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霖高兴得简直要蹦起来,赶忙拉着绮罗到了里屋,将身上的衣饰与她调换了。绮罗瞧着她满脸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叮嘱:“时间长了会被发现的,午膳前一定要回来。”
“好啦,”阿霖刮了刮她的脸,俏皮地笑道,“你和我明明一般大,干吗老摆出一副老嬷嬷的样子来。”她见绮罗张口要说话,忙又做乖巧状,“我一定会小心的,定会午膳前就回。”
阿霖嘴上虽然不停,但手里动作实在是利索,她很快就换好了衣衫,装成了小宫女的模样,这熟练的动作不得不让绮罗怀疑她恐怕不是第一次这样蒙混出去。阿霖在屋里重重地咳了几声,大声说道:“绮罗,天气燥热得紧,你去御膳房端碗金银花露来。”说罢,赶紧对绮罗眨眨眼睛。
绮罗又好气又好笑,也只得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阿霖一喜,悄悄拉开了门,正准备出门时,想了想又取了顶侍女的纬帽在铜镜前仔细戴好。绮罗身着公主的服饰,站在门口,目送着阿霖欢快地跑远了。
屋外的侍女和嬷嬷们都只瞧见公主在屋内作画,谁还会管一个小侍女去哪儿。绮罗见她一路无阻地出了奇华殿,便关了屋门,又回到花梨桌案旁,却见桌上摆着她未完工的画像,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忍不住心中赞叹。阿霖果然在绘画上是有些天赋的,她笔触极细,颇擅精笔绘人,一发一丝都纤毫不马虎,虽然仅把一幅人像画出十之一二,只有一张面孔在纸上,可妙的是她画人极有灵性,顾盼间却画出了人的神采,就是绮罗自己看过去,也觉得那画上的人神情顾盼真与自己相似极了。
她看了一会儿画,又见阔大的书案上还有几张空着的宣纸,一旁又有笔墨,便忍不住过去拿起笔来。奇华殿中藏的名帖极多,简直如宝库一般,绮罗本就对习字有几分热情,此时占了公主的书房,寻了篇卫夫人的南帖摊开,一个人临得如痴如醉,自也觉得清净自在。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忽然一阵风吹来,有人推了门进来,绮罗以为是阿霖,头也不回地道:“适才教习嬷嬷在门外要送茶点,我没让她进来。”
那人脚步移动,在她身后站定了,却不说话。绮罗忽觉有些异样,正要转身,那人忽从身后执住了她的手,替她将写纸上那个“师”字的最后一竖写完。绮罗骤然一惊,便欲抽出手来,笔上的墨一甩,溅开了一大片。她低头看到那沾了墨的袖子上竟是用明黄的线滚的金边,顿时回过头去,却见是太子刘熙俊朗的面孔近在咫尺。
“太子殿下,”绮罗慌忙向他行礼,正看到他何止袖子上,就连衣襟上也沾了好大一块墨印,她脸上更红,说道,“不知殿下驾到。”
刘熙却不以为意,温和地看着纸上的字道:“从前习过帖?”他总是这样一副温和的神情,只是绮罗却有错觉,掩藏在温和之下的,是他眉间贯有的一股淡淡郁色。
绮罗点了点头,抽出罗帕想帮他擦拭衣袖上的墨痕,忽然觉得有些不妥,捏着帕子又缩回手,小声道:“小时候习过两年。”
“那也算很不错了,”刘熙闻言便笑了,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帕子,一边擦了擦手上的墨,一边打量着她道,“你穿这身倒是好看。”
她身上的是公主的日常服制,牙白的锦裙上用粉紫、浅青混杂着金银线勾出百蝶,腰上系着长缨结双凤的玉佩,流苏垂到足踝处,行动自能显出绰约秀拔之姿。她面上发红,忽然有几分不安,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是阿霖……公主……”
刘熙却不以为意,走到桌案旁一张张地翻看她临的帖:“卫夫人是当世名家,她的字高逸清婉,撇捺间如舞女Сhā花,倒是很适合女子来习。孤的书阁里还有几张她的帖子,回头让人给你拿来。”
绮罗哪里肯接,慌忙道:“奴婢不敢。”
“孤初见你可不是这样拘束的性子,”刘熙有些讶异地望了她一眼,忽然瞥见一旁的书案上端正地搁着阿霖为绮罗未做完的那幅画像,他看了看画像,却又向绮罗望了望,笑着拿起阿霖搁在一旁的笔来,竟是挥笔如急雨,在那画上添笔起来。不同于阿霖的工笔细绘,刘熙画画却是落笔如烟云一般,约只有一盏茶的工夫,他便搁了笔,笑道,“妥了。”
绮罗凑近了去看,顿时目瞪口呆,阿霖的那幅画此时被他补全了,面容发丝部分是阿霖画的,都是用的工笔细描的,而人身服饰却是大气磅礴的挥洒运笔,明明是两种笔法,此时竟融汇一体,也不纠于什么布景坐姿,他不过是随意地瞥了绮罗两眼,却画出了一个端坐在太湖石边的俏丽佳人来,画中人身着的依旧是这身华丽衣裙,只是手里多了一枝杏花,巧笑嫣然,顾盼生辉,活脱脱是要从画中走下来的样子,端然便是照着绮罗描画的一般,旁边还提了一句诗:“云容水态从头绘,秋月春风取次拈。”这下绮罗彻底拜服,由衷道:“太子的画真好。”
只有一瞬时,刘熙的面上浮过一丝愉悦神情,屋外有人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刘熙面上的神色很快便敛了去,看了看那画,又重新变回了淡然落寞的神情:“不必告诉阿霖孤来过。”
“太子殿下有心事?”绮罗看着他走到了门口,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话。好端端的他怎会突然到奇华殿来,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没说就要走。
刘熙的脚步顿了顿,终是回过头来,半抬手腕,最终却只是拂过她头上的那枝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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