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观星台上凝望王都,熙熙攘攘的物市上交易的各种物品琳琅满目,在通往商国的四方通衢之上,奔走着风尘仆仆、忙碌劳累的商人,飘扬的牛车銮铃在这片商塬上叮当作响,各方的物品汇集而来又分散而去。商国就在这不断繁忙的进出中变大长高,房屋连片,人口日增,物阜民丰,国力昌盛。敏捷的玄鸟在蓝色的苍穹上剪过,抑或掠过波涛浩淼的孟群诸泽之上,过往的商人不由得凝目细看,他们听到了一首凄婉的歌谣。一个白色剪影颀长地从孟群诸山之侧投射过来,那歌声也萦绕耳畔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悲哉玄王,四野奔忙;易水之上,魂归大商;
壮哉玄王,仁德民祥;商塬湟湟,既而永昌;
贤哉玄王,惠民无疆;利尽天下,兼济四方;
仁哉玄王,逝而受谤;天理昭昭;人皆凄惶。
一支陶埙的曲子伴和着凄美的歌声激荡在孟群诸泽的水波之上,伴随着翻飞的玄鸟偶尔应和。那吹埙的女子言道:“王后稍歇,今日风凉,我们还是早回吧。”
司母姝凄然一笑,道:“媚儿,你每日不在宫中静养身体,却来这肠断之地,望断天涯又何妨!可惜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只是再不见那匆匆赶路的玄王。斯人已去,又不知他会魂归何方!”
夷媚北望远山垂泪道:“大王知道我们在苦苦等他!有朝一日,大王会来的!”
司母姝叹了口气道:“大王何不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明知那有易是凶险之地却要偏执而往,如此横遭不测,却留下多少泪,洒在这孟群诸山之颠!”
夷媚已成了泪人。她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目光凄迷,一如走了七魂散了六魄。
司母姝看在眼里,泪流心中,道:“妹妹,总会有一天,抑或朝霞满天玄鸟飞,抑或金辉铺地健牛走,他就会微笑着赶着牛车,带着商队满载异地物品而来,会有这一天的……”
夷媚目视远方道:“大王在远山那边挥着手向我问好呢!他的身姿依然伟岸挺拔,双目依旧炯炯有神,眉宇间透着英武睿智,只是风尘仆仆略显疲惫……”
(镜头闪回)岸明率一队商人去畎夷之地易物,时令刚刚是秋末冬初,崎岖的山路之侧矮生的灌木丛依然葱绿旺盛,牛车的銮铃在这寂无人烟的山谷中显得空灵而单调。不时有猛虎在远处窜过,惊起一阵獐跳雉飞。这条商王曾经走过的商路,如今依然凶险丛生。
岸明看到前面鸟儿惊飞野兽惊走,认为是猛兽来袭,令商人备弓矢以防不测。忽然一阵怪风吹来,山间怪石背后转出无数蓬头垢面、手执石斧石刀的山野部落的傩面山民在那儿*粗笑,尖利的投枪却纷乱飞来,擦商人头顶飞过之后,罩来一张张晃眼的罟网。一行商人全被生擒活捉。
那独眼酋长满脸横肉地从山石上走下来,拍拍岸明敦厚的胸膛说:“有你这人心汤醒酒,今晚我可以畅快痛饮了!”说完,阴森森地狂笑起来。
岸明痛斥道:“我等乃大商之人,四处易物以通各方国部落有无,何以见害?若得玄王知晓,定荡平你处片甲不留。”
那酋长独眼里狠射凶光,径直把他绑定在石柱之上,呼唤人用凉水喷他胸膛,要用石斧掏心挖肝。岸明不想东奔西走竟然会转瞬命丧山野,还牵连商队受苦。不觉仰天长叹道:“商王啊,你的子民踏着你的足迹四方经商易物,却如此遭难。我死而有憾,只求你在天之灵好好护佑这些商人吧!”
陡然间,两只玄鸟闪于山石之上,一剪之下将那独眼酋长一目啄瞎,他扑地扔掉石斧滚地嚎叫。众野人见玄鸟显威,知是天神发怒,都诚慌诚恐跪地祈求饶恕!商人们都惊喜叫道:“玄王来救,我等行走四方无忧矣!慈惠勇武的玄王啊,你永远是我们商人的保护神……”
(镜头闪回)苛止贾率商人赴北狄之地易物,时令正是春初时节,满野鹅黄绒草才探出点点角,冰封的小溪已开始欢声笑语,牛儿长哞。他们满载货物行走在一片凄无人烟的荒原之上,甚至连飞鸟野兽也显得形单影只。天边漫卷的彤云变幻无穷乍现诡秘。苛止贾心下疑惑,随即掐蓍草相卜,一卜之下,凶象毕露:薄弱无力,枯树逢冬。
商人们围拢过来,皆面露惧色道:“这北漠之地,怕是我们要遇上沙尘暴了吧?也许,我们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话音末落,果见西北一隅,滚滚黄沙漫卷而来,吞噬着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众商人大惊失色道:“如此暴风沙,疾如迅雷,躲也来不及!此命休矣!商王啊商王,你总是我们商人最灵验的保护神,赶紧救我们一命吧!我们将备最隆重的牲礼四时飨祭!大王,仁慈的大王,你的在天之灵给我们指一条生路吧!”
风沙的怪叫声已然清晰可闻,漫天卷起的沙尘吞筮了天地间的一切!层层狂奔的沙粒已嘣然而至!
这时,只见一匹火红的马儿载着一个人突然闪现在远山之巅,商人们一下子就惊跳起来喊道:“商王,商王真的来救我们了!”慌急之中尽驱车随那火红马望西而行。那火红马岿然不动了,像是一座凝固的雕塑。再近至山前,那沙尘暴已掩埋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再回头望,那山顶的火红马已隐然不见,只见山脚之下一个偌大的岩洞豁然开朗。商人们喜形于色,赶紧驱牛车进洞躲避风沙,可洞口太小,仅容一个人进入,牛车被卡在洞口进不去。苛止贾看了看,皱了皱眉头说:“洞口有点小,若能再大点多好啊!”正当他们心急火燎地想法驱牛车进洞时,忽听咔嚓一声山石崩裂,进口豁然洞开,牛车顺顺当当地进入洞内。洞内甘甜的泉水叮咚而出,汇成一条欢快的小溪,溪中无数鱼儿游动,溅起无数水花……
洞外沙尘暴已狂吼着从他们头顶飞过,拍打得脚下岩石也摇摇晃晃。商人们在惊魂未定中叩头谢道:“玄王啊,救苦救难的玄王啊,商路上有你,再难的路途我们也觉得平坦畅快……”
(镜头闪回)商丘王都的物市之上,各种远来的物品应有尽有,熙熙攘攘的人流络绎不绝,伴随着叮当悦耳的銮铃声,一车车的货物进进出出。每个人在各得所需中乘兴而来满意而归。可是城东庶民之家艮儿却愁眉不展,父病母残,他一个人守着几亩薄田拎一根渔叉度日。他在挥锄叉鱼之间,经常眺望着远处悠闲走过的车队和健牛出神,摇头叹道:“玄王啊,大慈广惠的玄王啊,人人皆说你灵验至极,你何时能让我小小艮儿也能备牛套车四方奔走,换取物品孝敬老爹老娘,也不枉做商人一回。何苦如今食不果腹度日如年呢?”他再跪在供奉的商王的牌位前祷告:“玄王啊,祈盼你保佑我,希望爹娘衣食无虞,我多想能有一头健牛拉车易物啊!”
父母皆摇头叹息道:“痴儿愚蠢如此,那玄王已成天神,岂会派健牛从天而降?”
翌日平明,艮儿披衣起床打开房门出外劳作,却见门外一副尖利的牛角晃动,那红色的健牛竟亲昵地用舌头舔他的手。他大喜之中,牵牛来到井田之内耕作,却见一辆簇新的木车赫然在目,四野无有一人,却又不知它来自何处。他套车驱牛行走四方,不出半年光景,这艮儿便家资丰盈,遂买两个东夷女子以充家室,来年再添一子一女,合家欢喜共享天伦之乐。
庶民艮儿每日驱车往拜玄王牌位敬道:“玄王啊,灵验的玄王,你保佑我行走四方,再拥有一个浩浩荡荡的商队吧!”
二
牛车的銮铃将商人的仁德与慈惠传之四方,玄鸟的祥鸣让各方人心所向,汇聚商国。大火星依然闪耀在深邃的苍穹里眨动着睿智的眼睛,古老的观星台上绵延不息的火种令四方朝圣者络绎而来,昌盛的商国在历史的车轮上蓬勃向前,在牛车木轮的转动里欢唱着丰饶富裕的歌谣。商人所到之处,人们都虔诚地把商王王亥加以顶礼膜拜,隆重祭祀。王亥的神灵也处处为他们降福赐财。
到了公元前1730年,商国历经十四世的发展繁衍,诞生了一位商部族了不起的商王——成汤,史称商汤(王亥七世孙)。成汤生时,芝兰绕室,奇香扑鼻,红光罩体,两只玄鸟穿窗而来,用鲜红的尖喙轻轻地疏理着他的头发,刚出生的成汤就发出了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声响亮的稚笑。父王主癸观之大喜道:“这玄鸟必是先祖王亥派来的神使。想我商国以经商易物立国,他既得先祖王亥护佑,定是大吉之兆。忙令贞官占卜,言:天赋吉运,名显四方;万物化育,终成大业。
主癸吩咐道:“当备50头牲牛,以祭先祖显灵,点化王儿将商国发扬光大!“
在缭绕的青烟和诡异的巫舞里,那50头牲牛的福礼整齐排列,将商汤来到人世的喜讯传达给远古的先祖。
商汤生而灵异,颖悟过人,长而宽厚仁德,志略非凡,集祖上慈惠济民,英武威仪为一体。他即位后把祖居地商丘扩建成规模宏伟的王都命名为亳,各诸侯人心所归。适夏桀当政,喜好女乐,残害忠良,不理朝政,专宠妹喜,朝廷人心思变。商汤却反其道而行之,推动商人行走四方,将仁德布于天下,选拔奴隶出身的贤臣伊尹任右相。天旱之时自愿焚身桑林祈雨,见到捕捉鸟兽者,便命网开三面任鸟兽东西,只予罟一面。他德至鸟兽,传颂开来,天下万民归心。
诚信广惠的商人将商汤的仁德与善举带到四方诸侯,德政之举,惠民之策,万民称颂,天下咸服。
商汤知夏桀暴虐,意欲起而代天伐夏,又恐实力不足难以制胜。就与伊尹商*桀之策。商汤忧心忡忡地说:“夏桀虽是*人怨,然而霸有天下,号令甚广,羽翼甚丰,取之何易?”
伊尹胸有成竹地说:“大王勿忧,微臣已筹划久矣!我商族自先祖王亥以来,四方易物以通有无,早已深得天意人心。今桀无道,逆天而行。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取夏之道,还是应从那四方行走的商路中顺天而得。”
商汤疑惑道:“商路之中得天下?请国相明言!”
伊尹笑道:“我商国立国已历十四世矣,而今货尽四方,利达天下。各种天下四方汇聚而来的珍奇异物应有尽有,而那暴虐的夏桀只以享乐为上,极尽奢华靡烂之能事,仅那宫廷女乐就有三万之众,且无不服文秀衣裳而光彩照人。而我国历久以文秀闻名,何不令妇女日夜赶织文绣纂组,用牛车载去以换夏朝粮食,一纯必得粟百钟,此虚夏而实商之策也,长此以往,灭夏指日可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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