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溪急问道：“楚哥哥在洛阳作甚么的，为甚么不和你一块来？”

不等程云燕回答，杜横波便道：“楚君然是青城派的弟子，他当然要回青城山。灵儿，你就别再担心了，还是好好养伤就是，等你上痊愈了，我们就下山一块去找楚君然。”

陆灵溪是何等的聪颖，岂看不出其中的隐情？只是微微叹一口气，心中暗暗为楚君然祈福。

等到晚上，在门外偷听到程云燕和苏紫阳的说话，才知楚君然在洛阳金石庄的遭遇，但听到枯松客为报答苏紫阳救他之恩，先是救了青城派几个弟子的­性­命，又在姑­射­四子手中夺回楚君然，看样子枯松客还有些良心，不会伤害楚君然。

陆灵溪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苏紫阳也来到大瀑布下，望着夕阳，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当听程云燕说到楚君然杀害了青城派首座大弟子康君成时，就已料到现在青城派出了问题，或者再从自己离开青城派的那时就已不再是原来的青城派。

自己毅然离开青城派，这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当初为甚么要离开青城派？

这恐怕连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者努力解释的，不足以让世人或自己信服。

难道只是为了想得到心爱的女人而赌注？

是啊，自己有所爱，那别人呢？难道的爱就有罪么？

自从离开青城山，青城派已经变了，变得让人感到恐惧。

这都是自己犯下的错误！

当年的青城四侠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独自的内疚和无情的报复。

现在的青城派到底会成为一个甚么样子，是否应该回去看看呢？看看那个让自己伤害的人。

但这样是否再次伤害他？

苏紫阳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程云燕带着惶急神­色­，迈着蹒跚沉重的步法走来，他知道苏紫阳现在的心情，或者是表面，但事关紧急，不得不来打扰他。

“断剑杀生令”这个让人生惧的名字或者代号苏紫阳也是耳闻过了，现在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般地步。

先是螭龙门和吕梁派的两位武林耆宿被杀，中州和河朔的许多武林门派被灭门，还有少林和太乙几位大师道长被杀——

苏紫阳惊呆了，这是生平来头一回听到的足以让自己震惊的事情，先是不相信这是真的，再而想到了赵太虚，这个正道武林第一对头。

但谁也不知道这个自称是“断剑杀生令主”的包万仇是甚么人。

包万仇——报万仇，难道他杀的人都是和他有仇恨？

程云燕道：“苏老弟，这也巧了，正好你重出江湖没几日，江湖上就发生了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来，看样子老天是不让你消停啊，嘿嘿。”

苏紫阳没有说话，也许这种事情再次证明当初自己犯下的第二个错误，放生赵太虚，但此时谁也谁不准是不是赵太虚。

良久，苏紫阳问道：“有没有人见过那包万仇的模样？”

程云燕道：“有，确切地说应是看到他半个脸和声音，像是有四十岁的样子，说话嘛，自然也是那般光景。”

原来不是赵太虚！

程云燕又道：“前些日子我路经怀州，在聚剑山庄下听到人说，聚剑山庄接到了‘断剑杀生令’，说要在十五元宵之日，血洗聚剑山庄，到后来又有来信，时间延长了，再过一个月。”

苏紫阳微微一诧，道：“这是怎么——”

程云燕道：“我听别人讲，好像是那杀人狂太高傲自大了，是要等到聚剑山庄有所准备，召集了天下武林高手齐聚聚剑山庄再要以一人之力对抗天下武林高手，就此一举夺下武林至尊的位子。嘿！我闯荡江湖几十载，这是头一回听到还有如此猖狂的人，要比当年赵老道还是嚣张！呵呵，他大概是已为你和张屏峰还是不问江湖之事。”

这时杜横波走来，说道：“谁说苏紫阳现在是重出江湖了？这江湖之事管不得，也是管不了！”

程云燕嘿一声，头一歪，叫道：“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苏老弟既然已经下了云台山，现在大约也有几人已经知道了苏紫阳重出江湖，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江湖的。”

杜横波哼了一声，道：“随便别人的嘴巴怎么说，何必计较这些。”

程云燕话中带着气的道：“你们想要躲避江湖却是难，除非到一个世外桃园去。即在江湖，便要管江湖事，天下快要塌了，难道你们还有一份独有的安宁？”

杜横波驳道：“天就是塌了，难道一个苏紫阳就能顶得住的么？江湖天天都在厮杀，你杀我，我杀你，今天我是武林至尊，明又要夺回武林盟主的位子，杀来杀去，甚么时候是个头？”

程云燕愤道：“我不跟你说！”又向苏紫阳道：“苏老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紫阳面无表情，更是没有说话。

程云燕对苏紫阳的默然不语大为恼火，嘿一声，转身离去，又远远地叫道：“甚么狗屁云崖幽人！甚么狗屁苏大侠，只是个贪图安逸的小人罢了！”

语声在众山涧间回荡不绝，像是千万人同时嘶吼。

杜横波见苏紫阳无情的面孔上还是藏不住一丝黯然，鼻子一酸，幽幽的问道：“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程大哥骂你，你是伤心了？”

苏紫阳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摇摇头，道：“我不适应为这个——”

杜横波忙问道：“那是因为甚么？难道是因为楚君然的事？”

苏紫阳没有说话，良久才道：“横波，你知道我为甚么要隐世这多年？”

杜横波微微一震，道：“不都是张屏峰逼迫的么？你还说这些做甚么？”

苏紫阳双手负在身后，转身走去，道：“当年，也就是我认识你的那年，青城山发生一件事——”

杜横波跟上去，问道：“甚么事？”

苏紫阳停下脚步，望着，头顶上发出嘶吼的瀑布，道：“我们四师兄弟中的一人险些误入歧途，确切地说，也没那么严重，或者是我们当时太敏感了，当时毕竟正邪不两立。”

杜横波微感诧异，想不到他离开自己隐世多年，还与这事扯上关系，忙问道：“你们四师兄弟我知道，大师兄徐紫峰，号称‘剑断江河’，你是老二，老三就是现在青城派掌门人赛紫巍，号称‘剑光耀西南’，老四是裘紫光，号称‘火麒麟’。你们师兄弟四人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人物，风光无限啊。”

苏紫阳露出久违的笑容，而这笑容有些牵强和凄惨，道：“我说的正是现在的掌门人赛紫巍。他当年不知道不知道在哪弄到一本武功秘籍，叫《铩羽残伤剑》，却是一本邪魔至深的武功秘籍，当然我们当时谁都没有发觉，甚至我们都想练习，因为上面的剑式剑路与青城剑法多有相似。

“慢慢地我们发现，这种剑法威力是强，但久而久之会伤及自身，而且一旦练到一定的地步，还要饮血增气，必还是处子之身的女子经血——”

苏紫阳说到这，杜横波惊骇的发出声音，又道：“这真是邪魔之极！”

苏紫阳道：“的确如此！我们都马上不练了，但这剑式太­精­妙了，太吸引人了，赛紫巍比我们练得早，入魔夜深，但他是个大义之人，艰苦地断绝了。

“一波未平，有一波起，塞紫巍与魔道的西门宏业之女西门惊鸿相恋了，当让塞紫巍起初不知道那西门惊鸿的真实身份，而且她也不比她父，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而且她还能为了塞紫巍叛离西门家。

“但当时正邪誓不两立，我们三师兄弟都要阻止他即将要被正道所不容。那时我们师父已在弥留之际，我接任掌门之位是众望所归，而塞紫巍是十分渴望做掌门人的——”

苏紫阳说到这，杜横波截住他的话头，道：“于是你就拿掌门之位与他交换他的恋人，你放弃了掌门之位，他便也放弃了心爱的女人，是么？”

苏紫阳摇摇头，道：“不是这样，是我们三人强逼他的，四师弟暗中派人追杀西门惊鸿，我们都是知道的，竟是默认了。

“我们知道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不知下落，当时都是十分内疚，我为了补偿塞紫巍，就要把掌门之位让于他，但遭到了大师兄和四师弟的反对，大师兄临死之前，嘱咐我为了大局为重，要做掌门人。

“但我当初是答应把位子给他的，又是这般对不起他，我只有选择离开，就答应了张屏峰——”

苏紫阳最后的一句话对杜横波来说竟是一个晴天霹雳，只觉得头脑里嗡嗡作响，天地在旋转，而心也是跌入了深渊——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