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罪潜逃:洋国籍化险为夷(5)
陆荣廷指示手下人放出谣言,说主张禁赌之人士,受澳门赌商金钱运动,以箝制他人口舌。不少投靠陆荣廷的粤籍绅士和官僚,也为陆荣廷的治粤方针辩解,说澳门赌商最希望广东禁赌,广东若禁赌,广东的赌商赌徒便会纷至澳门,令赌埠澳门更加繁荣。谣传“广东拒赌会与澳门赌商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所得贿金无数。”
广州的赌商莫不“同仇敌忾”,列数拒赌团体的“卑劣”行径。
霍芝庭顿觉回肠荡气,逢人便说:“广东禁赌,好哇,无赌之省,民风淳朴,可民好赌还是要赌,要赌惟有去澳门。这般,广东的银两就会哗哗流到澳门,广东民穷库空,无以筹饷养军,香港和澳门的鬼佬兵,就会霸占吾等广东。那帮勾结澳门赌商的人士居心何在?依我之言,拒赌者该杖打ρi股,李汇泉该枪打脑袋!”
霍芝庭这句话竟成为谶语,不日,《南越报》主笔李汇泉,果然脑袋搬家。
其实,霍芝庭只是抒发胸中“愤懑”。据当时留下的资料,“督署中的粤人为桂系作伥者,亦主杀一人而止众吠”,“众吠之魁首乃李汇泉也”。李汇泉大揭陆荣廷疮疤,斥其为“赌魁”,令陆荣廷恨之入骨。
11月27日黄昏后不久,有两个穿长衫戴瓜皮帽的人,来到十八甫南越报馆,操着广西口音,说要找总编主笔李汇泉商议登告白。他们上了楼上会客厅,与李汇泉商谈,随后将李诱至街外。埋伏在街外的四个便衣大汉一拥而上,将李拘捕。李汇泉欲申辩,此四人塞住李的口,街上的岗警过来干涉,此四人声称奉督军的命令,不许岗警Сhā手。他们押送李汇泉至老城连新街的旧抚台府附近,见行人稀少,突然拔枪,将李汇泉乱枪打死,扬长而去。
事发后,舆论大哗,传言四起,或说桂系军官所为,或是赌商雇佣杀手所为。最大的疑点在陆荣廷,但此事为陆直接下令,还是督署的军官“擅自”所为?谁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广东拒赌团体、省议会、报界公会、粤省总商会、粤商公安会等,纷纷请呈省督军府、省政府、省警厅,要求彻查凶手及元凶。北京粤籍议员在众议院提交议案,督促北京政府过问此事。陆荣廷反应“积极”,“怒斥”凶手暴行,对李汇泉的不幸“深表痛心”,下令军宪缉捕凶手,悬赏3000元大洋予任何缉凶有功人士。省长及警察厅长亦表态,缉捕凶手,不论凶手背景如何,“绳之以法,决不姑息”。
桂军“杀一而儆众吠”奏效,广州报章均不敢将赌祸归咎于陆荣廷;广东拒赌团体的声讨活动也“心平气和”多了。广州的赌商莫不喜形于色,赞叹陆督“英明果敢”,喜看“众犬不敢狂吠也”。
霍芝庭的朋友与他开玩笑:“高佬裘,你预测李汇泉要脑袋搬家,缘何这般准确?莫非你参与密酌,亦或出资雇了杀手?”
霍芝庭笑道:“我何有这等能耐?连岗警都怕的人,还会有谁?替天行道,为民锄奸,快哉,快哉!你们设想,粤民嗜赌,开赌乃顺乎民意,李汇泉偏不识做,有忤民意,此乃天报应。”
据旧广东财政厅档案,1916年广东省赌饷为191万元,较上年206万少了15万。减少的原因,并非赌风收敛,而是军方截流,因为单霍芝庭一人的承饷就有130万。广东的赌博并未因粤督“换马”而起变化。陆荣廷比他的前任在开赌方面,更为强硬和狡猾。 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畏罪潜逃:洋国籍化险为夷(6)
畏罪潜逃
省长朱庆澜不赞成开赌。但他在广东没有实权,他虽然拥有40营的滇军兵力,却被广东最高军事长官陆荣廷派驻到非兵家必争之地。在粤桂军本来就多于滇军,陆系桂军还有部分在广西,随时可以调遣。而滇系友军若要支援朱庆澜,难以逾越广西“天堑”。没有掌握军权的省长,必然会被督军架空,又因为他是省长,许多事情又得由他出面。
1917年1月和4月,朱庆澜先后向日本台湾银行借款600万日元,省政府以广东官办士敏土(水泥)厂作抵押。这笔用于“粤省建设”的资金,全给陆荣廷“借”作军饷。 吴铸云向霍芝庭传递报章上的消息,霍芝庭一击掌,兴奋道:“陆督还会放松赌禁!”
4月上旬,广东风传督署会弛禁番摊。粤督陆荣廷上京晋见黎元洪,在京的粤籍广东拒赌会成员邹鲁、伍廷芳、徐绍桢等,特意在茶楼召开欢迎粤督的茶会,会上邹鲁等人借题发挥,说据粤府传来的信息,粤省督署拟弛禁番摊,相信粤督不会准许下属破例。面对着上百粤籍京官、议员、学人,陆荣廷知道众怒难犯,当场表示绝无此事,即使个别官员有此想法,本人“定不会苟同”。
4月10日,黎元洪授陆荣廷为两广巡阅使。陆荣廷向黎总统推荐两省督军人选,黎元洪当即同意,结果,陆荣廷的亲信陈炳昆、谭浩明分别出任粤桂督军,陆本人不再兼粤省督军职。两广巡阅使相当于前清的两广总督,粤桂两省成为陆氏的一统天下。
5月,张勋鼓吹复辟;6月,张勋率辫子军进京,在段祺瑞的暗中支持下逼迫黎元洪解散国会(段与黎一直有矛盾)。陆荣廷趁机宣布两广“自主”,借口讨张护法、军费激增,须另辟饷源以充军饷。广东特设专门的筹饷局,决定开弛赌禁。陆荣廷暗中指示李耀汉、杨梅宾、田承斌等勾结桂系军官组织源源(番摊)公司。公司认缴饷银600万元,另须公礼(注:贿金、酬金等)200万元。广州的番摊由源源公司一家独揽。
彩票赌与博钱赌,毕竟有区别。比如香港严令禁赌,但对赛马衍生的大马票(是一种纯粹以摇珠方式产生中奖者的彩票)、普通马票(押注赛马的独赢、位置等须动脑的彩票)等,却是允许存在,其发展也比较健康。彩票与特定意义的赌博的区别是,彩票一般不会使人沉沦、不惜代价博尽博光,而导致倾家荡产;特定含义的赌博却往往会令人忘乎所以、孤注一掷,甚至赌妻押儿、跳楼溺水。现代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往往准许彩票活动,而禁止直接以钱对博的赌博活动。从参赌对象来说,许多行为规矩的市民或有身分者,并不以参与彩票活动为耻,而他们却对博钱之赌博敬而远之,甚至嗤之以鼻。
真正的赌徒更热衷番摊之类博钱类赌博,省河南岸的地下番摊馆生意兴隆,收益远甚于山铺票公赌。所以源源公司的年饷虽巨,是经过实地考察,在有充分把握的基础上拟定的。
番摊饷,无疑是一大“漏网”的饷源。谁都清楚它的承饷潜力巨大,但龙济光不敢开,前清的多任总督亦不敢开,他们只敢开彩票赌。陆荣廷本身就是嗜赌之徒,不会不知道彩票与番摊的区别,他也知道众议强烈,他早就有成竹在胸。
果真,各界人士对弛禁番摊严厉批评。陆荣廷不待形成公愤,指使粤省督军陈炳昆和省长朱庆澜将试开番摊筹饷案,提交代表民意的省议会审议。
畏罪潜逃:洋国籍化险为夷(7)
源源公司从省库挪用36万元作为运动费,贿赂各议员。凡是赞成开番摊赌的议员每人可得2200元,得力者可多至5000元。议长罗晓峰反对开番摊赌,副议长陆孟飞与李耀汉私交甚密,主张开赌。议员为了争得5000元奖赏,陈鸿铨、吴绍华、王鸿鉴、刘佩书、黄蓉第、莫泰安在辩论中,为开辟番摊饷源大唱赞歌,说此举可减轻粤省商民的税赋重荷。时人称他们为议会“六君子”。一些犹豫不决的议员,看在2200元大洋的份上,投下一票千金的赞成票,致使赌案得以通过,赞成票竟高达2/3。副议长陆孟飞组织工作“出色”,获源源公司1万元重奖。这件事直到解放后,(陆孟飞的襟弟)卫恭先生详尽地作了披露,才大白天下。
赌案通过后,不少人士批评桂系由庇赌进而(直接)开赌。为掩人耳目,源源公司宣告停办,将赌牌转让于“民办”的集成公司,桂系官僚军官全部退出番摊赌,据传后台仍是粤省督军陈炳昆的妻舅。
自此,广东全省触目可遇“防务经费”的番摊馆招牌,仿佛回到宣统三年三月前的情景。 省长朱庆澜反对放弛赌禁,陆荣廷甚为不悦。8月,桂系逼迫朱庆澜辞去广东省省长。省议会旋即选出国民党*胡汉民为省长,督军陈炳昆坚决不予承认,还夺去省长大印,自己兼任省长。而胡汉民要辅佐孙中山筹建军政府,表示不任省长职。9月,省议会按照陆荣廷的建议,选举肇罗阳镇守使李耀汉为省长。李耀汉过去是龙济光旁系,反龙后归属于陆荣廷成为桂军旁系,李耀汉是广东人,故能为各方所接受。李耀汉曾做源源赌博公司的后台之一,现在声称与赌商“划清”界线。
据后来查实的该年赌饷数目,这年省财政厅及筹饷局共收赌饷151万元。光源源公司(后转为集成公司)番摊承饷就有600万元,霍芝庭的山铺票在新一期年饷也有130万元,尚不计全省的公赌承饷。这些赌饷怎没入省库?真是一笔糊涂账!由此可以设想截留和贪污现象有多么严重!
张勋扶植溥仪复辟大清不成,却导致了黎元洪的下台,冯国璋代总统,段祺瑞把持实权,稳坐总理宝座。他们都属于北洋军阀,相互间却勾心斗角。陆荣廷是黎元洪的人,陆荣廷与段祺瑞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
1917年11月8日,北京政府特任陆荣廷为宁威上将军,并令其速赴京任职。同日,任命龙济光为两广巡阅使。段祺瑞对陆明升暗降,褫其实权,欲把粤桂江山交给“忠贞不渝”的龙济光代理。 霍芝庭惊悉后喜气洋洋,说道:“我说过龙督会重振雄风。”
在陆荣廷与龙济光两者中,霍芝庭更喜欢龙济光昆仲。陆荣廷虽坚持庇赌开赌,却不好接近,霍芝庭与桂系的关系,只限于下层军官。他连参加有陆督出席的酒会,或去陆督府的荣幸都不曾有。在广州欲开番摊赌闹得沸沸扬扬时,霍芝庭曾奢望能分一杯羹。他来到新设立的筹饷局,不等他把来意说完,官员们喷霍氏一头的雾水:“你是陆督的什么人?是他的妻舅?是他的干仔?”
陆荣廷拒不赴京就职。但他为了缓和与北京政府的关系,把他亲信陈炳昆的粤省督军免了--原因是黎元洪下台,陈炳昆曾通电“自主”,反对段祺瑞内阁。陆荣廷启用广廉镇守使莫荣新出任广东督军,莫也是陆的亲信。
畏罪潜逃:洋国籍化险为夷(8)
龙济光厉兵秣马,于12月10日在琼崖宣布就任两广巡阅使,并率济军数千人渡海,登陆雷州半岛,卷土重来。
霍芝庭闻讯后,即去六榕寺烧香拜佛,还捐了两瓮香油给和尚,祈求佛祖保佑龙督大功告成。
吴铸云知道后,认为此事不妥。霍芝庭道:“龙大人任两广巡阅总督,是京城的大总统大总理钦定的。龙督回来,我们不至于像现时这样,半死不活。打从陆荣廷的军官开了番摊,我们的山铺票清淡多了。”
粤省督军莫荣新、省长李耀汉联衔通电全国,宣布龙济光就任两广巡阅使无效。莫荣新一面组织桂军及两广其他军队讨龙;一面清洗龙济光在粤的残余势力,以免后院起火、动摇军心。
早在该年元月,在粤籍议员的通力作用下,国会通过查办广东前督军龙济光违法乱政、殃民暴敛案。国会派员来穗查办,省督军署、省公署予以配合。
霍芝庭的生死冤家麦竹寰,在龙济光时期吃尽了霍芝庭的苦头,便来特派员下榻处状告霍芝庭,指控他与龙济光狼狈为奸,借开赌在广州横征暴敛。
陆荣廷对查办龙济光案不积极,因为龙济光在广东所做的事,陆荣廷在广西时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区别在于一个得势,一个倒霉。陆荣廷很清楚,如果查办过严,最终会使自己被动,自己今后如何效尤前任的所作所为?“水至清而无鱼”--龙济光的社会基础,也便是陆荣廷在广东立脚的基础,如果铲除了这个基础,那么广东的富商庶民,谁还敢给督军大人好处?
在陆荣廷的授意下,特派员回北京,向国会交待查办结果,称龙济光违法乱政、殃民暴敛“均无实证”。总统黎元洪当日指令“免于置议”--不许议员们重议此事。消息传到广东,对特派员回京禀报寄以厚望的麦竹寰闻之,脸如涂炭。
陆荣廷督粤以来,省城各衙门高级官员,几乎换成清一色的桂系或亲桂系成员,曾在龙济光时期任职的下级官员,有部分保留在各署、府、厅、局。从1918年1月至3月,莫荣新清洗了数个“与龙关系密切”的下级官员,还拘捕了部分曾“受龙庇护”的帮会及土匪头目。对于商家,莫荣新深知商家对缴税承饷的重要性,手法比较温和,只对受龙“恩惠尤甚”的商家派捐,霍芝庭也在其列,他捐了8万。
“命中不载的钱,埋山洞里都藏不住”。霍芝庭反觉心头一阵轻松。
在龙济光督粤期间,霍芝庭与本辖区的一个叫程煜生的营长关系甚密。程煜生因忤龙而被龙抄家,程事前知道这种结局,便把浮产藏于霍芝庭家。传说龙济光败退琼崖的途中,有部下逃回云南,龙济光杀了这个降为排长的程煜生,警告有二心的部下。这笔藏于霍芝庭家的钱财自然归了霍芝庭。霍芝庭想,万一消息不实,程煜生还会回来索要钱财,便把捐款收据给他看:你不是忤龙吗?我现在捐给了莫荣新替你忤龙。
麦竹寰得知霍芝庭捐了少许钱便太平无事,认为太便宜了霍芝庭。这区区8万,对霍芝庭只是“湿湿碎”(小意思),伤皮不伤骨,算得上惩罚吗?
一天,麦竹寰带仆人去督军署,向署府官员们数落霍芝庭在龙济光时期的“滔天罪行”,还说霍芝庭与龙藕断丝连,盼其复辟。麦的仆人添油加醋讲叙3个月前,他在六榕寺亲眼目睹霍芝庭拜佛,口中念念有词,祈祷龙大人早日光复粤省,救吾民于水深火热中,再现昔日辉煌;说霍芝庭还诅咒桂军罪孽深重,盼他们兵败如山倒,快快滚回广西,不可在吾等广东作威作福。
1918年3月21日,莫荣新亲自下令,拘捕“通龙要犯”霍芝庭。桂系辖区的一营长,夜深人静时带士兵前往西园霍宅抓霍芝庭。霍芝庭习惯于后半夜睡觉,十分警觉,发现动静,便越墙逃跑。稍后士兵朝霍芝庭逃走的方向追来,霍芝庭坐的车仔(黄包车)直冲进沙面租界。霍芝庭给了车夫一枚大洋,躲进葡萄牙驻穗领事馆。
霍芝庭的葡萄牙国籍,令他暂且获得避难权……
绝处逢生:开番摊娼盛赌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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