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很多时候,他告状的结果是同我一起挨他大姑一顿暴揍,可他依旧乐些不疲。因为他认为即使他挨揍了,可看着我哭着跟他大姑求饶,对他来说是一种极致的视觉享受。
记得我七八岁时,有一次舅舅出差如往常一样将郭东晨扔我家。我爸加班,鲜少下厨的郭女士居然心血来潮挑战高难度非要给我们蒸发面馒头。
后来开锅的时候,我记得当时热气很大,呵出来后眼睛顿时开始迷蒙,可是没想到水雾散去之后,那馒头是搁进去啥样,起锅还啥样,面粉丝毫发起来的迹象都没有。以至于那天晚上我跟郭东晨均练了一个晚上的牙口。只是郭东晨不知是傻还是说精明过头故意溜须郭女士,那一锅石头,他愣是吃得倍香。
我为什么要说那一锅馒头呢,那是有原因的。
由于太过难吃,我就趁郭女士不注意塞进了自己的小书包里了。第二天,我完全将这事给忘记了,跟郭东晨在外头傻玩,后来好像是郭东晨同我争抢什么东西,反正是我记得自己很气愤很气愤就是了,气愤到从小书包里掏出头一天晚上郭女士蒸的馒头对准他就撇了过去……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馒头威力实在是超出我想象得太多,直接将他额头砸出了血。围观群众吓傻了,纷纷研究起那块不知名凶器。我吓得我转身就跑,当然身后传来的是万年不变的一句话:方黎黎,我告我大姑去!
毫无悬念,那天我又是挨了揍的,只是我不知道郭女士打我的真正原因到底是因为我过太顽皮还是因为我无意间在众人面前暴露了她的手艺。
不好意思,我又侮辱了‘手艺’二字。
总之,我对郭东晨那句‘我告我大姑去’存在着挥之不去的阴影长达数十年之久。
从小到大,我方黎黎每做一件坏事都是通过郭东晨的嘴传递到我妈那去,从未留过一个自首的机会给我。而这次,虽然不是我的错,可我却不敢想象被我妈知道我被小三攻城了这件事情后会变成怎么样的局面。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掩饰什么?又或者在替夏思源掩饰什么?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人们是怎么散去的?我只知道夏思源没有解释,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再讲过。这场婚姻的游戏,何时是止,我想,应该就快要有结果了吧。
我没有回房间,也没有离开这个家,我去到夏奶奶的房间,挤在她的身边躺下。夏奶奶身上有一股老人家的气味,像是沾染了数年的喜怒哀乐,囤积了许多故事的味道,让人很安心,很踏实。
夏奶奶笑着顺着我的头发,“你觉得小源是这样的人吗?”
我问:“奶奶,您都听着了?”
夏奶奶笑说:“你们这么大声,想不听都难。”
我沉默。
“小源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他从小性格就很孤僻,就算是被人误解,他也总是藏在心里从不替自己辩解一句……”
我说:“奶奶,您这是在替他说话吗?”
夏奶奶自顾自说:“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人的想法,如果他在乎的人不信任他,那他更加不愿意替自己解释了。”
“那……奶奶,您相信他吗?”
夏奶奶故作深沉,“这我要摆在心里,说出来就要影响你了。”
“奶奶,您怎么说话这么爱兜圈子呢?”
夏奶奶又笑,“好啦,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别抢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
“奶奶威武,小的退下。”
我窝在客厅沙发,试图打电话给郭东晨,求他千万别将这事告他大姑,可是他的电话始终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连与他一起离开的叶钦的手机也是一样。急得我真恨不得回娘家将郭女士的电话线给拔了。
不知道拨了多久的电话,我终于是熬不住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迷糊之间,我感觉到有人为我盖上了薄毯,我便陡然惊醒,而正对上的是夏思源的双眼,他身体一僵,停下替我盖毛毯的动作。
我问:“夏思源,你是不是得跟我说点什么?”
“没有什么好说的……”夏思源靠回沙发里,一脸平静。
我说:“我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过问,话说回来,我们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你说与不说,我真的不在乎。”
我站起身准备回房间,夏思源突然开口,“方黎黎,你当初为什么答应跟我结婚?”
我说:“你难道忘了吗?我们俩个都是被逼的,没得选择。”
夏思源勾起嘴角,可那又不像是笑意,“方黎黎,你别傻了。我现在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我夏思源不愿意做的事情,谁逼都没有用。”
他说完连我回嘴的机会都没留便在我之前回了房间,而我却怎么都猜不透他最后那句话想阐述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当天夜里我窝在沙发上虔诚地祈祷郭东晨在回家的路上因为酒后驾驶被警察叔叔带回去喝个茶问个话啥的。可在第二天早上,我被‘咚咚咚’的砸门声惊醒,而又在门外看见一脸怒气的我亲妈还有潘姨时,我才发觉毫无信仰的祈祷,上帝是不会有闲工夫搭理的。
夏思源忙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妈跟他妈时,分别叫了一声“妈”,面色变得阴郁。
“妈,潘姨,您们怎么一大早过来了?”我赔着笑,打心眼里希望她们只是来找我吃个早饭,聊个天啥的。
我妈头一回对夏思源冷着一张脸,“思源,我们家大晨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在外头真有女人?”
夏思源眉头紧锁,一声不吭,似乎是一副认罪模样。
潘姨扬起手就拍在夏思源肩头,这是我头一回看到好孩子夏思源挨揍,虽然我做梦都想看到这一幕,可是现实发生了之后,我又隐约有一些不太畅快的感受。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怎么对得起黎黎?”潘姨生气地说着。
夏思源低头不吭声。我见他这态度,突然刚刚的不畅快,变得更加不爽了,甚至希望潘姨像我妈毒打我那般继续毒打夏思源,别好似刚刚那般挠痒痒一般。
潘姨急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啊?”
夏思源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却依旧没有说话。这时,潘姨转过脸来沦陷我,“黎黎,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从旁观者迅速变成发言人,身份的速度转换,我突然间很不适应,“我……我肚子疼……”说完我便要往洗手间扎。
谁知眼疾手快且长年对付我有经验又有绝招的郭女士一把就将我擒住,“不说清楚,你们两个一个也别想跑。”
再后来,我与夏思源被她们二人限制了人生自由,硬是将我们包围在了沙发上哪也去不了。
我抬头一看八点四十还过两分了,焦急地说:“妈,我真的已经迟到了,求您高抬贵手,扣着夏思源就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妈冷着脸,“你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上个什么狗屁班,不去了。”
我开始气愤自己明明是个受害者却要接受被当成是犯罪嫌疑犯来盘问,忍不住生气地对夏思源说:“夏思源,你是不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得敢做敢当,交待了就行了,你死都不开口,这不是想害死我吗?”
夏思源突然目光变得有些凶狠,随即便又瞪上了我,“方黎黎,是不是我怎么样,你都无所谓,我跟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你都没有感觉,是不是这样?”
我被他突然这么一吼,半晌没找出合适的话来回嘴,最后诺诺地说:“我……真的上班要迟到了。”
夏思源皱着眉头很用力,我不知道一个带罪者为何突然这般理直气壮来了,忍不住说:“夏思源,那你要我怎么样?你又想怎么样?我方黎黎跟你没有一分钱干系,你要袒护你的女人那也是你的事情,与我,那更是没有一点关系的。俩妈过来,也不是我通知的,如果我方黎黎要是想说出来,早说了,更不会等到现在了。”
夏思源突然间死死盯着我,“你是真的无所谓,是吗?”
我不知道夏思源反复问我的感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冷漠地说:“是的,我无所谓。我是对她使过坏,可那也是与你无关,我只是不喜欢她比我瘦比我高比我胸大,就这么简单,而且我打心眼里觉得你跟邵枫很登对,恭喜恭……”
“邵枫?!”我话还没说完,潘姨突然间就打断了我。
我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而夏思源整个人脸色大变,这是我头一回瞧见平日里冷静得跟封在南极冰雪中的标本一般的夏思源有了人类的慌乱跟恐惧。
当我看到夏思源为了那个女人紧张成这般模样之时,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甚至有些懊恼为何不早一点说出邵枫的名字。
这时,我妈失望地望向夏思源,“思源,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事跟我们家黎黎离婚?亏我一直当你是好孩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妈对你太失望了。”说完看向我,声音也破天荒地变得温柔,“黎黎,收拾东西,跟妈回家。”
我记忆中有我妈各种暴躁,各种殴打,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在我受创时,她会这样挺身而出,将我护在羽翼之下。
这时,夏奶奶提着把宝剑回来了。
“一大清早,还真热闹啊。”夏奶奶眯着眼睛笑了笑,“孩子们都不用上班了吗?”
我低头,“奶奶,我要回家里住几天……您……我有空会过来看望您的。”说完,我扭头进屋打算先收拾东西。
潘姨急了,忙对我妈喊,“郭金花,孩子们的事情,你跟着掺和什么?黎黎不能走。”
我妈板着脸,“我的女儿,我说得算,等你们家把事情解决了再说,我可不会让黎黎受委屈。”
夏奶奶依旧眯着眼睛,微笑着说:“黎黎,这事你得自己作主,对与错,那也得自己承担。”
我有些不懂夏奶奶的意思,扯着笑说:“我觉得自己真的想回家了……”
潘姨一把拉住我的手,“黎黎,你放心,没什么解决不了的,潘姨这就带你去把那狐狸精给解决了。”
不河蟹圈叉关系[16]
夏思源听到潘姨的话,神色大变忙阻止,“妈,你听我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别人无关。”
在刚刚以前他听到我要回娘家也没紧张成这副孙子样,我的心也突然像是急冻了,带着一种呼吸不出的压抑感。
这时,我妈上前生气地问潘姨,“潘华,你该不会是认识那个女人吧?你们家这些个什么烂事啊?黎黎跟我回家,你们家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这时潘姨无视我妈的埋怨,坚定地拽着我的胳膊,甩开夏思源一干人等,带着奔向了找寻小三之路。
怎么办?
我明明可以打滚撒泼然后死都不走一步,可是脚步却跟着潘姨一步也没停?为毛我的双脚如此的邪恶,一点都不如我的内心那么圣母善良,我鄙视我的双脚。
我浑浑噩噩天生没什么形象可言,可是像邵枫那样的高质女人,遇到这种事情到底是何反应,还真是让我很好奇,于是,我觉得我生着两条无知而又好奇的双脚,带着我一直奔着小三前行。
潘姨开着她那辆艳红色的沃尔沃表情凶狠地在马路上奔驰,尽管如此,二十分钟的路程却因为潘姨走错了路而变成了四十分钟,当我们赶到时,却发现邵枫早已接到线报躲走了。
失望之余,其实我是松了口气的,如果跟邵枫当面对质,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立场来指责或者声讨夏思源的情人,我心里明白的很,我与夏思源之间除了那一纸婚书,根本是没有感情上的牵绊来给我立场和底气来打击报复邵枫的。
夏叔叔一脸沉重地将我们叫回了办公室,而没一会儿夏思源跟我妈便一同赶了过来。
潘姨将找不到小三的愤怒情绪发泄在夏思源身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让她跑了,是不是?”
夏思源依旧是不言不语,夏叔叔开口,“潘华,这是办公室,有什么事情回家里解决,这像是个什么样子。”
潘姨说:“丢人的是她又不是我们。”
我妈说:“那是你们家的事情了,我得把黎黎带走。”
潘姨突然愤怒,“郭金花,现在不是哪家的问题,是我们两家子的事情。”
我望了一眼沉默中的夏思源,想用一句特装B的话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那就是我有点忧伤。可是忧什么伤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上前对潘姨说:“潘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跟夏思源的事情也让您们大家操了不少的心,到此为止吧,真的不用再劳烦大家,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夏思源突然打断我,“你要怎么做?离婚是不是?”
“那你他妈地想让我怎么做?!”这是我头一回在长辈面前说粗话,以至于把平日里彬彬有礼、以儒商著称的夏叔叔给吓了一跳。
夏叔叔忙说,“黎黎,这事,你再想想,也许跟思源没什么关系也不一定呢。”
夏思源突然间开口,“方黎黎,你他妈爱怎样就怎样,你要是真想离,随你!”
我说:“好,离就离。谁不去,谁王八养的!”
我的话一出口,夏叔叔潘姨还有我妈三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而且我还在我妈眼神中读到了拼命压抑着想揍我的激烈心理活动。
正当我们在夏叔叔的办公室里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提前跑路的当事人居然踩着高跟鞋回来了。她冷艳登场,却成功地让所有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潘姨首先冲了过去,“亏我跟老夏对你这么好,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夏思源忙先一步将邵枫跟潘姨搁了开来,然后紧张地跟邵枫说:“你快走。”
我望着夏思源紧张无比的模样,突然让我觉得有些陌生。我一直以为夏思源对这世上的任何一切都是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没想到,他并不是,他有在乎的人,也只有这个他在乎的人,才会让他愤怒,让他慌乱,让他像个人。
这时,邵枫勾起嘴角绕过夏思源,微笑说:“不躲了,偷偷摸摸这么些年,我烦了。”
夏思源转身拉住她的胳膊,愤怒地说:“你赶快给我走,听到没有。”
我也不知哪根筋搭不对了,气愤地上前推了一把夏思源,“她既然这么想说,我要听她说,你让她说。”
夏思源突然恼怒地望向我,目光像是要生出刀子一样,“方黎黎,你给我闭嘴!”
平时坚强的跟城墙一般的我,突然间眼眶中便有热浪涌了出来,我吸了口气,很用力地才将水雾憋了回去,平静地说:“夏思源,真没必要这样,你只要一句话,我绝不拖着你!”
夏思源眉头越蹙越紧,望着我的眼神也似乎想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时,邵枫突然走向潘姨,“这么多年谢谢你一直关照我,对不起……”说完望向夏叔叔,“振明,我累了,躲也躲累了,藏也藏累了,趁着今天,大家把话说清楚吧。”
在她的话一出口,空气中顿时飘浮起要人命的寂静,我诧异地倒抽一口凉气,却挺在胸腔中不知如何释放。再一看潘姨脸色惨白得有些吓人,我妈也是瞪着双眼,对刚刚接收到的讯息,表现得不可置信,反倒是当事人夏叔叔一脸的平静。
而我,从刚刚的受害者突然转变成旁观者兼受害者的亲友团,此时,简单的言语根本不足以来形容我此刻复杂而又微妙的心境。
潘姨愣愣地望着邵枫半晌,突然抬起手落在了邵枫的脸颊,声音响亮又清脆。
邵枫完全不躲,依旧微微带笑,“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轻松过。”
潘姨显然被邵枫给激怒,变得有些疯狂而且暴力倾向严重,抬手又往邵枫的脸上招呼,这时,夏叔叔一把拉住潘姨的手,“潘华,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任何人在此时都可以在夏叔叔看邵枫的眼神中读到了‘疼惜’二字,包括做了几十年夫妻的潘姨,她泪水跟着‘唰’一下就落了下来,“夏振明我跟你没完……”潘姨说话间便要冲上去跟夏叔叔拼命。
我妈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忙一把揽住了潘姨,“潘华,咱们回家说回家说。”
可是被愤怒侵占了理智的潘姨此时跟发了疯一般奋力挣脱着要去到夏叔叔跟前。夏叔叔神情很严肃,“潘华,咱们别在外头丢人了行吗?”
潘姨突然喊了起来,“我丢你人了是吧?我潘华现在又老又丑,丢你人了,对不起你了,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说话间潘姨便跑离了办公室。
我妈第一个追了上去,我跟着喊了声“妈”,可是我妈连头也没回便跑出了办公室,只有夏思源回头怒视着我,“方黎黎,这下你满意了吧?”丢下这么一句话,便也飞快地追了出去。
我一直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了半天才将自己脑中那一团乱麻给理了个清楚。
我转回头望邵枫,“我是否该恭喜你呢?”
邵枫表情有些尴尬,继而垂下了头。夏叔叔坐回办公桌前,扶着额头不停地叹息。
我离开办公室前对邵枫说:“我得提醒您,千万别高兴太早,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晚上,我磨磨蹭蹭地回到家,夏思源在书房同夏奶奶说话,我无比尴尬地蹭了过去。夏奶奶抬头望我,依旧笑得慈眉善目。而夏思源瞧了我一眼,目光冷冷的看不出丝毫情绪。
“奶奶,你们聊啥呢?呵呵……”我赔着笑走了过去。
夏奶奶笑说:“我们在聊夫妻间的信任。”
我低头尴尬地嘿嘿了两声说:“这个话题太沉重,嘿嘿嘿嘿……”我偷偷望了一眼夏思源,夏思源依旧没有表情。
夏思源一脸淡漠,起身说:“奶奶,你早点睡吧。”说完便直直走了出去。
夏奶奶对我使了个眼神,意思让我快点跟过去。我忙一脸紧张地摆了摆手,“奶奶,今晚我跟你睡吧?”
夏奶奶摇了摇头,起身就将我推出书房,然后低声说:“都说了这是我的地盘,我作主。”说完就绝情地把门给关上了。
“奶奶,你见死不救啊?”我在外头挠门。
“你活得好好的,完全不需要救。”里头的夏奶奶无情地说。
因为此,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回了房间。
夏思源坐在飘窗上看书,听见我进来,头也未抬一下。我找了个离他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没话找话说:“潘姨暂时不想回去,住我家了。”
“噢……”夏思源含糊地应着,眼睛却一直在书上没挪过地。
我见气氛实在太僵,忙捡了两件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后挟着被子枕头就去了客厅,期间还故意整出浩浩荡荡的声响,可惜的是,也未能吸引到夏思源一点点的注意。
可当我刚在沙发上躺下来的时候,夏思源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望向我,着实将我吓了一跳。我忙坐起身子,“夏思源,你打击报复是吧?”
夏思源冷冷望着我,似乎有话要跟我说的样子,我也极耐心地等着。只是没想到,夏思源一个字也没说就突然起身回房了,进屋的时候还不忘将门“砰”一声狠狠地关上了。
我有些不明白夏思源愤在哪?怒在哪?明明是他自己丝毫不给我提示才搞成这样,想来想去,也不能完全怪我吧?谁能想到平日里看似忙得跟国家领导人一般的夏叔叔还能有时间去慰藉情人?谁能想得到?反正我想不到。
说到信任?我更觉得好笑,如若他夏思源信任我的话,不会自己一个人烂在肚子里,死都不讲一个字。
越想越觉得憋屈,既然他夏思源用这态度对我,我凭什么留在这里看他眼色过活?大爷我不伺候了,明个就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趁着夏奶奶去晨运,夏思源去上班的工夫,收拾了几件衣服极低调地回娘家。
可就在我刚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刹那间,突然想到了一个让我现在立场如此被动的罪魁祸首,于是,我立马让司机换了个目的地。
不河蟹圈叉关系[17]
当穿着睡衣的苏琳瞧见门外的我时,那眼神跟看见鬼还真没什么两样。
我趁她开口之前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
苏琳睡眼朦胧地点头。
“你是我嫂子不?”
苏琳忙不迭点头。
我拖着箱子进屋,往郭东晨那套昂贵的高级沙发上一窝,“还是亲人好呀。”
苏琳围着我的行李箱转了N圈,终于开口,“方黎黎,你该不会是被撵出来了吧?”
“嗯哼……”
苏琳双眼微眯,“方黎黎,你该不会是想住在这儿吧?”
“中!苏琳,你真是我的好嫂子,不枉我为你伤痕累累仍奋不顾身。”
苏琳正想开口,我一脸愁苦地说:“苏琳啊苏琳,这回你可把我害苦了。”
苏琳不以为意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逼我深更半夜去捉拿郭东晨,我能落得这般田地吗?搞得我有家不能回。”
苏琳说:“我应该是帮了你才对吧,要不然你还一直误会着夏思源,这样多好,你家夏思源还是一个大好青年,不鬼混,不贪玩,还没有女人。”
“问题是,现在他见我就烦。我本来打算回家住两天的,可是潘姨在我家,我估摸着他们一家三口可能谁见着我都不能开心了,所以我得来你这里避避风头。”我扯着友好地笑容,希望苏琳可以收留我。
苏琳认真地想了许久,“可是黎黎你看哈,这郭东晨本来就不大愿意回家,你要是来了,他不是更不愿意回了,你也是知道他的,一直挺烦你的。”
我咆哮,“苏琳,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不?要不是因为你,我跟郭东晨不知道多相亲相爱呢。反正我不管,我就要住在这里。有什么吃的没,老子还没吃早饭呢?”说完之后,想了想苏琳的厨艺,忙改口,“赶快清一清你的眼屎,然后我们出去找点东西填肚子吧。对了,我哥呢?”
提到郭东晨,苏琳一脸的不高兴,“你那天让我等到十二点,可是我等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他都没回来。”
我尴尬地笑了笑,“你也同情下我这两天的悲惨遭遇啊,抓小三没抓成,把潘姨的小三给捉了,夏思源这两天怨气十分的重,我再不出来躲两天,估计很有可能横尸街头了。”
“行了,细节我都知道了,我大姑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苏琳打断我说。
我想了半天才弄明白她口中的大姑原来是说的我亲娘,叫得这一个亲哪。
“得,那你大姑的亲闺女,你更应该收留两天了吧?”
苏琳拐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心里暗暗心酸,这人哪,亲人哪,朋友哪,不用着你的时候,脸色怎么就变得这一个快呢,想当初她住我家时,我是多么多么的热情好客呀。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是死皮赖脸地留下了,而且还挑了一个风景好朝向佳的房间入住了。
等我收拾妥当,火速地赶到公司上班,尽管如此,我还是迟到了三个小时又二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基本上我赶到时,已经就是吃午饭的当口了。
而且刚踏进公司时好巧不巧还遇到了我亲娘舅,我赖皮兮兮地扯着笑,我舅舅斜了我一眼,小声说:“下次来晚,低调一点,像什么样子。”接着清了清嗓子,当着广大人民群众的面大声说:“小林,把方黎黎记上,这个月的奖金扣了,如果再出现类似这种情况,工资扣掉百分之十,大家自律自律。”
我:“……”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为了我那曾经被苏琳恶意摧残过的胃着想,我决定请苏琳出来吃饭。当然为了溜须一下房子的女主人(未来的),我决定试着连郭东晨一块宴请,并提前通知了苏琳小姐。
于时,晚上我就看到了精心打扮、盛装出席的苏琳小姐出现在平价火锅城里。
穿着高级衬衣、额头上面还残留着被夏奶奶殴打过的痕迹的郭东晨稍稍晚到了一小会儿。刚在我对面坐下,便皱着眉头开始埋怨,“方黎黎,一会我这衣服还要不要了,全是火锅味。”
原本一直在数落我的苏琳顿时跟被圣母附体了一般,温柔地说:“亲爱的,黎黎难得请一次吃饭,你就将就将就呗。”
我忍不住跟着抖了三抖,苏琳肉麻起来还真是不同凡响。
我斜了眼郭东晨,“我可告诉你们哪,我现在是受害者,你们可别惹我。”
郭东晨突然想到那天晚上的闹剧,底气顿时泄去了大半,“这也不能全怪我,那可是叶钦先挑的头,你找他去。”说到这里,郭东晨小声嘟囔,“找个时间我还得给夏思源道个歉去,真操蛋。”
“潘姨因为这事跟她亲儿子决裂了,夏思源可好,全把错归我头上了。你跟叶钦这回是彻底将我给办了,我这辈子就当没认识过您们二位,可是吧,你是我亲戚我还不能跟你绝交。”我顿了顿,换了个凄凉的口吻,“现在谁也没我惨,我现在没吃没喝没钱使……”
郭东晨打断我,“得得得,说来说去就这么两句,你有点新意不行吗?”
“新意还不是包着旧情谊,哥,你懂的,嘿嘿嘿嘿……”
郭东晨白了我一眼,扯开话题,问道:“那个,夏思源他奶奶还在你家不?”
我扬眉,“怎么了,您要去看望她吗?打算补偿对老人家的惊吓吗?如果是物质上的补偿,我替她代收了。”
郭东晨停了半晌,“她要是在的话,我就不去找夏思源了。”
我:“……”
用郭少爷的话说,火锅是劣质的食物,最重要的是郭东晨这个装X份子受不了这热闹吵杂、红红火火的饮食环境。终于在第N个服务员不小心碰到他的椅背之后,忍无可忍地对我说:“黎黎,求您了,我请客还不行嘛,咱换个地。”
我将筷子一扔,“靠,不早说!”
于是,我领着郭少爷跟他的未婚妻一路杀到环岛西餐厅,点了一份最贵的牛排,还在郭东晨杀人般的目光下冒着生命危险点了一瓶红酒。
等上菜的工夫,郭东晨鄙夷地说:“方黎黎,你就会祸害我,对付我可有一套了,在夏思源面前就变成了个软柿子,真窝囊!”
我不高兴地说:“别吃你点东西,你就这么挤兑我。”
苏琳接过话,“这叫一物降一物,你也该有个怕头。”
“行了行了,你们两口子至于这么一唱一和的吗?我可告诉你们,别以为你们这么刺激我就能影响我旺盛的食欲,那你们可全错了哈。”
郭东晨不言语,苏琳望着郭东晨,一脸的爱慕表露无遗,越看越像个傻B。
我缩了缩脖子,说:“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们觉得我是电灯泡,我可以自己坐到另外一桌去吃,我不怕寂寞,只要你们帮我把单买了就成。”
苏琳依旧含笑望着郭东晨,郭东晨使劲瞪了我一眼,“有完没完?”
我嘿嘿一笑,“那我去洗手间,要亲热,趁这工夫就成。”
苏琳带着些许娇羞,可在我经过她身侧的时候,她压着声在我耳侧表扬道:“算你丫机灵。”
人品哪?苏琳就是一个见色忘义的势利女人,人品太差。
我往洗手间溜达,途中,却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两个人,确切地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而他们二人也同时看到了我。
说不出的尴尬滋味。方黎黎,让你丫上厕所,让你丫上厕所!
夏叔叔站起身对我招了招手,而我的双脚却像是长在了地面上,半天也提不起脚上前。
我站在全场最亮的光源之下,而且距离又如此之近,要是装看不见,那难度实在是有点太高。想到这里,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我极不自在地叫了一声“夏叔叔……”并选择性忽视那个女人。
这时,邵枫也回头热情地招呼我,“黎黎,来吃饭啊,快快,我们一起。”
靠,我很想说:你是哪颗葱,我凭啥跟你吃饭?可是望着平时不苟言笑的夏叔叔,我又实在做不出什么过激反应。
我扯着笑对夏叔叔说:“我跟我哥来的。你们慢吃,我先过去了……”
邵枫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而夏叔叔却是一脸的尴尬,完全不知道要跟我聊什么。我没等他们言语,便转过头走回郭东晨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男人哪,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呀。”
郭东晨眉头一皱,“上个厕所居然还上出感受来了?”
苏琳问:“黎黎,你怎么了?”
我心情有点低落,想到那个在我家里住着天天不吃不喝的潘姨,再想到方才卿卿我我的夏叔叔跟邵枫,心里跟被砌了城墙一般,堵得慌。
“我没心情了,你们吃吧,我晚点回去睡觉,你们给我留门。”我起身要走。
郭东晨问:“你上哪去?我送你。”
我说:“我就随便走走,你陪苏琳吧,她怀孕了不方便。”
苏琳忙透露了一个柔弱的眼神给郭东晨,郭东晨跟着不自觉抖了抖。
不河蟹圈叉关系[18]
我先给夏奶奶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回娘家,今晚不回去住了。夏奶奶很平静,压根没有追问我缘由。害我提前死了巨多脑细胞,损失很大,回头得补补。
初秋的夜晚,已经略显冷清。我一个人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最终还是兜回了我自己的家。
我到家时,潘姨已经睡了。
郭女士说,潘姨最近情绪很不稳定,一天到晚也吃不上几口饭,而且最重要的是,夏叔叔压根就没来找过潘姨。
男人啊,为什么会这么狠心地对待自己风风雨雨相伴了数十年的亲人呢?婚姻的承诺到底算什么?
当我告诉郭女士,我成功地搬进了郭东晨的家里时,她一个不小心地就又怒了,“死丫头,这事跟夏思源一点关系没有,你别跟着添堵了,还嫌不够乱吗?”
“妈,不是我坚持,主要是夏思源把我当仇人。潘姨现在跟他决裂了,他就反过来折磨我。我再不走,我得崩溃了我。”我争取在我娘动手之前把这事先解释清楚,免得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郭女士说:“折磨你,你也给我受着,跑有什么用?”
我又忍不住问了一个无数次+1次的问题,“我是您亲生的吗?”
我妈又无数次+1次地将巴掌甩在我肩头,“最好不是。赶快给我回家去,我不想说第二遍。”
“妈……”
这时,我家的门铃响了起来,收拾厨房的我亲爸忙擦了把手就去开门。
在看清来人时,我很想找个可以遮挡住我身躯的任何物件先藏一藏。而郭女士忙堆着笑就迎了上去,“思源啊,前两天妈说的话是过份了一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哈。”
大家都来瞧瞧,说这是我亲妈,谁信?
“爸妈,没打扰您们休息吧?”夏思源彬彬有礼地说。
假象,全是假象,最能装的就是他。
我爸忙摇头,“没有没有,快进来,这孩子怎么还带东西来了。哟……你怎么知道你妈爱吃这东西?”
夏思源面色一怔,继而微笑说:“听黎黎说的。”
这时,我才闻见一股子臭榴莲的味道。我妈顿时笑得跟花一样,“来了就来了,还带啥东西呀,刚巧黎黎也爱吃呢,呵呵……”
夏思源瞅了我一眼没言语。
我爸忙说:“思源啊,你妈早就回屋睡下了,你看……”
夏思源说:“爸,我知道我妈这两天不愿意见我,我……我今晚是来接黎黎回家的。”
我一愣神,有些不敢相信夏思源说出来的目的,我极度怀疑他是笑呵呵地来接我回去然后关上门再想着法的迫害我。
我脑海中顿时编排出四个大字带一个惊叹号:坚决不回!
我爸笑眯眯地说:“她那么大人了,打个车就自己回了,还来接啥?”
夏思源低头笑了笑没出声,我顿觉阴冷。
我忙说:“我已经跟苏琳说好了,我去她那陪她两天。而且我行李都拿过去了……”
“那我陪你去取……”夏思源语气平静但很坚决。
我正想抵抗,我妈上前拎着我摆到夏思源身旁,“夏家奶奶还在你们家,你东跑西跑像什么样子?赶快给我回家去!”
我将求救的目光投到我亲爹身上,结果他无动于衷。不得已,我不情不愿地跟着夏思源离开了自己家。
夏思源在我前面走很快,不仅没有说去哪也没有打的的意图,我走到双脚发麻,终于忍不住说:“夏思源,你给个痛快死法吧。”
夏思源回头,皱眉望着我。
我说:“这事真不能怪我,潘姨现在不理你,那是因为你知情不报,主动替小三隐瞒奸情,你不能把气撒我身上,我比窦娥而冤哪我。”
夏思源突然间唇角爬上笑意,“我有怪过你吗?”
“咦,你这人?”我深深发觉这人喜怒无常,腹黑且不好对付。
夏思源自顾自说:“我知道我妈承受不了这事,所以我不敢说。”
“可是就在回家之前我还遇到了他们两个在一起……”我望着突然间皱眉的夏思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闭上了嘴。
就贪图嘴上那片刻的高\潮,我被夏思源拎回了我前后离开还不到一个小时的西餐厅。
夏叔叔与邵枫坐在暗处你浓我浓地品尝着异国风情,完全没有留意到我还有夏思源杀人的目光。
这回还是夏叔叔首先看见了我们,我非常想就地遁了,可是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
这下好了,他们家三口人,我得罪了一对半,苍天啊大地啊,我这是倒了哪门子的血霉啊。
在往夏叔叔前行的途中,我小声地同夏思源商量,“那个,这是你们家的家务事,我在这也不合适,你看,真不太合适。”
夏思源没理我,甚至连眼皮都没夹我一下,只是握着我胳膊的手却丝毫未见放松。
我见木已成舟,唯有对夏叔叔抱以十二万分的歉意眼神。好在夏叔叔只是望着夏思源,丝毫没将注意力放在我这个通风报信的碎嘴子身上。
夏叔叔到底是久经沙场,很平静地说:“吃没?没吃坐下一起吃吧。”那气场不可谓不说十分之强大。
其实我还真想说‘我还真没吃饭呢’,只是眼下环境十分不允许。
望着夏思源的邵枫忙换上一脸讨好的笑,“思源,你爸这两天怎么都联系不上你,一直很担心。”夏思源低头笑了笑,可是在我看来那笑容是完全没有温度的。
“您担心我做什么?有空应该担心我妈才对吧。”夏思源望着夏叔叔,满眼装着淡漠。
夏叔叔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你妈那儿你就多多照应着些吧。”
我突然间就不乐意了,“夏叔叔,潘姨被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别说去赔个罪道个歉了,您连看都不看一眼,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邵枫忙说:“那我明天去给大姐赔不是。”嘿,这人,大姐又叫上了,脸皮跟弹簧一样,还是可伸缩的。
“别了您,您那是去道歉呢,还是看笑话呢?”我实话实说。邵枫直接被我整一个大脸红,尴尬地直搅手指。
“黎黎,我们走。”夏思源突然开口。
我不解地望了望夏思源,有些搞不明白他板着脸将我拖来这里却一句话也不说就走,这实在有点不靠谱。
可是就在我还没缓过神来,夏思源已经自顾自地走出了餐厅,我只能是一溜小跑地紧紧跟着。
夏思源一路不言语,这点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习惯了,可他一路上也不提议搭乘个交通工具,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原本就穿着单薄的我让冷风一吹,滋味可真不太好受,我缩着脖子没话找话,“夏思源,我们这是要上哪啊?”
夏思源突然收了脚步,“累了?”
我“嗯”了一声,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夏思源突然很认真地望着我,又问:“冷了?”我踢着马路边的台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我更想说的是:其实我饥寒交迫。
夏思源不出声,又转身继续走,我忍不住跟在他身后用嘴形对着他的背影骂脏话。正骂得起劲时,夏思源突然转身猛得将我拉进他怀中……
我被夏思源突然的反常举止,吓得炸着胳膊反应完全无能。
“黎黎,你别说话,就一会儿……”夏思源声音低沉紧贴在我的耳侧。
我没有动,更加没有说话,在我方黎黎的人生中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么认真地配合着夏思源。可是这一米六跟一米八之间的尴尬是,正面拥抱我的头顶只到他的肩头,而我的鼻孔跟双唇却全埋在了他的胸膛上,屏气个三十秒还不成问题,久了那就超出我能力范围了。
能力有限,我不得已推开了夏思源。
我正想开口,却发现马路对面有人叫着我的名字。我侧首一望,顿时有一种老脸丢尽了的感觉。
郭东晨那张小白脸探出车窗,此时正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而副驾坐着的苏琳看似也是雀跃无比。
郭东晨说:“老夫老妻了还要在外头搞恩爱?”
夏思源很冷漠地瞥了一眼郭东晨,然后继续往前走,像是压根不认识郭东晨似的。
我忙说:“夏思源,让他送我们一段呗。”
夏思源不吭声,依旧将旁若无人地向前走着。
郭东晨急了,缓慢地行驶着车跟着我们,说:“不知者不罪,再说了,那天我确实是喝多了,明显被酒精麻醉了洞察力,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见夏思源依旧没停一步,急得我就地蹲下来,“要走你走吧,我要让我哥送我。”
夏思源回头望我,接着叹了口气弯腰将我拽了起来,拉过我的手很用力地攥在了手心。
郭东晨依旧不放弃,对着我喊:“方黎黎,你们俩到底在干什么呢?靠,越看越看不明白了。”
我的手在夏思源的掌心突然变得很温暖,深浓的暖意由手背开始往全身蔓延,连心头都是暖暖的。
这时,郭东晨又喊:“黎黎,你们没事吧?急死我了都。”
我对着郭东晨喊,“哥,你先走吧,但是你要记住哈,万一我要是出事了,别忘记订份刚刚那家餐厅最贵的牛排烧给我,对了,记得要八分熟,太生了伦家吃不习惯。”
不河蟹圈叉关系[19]
“老板,两份牛肉面,加辣,放葱不要香菜。”我抓着筷子跟老板喊。
“我吃过了。”夏思源提醒我。
“放心,没给你点。”
夏思源:“……”
夏思源眼睁睁地望着我将第二碗面即将消灭干净,忍不住问:“方黎黎,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高级饭吃不上,吃你一碗破面条,你还不乐意了。”我擦了擦嘴说。
“是两碗。”
“……”我瞥了他一眼,“我不是跟奶奶说了不回去了么?你来找我做什么?如果是道歉的话,我现在刚好有空。”
夏思源扬眉望着我,“我求你别自我感觉这么良好行不?”
“你不是特意拎了个榴莲去我家赔不是的么?”我故意挑衅地说。
夏思源顿时表情不太自然,一声不吭。
我头一回在夏思源面前占到真正的上风,心情突然间大好,一撑桌子,说:“走,家去。”
到家时,奶奶已经睡下了,而夏思源主动将他的床榻转移至了客厅沙发上,这让我颇为满意。只是在我洗完澡躺在床上时,突然发觉原本喜爱在床上摆成大字型占一整张床睡的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只睡自己的一边。
望着那空空的半边床,突然满脑子都是夏思源靠在那里的模样,顿时惊出了我一身冷汗。
我坐起身望着这间“婚房”,头一回觉得有些空旷。实则这个房间并不宽敞,该摆的家具都摆了,不该摆的也摆不进来,窗帘跟家具全是新换的,飘窗上的囍字依然鲜艳无比,头一回让我觉得那种鲜血般的红很刺目。
我跟夏思源的婚礼尤其匆忙,两家四老或许是怕夜长梦多,果断准备好了一切就将我们押进了洞房。夏思源这人寡言任性,夏叔叔与潘华阿姨为我们准备的豪华新房,他也坚决不去沾染,而一直对夏思源无计可施的夏叔叔跟潘华阿姨丝毫办法也没有,只能是随着夏思源的性子来。
从刚开始下了班还会不自觉地往家的方向走,到现在回家吃饭也不愿意在家过夜,因为我觉得那很不方便。是的,一个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我觉得那里变得不方便。我想,我可能是慢慢将这里当成了家了。
过去女子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的说法,可对于夏思源,我经常性有些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刚结婚那会我是有认真想过,夏思源就像是郭东晨说的,人沉默了点,脾气古怪了点,可除了这些,他完全是任何一个女人心目中的完美情人的模样,当然还是要除去性格古怪这一块。
我曾经想过将错就错,毕竟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既然他们四老给我安排了这么个优秀的老公,我为何还要挣扎叛逆呢?
只是这夏思源远比我想象中难搞多了,或许他也是这么认为我的。
这‘搞’字代表了很多很多种意境,比如搞生意,搞人际关系,还有搞女人,这泛指实在是太多了。而在我跟夏思源之间,最大的矛盾在于圈叉生活搞不和谐,其实我更加‘搞’不清楚,到底如何去在这件事情上面努力。
我心里明白夏思源实际上已经给了我很长一段适应期,可总是在最后一步时,化做一桩杯具,细节我十分不愿意去回想。
问题在我,而我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克服这道我无法跨越的心理障碍。就像是你明明看到了墙外的绮丽风光,可是偏偏迈不出那道城门。
也许真像夏思源说的,我该去看一看医生。
因为此,我跟夏思源原本还是勉强站在一条战线上的革命感情,最终变成了现在的埋怨,愤恨,争吵,无休止的,真他妈的累。
其实我还‘搞’不懂一点,明明平时温文尔雅的沉默男子,为毛在做不成那事的时候会表现得比平时更加的暴躁易怒而且心胸狭窄。
没有脾气好的男人,只有装得好的男人。
夏思源就是装得好的那种,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连装都不愿装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在今晚变得如此感性?为了夏思源那个拥抱又或者是夏思源手掌心的温度,总之,眼前的一切,我不想失去任何一样,尤其是对面电视背景墙上那块我在网上淘来的珍藏版壁纸。
我下床穿着拖鞋轻轻走到客厅,夏思源并没睡,靠在沙发上捧着本书正看得入神。
他抬头有些疑惑地望着我,我坐在他身侧,踌躇了很久,开口问:“夏思源,你还要离婚吗?”
夏思源将书一合,眯着双眼,神情淡漠,“你又想做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这样的,我有件事情想通知你。”夏思源眉头又开始皱在了一块看着我。
我说:“夏思源你听好了,我不想离婚……”夏思源有些诧异,在一瞬间似乎有唇角上扬的趋势,我忙补充,“但是我也不想跟你上床……”
说完后我立即起身奔回了房间,迅速将门合上,可就在一瞬间我便发觉夏思源已经紧跟了过来,并单手撑住门阻止了我关门的动作。
我忙使劲在里头推着门,“夏思源,你做什……”
可我话还没说完,他便推开门挤了进来,我吓得连忙后退,“你想做什么?”
夏思源一步一步逼近我,目光中露着凶狠的神色。我慢慢后退,暗自咒骂自己为何睡着好好的觉出去招惹他。就在我惊恐之际,他突然一大步向前,猛得将我抱了起来,随后便扔在了床上。
我正想开骂,只见夏思源倒在我身侧将脸颊埋在我肩窝,沉声说:“不跟我上床,可没说不准我上床睡觉。慢慢来,我不急的。”
“你……”
“睡吧,明天要早起。”
“……”
一夜无眠……
这是我人生中头一回用到这个跟我八杆子打不着的矫情词汇。
春游前,带家长前,高考前,我都从未出现过类似的症状,没想到竟然会为了夏思源靠在我脖颈边的轻碎呼吸而变得有些失魂落魄。
文艺点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粗俗点说:老子竟然失眠了。
我明明可以飞起一脚将夏思源同学踹到床底下的,可是我听着夏思源均匀的呼吸声,竟然在我的字典扒拉出来‘不忍心’这三个字。
总结来说,今晚的自己有点失控了,这让我有些暴躁。
第二天凌晨五点半,我轻轻拿开搁在我肚子上一整夜的夏思源那无耻的手臂,悄悄起床刷牙穿戴整齐,然后破天荒地在夏奶奶还未起床前敲开了书房的门。
夏奶奶先是一愣神,“黎黎,你这是刚起来,还是没睡呢?脸色不好啊。”
我说:“奶奶,难得我起一回这么早,不能打击,而且强烈需要表扬。”
夏奶奶低头笑,“我瞧着是某个姑娘胡乱想着心事,睡不着吧。”
我别扭地说:“奶奶,您到底还要不要下楼?”
夏奶奶笑着拎过‘宝剑’,领着我去了小广场。
奶奶自顾自在太极世界里沉醉,也没有催促我去跑步,我则偷懒地坐在木长椅上打盹。
精神了一个晚上,这会儿我直接困一个不省人事。我捧着脸,恨不得就地倒长椅上睡一觉。这时,发觉这双人长椅的另一侧坐下一个人。
我侧首一望,忙将脸转回来。
夏思源坐在我身旁靠在椅背上望着我笑说:“怎么没有叫醒我?”
想着昨夜的亲昵举动,我居然很无耻地害羞了。我垂着头,心不在焉地说:“叫了,你没理我。”
“是吗?”夏思源反问。
“是……”说到这里,我觉得我跟夏思源的对话严重在往弱智那边靠拢。
我受不了这么没有营养的谈话,于是我起身说:“我去跑步……”
“那我陪你……”
我硬着头皮应付着夏思源,突然有些后悔昨天晚上的言语跟行为,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前跟夏思源在一起,不是吵就是别扭,现在这么和谐得慢慢走向相亲相爱,还真是显得有些不靠谱。更不靠谱的是原先感觉自己挺溜的嘴皮子居然也慢慢变得有些不太灵活,连脑筋都经常性短路而不知道下句要说什么,这就有点可怕了。
特别形象地说,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刺猬,而现在浑身的利刺正一根一根被夏思源拔离我的躯体。这种感觉很不自在。
可夏思源对这一切一如既往,好像昨天偶尔展露的温柔只是被鬼附了身,过后就全部忘却,而且忘个干净。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妥,总是闲来无事就去猜测夏思源的心理活动,这样下去,真的是非常不OK呀。
就在我为自己忧心之时,家里又添了一桩烦心的事情。
不河蟹圈叉关系[20]
夏叔叔领着三儿登门来找夏奶奶,大有一副将小三扶正的架势。
我做为最没有资格发言的发言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更不是,甚是煎熬。
夏思源的脸比平时臭一百倍,而邵枫女士似乎完全不在意,淡定微笑着坐在夏叔叔的身旁。我想她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地以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恶劣状况,夏叔叔一定会将她挡在身后,不用她费一点心神。而夏叔叔的态度上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我想到潘姨,突然间很伤感。全天下最适合‘糟糠之妻’四个字的,除了潘姨再没有别人了。当年夏叔叔就一穷当兵的,转业之后虽说是进了政府部门,但那撑不着饿不死的铁饭碗,夏叔叔直接就砸了。他不像我爸,我爸心没那么高,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已经心满意足了,而夏叔叔是决然自己创业。
听郭女士说,那会潘华阿姨可没少跟着一起吃苦。当时情况特殊,生下夏思源便直接扔到乡下,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回。直到后来夏思源快要上小学的时候,他们的状况才稍稍好转,这才把夏思源从夏奶奶那里接了回来。
后来夏叔叔发展得越来越好,潘姨也跟着享福,再不用操心了,以至于小时候我经常听到郭女士拿我爸开涮,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方福生,你瞅瞅你,一份工作干一辈子,有什么出息?
我记得我爸总是笑呵呵地回:我是没有出息,一个女人我也爱一辈子。
每每听我爸说完,郭金花女士总是会不经意露出娇羞之色。
我现在才终于搞明白,一生只爱一个女人是一件多么伟大而又困难的事情。
我为我亲爹骄傲的同时,并强烈鄙视抛弃糟糠之妻的夏叔叔。
这时,一脸凝重的夏奶奶发话了,“小源,黎黎,你们俩先回避一下。”
夏思源听话地起身将我拎回了房间,并且将门给合上了,我则迅速地贴到门上细细聆听客厅的动静。起先夏思源用鄙视的眼神望我,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立在我身边也仔细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好在,这房间隔音不太好,外头说话声我这里倒是还听得清楚。
夏奶奶从容的声音传来,“振明,我要听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夏叔叔沉默了挺久,声音低低地传来,“妈,您都看到了,邵枫也风风雨雨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实在不想再辜负她。”
夏奶奶说:“很好啊,我了解了。”
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早该想到的,夏奶奶一直不喜欢潘姨,再看到这么低眉顺眼的邵枫定是一拍即合了。我稍一侧首,发现夏思源眉头紧紧拧到了一起。
“妈,那您是同意了。”
夏奶奶突然笑了起来,“振明,我是你妈没错,但是我从来不想左右你的想法。你从小到大,我就没管过你,现在你都这把年纪了我更不可能去说你什么,不过……我想说的是,儿媳妇我只认一个,我不管你现在或者以后找多少女人,我心中就只有一个儿媳妇,那就是潘华。”夏奶奶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严肃,而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妈……”夏叔叔口气似乎很为难。
“好了,你们都散了吧,我明天还要去看潘华。”夏奶奶说完,之后是一阵沉默,然后突然叫道:“黎黎,你们出来。”
我跟夏思源忙开门出去。
夏奶奶望着我说:“黎黎,奶奶打扰你们小夫妻多日,明天我看完潘华要回乡下了,你们两个乖乖的。”
我跟夏思源同时一惊,忙说:“奶奶,您才来几天啊,干嘛就走了啊?”
原本我以为夏思源会出口挽留,没想到他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时夏叔叔无奈地说:“妈,您别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夏奶奶毫不理睬,只是叹了口气,“你都已经这个岁数了,我不想再管你,可我更不想留下来看着你们心烦。”
这时一直没有言语的邵枫终于是开了口,“您要是烦我,我保证再不在您眼前出现,您还是别走了,这事不怨振明,怨我。”
夏奶奶个子很小,走到邵枫面前,完全仰着头才能够正常地与她谈话,“这位小姐,我瞧着你模样生得也是瞒好的,我们家振明都是快要抱孙子的人了,你为什么非要跟他在一起,我想你我跟大家心里都明白得很。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是个人都有老的时候,所以更得要有自知自明,什么是奢望什么是道德伦理?你自己也好好想想清楚。当然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让他一定要照我说的去做?我更不想发表什么意见,那是你们的事情,我更加不想管。你走吧,以后呢,也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因为我不可能接受你,更加不可能喜欢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邵小姐千万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婆身上。对了,还有,振明是个很孝顺的人,我虽然不说,可是他会懂我在想什么,而且知道我不想让他做什么,所以,只要我还活着一口气,那么我就只有一个儿媳妇,那就是潘华。您请回吧,不送。”
夏奶奶一口气说完,对面的邵枫面色如死灰一般,我在心底暗暗鼓掌。夏叔叔面色为难地一直望着邵枫,一脸的心疼神色,邵枫终于在泪水决堤之前提包冲了出去。
这时,夏奶奶转过头对夏思源说:“小源,奶奶知道你工作忙,可是奶奶这回就是想让你送我回去,你能休两天假吗?”
原本想追出去的夏叔叔忙停下脚步说:“妈,您为什么非得要回去呢?这也没待上几天啊?就算是您老人家非要回去,那也得是我送你。”
夏奶奶不理会夏叔叔的话,只是将期待地目光投在夏思源的身上,夏思源点了点头,“奶奶,我送您。”
夏奶奶心满意足,又将视线落在我身上,“黎黎,你也要一起。”
“呃……可我还要上班……那我跟舅舅请假……”想到自己上班如同上坟一样沉重的心情,休个几天假那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那天的会面不欢而散。没想到夏奶奶气场如此强大,将城墙般厚脸皮的邵小姐给气得泪奔而去,真是大快人心哪。
尽管看不出夏叔叔到底是何打算,可夏思源的心情依旧是差到极点,整个晚上都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想开些?”我尝试着安慰夏思源,不过显然我又用错了词汇,换来了夏思源一记大白眼。
“方黎黎,如果不会说话求你别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觉得夏叔叔跟潘华阿姨肯定不是说分就能分的,你也不用太悲观。就算是真的要分,你想管也管不着,我说是吧?”
夏思源平静地说:“知道父母打算离婚的子女,四岁到四十岁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我望着夏思源,突然间就穷词了。我想到了我爸跟我妈,假设他们两个要是有一天过不下去了,我该是个怎么样的心情?
或许我亲爸要是给我找个温柔点的妈,我是不是就不那么悲伤了?
不行,我觉得我还是挨自个亲妈的毒打幸福些。
父母可能要离婚的倒霉孩子夏思源成功地激起了原本毫无人性可言的我的泛滥母性,以至于无耻夏思源又将额头抵在我耳侧睡了一整夜,我也未提出反对意见。我自己都让自己的善良给感动到快要哭了。
其实夏思源很帅。
这是在我胸前尚未破土之前就已经深深感受到的事实。
我记得高中时,就经常性有女生在他面前掉个东西,歪个脚,昏个倒啥的,那些女生各个跟打了鸡血一般拼命在万年冰山面前乐此不疲地表演着各种弱智连续剧的无聊戏码。
夏思源朋友不多,在校也总是独来独往,跟我平时成群结队地出没刚好完全相反。由于他成绩很好,人又低调,老师喜欢他,女生们更喜欢。
记得高三那阵子,郭女士对我的成绩很忧心,要求免费劳动力夏思源给我补习。我原本巴巴等着郭女士被性格孤僻的夏思源同学拒绝,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了下来,这让我忧伤了很久很久。
那一阵子,每天放学我都跟夏思源一起回家。以至于招惹来我校校花那美丽的大眼睛看到我就陡然间变成了斜视。
我曾经认真分析过他招蜂引蝶的致命原因,帅当然是不用说了,我认为他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柔和笑意。不了解的人会觉得他很亲切容易接近,其实夏思源这人我在少女时期就已经将他研究个透彻了,他勾起的唇角实则是一个骗人的弧度,谁上谁死,因为那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现在挨在我身侧的夏思源,虽已完全褪去了青涩,而面容却一如少年时那般纯净从容。当年任我天马行空去幻想,也不可能想象到风云人物夏思源会有一天躺在我的身边。如果可以,我还真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当年那位美丽的斜视的校花姑娘。
如果我跟夏思源这样不吵不闹又没有第三者,这是否意味着我们正在往好的一面去发展了?好吧,我承认我这人实在是太乐观了。
因为第二天一早,夏思源就对着我落在洗手台上的那半截牙膏毫不留情地咆哮。
也因此,我认为夏思源有病,洁癖,而且很严重。好吧,我不同患者计较。
我默默地拿纸巾将洗手台擦试干净。
夏思源见我没回嘴居然显得有些不习惯,试探性地问:“你……怎么了?”
我头也未抬,“没怎么?好好的。”
夏思源说:“其实你每天都漏牙膏在这里,我这是忍了很久了才说你的。”
我瞪了他一眼,“您老既然都忍了那许久了,为什么一定还要说?一直摆肚子里多好。”
夏思源眉头又皱了起来,“跟你好好说话还真累。”说完拿起毛巾擦了把脸就出去了。
我看他出去了,扭头学着夏思源的口吻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方黎黎,跟你好好说话还真累……”
不河蟹圈叉关系[21]
第二天,我与夏思源还有夏奶奶一同去到我家。短短两天潘华阿姨整个瘦了一圈,原本精心保养的面空也完全苍白无色,甚至连唇色都变得灰白。
潘姨瞧了我们三人一眼,完全没有想跟我们谈话的意图。夏思源坐在我身侧垂着头也理一言不发,那我更是不敢出声了。我这两天总在想,或许要不是郭东晨这么一闹,潘华阿姨依旧过着幸福的阔太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撒破脸的摆到台面上来这么的被动。
说起来,这事完全得怪我。
不,得怪郭东晨。对,就是他,要不是他这么爱管闲事,能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么。
“潘华,你要是这么躲下去,振明就等于被你让出去给那个女人了……”夏奶奶打破沉默,开门见山地说。
潘姨嘴角抽动了一下,哀伤地说:“妈,这男人要是变心了,我还指望他什么?”
夏奶奶有些生气,“你要是这么想,那谁都帮不了你。”夏奶奶顿了顿,叹了口气,“我这两天有些事情一定要回乡下,你们的事情,我老了,也管不了了。不过如果你坚持,我用我这把老骨头保证,他夏振明就是不可能抛下你。你信我不?”
潘姨原本黯淡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微光,可是瞬间又黯了下来,“妈,我的天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奶奶皱了皱眉头,“不是我说你啊,潘华,你说你们现在条件是好了没错,你一天到晚的天天忙活自己那张脸,连餐饭都不给他做,有保姆是没错,可是你得让他念着你的好呀,这些你自个不会想吗?”
潘姨委屈地说:“那我还不是想把自己弄漂亮点,才能让振明把心搁我身上嘛。没想到……没想到……”说到最后,潘姨又露出了哭腔。
“好了,哭有屁用!”夏奶奶突然一喊,潘姨果真收了声。
我不禁为这对婆媳的另类相处方式感到新奇,平日里见着面针尖对麦芒,可是心底里却又谁都无法取代。
夏奶奶说:“潘华,这几天我让小源跟黎黎送我回乡下,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去,你先搬到他们那里去住,总在这里打扰黎黎家也不好。”
潘姨带着哭腔说:“是,妈。”
当天,潘姨搬进了我们80平米的小屋,而我跟夏思源便驾着夏叔叔的车带着奶奶离开了本市。
夏思源这人很固执。
他家有很大的房子,他不住。夏叔叔要给他买车,他不要。夏叔叔让他回自己家公司上班,他更不乐意。
从夏思源开始工作之后,他就坚持不拿夏叔叔一分钱,包括我们现在这80平米的小屋也是夏思源自己挣钱买的。说起这些,我觉得夏思源真是跟正常人不一样,我不知道他真正在追求什么,如果说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那证明过了,为何还不及时收手,做些自己应该做的。
还有夏思源跟夏叔叔在一起时的那种礼节性的客套,总让我觉得他们之间有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种种。
我很好奇,可是却又寻不到突破口,毕竟像夏思源这种言语金贵的人真是很难交流与谈心的。
夏思源驾车,我坐副驾,而夏奶奶似乎心情很沉重,平时那么爱跟我聊天今天也是一言不发。
一路尤其无聊,我不禁想到了苏琳,想到了郭东晨,想到了各种话痨,最后终于忍不住与夏思源没话找话:“你也有杀手证?”
“杀手证?”夏思源疑惑地转头望了望我。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自已拿着历时一年半才取得的那本珍贵驾照在郭东晨面前显摆时,郭东晨请我吃了顿好的,然后举着啤酒说:方祸祸,恭喜你拿到了杀手合格证。
我说:“马路杀手啊。”
夏思源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这时,我才留意到他笑起来右脸颊居然还有一个浅浅极不明显的小酒窝,这让我忍不住有些妒忌。记得小学时我同桌的那个小女生就生着两个酒窝,我忍不住天天对着镜子用手指捅自己的脸颊,天真地以为自己也能生出个小梨窝,可惜失败。
“方黎黎,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方叔叔跟我爸喝多了,是我将你们送回去的?”夏思源开口。
我眉头一紧,仔细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好像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吧?
我记得那回,郭女士眼看着贪杯的方福生同志越来越失控,尤其是失去了她的控制,所以渐渐发怒,最终是气愤地跟同样管不住夏叔叔的潘华阿姨携手离去。于是,六人变成四个,再减去酒醉说胡话的二人,最终变成了我跟夏思源。
说实在的,那时我跟夏思源一点也不熟,或者说我方黎黎同他夏思源压根就没熟过。
那时候面对着没说过几句话的夏思源,记忆中依稀还挺尴尬。可面对两个狠心的中年妇女丢给我们的烂摊子,我唯有硬着头皮问夏思源:“现在怎么办?”
我记得当时夏思源头都没抬,丢了三个冷冰冰的字给我,“看着办。”
我顿时就怒了,也想学刚刚那两个女人一般拂袖而去,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还是忍了下来,直到最终那哥俩好地都扒下了,我才又将目光投到了夏思源的身上。
夏思源那会儿模样就已经很好看了,纯白的校服衬衣在灯光下白得特别刺眼。
最后,夏叔叔跟我爸同时不醒人事,夏思源指挥我同他一起,将夏叔叔跟我爸前后扶了出去,他又在夏叔叔的口袋里摸出了车钥匙,并且歪歪扭扭将车先开到我家放下我跟我爸,又自己开回了家。
我依稀记起第二天上课时我还略略有些担忧他,当我看到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的夏思源时,我还深深松了一口气来着。
我曾经以为夏思源从此以后不会对我像以前那样冷漠,至少见面点个头、咧个嘴啥的,可是我完全想错了,他对我还是一样冰冷依旧,甚至连嘴角那点友好的弧度都见不着了。
“夏思源,你讨厌我吗?”我回忆着往事,脱口问道。
夏思源斜了我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我见夏奶奶在后座已经睡着了,压低声说:“如果不讨厌我,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对我爱理不理的?”
夏思源目光投向前方,认真开着车,半晌,反问:“你想让我同你说什么?”
我望向车窗外飞快后移的树木,叹了口气,“什么都行,我不喜欢冷场。”
夏思源望了望我,没有出声。
果然,还是冷场了。
夏奶奶的家我还是头一回来,跟我印象中的乡下可完全不一样。
夏奶奶家两层小楼,一个大院,院中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树下是一张石床,看模样似乎夏天经常有人在上头坐着或躺着,那石面已经磨得发黑,带着一种深浓而沉重的光泽。
房门一打开,一股清新的实木清香飘然而出,我环顾一圈,夏奶奶这里摆设古色古香,猛得一看,跟穿越到古代了似的。
夏奶奶由于坐车太久,有些疲惫先歇了下来,“小源,你带黎黎转转,晚上去你表叔家吃饭。”
夏思源看似心情很愉悦,应了一声,便提着行李将我带上了二楼。
夏思源将门窗一开,一阵清新的山风吹来,我赫然发觉,这没有高楼大厦的地方,即使只是二楼,也看得好远好远,甚至连村口那棵大榕树都瞧得一清二楚。
这让我有点兴奋。
可当我瞧着夏思源将他的行李也提了过来,忍不住问:“夏先生,这二楼总共有一二三四五个房间,难道你非得跟我挤一起么?”
夏思源头也没抬,平静地说:“要是奶奶看见了,怎么说?”
我不高兴地说:“行了夏思源,别总拿奶奶来压我,这样真没意思。”
夏思源到了这里似乎变性了一般,见我咄咄逼人,他反而依旧挂着微笑,俨然一副不同我计较的模样,这让我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我跟着有点赌气般将行李一股脑地都堆进了衣柜里,夏思源皱了皱眉头,“方黎黎,你就不能将你的那些东西摆摆整齐吗?”
我不耐烦地说:“我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两天,你怎么偏跟我过不去?”
夏思源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将我的行李在衣柜里摆放得整整齐齐,这才罢休。
我恍然大悟,这厮不仅有洁癖,还有强迫症。
晚饭吃得很融洽。
夏思源表叔,我在婚礼时见过一次,不怎么说话,瞅谁都嘿嘿一笑,一看就是个忠厚的老实人。型性妻管严,看到表婶就温柔得跟小绵羊似的。看这高度,那得跟我亲爸方福生在一个层次上。
夏思源表叔家与夏奶奶的房子仅百米之隔,这么多年,夏奶奶也一直是夏思源表叔在照顾着,所以夏叔叔他们才放心的一直没有接夏奶奶进城。
表叔家里有一只大狼狗叫虎子,平日里白天待在自己家,天色一暗便赶到夏奶奶的院子里看家守夜,谁也没教过它就是有主意。
当天晚上吃完饭,表叔表婶将我们三个送到门前,虎子也很温顺地跟在了我们身后。夏思源看似心情很不错,跟换了个人似的一直不停笑着逗虎子。
我挽着夏奶奶的胳膊,一路吹着徐徐的微风,听着虫鸣鸟叫,甚是惬意。
不河蟹圈叉关系[22]
夏奶奶将门锁好,便回屋里睡了。因为坐了一天的车,疲劳不堪的我忍不住呈大字型摊在了那张不怎么宽敞的小双人床上。
我陡然想起一个问题,忙问:“夏思源,厕所在哪啊?”刚刚找来找去,好像是没在屋内发现洗手间的踪影。
夏思源问:“你要去吗?”
我忙说:“不是,只是说不准哪时候想去……”
夏思源说:“那等你想去了再说。”
我:“……”
我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在外头过夜,去到陌生的地方就得做一宿的恶梦。这次来到这里,说真的,如果夏思源不是死皮赖脸地跟我挤在一个房间,我说不准就得去挨着夏奶奶睡了。
夏思源怕黑,这个我知道,所以他每晚必定要留着一盏台灯。这些日子,我也渐渐习惯了半夜醒来有光亮在四周。不过夏思源基本上睡得很晚,我经常性一觉醒来,他还捧着本书在灯下入神。
今晚也是一样,我打了个哈欠,一看已经是十二点过五分,我忍不住对着在台灯下看书的夏思源说:“夏思源,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睡眠质量了?”
夏思源头也未抬,“呼噜震天,还说我影响你,我看是你影响我吧?”
我说:“你可别以为我闭着眼睛就听不着动静了,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睡觉时可是很安静的。”
夏思源没出声,连眼神都没从那书上移开过。我忍不住一把将那本书抓过来,“我得检查下你看的什么?这么不分昼夜,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夏思源见我抢他的书,不恼也不怒,只是平静地瞧着我。
我翻开封面,有点吃惊,“风水学?夏思源,你一大好男青年,怎么还搞起封建迷信了?”
夏思源说:“风水其实就是合理改善居住空间,在视觉上,心理上,甚至健康上都是有影响的。”
我疑惑地说:“有这么神奇?”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夏思源拿回那本风水学继续低头钻研。
我见夏思源不言语,我便也收了声。可是我这人如果半夜醒来就有个坏毛病。
我辗转反侧了很久,夏思源终于放下书,问:“你怎么还不睡?”
我苦着脸开口,“那个……我想上厕所。”
“夏思源,你还在吧?”我问。
“嗯……”夏思源在外头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过了一会,我又忍不住问:“夏思源,你没走吧?”
“没……”
“夏……”
“我肯定不会走的,你放心吧。”夏思源在我第N回问他在不在时,终于烦躁地打断了我。
我忍了好一会,还是不放心地问:“那你别不出声呀?”
“方黎黎,你到底还要多久?”夏思源问。
“快好了就快好了。夏思源你说,这里为什么不把厕所修在自己家里头呢?”
夏思源在外头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本不想搭理我的,可还是开了口,“风水上有说浊气影响人的身体健康,所以越是古老的地方,就越没有人将厕所建在自己家里。只不过现在的人已经为了方便将一些老祖宗的生活习惯丢掉了。”
我捏着鼻子说:“可是为什么不清理干净一些呢?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我速战速决,终于是走出了那奇臭无比的茅坑。
夏思源照着手电,见我出来,便转身往夏奶奶的房子走,“这还有大用处……”
我突然一阵恶心,“求您了,千万甭说啥作用,要不然,这几天我就得减肥了。”
夏思源突然笑了起来,“这才是真正的环保无污染。”
我忙说:“打住,我谢谢你了嘿。”
这么一折腾,已经是快凌晨一点了,我钻进被窝就睡了过去,而在我即将睡着之时隐约还有听到夏思源在轻轻翻书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夏奶奶居然如此可爱地没有叫我早起。我睁开眼睛已经是差五分到九点,身旁的夏思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换了件衣服便下楼去找夏奶奶,却见夏思源同夏奶奶一起在厨房里忙活。
夏奶奶笑说:“孙媳妇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啊?”
我问:“奶奶,怎么今天没叫我起床呀?”
夏奶奶说:“你们现在是休假,休假么,就得是好好休息。”
我上前一把抱住夏奶奶,“奶奶,今天我特别耐(爱)您。”
夏奶奶有意带着埋怨说:“孙媳妇,那你平时就不爱我这个老太婆了吗?”
我挠了挠头,“爱,当然除了您五点钟叫我起床的时候。”
夏奶奶扑哧一声笑了开来,“这孩子……”
这时,夏思源给我盛了碗面条,“一边吃去……”
我捧着个跟我脑袋差不多大的碗踱到了院中榕树下的石床上一坐,身后跟着口水拖老长的虎子。
原本腹中空空的我被那两只玻璃球一般的眼睛望得我愣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不得已,我夹开我碗里的鸡蛋将蛋黄拿出来,准备喂虎子。
怕虎子将口水蹭到我手上,我将蛋黄扔在石床上让他自己吃,虎子血盆大口一张,顿时那蛋黄便显得极其的渺小。
“虎子!”夏思源这时也端着个碗走了过来。
虎子被夏思源吓得一激灵,叨在嘴里的蛋黄忙吐了出来。怎么看怎么可怜,怎么看怎么委屈?
我说:“夏思源,这好好的,你干嘛吼它?”
夏思源说:“乱吃别人的东西怎么行。”
我吸溜了一口面条,“怪可怜的,你让它吃吧。”
夏思源紧接着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对虎子说:“好,吃吧,但是这是最后一次。”
虎子顿时一口将那蛋黄吞进了肚子里,我望着心满意足的虎子,不禁感叹:原来这厮听得懂人话呀?
夏思源坐在我对面,极自然地将他碗里的鸡蛋拨到了我的面碗里。
我忙问:“你干嘛?”
夏思源皱了皱眉,“你说我干嘛?”
我忙将那个鸡蛋拨回他的碗里说:“人家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鸡蛋,尤其是蛋黄。”
夏思源:“……”
吃完早饭,夏思源不知从哪推出个看起来似乎快散架了一般的古董自行车说要带我出去走走。
我差点没笑出声,不过我忍了。
不知为何?回到乡下的夏思源跟换了个人一样,没有了脾气,人也渐渐不古怪了。任凭我怎么发难,他也淡然处之,我让我忍不住经常性抬头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我决定顺从地配合一下心情尚好的夏思源。
于是,夏思源骑着那辆处处遗留着历史痕迹的脚踏车载着我出现在了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埂上,身后还跟着欢快奔跑的虎子。
我说:“夏思源,你这自行车驾驶技术跟你当年送我爸回家时的水平,那是不相上下啊。”
夏思源说:“过奖过奖……”
嗬,夏思源几时起居然也有了一点不怎么幽默的幽默感了。
那天,等夏思源将我带到了镇上的一所小学,那已经是快十二点的光景了。
下课铃声传来,一群小破孩发疯了似得往外涌,我跟夏思源险些让这群被下课冲昏头脑的小朋友们给撞散了开来,夏思源忙紧紧拉着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了一边。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小学,光秃秃的一幢三层小楼也就那么几间教室。
孩子们差不多都散尽了之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走了出来,白净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普通在校的大学生。
他瞧见我们,远远就提步跑了过来。
夏思源见他来到跟前,笑说:“夏老师,近来可好呀?”
这时夏老师望向我笑说:“嫂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微一愣神,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这夏老师到底是谁?
夏思源说:“黎黎,这是表叔的儿子,夏天。”
我这才想起,好像是听夏奶奶提过这个夏天,他大学毕业便回到农村教书,这一晃也有三年了。
我忙客套地说:“夏奶奶经常提到你,总算是见着你了。”
夏天笑说:“哥,嫂子,一起吃午饭吧。”
我们走出学校时,虎子极忠心地扒在地上死死看着身边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见到夏天忙摇着尾巴扑了上来。夏天弯腰摸了摸它的头,虎子这才平静了下来。
说是镇上,其实也只不过就是多了几个卖日用品的商店,还有几个残破的网吧跟吃饭的小店罢了。
夏天似乎跟这里的人很熟,很多人夏老师长夏老师短的主动跟他打招呼。
夏天找了个看起来挺干净的小饭馆点了几个小菜,问夏思源说:“哥,你有多久没回来了?”
夏思源笑:“工作实在太忙,没办法。”
夏天说:“这次奶奶过去,我还以为她能多住些日子,没想到爷爷忌日她还是提前赶回来了。”
夏思源垂下双眼望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一言不发,我也跟着一愣,难怪夏奶奶如此着急往回赶了。
不河蟹圈叉关系[23]
回去的路上,夏思源推着车很沉默,我主动开口,“夏思源,你爷爷去世多久了?”
夏思源说:“很久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
夏思源像是陷入了记忆中,“不苟言笑的一位老人,我淘气时他会狠狠揍我。”夏思源顿了顿,“可是在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又会在我眼前落泪。还在我每次回乡下的时候站在村口等候我……”说到这里,夏思源收了声,似乎很不想再说下去……
我忙扯开话题,“夏思源,你还会挨揍?”
夏思源说:“为什么不会?”
“你不是完美小孩吗?你这样的都挨揍,那我岂不是早被我妈给大卸八块了。”
夏思源望着我,“方黎黎,你要是不那么任性的话,其实也还算是不错一人……你看什么呢?”
我说:“我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我居然被好孩子夏思源称赞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呀?”
夏思源笑,“你人生中有正经说话的时候吗?”
我斜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
夏思源没说话,只是低头笑着推着车慢慢往前走。
我望着夏思源的脸,发觉夏思源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在阳光下闪得我一阵恍惚,忍不住还有点心神荡漾。
“你怎么了?一脸坏笑?”夏思源微眯着双眼问我。
这才意识到我片刻的失神将自己的花痴情绪演绎成了淋漓尽致的猥琐表情,顿时有些老脸挂不住,忙换上一副自认为较为正经的笑,“今天天气不错,又刮风又下雨的。”
“我看你病得不轻!”
“嘿嘿嘿……”
跟夏思源的相处越来越和谐,我居然变得越来越慌张。
虽然说以前连老死不相往来的心都生过,可是眼下这般夜夜同床共枕、相谈甚欢,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最重要的是自己居然还很无耻地感觉到身心颇为愉悦,这……实在是让人羞愧呀羞愧。
其实我最担忧的是,如果说我们这婚不离了,相处得还越来越融洽了,他夏思源会不会哪天又要求我履行做老婆的责任来了。不过事实证明,我似乎有些多虑了。我观察了数日,发觉夏思源一直安份守已的做人,对我也没有再提出过一丝的非分要求,我真为他感到骄傲。
只是没想到,我跟夏思源近日来所建立的那一丁点儿的脆弱革命感情让一桩莫须有的小Сhā曲毁于一旦。
当天晚上,我在睡前去了一趟茅房,回来之后就发觉夏思源脸色不怎么好看。我当时并未留意,脱了鞋子便往被窝里钻。夏思源眼角也没扫我,破天荒地早早睡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瞧是郭东晨,想都没想便接了起来,郭东晨的声音传来:“黎黎,你几时回来?”
我说:“荣幸,您老怎么还惦记上我了呀?我不在你不是更高兴才对嘛。”
“我说亲戚,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促进和谐的话,做为你的亲人,关心你一下,你就非得乱咬好人嘛?”
我说:“我在你跟前时,你怎么就不想着多多关心我,顺便多带我去下下馆子,我这山长水远了,您反倒记起我来了,我对你关心的真诚度持保留意见。”
郭东晨说:“黎黎,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哥我这回真的有麻烦了。”
郭东晨这么正儿八经的时候比我亲爸跟郭女士反抗的次数还要少,于是,我坐直了身子,生怕听到郭东晨说出他那多情又调皮的种子又在某个女性的体内发个芽结个果啥的。
“黎黎,真的麻烦了。”
我冷汗都快下来了,“郭少爷,不带这么急人的。快说!”
郭东晨又叹了口气,用绝望的语气说了一句话,“苏琳的爸妈来了现在住我这儿。”
我大脑经过了片刻的停滞,紧接着松了口气,然后甚是愉悦地说:“郭东晨啊,你终于有今天了,党和人民均替你感到无比的骄傲与开心。”
“得得得,我早就应该知道你这厮没人性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的思想觉悟也没能提高,可悲,我真为你感到痛心。”
我笑,“甭跟我抱怨了,抱怨使人落后。有时间好好伺候你的岳父岳母吧。”
郭东晨说:“亲爱的妹,你正经点,我真的有话跟你说呀。”
我正经地说:“亲爱的哥,您请讲。”
郭东晨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苏琳父母怪怪的。”
说起苏琳的父母,我突然发觉我跟苏琳这么多年的同学朋友,我居然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母,甚至也从未从她嘴里提过她的父母。
郭东晨又说:“我在电话里也不知道怎么说,等你回来再跟你详细说。就这样吧,你早点睡!”
我怒吼,“郭东晨,你是不是男人?是个男人就别说半截话!”
郭东晨不理会我的咆哮,“嘿嘿”一声将电话挂了,我顿时有一种想骂他祖宗十八代的冲动,不过那样等于将我自己也骂了,所以我忍了。
夏思源似乎被我吵醒了,满面戾气地望着我说:“方黎黎,你不睡是否也要顾及一下别人?”
我望着今晚态度又有些回到解放前的夏思源,说:“那您要是睡不着,也请不要殃及鱼池。”
夏思源皱眉没有说话,我仰着下巴不甘示弱。
半晌,夏思源吸了口气,似乎在压抑着不为人知的怒气,然后平静地说:“方黎黎,你天天除了耍弄你那张嘴皮子,还有什么本事?”
我不高兴地说:“您也可以呀,也没人拦着你。”
“你……”
“我什么?”
“不可理喻!”
“多谢赞美。”
夏思源愤怒地一拉被子给我一个大后背,我越想心里越憋闷,下床穿了鞋子便下了楼走到了院子里。我想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许就不那么憋闷了。
今天似乎是月半前后,溜圆的月亮挂在树梢之上,月光皎洁清亮。
我坐在榕树下的石床上,虎子扒在我的脚下时不时望下我。我摸了摸它的头,它忙顺从地将下巴搁在了我脚面上。
这寂静沉睡的村庄,安静到我连自己的心跳都听着一清二楚,这是在城市里完全感受不到的清新跟宁静。而我却并未因为此而感受到一丝轻松。我觉得现在夏思源已经可以轻松左右到我的情绪,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可以让我的心情跟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喜怒无常。
这时,夏思源突然在二楼推开窗子,压低声说:“方黎黎,你做什么呢?赶快上来。”
我头都没回,“你管不着。”
“行,你既然这么愿意在外头,那我得提醒你,如果虎子突然乱叫或者低吼,那你可千万不用害怕,那是因为它眼里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你也别太惊慌了。”夏思源说完就将窗子合上了。
我突然发觉自己的小心肝有些发颤,忙低头瞧了瞧虎子,虎子一脸平和,正用慈祥的眼神望着我,我扯着笑说:“虎子,夏思源故意吓我呢,对吧?我知道。”
虎子一直与我对望,良久之后,它突然间就张口叫了起来,我浑身一激灵,一溜烟地冲上了二楼,连顿都没打一个。
我扯过夏思源身上的被子盖到自己的身上,“夏思源,算你狠!”
夏思源忙抢回了部分被子,“你不是挺爱跟虎子待一块的嘛,怎么又回来了?”
“你没人性!”我又使劲拽了拽被子。
夏思源被我拉被子拉得有点不耐烦,突然一下就坐起身,威胁地说:“方黎黎,这里是我的地头,可别跟我逞能,否则,有你好受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别扭小孩说着一些幼稚狠话。真没想到,夏思源同学也会说这种无营养的话,我感到很忧心。
我也愤怒地坐起身,“我就是逞能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你……”夏思源每每想要发怒时,却总是在关键时刻穷词。
“我什么?”我咄咄逼人。
“我……”依旧词穷。
“你什么?”
“我睡觉……”夏思源赌气般地拉着被子又躺了回去。
我拉着可怜的被角,“你睡就睡,被子给我留点啊……”
夏思源装死,我气不过,使劲抽回了他头下的枕头。夏思源睡不成了,满面怒气地望向我,“闹够了吧?”
我气得将枕头摔在他身上,“谁他妈深更半夜跟我找别扭?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夏思源皱眉望着我半晌,突然抓住我挥舞的双手将我摁在床上,“方黎黎,我始终搞不清楚你到底是不喜欢男人碰你还是说只是不喜欢我碰你?”
不河蟹圈叉关系[24]
“你管得着吗你?”我愤怒地想要推开他。
夏思源突然阴狠地说:“我忍你够久了吧?”
“夏思源,你今晚发什么神经?”
“方黎黎,你他妈是我见过的最惹人烦的女人,没有之一。”
我终于推开了他,“这评价有点太高了,我担当不起!”
夏思源皱眉望了我许久,终于还是夹着枕头怒气冲冲地去了别的房间。我并不气恼,将自己摊在一整张床上,反而乐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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