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夜深。
嗒嗒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骑快马转过街角飞驰而来,停在福岳客栈门口。
熊清跳下马,将马背上哆哆嗦嗦的大夫扯下来,一路拖到客栈门口,咣咣咣砸开门冲进去。
这已是熊清十天内找来的第八个大夫。
周天海给了他一月期限安顿逍遥子,一月之后必须返回暗河。
可如今十天过去,熊清遍求城中大夫,逍遥子依然昏睡未醒。今夜甚至发起高烧,胡乱将绑在身上的桃木夹板扯得七零八落。
熊清忧心如焚,揪住大夫衣襟拉到床前,命令道:“看看他。”
大夫被他从被窝里揪出来,连外衣也未穿便一路颠簸,此刻正憋了一肚子火气要发作。
熊清二话不说,仓啷一声抽出剑架在他脖子上:“看看他。”
大夫立时蔫了,默默缩回去给逍遥子把脉。
熊清收回剑,拖过一把椅子坐下,翘起腿,一眼不眨盯着大夫。
大夫满头大汗,帮逍遥子正骨,重新绑好夹板,又开方子。忙活完后,熊清立刻带他策马狂奔回医馆,强逼他煎好药,而后拿着药罐就走。
当然一文钱也没给。那大夫颤抖地满脸堆笑,打躬将他送出门。
熊清虽然身无分文,但有一把剑。
从救回逍遥子那一刻起,他便彻底明白,一把剑可以做到很多事,比他想象得还多。
回到客栈,熊清拿勺子一点点将药喂给逍遥子。逍遥子仍未醒,牙关紧闭,熊清直累得手臂发酸,一碗药方才见底。
他抛下药碗,长出口气,身子一软从椅子滑到地上,伏在逍遥子床边昏睡过去。
这些天熊清奔波忙碌,累到极点。但他一刻也不愿停下,一刻也不愿注意到颈后火辣辣的痛。
他只盼望忙完后大睡一场,什么也不用想。
可今天睡也睡不安宁。
后半夜,熊清朦胧间感觉有人在拨弄他的头发。一惊之下他猛抬起头,正正对上逍遥子。
逍遥子不知何时坐起来,靠在床边,屋里半盏残烛照亮他毫无血色的脸。
熊清一直盼逍遥子醒来,可逍遥子真醒了,他又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逍遥子沉默,抬起发颤的右手,比了个向下的手势。熊清眨了眨眼,忐忑不安低下头。
一只手拨开他颈后的头发,然后停住。
熊清知道逍遥子在看新烙上的暗河纹。他心念一动,忽然间五脏六腑都抽紧。
逍遥子那时并未晕过去,他听到了他和周天海的对话。
熊清惶恐万状,埋着头不敢抬起,直到逍遥子伸手按在他肩上。
屋里安静,只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熊清悄悄抬起眼,瞧见逍遥子垂着头一动不动,但按在他肩上的手渐渐攥紧。
熊清手足无措,只有任他抓着,不敢动弹。良久,他惊讶地看见一点晶莹的亮光落到床边地上。
一点一滴,寂静无声。
逍遥子没有抬头,一点声息也没有。
烛光昏暗,熊清盯着地上的点点水渍,忽然间心头绞痛,无法呼吸。
半晌,逍遥子收回手,沉默地躺下。
熊清过了很久才敢抬头。逍遥子静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似乎还在昏睡。
熊清一时恍惚,刚刚逍遥子醒过来那一幕,好像只是他累极时做的梦。
幸而三天后,逍遥子又一次睁开眼睛。
熊清高兴了一阵,忽然发觉异样。逍遥子出奇的安静,虽然睁着眼,却一句话都不说。任熊清怎么同他搭话,他都目光空洞,置若罔闻。
熊清端来饭,他也不吃。
熊清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砰的一声踹开客房的门,大摇大摆走进来。
熊清望着谢良那张依旧猥琐的脸,险些喜极而泣。
谢良哼道:“怎么着,想我了?”熊清声音都哑了:“你们怎么才找来!”
谢良一根手指推开他,晃晃悠悠走过去,昂着头道:“能找来已经不错了。”他一ρi股坐在逍遥子床边,阴阳怪气道:“没死呢?”
逍遥子目光转过来。谢良拎起他的右手摇来摇去:“还行,右手没废,还能玩儿剑。”
逍遥子空洞的神情终于有了生气,皱起眉:“嘶……”
熊清慌忙阻止。谢良放下他的右手,又瞧了瞧他一身夹板,嬉笑终于凝固,叹口气低声道:“怎么打得这么重。”
逍遥子苦笑一下,没说话。
谢良低头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往外走:“嫂子在下面不敢上来。我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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