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昆道:“敢问老神仙尊姓大名啊?”狄公道:“不敢,怀英。”
刘大昆对陈氏道:“家产之事方平,你还是妥善处理好善后事宜。我暂时将老神仙请到家中侍奉。待你这里忙完,我再将老神仙送还给你。”
狄公与钟氏对视一眼,笑了出来道:“对,对,刘老说的很对呀。你还是先将家事处理好,不要再生出什么枝节来。”
陈氏眼泪汪汪地点点头道:“老神仙,您一定要等我们来再走啊。”狄公笑道:“好,一定。”
刘大昆道:“老神仙,这就请吧。”刘大昆在前面引路,狄公和钟氏跟在后面。
钟氏长出一口气,望着狄公道:“真想不到,这么复杂的事情,竟然被您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狄公笑了笑,没有说话。“难怪他们叫您老神仙,现在连我都觉得,您的身上确实是有几分仙气儿。”
狄公笑道:“这老神仙还不是从你那儿叫开的。”钟氏道:“我?”狄公道:“你在叫陈氏进茶棚时,说我是菩萨下凡,能够帮助她。那人家可不就管我叫老神仙 啊?”
钟氏抿嘴笑道:“当时,我只是一时义愤,这才叫陈氏进来,想让您给她出出主意……谁知道,您竟然真的能替她讨还公道。”她抬起头望着狄公道,“先生,我给您惹了麻烦,您,您不怪我吧?”狄公笑了:“你都这样说了,我就是想怪也不好意思了。”二人相视而笑。
钟氏轻轻地出了口气道:“和您在一起这几天,顶得上我过去生活的二十多年……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生活还可以这样丰富多彩。不知为什么,跟在您身旁,就是逃亡也觉得很有意义。”
狄公哈哈大笑道:“能让人觉得逃亡都很有意义,那我可真的成了神仙了!”
钟氏的脸红了,轻声道:“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说着,她快步向前走去。
狄公停住脚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洛阳城已经解除净街令,一切恢复正常。南平郡王府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王府斜对角有个小摊档,档子上摆着各色小商品,李朗身穿便衣,站在摊档前,大声吆喝着。
“老板,来双绣鞋。”身旁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李朗转过头,如燕站在摊档旁,李朗赶忙道:“都在这儿,您随便挑。”如燕点了点头,边挑鞋边低声道:“怎么样,有动静吗?”
李朗摇摇头:“没有。小姐,银匠那边都安顿好了吗?”
如燕笑道:“叔父真是料事如神,临行前,他说今天一定会取消净街令,我还不相信,果然被他说中了。刚刚我到李永家与他说定,明天一早,他率所有银匠出城,赶往小刘庄,与叔父会合。”
李朗道:“太好了。小姐,咱们还要在这儿等多久啊?”
如燕一边假意挑选鞋样,一边答道:“直到武攸德有动静。”话音未落,只听见王府的旁门吱呀呀打开,一辆马车疾驰而出,向街道驶去。如燕一拉李朗道:“跟上!”二人扔下摊档,跑到旁边的茶馆门前,解开拴在门前的战马,飞身而上,尾随追去。
洛阳南郊牢城营,便是俗称的天牢。此时天色已暗,整个牢城掌起了灯火。
从南平郡王府驶出的马车疾驰而来,停在牢城营的门前。车门打开,一个身穿套头黑斗篷的人快步走到大门前,对守门禁军说了几句什么,便径直走进门去。
天牢内戒备森严。“咣当”一声巨响,走廊尽头的铁门打开,黑斗篷在狱吏的引领下快步来到走廊中央的一间牢房前,狱吏打开牢门,黑斗篷四下看了看,走了进去。
桌上点着油灯,塔克坐在桌旁。门声一响,黑斗篷走了进来,转身关闭了牢门。
塔克站起身来望着黑斗篷。黑斗篷轻声道:“你就是塔克?”塔克点点头道:“你是谁?”
黑斗篷道:“南山。”塔克吃惊地道:“你,你是南山?”
黑斗篷轻轻嘘了一声道:“立刻随我离开。”说着,他用手中的钥匙打开塔克手脚上的镣铐,将手中另一件套头黑斗篷披在他身上,二人快步走出门去。
马车停在牢城营大门前。不远处的树林中,如燕和李朗牵着战马静静地望着门前的动静。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黑斗篷和塔克了出来。黑斗篷掏出一封信递给塔克,低声道:“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洛阳东一百二十里的圆通寺,将信交给主持了因。就说大队内卫马上就到,要他们立刻撤离。明白了吗?”塔克道:“明白了。”
黑斗篷道:“我想,狄仁杰一定也是赶奔那里。他带着五辆银马车是走不快的,你必须要赶在他的前面将消息送到。”塔克道:“懂了。”
黑斗篷狞笑道:“姓狄的来到圆通寺就会发现,等待他的是我和凤凰率领的大队内卫!”塔克赞道:“这条守株待兔之计,果然是妙极了。”
黑斗篷道:“你立刻出发,沿途不要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圆通寺。”塔克道:“放心吧,我立刻出发!”黑斗篷点了点头。塔克钻上马车,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疾驰而去。
黑斗篷站在门前,眼望马车离去。
树林中,李朗轻声问如燕道:“小姐,跟哪个?”如燕道:“跟马车!”二人翻身上马,向马车驶离的方向,疾奔而去。
大门前,黑斗篷揭下风帽长长地出了口气,正是武攸德。
一百余名内卫在上东门前列队,整装待发。凤凰骑在马上看了看天色,问身旁的队长道:“什么时候了?”队长道:“酉初了。”
凤凰不耐烦地道:“怎么,武攸德还没有来?”队长道:“还没有。”
凤凰道:“说好申末出发,到酉初还不露面,这个武攸德在搞什么鬼……”
此时远处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武攸德率几名家人飞马来到凤凰面前。
凤凰略显不快地道:“说好申末,现已酉初,郡王迟了。”武攸德低声道:“大阁领,本王得到密报,狄仁杰带银马车赶往洛阳迤东一百二十里的圆通寺与同党接头。”
凤凰双眉一扬道:“哦,郡王是从何处得到的密报?”武攸德轻轻咳嗽一声道:“大阁领就不用问那么多了,本王只告诉你一句话,消息绝对可靠。”
凤凰沉吟片刻点点头,对身旁的队长道:“命令大队全速前进,赶往洛阳东一百二十里的圆通寺!”队长答应一声,传下号令。霎时间,人喊马嘶,大队骑兵如离弦之箭奔出城去。
刘大昆摆了一桌丰盛的酒菜陪着狄公、钟氏宵夜,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狄公放下筷子道:“刘老啊,这小刘庄距洛阳有多远呀?”刘大昆答道:“一百二十里左右。”
狄公与钟氏对视一眼,点点头道:“庄中有多少人家?”刘大昆道:“庄中刘、韩两姓是大姓,总有一千一百二十户。其他外姓有十几户。’’
狄公又问道:“庄中住户都是本地人吗?”“是啊,几乎都是世居于此。”
狄公道:“您可知道,庄子里有没有人在北方,比如说:凉州、甘州等地做买卖的?”刘大昆想了想道: “做买卖的倒是有几个,可都是在江南,有的经营丝绸,有的经营茶叶,不曾听见过在甘凉做生意的。”钟氏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目光望向狄公。
狄公沉吟片刻道:“那么,这附近除了小刘庄以外,还有其他村落吗?”刘大昆摇摇头道:“再有村子可就远了,二十多里以外。老神仙,您问这个做什么?”
狄公笑道:“啊,没什么,我在找一个地方。”刘大昆道:“您找什么地方?”
狄公道:“一位朋友给我留下个地址,不想被火焚烧,只剩下一半,上面写着:洛阳东百二十里上……”
刘大昆道:“洛阳东百二十里就是我们小刘庄了……”
狄公点点头道:“庄子周围还有什么其他去处吗?”刘大昆想了想道:“再有,就是和尚庙了。”
狄公眼睛一亮,看了钟氏一眼问道:“这附近有庙宇?”
刘大昆点点头道:“是呀。出了庄往东二里地的山坡上有座圆通寺……”
狄公脱口道:“圆通寺!”
钟氏轻声道:“洛阳东百二十里,上……”猛地,她抬起头道,“先生,纸条上的那个‘上’字指的会不会就是圆通寺?”狄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说得好,与我所想一致。”钟氏兴奋地道:“终于有线索了!”
狄公道:“明日一早,我们赶奔圆通寺!”
圆通寺座落在小刘庄东二里的大斜坡上,规模不大,只有两进院落。此时正值卯末,寺门紧闭。
晨雾迢迢中,狄公与钟氏来到寺门前。
狄公四下观察了一番,对钟氏轻声道:“进寺之后,看我眼色行事。且不可信口开河,打草惊蛇。”钟氏点点头。
狄公快步走到庙门前,伸手拍打门环。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是谁大清早拍打山门?”狄公道:“洛阳来的。”
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满面横肉的凶僧露出头来,上下打量狄公二人一番道:“你们找谁?”
狄公道:“师兄法号怎么称呼?”凶僧道:“贫僧了因,是这圆通寺的主持。”
狄公点点头道:“那你一定知道南山吧?”
了因脸上的肌肉一颤,轻轻咳嗽一声道:“这里是东山,不是什么南山。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狄公故作不耐烦地道:“你不要跟我绕圈子。而今,洛阳出了大事,北山自杀,南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逃走前只留下这半张纸条。”说着,将纸条递了过去。
了因接过纸条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四下看看,低声道:“快进来。”
狄公和钟氏走进寺中,了因关闭山门,紧张地道:“北山死了?”
狄公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狄仁杰破了善金局劫案,北山事败被捕,自杀身亡。是我将银马车藏了起来,躲过朝廷的搜查,费尽周折潜出城外。”
了因道:“前些日子,北山还派人传信,说他准备亲自押运银马车到这里。想不到,短短几天竟然出了如此重大的变故。”
狄公点点头道:“现在我们是孤魂野鬼,带着五辆银马车,却不知该去找谁。南山逃走前留下了这个地址,却因意外被焚,只剩下半张。我们是问破了嘴,跑断了腿,才找到这里。”了因拍拍狄公肩膀道:“老兄,难为你了。银马车现在哪里?”
狄公道:“朝廷派骑兵四出追捕,我哪儿敢带着银马车到处乱撞。你放心,银车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我们找到联络人,就一同前往将银车取出。”
了因喜道:“好啊,凉州那边儿还等着咱们的消息呢。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
狄公与钟氏对视一眼道:“动身,去哪里?”了因四下看了看神秘地道:“河西卫。”
狄公故作吃惊地道:“河西卫,那是在凉州啊。”
了因道:“正是。河西卫有个乜家客栈,贺鲁手下的突厥人在那里等着我们。”狄公点点头道:“是这样。那,我们马上出发吧。”
正在此时一个和尚跑了过来,在了因耳旁低语了几句。了因一惊抬起头来,看了看狄公,而后道:“请二位在此处稍候,我去去就来。”
狄公点了点头,了因跟随和尚出去,狄公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塔克正在方丈室中焦急地徘徊着,只听见房门“砰”的一声,了因快步走了进来。
塔克赶忙迎上前来道:“柳莺暗啼处。”了因一惊,赶忙对道:“春花已生芽。你是……”
塔克道:“在下塔克,是南山让我来的。这里有他给你的书信。”
了因赶忙接过信,拆开来飞快地看了一遍,惊道:“狄仁杰!”塔克点点头道:“南山让我告诉你,狄仁杰带着五辆银马车,乔装成我们的人赶奔这里……”
了因道:“刚刚有一个人,自称是北山的部下,带着银马车前来接头。难道,难道会是狄仁杰!”
塔克一声惊叫道:“什么?此人现在何处?”
了因用手一点道:“就在前院等候。”塔克略一沉吟道:“我曾多次见过狄仁杰,你马上带我前去辨认。”了因点了点头,带着塔克向前面走去。
狄公和钟氏还在大殿门前等候,钟氏轻声道:“了因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会不会露馅了?”
狄公“嘘”了一声,钟氏赶忙闭上嘴。狄公四下看了看道:“沉住气,耐心等候。”钟氏点了点头。
了因和塔克蹑手蹑脚地走到廊下。了因向外面指了指,塔克探头向外望去。狄公和钟氏站在院中等候。塔克倒吸一口凉气,缩回头去,拉着了因走出十几丈远,急匆匆道:“此人正是狄仁杰,那个女的便是沙尔汗的孀妻钟氏!”
了因失惊道:“真是他!”
塔克紧张地问道:“你都对他说了什么?”了因道:“我将送货地点告诉了他。”
塔克双手一击道:“不好,不好!”了因忙问:“现在怎么办?”
塔克沉吟半晌:“狄仁杰说他带来了银马车?”了因道:“正是。他说手下已将银马车藏在了安全的地方,要带我一同前去。”
塔克轻声嘱咐道:“你现在就出去,诱他说出藏匿银马车的地点,而后……”他用手一比做了个杀的手势。了因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会意的狞笑。
了因走回院中。狄公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可以走了吗?”
了因假作为难道:“刚刚寺中出了点事,我一时还 走不开。这样吧,你将藏车之处告诉我,我随后赶去。”
狄公与钟氏对视一眼:“我看大家还是一同上路比较妥贴。不着急,等师兄处理完寺内之事,我们再走。”
了因眼珠一转:“寺内之事不是急切之间能够结束的,老兄还是将你们的下处和银马车的藏匿地点告诉我,待此间的事情一完,我立刻赶到。”
狄公望着他,发出一阵冷笑:“哼哼,立刻赶到?只要我将银马车地点告诉了你,恐怕马上就会身首异处吧!”
了因一闻此言,登时凶相毕露,狞笑道:“你说得对极了,狄国老,你的末日到了!”话音未落,十几名手持钢刀的凶僧在塔克的率领下冲出大殿,将狄公二人团团包围。
钟氏惊得花容失色,狄公将她挡在身后道:“怎么,想动粗啊!”
塔克得意洋洋地走到狄公面前道:“怎么样,狄仁杰,想不到吧?你费尽心机将我关进大牢,可时过几日,老子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了。我早就说过,跟我们斗,你是白费力气!”
狄公轻蔑地冷笑道:“是南山让你来的吧。”塔克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狄公笑了笑:“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塔克略一定神道:“那又有什么用?现在你落入了我的手中。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立刻说出银马车的下落,尚可活命。否则,顷刻之间便叫你人头落地。”了因跨上一步,拔出钢刀,架在狄公颈旁。
钟氏一声惊叫扑在狄公胸前喊道:“你们不能伤害他!”
塔克冷笑道:“女人真是水性杨花!几天前还是沙尔汗的夫人,转眼之间,竟会舍命保护杀夫的仇人……”
钟氏怒道:“你说错了,我从来都没有做过沙尔汗的夫人。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谁,这难道不可悲吗!真可笑,你竟然还有脸说我水性杨花,难道不是你们这群恶棍将我逼上绝路的吗!”
塔克无心恋栈,转向狄公道:“好了,别嚎了,我没时间跟你废话!狄仁杰,我再问最后一遍,银马车在哪儿?”
狄公望着他,突然笑了出来。塔克与了因相互望了望问道:“你笑什么?”
狄公摇摇头道:“你还是不够聪明。”塔克嘲弄地道:“哦?我倒想听听。”
狄公道:“当然,你马上就要明白了。”话音刚落,他一把将钟氏拉到自己身后,说时迟那时快,房顶上人影一闪,寒光陡起,了因的脑袋在脖子上转了两圈,带着一股血飞溅而出。
塔克一声惊叫,跌坐在地。
来人正是如燕,她一声断喝,掌中双刀化作一团寒雾向周围的持刀凶僧席卷而去。与此同时,李朗从墙头窜下,掌中刀如泼风一般劈向凶僧,刹那间,凶僧们乱了阵脚,纷纷抱头鼠窜。
狄公保护着钟氏来到廊下。钟氏惊魂甫定,抚着心口道:“你怎么知道如燕来了?”
狄公笑道:“因为塔克来了。”
钟氏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如燕和李朗一直在洛阳监视他们。”狄公点了点头。
那壁厢,已有数名凶僧倒在如燕和李朗的刀下,剩下四人夺路而逃,如燕一声娇斥,腾身飞起,掌中双刀横错而过,两名逃跑的凶僧登时身首异处。另两人窜上院墙,被李朗扑上前去拽了下来,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
如燕跑到狄公面前道:“叔父,您还好吧?”
狄公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塔克道:“怎么样,有什么想说的?”塔克浑身颤抖,面无人色。
狄公斥向道:“是谁将你放出天牢?”塔克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是南山!”
狄公追问道:“南山是谁?”塔克道:“他穿着套头的黑斗篷,我看不清他的脸……”
狄公望向如燕,如燕会意,问塔克道:“南山交给你那封信呢?”塔克吃惊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如燕道:“少废话,快说!”塔克忙指了指了因,道:“在他身上。”
如燕快步走过去,从了因的怀中取出信递给了狄公。狄公接过看了一遍,猛地抬起头道:“不好!”
如燕道:“怎么了,叔父?”
狄公道:“追兵马上就要到了!”如燕惊道:“什 么?”
狄公深吸一口气道:“南山在信中说,已料到我会来此调查,因而将追兵引往圆通寺,让了因等人立刻撤离。”
钟氏惊呼道:“也就是说,追兵已经尾随而至……”
话音未落,李朗飞奔而来:“大人,山下有大队骑兵奔圆通寺而来!”狄公倒吸一口凉气。
猛地,地上的塔克跳起身来,向大门口跑去,边跑边喊:“他们在这里,快来呀!狄仁杰在这里……”嗖,一道寒光疾飞而出,穿透塔克的咽喉,将其钉在了门上。
正是如燕的短刀。
狄公等人跑到山门前,透过门缝向外望去。远远的,一队队骑兵将圆通寺团团围住。
如燕急道:“叔父,怎么办?”钟氏道:“从后门离开。”
狄公摇摇头道:“此刻,后门定然已被封锁。”如燕一摆掌中双刀:“杀出去!”
狄公缓缓摆摆手道:“莫急,莫急。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一队队内卫将圆通寺团团围住。
凤凰立于马上,狐疑地四下望着。只见身旁的武攸德面带得色。凤凰道:“郡王,你怎么会知道狄仁杰在圆通寺中?”
武攸德得意地笑道:“大阁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今日活捉狄仁杰,这才是大功一件呀!放心,这一功记在你大阁领的身上。就算本王为上次之事给你赔罪。啊……”
凤凰勉强笑了笑道:“郡王言重了。我只是……”武攸德打断她道:“大阁领,包围已经完成,下令进攻吧!”凤凰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武攸德一声大喝:“进攻!”内卫们呐喊着向圆通寺冲去。
“轰隆”一声巨响,庙门撞开,内卫们蜂拥而入,杀进庙中。凤凰和武攸德快步走进庙里,登时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塔克的尸体倒卧在山门前,了因及其余十几名凶僧的尸身散落在前院各处。
武攸德倒吸一口凉气,走到塔克身旁,将他的尸体翻了过来,只见他双眼圆睁,咽喉一处刀痕,鲜血咕嘟嘟地涌出。
武攸德对凤凰道:“血还是温的,他们一定还在寺中!”不等凤凰答言,他猛地站起身厉声喊道,“给我仔细搜,一块砖一片瓦也不要放过!”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了马嘶声,紧接着一片大乱。
武攸德吃惊地抬起头。只见一辆马车发疯似地从寺后疾驰而出,向山下冲去,车辕上坐着一个人,高举马鞭。转眼之间,马车撞倒十几名内卫冲下山去。
武攸德和凤凰冲出山门,眼见马车撞开一条道路,越跑越远,武攸德急得连连跺脚,高声喊道:“追,给我追!”说着,他翻身上马,搜查寺内的内卫也跟了出来,上马向山下追去。
山门前只剩下凤凰一人。她四下看了看,快步走进寺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大殿前,而后快步走出门去。
寺中静悄悄的。
人影一闪,狄公、钟氏、如燕和李朗从廊下走了出来。如燕拾起凤凰留下的布包,揣在怀里。
狄公轻声道:“从后门悄悄地离开。”三人点点头,向后面奔去。
马车停在河滩旁,马儿低头吃草。
蹄声如雷,武攸德和凤凰率内卫飞驰而至。众人纷纷下马,拔刀在手,将马车团团包围。
武攸德和凤凰快步走到马车旁,登时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只见一个死去的凶僧被绳索困在车辕上,手臂用木棍支起,靠在车厢旁,远看像是在挥鞭赶车。
武攸德一个箭步冲到车前,打开车门,车厢内空空如也。武攸德一声哀叫,连退几步。凤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轻轻咳嗽一声道:“郡王,你中了狄仁杰的调虎离山计了。“
武攸德猛地站起身道:“回圆通寺!”
正午,小刘庄刘大昆家中,狄公、如燕、钟氏围坐在桌前,哈哈大笑。
如燕笑道:“现在我真想看看武攸德那张脸。”钟 氏赞道:“先生,我真佩服您,临危不乱,难怪您总是要我们冷静。”如燕搂着她肩膀道:“你也可以呀,舍命保护我叔父,够勇敢的呀,啊……”说着,在钟氏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钟氏臊得满面通红,狠狠给了她一下道:“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味儿了。”如燕哈哈大笑。狄公笑道:“五娘者,奇女子,有勇有谋,令人敬佩呀。”大家也都纷纷附和。
如燕道:“哦,对了,凤凰在殿前留下一个布包,不知是什么东西。”说着,她掏出布包打了开来。里面是一锭二十两的黄金,还有一块内卫腰牌。如燕登时愣住了,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将布包递给狄公。狄公接过一看,眼睛登时湿润了。
如燕道:“她是怕咱们走得仓促,没带盘缠……”钟氏问道:“那块玉牌是什么?”
狄公擦了擦眼睛道:“那是只有内卫才允许佩戴的腰牌,有了这块腰牌,沿途可以避过任何检查。”钟氏吃惊地道:“这么厉害!”
狄公点了点头,将布包珍而重之地揣进怀中。钟氏敬佩地道:“所有人对您都是肝胆相照。”
如燕道:“那是因为叔父对他们也是如此。”钟氏点了点头。
狄公站起身道:“正因有众人襄助,我们才能够走到今天!因此,我们绝不能让这些好朋友失望!”如燕、钟氏使劲点了点头。
狄公道:“今日从了因口中探出,他们将要前往河西卫的乜家客栈,与等候他们的突厥人见面。河西卫是凉州军械局所在地,是专门为戍边大军提供兵器的要冲之地。因此可以肯定,我们之前的推断非常正确,对方要用劫夺来的金银去购买武器。”如燕和钟氏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狄公继续说道,“这条线索非常重要,我们要抓紧行动起来,尽快赶到河西卫!如燕,银匠们何时到达?”如燕答道:“应该就在今天下午。”
狄公点点头:“我已命李朗前去将银马车带来这里,只待银匠们一到,便立刻动手改造。”如燕道:“是。”
钟氏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还要改造银马车?”狄公解释道:“原来银马车的样式已为众人所熟知。如果不加以改造,在路上走不了几天,便会被皇帝的追兵赶 上。”
钟氏这才恍然大悟:“啊,对呀,我可真笨。”
狄公道:“马车改造完毕后,我们立刻上路,赶奔河西卫!”钟氏和如燕对望一眼,点了点头。狄公深吸一口气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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