谓二­奶­,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妙龄女郎。孩子他妈了,只能降低水准而择夫,只要比她前夫强。

较之初婚,更应该看到的,是男人的未来。这未来,能给女人带来意想不到的体面。沈荻需要这样的体面。货币存在的年代,沈荻认为她的想法无可厚非。她并没有扮演一个巧取豪夺的第三者。她具备恋爱婚嫁的单身资格,只不过多了一个儿子而已。但对于受过乡村教育、仅有一女的柴其春来说,儿子,并非常言所云的拖油瓶。他倒是格外看重这个儿子,大有取代那个女儿之势。这点,沈荻相当满意。

柴先生当然比前夫强,她在面见柴其春之前就已在心中设计他们的未来。倘若像老姨那样,成为某一级别的官太太,做一个上司的上司,女人一生,还有何求?并未意识到,再婚不是新生活的开始,而是重新数一遍原来的日子。她要嫁的,依然是个质同形不同的男人。她将面对的,依然是从前的那些事,并且还多了一些事。比如,那个找柴先生要求付款的女儿,就是客观存在。一声“沈阿姨”花了她四百六,外加几丝笑意。那声音如同一只改锥,扎得她肌肤冒血。

关于柴其春的前妻,老姨已经极尽所能地做了介绍。那女人的尖酸刻薄使她同情柴其春,觉得一个男人被女人呼来喝去怪可怜的,就像她每每看到,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蹲在路边等候时所产生的怜悯一样,虽然她并不知道,那男人在等待什么。那情景,让她感到那人的妻子不够贤惠。职场,仅仅是安身立命的饭碗,她更愿意做个居家女人。奈何前夫无法实现她的愿望。至于柴其春的外表,她并未刻意关注,正如她老姨说的那样,又不是青春年少,虚荣给谁看。每个人,她想,或多或少的存有虚荣心,顺从心意的话谁都爱听。就像女人喜欢别人称赞她漂亮一样,男人喜欢被人夸赞本领强。

沈荻的漂亮还缺少一点包装,柴先生的本领有待于日后挖掘。就目前情形来看,尚可以让沈荻接受。柴先生出手就是一千二,这比她控制在三百元以下的消费水准强了几倍,虽然被那个女儿敲诈了四百六,但她相信,这笔开支迟早会转嫁到柴先生头上。这可不是原配夫妻的财产,从左口袋挪到右口袋的问题。AA制的好处就是各负其责。倘若乖巧,掏空柴先生的钱包并非难事。沈荻相信自己具备这样的能力。

节外生枝的那个尴尬的晚上,她对柴先生冷了脸,因她明了自己必须冷脸且有资格冷脸。她对前夫的造访以一嗓门高音喇叭,止住儿子的“我要爸爸”作为了断,前夫乖乖地将涌至嘴边的话,以及某种难以启齿的目的憋回肚子里自行消化。她知道适可而止。

她跟柴先生僵持着,尽管从前她一直维持在高高在上的姿态,现在也不能掉以轻心自甘臣服。婚前倘若不能摆足格调,婚后如何驾驭后夫?血缘是条牢固不破的纽带。而她,连一条拴驴用的绳子都没有。

有夫人搭桥,沈荻借此过河。

辞别夫人,两个带着重归于好的心态的男女,牵着六龄小童的小手沿街朝沈荻家走去。经过一家花店,柴先生忽然记起,上周末一位女­性­同事说过,这个礼拜日是七月初七,是中国人的“情人节”。遂忘了曾经的“买花不如买烟”之说,拽着呣子俩走进花店,要售花小姐替他包一束玫瑰加香水百合。

闻听小姑娘报价,沈荻说,“太贵了,你实在要送我,就买一支玫瑰花吧,代表一心一意。”

柴先生为之感动,多么深刻的寓意呀,即经济又可抛开梅开二度的怀旧心理、念旧心态。欢愉之下,他没心思问问自己,沈荻嘴里的“一心一意”,在再婚之家能否做到,怎样才算做到。前缘十六年,还有一个共同的生命,斩得断吗?

送至沈荻家楼下,沈荻问,“上楼坐会儿?”

此提议,恰恰迎合了柴先生的心意。暗想道,正合吾意,哪有不上之理?询问之语实属浪费表情。

纵使沈荻使用命令的语气,柴先生亦会欣然前往且求之不得。但沈荻的语气,令柴先生更加确信,一个臭,二个香,三个要叫……柴先生在沈荻的背后捂住了自己的嘴。

进得屋门,沈荻打开电视机,说,“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帮儿子洗澡,他每天都在这个时间洗澡睡觉。”

柴先生唯唯诺诺,说,“你忙吧。”心下里巴不得六龄小童赶快入睡,不要充当“第三者”才好。电视剧味同嚼蜡,柴先生想起,百家讲坛炒红楼已有一段时日,不知道还有没有刘心武先生的《红楼梦》讲座,“薰莸”共生的烦扰,几乎令他忘了电视。他拿着遥控器四处搜索,想那香消玉殒的林妹妹,真要是做了宝玉之妻,会不会因她是一个臭而遭遇冷宫?

替古人耽忧。“臭”的嘴角先左后右撇到了耳边,复位便说,摆正你做丈夫的位置足矣。柴其春扔了遥控器,仰靠在沙发上,闭目排遣他的一个臭留给他的打击。

六龄小童的“我要爸爸”,早被沈荻呵斥到肚子里,进入消化系统排出体外,自中午到现在,只拿一双无奈的眼睛扫了柴先生几眼。这会儿,乖乖地跟随母亲进入卫生间。洗完澡,又乖乖地上床睡了。沈荻坐在沙发上同柴其春说话,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这些与他老娘异曲同工的絮叨,在柴先生听来犹如《绿岛小夜曲》。这是他习惯的音符,不似“臭”的深恶痛绝。沈荻甚至谈到乡间巫术,说他们老家有一位­精­通巫术的老太太,使一个莫名其妙的,医生不能救助的,昏睡在床的女人,用一位死者的声音、语气说话,复述着那过世老人生前的委屈和磨难,直到那老人的晚辈,跪在床头谢罪方才恢复生机。柴先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Сhā上几句,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类言辞与今晚约会目的大相径庭。但此情此景,却是两人易于相融的部分,令他们暂时忘了寻求自然、独立的那个自己。他们都在期待成为对方的一部分,让自己的意志被对方容纳。沈荻就像秋天开花的荻草,在阳光下向他开放。那可是秋日的七草之一,享有“鹿之妻”的美称。他不再是一个臭脚边的绿蛇。香薰渐浓。柴先生陶醉其中。

沈荻循序渐进地交付了自己,她在柴其春的耳语中,感到自己战胜了他的前妻和女儿。他说她温顺,当然是较之前妻。他说她儿子乖巧,显然是比之那女儿。半年的功夫强于十六年,沈荻想,第一次婚姻真是不可思议,青春年少懵懵懂懂地陷进了婚姻的罗网,日子过得怨气横生。接下来的时间,应该思虑的是,如何更加有力地抓住柴其春。因他同自己一样有过婚史,前缘到底占据何等空间,并不能从“温顺与乖巧”几个字眼中完全定位。她必须将目标锁定在一纸婚书之上,以便柴先生“一心一意”待她。不言而喻,这个“一心一意”,同初婚大相径庭,撇扫其前缘才是最终目的。

柴先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他想要的“香”,忘了女儿要他查询“薰莸异器”这个成语。

曾几何时,柴先生要求他的一个臭做个温顺的女人,一个臭撇着嘴角冷冷说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温顺”的女人。所谓温顺,不过是各有各的屈服形式,换句话说,各有各的反抗形式。男人,总是喜欢把美好的婚姻目标建立在“逆来顺受”这个词汇上。同在一个屋檐底下,他从未发现,她有过哪些屈服的举动,她的分庭抗礼倒是处处展现。她把他当成一股邪恶势力而针尖对麦芒,并且不屈不挠。就像两军对垒,他们各为其主。这个主,是他们心中独立的自我。在漫长的婚姻存续期间,演变成一种病态的争斗,一触即发。

柴先生的两条胳膊左右开弓的挥来挥去,挥到手臂酸痛,总算在浓浓的臭气当中嗅到一抹淡淡的香。他在“薰莸”共存的争斗当中酣然入睡。

柴先生抱得佳人归,心中自然惬意。香盈于室迈进了婚姻实质,尽管还差着一张纸。那是迟早的事情。他要思虑的是,怎样将弃“莸”纳“薰”的目标,不受­干­扰地进行到底。他在学校门口等到女儿,塞给沙瓅二百元钱,让她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

沙瓅问,“这是给我的­精­神损失费吗?”

柴其春哭笑不得,这哪像个女儿对父亲说的话,也不是一个十五岁女孩应有的思维。在女儿眼里,他成了一个用金钱抚平忽略亲情的行为过失的委琐小人。但他不得不告诫自己,要忍耐、忍耐、再忍耐。他说,“爸对你还像从前一样,只是暂时,爸太忙了。”

沙瓅为父亲的第一句话感动不已,很想同过去一样,搂住父亲的脖子,额头顶着额头撒撒娇。父亲的第二句话令她发冷,提醒她,他是在为他的二个香而忙碌。在她十五岁的世界里,他是她一半的生命源泉,其他男­性­至多是她的亲属,视亲密程度而定远近。那个无可替代的形象被他打碎了,他的父亲职责,转移到了二个香的儿子的名下,他成了那儿子的保护神,他取代了别人的父亲。那么,他是她的什么人呢?少年沙瓅的心中燃起一股怒火,顺着眼神烧向父亲,蔓延到了根深蒂固的柴家小院。那个住着几个老教唆犯的院落,一切都是那么原始、自然、粗陋,甚至贪婪。沙瓅说,“鬼才相信,我对你可有可无。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曾经说过,要把我堂弟接到城里来当儿子养。现在,你不用接了,那个人有儿子给你,对吧?”

柴先生大为惊骇,那句话是为了取悦爹娘才说的,他侄子才是他父母眼中的“后”,不可以耽于乡下。一句不经意的话,被女儿牢记在心里。女儿不如儿子重要,是沙瓅排斥他的又一个因素。他连忙解释道,“沙瓅,你听爸说,你是爸的女儿,永远是,记住,无论何时你都姓柴。”

一个姓氏就能代表架空的一切吗?沙瓅的少年老成,缺少父爱的感受,因之而产生的对抗情绪展露在她的脸上。她傲视着父亲,说道,“你记住,我叫沙瓅。”说完,扭头就走。

沙瓅倔强的转身十足一个臭的再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拓印出来的。他开始后悔,他总是“沙瓅,沙瓅”地叫。可那是为了表示亲热呀。他更加懊悔,将一个臭的姓氏冠名给女儿。“臭”在女儿命名的问题上寸步不让。如今想来,就是为了女儿自然过渡到沙姓?柴先生的牙齿咯嘣直响,仿佛酷热的秋老虎陡然走进了冬天。

谁丢弃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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