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了停,伸出大拇指往后点点,哼笑道:“去吧。他脸还没伤,依然英俊。”
哗啦一声,他一头撞到门板上。
熊清看见红鸾从他身边走进来,脸色惨白,直勾勾地盯着逍遥子。
熊清还未见过红鸾那样心碎的目光。
谢良揉着脑袋过来,一把勾住熊清肩膀往外拉:“走走走。”走出来还体贴地把门关好。
熊清被拉到大堂坐下。谢良点了一桌酒菜,狼吞虎咽后斜着眼问熊清:“听说你变成我师弟了?”
熊清不知如何回答。谢良眼睛往楼上瞟了瞟,似鄙夷似悲哀地笑:“为了那混账?不划算,太不划算。”
这下熊清不悦了:“那我该看着他被打死?”
谢良望着他,眼中渐渐浮起一丝罕见的苦涩,低声道:“他不会有怨言的。你不知道,他七岁就进了暗河,在那里长大,脑子早就——”
他咳嗽一声:“我是说,这么多年,老大积威已成。除了荣引的事儿他能跳出来,其他的,哼。他真拿老大当他亲爹,你信不?”
熊清只有长叹:“我现在信了。”
谢良喝了一杯酒,咂咂嘴,叹道:“所以啊,他就一混蛋,看着都急。老大又狠不下心明说要他去武当山送死,结果他一口气憋着了,扯出这么多破事。你说你,江湖上那么多人,你偏认他当师父,那么多门派,你偏来暗河这种鬼地方。”
熊清垂下眼睛,心中闪过细雨蒙蒙的青城山。
他原本能去那里当一个光明正大的青城派弟子,堂堂正正行走江湖。
而今却如犯人一样被烙上印记,好像一辈子都会困在阴暗里。
如果说半点也不失落,那绝对是假话。
熊清拿过酒坛,仰头猛灌,而后冲谢良微笑道:“那没办法。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救他。”
虽然心底无限沉重悲哀,却还在笑。
谢良看着他,沉默良久,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在迎接他就此踏入另一片天地。
熊清足足灌下一整坛酒,才又开口:“现在怎么办?他不肯说话,也不肯吃饭。”
谢良想了一会儿,翻个白眼:“你别管,交给我。你马上要回暗河了,先想你自己的事。”
熊清疑惑:“什么事?”
谢良道:“照规矩你得进一趟演武厅,出来后才算真正的暗河门下。”
熊清眼皮一跳:“什么时候去演武厅?”
谢良摊手:“听老大的。”说罢站起身,“走,看我让你师父开口。”
走上楼,推开门,谢良只说了一句:“唐锲没死。”
逍遥子眼中忽然恢复了一点光亮,坐在他身边的红鸾一下转过头,气道:“小谢!”
谢良耸耸肩,踢踢踏踏走到桌边坐下,慢条斯理道:“我听到的消息,那会儿火神爷快把青城阁都烧了,莫青玉却出手帮了杨孝行一把,然后她跟着杨孝行跑了。其他掌门伤了一些,都没死。”
逍遥子终于说出这些天以来的第一句话:“唐锲现在在哪里?”
谢良哼道:“回唐门了。你想找他报仇,先养个一年半载吧。”
红鸾霍然站起身:“他才回来,你同他说这些!”
谢良飞快逃走。可是逍遥子精神的确好了许多,目光也不那么空洞。
到了一月之期,熊清该回暗河时,他已勉强能同大家说笑几句。
这天熊清在房里收拾行李。红鸾替他买来几件崭新的冬衣,装了满满一箱。谢良挠了半天头,还是摸出一叠银票塞给他,呲牙笑道:“这钱借给你的,记得还我。”
熊清低头接过,心里五味杂陈。
头天晚上谢良告诉他,他这次回去得一直住在暗河,过了演武厅那关才能出来走动走动。可是暗河每年招进无数人,能从演武厅出来的没几个。
熊清忍不住对谢良道:“你为什么永远不肯好好说话?”
谢良呸了一声,掉头就走。
红鸾望着熊清,轻叹:“师娘等你出来。”
熊清冲她笑了一下。红鸾黯然走出屋,轻轻带上门。
屋里只剩下熊清和逍遥子了。
这么多天,逍遥子只同谢良和红鸾说话,仿佛根本没看到熊清。熊清也不管,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临别之际,熊清总觉得该说点什么。
他默默收拾完所有行李,抬头微笑:“师父,我走了。”
逍遥子坐在床上,目光低垂,半晌方才轻轻道:“别再叫我师父。我当不起。”
熊清叹口气:“我他娘的都要走了,能说点好听的吗。”
逍遥子抬起眼望向他,隔了很久,嘴角终于出现一丝笑意:“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别跟谢良学的这么嘴欠。”
熊清咧开嘴大笑,转身出门。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