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袭来,宇文札差点跪地,低声求饶。
“我说就是了!听说……战御寇他是萧后的远亲,自幼丧父,其母不得已从老家带他投奔大兴。
后来,战御寇便一直在宫里出没,当时的老将韩擒虎、贺若弼,见他身子骨壮,终日游手好闲,便拉入军营调教。喏……再后来你就知道了,他现在是大隋的左翊卫将军。”
“就这样?”她摆明不信。
“真的--”宇文札觉得耳朵快掉了,火辣辣地烧。
“他是否--”其其格还想再严刑拷问,奈何狩猎开始,她不情愿地命雄鹰飞开,策马向围场内骑去。
宇文札捣着脑袋,又是愤恨又是迷恋,诡谲地盯着她,暗暗发誓一定要除掉眼中钉,抱得美人归。
若论骑射,能和马上打天下的将军相媲美的有几人?
对战御寇来说,猎取被围在栅栏中的野兔、驯鹿、獐子那些小东西,根本是探囊取物。说白了,围猎是给不善骑射又要显示风范的贵族子弟用的。
其其格见他动也不动,扬眉问:“怎么?怯场了?”
“任人宰割的砧上鱼肉,无啥可猎。”战御寇索性闭目养神,不愿在这会儿浪费精力。
“‘针’上鱼肉?”其其格知道的成语有限,莫名其妙地瞅着他,好奇道:“鱼肉和针也有关系吗?”是不是串起来?
战御寇嘴角一扯,淡淡道:“你还是去猎些东西合适。”
其其格噘起嘴,小声咕哝道:“就会对我爱理不理!你仗着比人家大一点、懂的字多一点、力气大一点、功夫好一点、名气响一点,神气什么?傲慢的人会一败涂地喔!”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傲慢如何?不傲慢又如何?早晚都会被后人取代。”战御寇睁眼,神思缥缈,“你看那昔日入主咸阳号令天下的刘邦,到头来不过是一抔黄土。大汉照样灭亡,江山落入他人手。”
“那大隋呢?”想也不想,其其格脱口而出。
战御寇警戒地眯眼扫了一下四周,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围场内几个年轻贵族的角逐上,精神才略略松弛。
他一夹马腹靠近她,擦肩而过时,一字一句道:“小娃娃,如果还想活着回去见爹娘,最好管住你的嘴巴。记住,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有人给你解围。”
其其格两腮一鼓,气呼呼道:“我不是小娃娃!你……你难得主动跟我说句话,就不会说些好听的?”
“忠言逆耳。”战御寇从鞍下的箭囊中拎住一支箭翎,靴子勾挑悬挂在马腹的弓,箭自下盘射出,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力道之大,竟刺穿一只野兔后又射中一只野猪。
满场喧哗,掌声雷动。
宇文化及拈髯而笑,当着隋炀帝等人的面道:“札儿,你须向战将军求教,他的马上功夫厉害得很呢!便是倒退二十年,老夫也未必胜得过他。”
宇文札面皮抽动,拍马来到战御寇前,抱拳笑道:“战大将军百步穿杨,实在佩服。方才见那雕翎箭穿透两物,箭锋犹利,能否借我一瞧?”
战御寇沉吟一下,终是拉下箭囊递去。
其其格怒火中烧,抽弓搭箭,咻一下射出,也击中了场内的动物。
不仅如此,她几乎是箭如雨发,扫荡了整个围圈,动物们被消灭得所剩无几,徒剩下瞠目结舌的贵族子弟。
她挑衅地抬起尖尖的小下巴。
战御寇轻轻颔首,“不错,只可惜……戾气重,腕力不稳。”
“只要能射中,结果一样。”其其格英眉紧拢,“你以为自个儿真是我师父?少在本公主面前倚老卖老。”
隋炀帝哈哈大笑,对宇文化及、苏夔等人说道:“真是旗鼓相当的两人!幸亏其其格不是男子,要不然勇冠三军,倒成了战将军的劲敌。”
苏夔一敛袖,“皇上,我那甥女虽是个小女子,但突厥人不分男女,皆可带兵打仗。您--忘了?”
宇文化及老奸巨猾,经过几天前的晚宴和龙舟之事,已知萧后和苏夔夫妇想将苏盼兮嫁给战御寇,遂闷笑道:“驸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休要见外。响铃公主虽来自突厥,但汉化颇深,若与大隋臣子结为连理,便成了后世佳话。女子出嫁从夫,纵有一天带兵打仗,也是为了大隋基业,岂不更好?”
“这--”
隋炀帝摆摆手,“都不要说了。朕答应过其其格,由她自己选择什么‘巴特尔’。你们这些个局外人瞎急啥?”
“遵旨。”宇文化及和苏夔各退一步,俯身称是。
隋炀帝仰望天色,下令:“撤栅栏,众卿准备入林狩猎。”
城郊丛林密布,怪石横生,诡异莫测。
其其格叫住战御寇:“喂,战大将军,你敢不敢和我比试,看谁在申时前带回的猎物最多?”
那张朝气蓬勃的脸蛋儿光彩照人,战御寇的心没来由荡起一丝久违的捉弄之意,浅笑道:“说大话容易,公主莫到时反被野兽猎去才好。”
“你小觊我?”其其格说着说着,不经意发现了他脸上那抹淡淡的笑痕,不禁低呼:“你……你竟是会笑的?”
“我不是泥塑人,自然会笑。”战御寇压下自己也觉得古怪的念头,平静地说,不知是解释给自己还是别人听。
“我说嘛--”其其格嫣然一笑,“草原上,人人说其其格讨喜,走到哪里都能带来一大串欢乐惊叹。本来以为在你这里行不通……好沮丧……看来,真谛就是真谛啊!”
真谛?亏她好意思说出口。
战御寇无力地揉揉眉心,终于总结出一个结论--
对其其格,绝不能有好脸色。否则她立刻就爬到你头上去了。
“好啦,说定了。”她的眼珠转转,摇摇食指,“到时,你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能反悔。我若是输了,同样也答应你做一件事,如何?”
“好。”战御寇一口应承,并未迟疑。
号角再度响起,大隋的臣子纷纷摩拳擦掌,一鼓作气冲入那野兽出没的原始丛林。
与众人分散后,其其格的眼眸细细观察周遭的动静。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阵的响动。她习惯性地扭头欲射,却看到伏在草丛中,那个若隐若现的猥琐身影。
收敛箭锋,她喝问道:“宇文札,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宇文札挥挥微尘,从林后绕出,嬉皮笑脸道:“公主的洞察力果真敏锐,还是让你发现了。”
“你藏头藏脑的跟着我干嘛?”她不耐烦地瞪着他。
“我是来……保护公主。”宇文札以那自以为深情款款的目光,凝视着其其格,“丛林野兽繁多,实在危险。”
“你?你保护我?”其其格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一个小小文官,银枪都拿不稳,还妄想保护我?可笑之极!”
“我对公主的心意苍天可表。”宇文札一激动,跑上前去,抓住其其格的靴腰,“尽管,你我的相遇不甚美好,但重要的是因此而彼此相知。公主美丽绝伦,一再让人惊艳,宇文札今生今世若能与公主共度白首,死而无憾!”
你死而无憾,我会死不瞑目!
其其格真想一头撞死--
她何时跟他相遇相知来着?其其格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宇文札!你给我松手!否则别怪我把你变成名副其实的‘宇文渣’!”
“公主息怒。”宇文札眯着眼,奸笑道:“你不是恨那个战御寇吗?我为你想个法子,可以好好整治他!”
其其格心一惊,不动声色地问:“你做了什么?”
“呵呵呵。”宇文札咧开嘴,得意地笑道:“他不是射艺厉害得很吗?那就来个聪明反被聪明误,让他自食其果好了。”
“莫非--”她幡然领悟,胸中燃起熊熊烈焰。微曲的食指在唇边一吁,立即召来了飞旋苍穹的布日固德。
“公……公主……”察言观色的宇文札觉得不妙,便想撤身开溜。
其其格抽弓搭箭,风驰电掣般射入他的小腿肚。
“啊!”宇文札惨叫不已,抱腿蜷缩成一团。
其其格冷冷地说:“这就叫真正的‘暗箭伤人’,你自己慢慢舔尝个中滋味吧!”调转马头,“如果战御寇少一根寒毛,我剥了你的皮!”
“公主……别放我一人在这里……”他的腿受了伤,若有野兽出没就死定了!
“你爬回去!”其其格头也不回,带着老鹰飞奔而去。
望着林中荡起的烟尘,宇文札目皆欲裂地一捶地。混蛋!他低声下气哄着她、讨好她,甚至不惜破坏老爹的计划,一心只想博得美人倾城一笑,谁知……那臭丫头竟不识抬举!
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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