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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番外之风波(三)

小米俏皮的挑挑眉头,哄得封泽龙心大悦,

番外之风波(三)

小米俏皮的挑挑眉头,哄得封泽龙心大悦,待得手里的蔬菜粥喝完,四个孩子也吃饱喝足寻了过来。

承运和承盛两个还好,承翔和怡安两个却是正粘人的年纪,一左一右霸占了爹爹的两条腿,又去抢着抱他的脖子,根本不管是不是压皱了爹爹的龙袍。

小米不顾夫君投来求救的目光,笑着问起两个大儿子的功课,虽然他们年纪还小,但这几日已经开始启蒙了。

承盛陪在娘亲身边说话,不时望一眼“水深火热”的爹爹,眼见爹爹好不容易养起的胡子被妹妹一把抓在手里,就不厚道的偷笑起来。

小米点了点儿子的脑门儿,到底终于大发慈悲,喊吉祥端了一盘松子糖过来,成功解救了自己的夫君。

在前朝还威风凛凛的宏德帝,这会儿衣衫也皱了,脸上糊了儿女的口水,胡子也乱糟糟,很有几分狼狈,却笑得分外宠溺。

若是被朝臣们看到,怕是要惊得大牙都落地了。

小米心里暖极,亲自取了梳子给他梳理头发,倒是惹得封泽想起了北方的那个小蛮子。听说那小子随身带的木梳就是他媳­妇­儿送的,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小子的小心思,若不是碍于媳­妇­儿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草原那小子,最近没有消息送来?”

“没有啊,车队来回也是路途遥远,上个月不是才送了两车东西来吗?”

小米脚尖点点地上厚厚的地毯,笑道,“初一倒是心细,怕几个孩子跌倒,送来的地毯几乎要把整个凤翔宫都铺满了。”

“草原舅舅!­奶­糖,­奶­糖!”

“要吃­奶­糖!”

许是听得娘亲提起,承翔和怡安两个小的,立刻扔了手里的松子糖,嚷了起来。

“馋猫儿,­奶­糖没剩几颗了,你们表现好,娘亲才能奖励。今日还是吃松子糖吧,下次娘亲让舅舅多送一些。”

小米一句话掐断了两个小不点儿的希望,惹得他们两个都是瘪了嘴。承运和承盛也是想吃,但这时候却懂事的牵了弟弟妹妹的手出去玩了。

小米欣慰,夸赞道,“咱们儿子就是优秀,不愧是从我生的。”

这般夸自己的,封泽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哭笑不得应道,“对,他们都是随了你的聪明。这­奶­糖就是你给初一出的主意吧,十文钱一颗,每月要从我们大元赚走几千两银子。”

小米却是不在意,笑道,“穷苦人家根本买不起,那些富贵人家,又怎么会在意这几千两银子。不过是种小孩子糖果,还值得你一个皇帝这么惦记啊?”

“好吧,我是辩不过你了。”

封泽抬手把娇妻抱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暖香,心底越发安稳了。

不管外边多少风雨,只要回了凤翔宫,回到妻儿身边,就是再多的疲惫烦躁,都会轻易消失无踪。

都说丈夫是妻子的避风港,其实更多时候,妻子也是丈夫的安心栖息之所。

“别怕,外边的事有我呢,谁想攀诬你都不成,你只管过你的日子。”

封泽亲了娇妻头顶一口,低声道,“当初我进了你家的院子养伤,一切就都是天定。你是我的妻,我护你到底,这是应该的。不要多想,安心过日子就是了。若是嫌弃宫里闷了,就宣铁夫人进宫,或者微服回去国公府走走。丈人如今整日泡在国子监的书楼里,好几日不曾回府了。”

“什么?”小米本来还听得感动,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夫君保护,但听得自家不靠谱的老爹又急了,“爹真是的,劝过他多少次了,这么看下去眼睛怕是都要坏了。去年是研究甲骨文,这次又改琢磨什么了?恐怕又是老院长同他打赌了吧?这两个老头儿,一个都不省心。”

小米说着话就跳了起来,“不行,我赶紧准备个食盒,让玲珑送去书楼,顺带替我带句话,这老头儿怎么比咱们儿子还不省心啊。”

不等话说完,她已经风风火火跑掉了。

封泽拢拢空荡荡的怀抱,很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娇妻永远就有这种魅力,外人看来天大的事情,她从来都不在意,倒是一些外人认为的小事,她看的极重。比如家人…

不过,这也正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不说镇南侯府的铁夫人当真把她当闺女一样疼爱,就是李林一家也是忠心之极,老娘媳­妇­儿常进宫,更别提嫁做了铁家媳­妇­的蓝玉公主了,恨不得把小米抢走放身边。

老熊岭更是,生怕给她添麻烦,族规都立了多少条,包括不得结官亲。

这种真心疼爱,百般维护,甚至有时候让他这个帝王都嫉妒。

再想想今日朝堂上的事,必定也是一场小风雨,不必在意。

威风吹过,大元最尊贵的帝王,抬手捡了一粒儿女吃剩的松子糖,扔进嘴里,带了一心的甜蜜继续回养­性­阁忙碌了。

但这一次老天爷显见不想让这对夫妻的日子太顺遂,不知道是不是大元太平日子过久了,百姓的日子比较清闲。流言居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开来…

某茶楼里,小伙计肩膀上搭着布巾,忙碌穿梭在各个桌子间,端茶倒水递点心,而客人们却是一反常态,没有如同往日一般高谈阔论,反倒低着头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偶尔有人忍耐不住,还会惊呼出声,却立刻别人捂住了嘴巴。

有外地的客人进来,见此很是好奇,就扔了一块碎银给小伙计,“来,小兄弟,跟我们说说,京都可是有什么大事了?”

小伙计见钱眼开,扭头看着掌故不在,赶紧把银子藏在怀里,这才低声说道,“你们怕是刚来京都吧,尽早发生了一件大事。钦天监的祭酒蔡大人悬梁自尽了,听说留了一封遗书,说皇后娘娘是拜火教的圣女,火神因为她不但没有帮助拜火教,反倒怂恿皇上灭了拜火教而震怒,这才降下惩罚,南边几州先旱后涝,死人无数…”

“什么,这蔡大人不要命了…不对,他本来也没命了,那他不管家里人死活了。皇上后宫空置,独宠皇后,简直是天下人人皆知,他居然还敢…”

那客人惊奇极了,很想知道这祭酒大人是哪里来的勇气。

小伙计贼眉鼠眼四下望了望,又弯了腰凑近了几步,,这才低声道,“祭酒大人是出了名的耿直,不可能撒谎啊。恐怕是他自觉就是禀告给皇上也…所以,才以­性­命相搏。”

“听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几个外地客人皱了眉头,却也点头,还想再问几句的时候,却有别的客人喊着添水,小伙计匆匆跑了过去,留下几个客人也是低头怯怯议论起来了。

国子监和太学院门前,学子们喜好聚集的茶楼里更是热闹。

无数自认爱国,又存了满腔正义的文人墨客,学子先生们,这会儿也是议论纷纷。

有人说,“母­鸡­司晨,从来都不是好兆头。皇上英明神武,后宫妃嫔顶多是锦上添花,却总是­干­涉政事,如此朝纲不清,怎么可能不出事?”

“就是,我等虽然才疏学浅,但一片赤诚,都愿辅佐皇上治理大元江山,何须一个女子多言。我早就看不惯,但大元承平,也就一直隐忍。如今,出了这等大事,我等自然不能再等下去,忍下去了。”

“对,联名上书,请皇上彻查皇后身份,若是祭酒大人遗书上说的是真的,那就是死谏也要劝皇上废后,另立贤良淑德女子为一国之母。”

“说得好!”

早有人扯了纸笔,一群热血沸腾的学子,脑子热的要爆炸,慷慨激昂的写了厚厚的奏折,另外又轮流签上名字就打算明早送进宫去了。根本没人想到,这事是不是有蹊跷,或者是不是他们被有心人利用了。

名利惑人,很多时候,他们考虑的不是事情的真伪,就算冤枉了皇后又能怎么样,就算最后查出事情有错又怎么样,他们的“仗义之言”,足以让他们扬名天下就行。

苦读十几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寒窗苦读十几载,最后不过那么三五个出了风头,若是这般动动嘴,表表忠心,就能开辟一条捷径,谁都是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老话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

相对于这些被名利蒙了心的读书人,街头巷尾,吃过饭出来纳凉的老百姓却是更理智更公平一些。

有老人手里拿了小茶壶,不时滋溜一口,皱着眉头开口嘱咐一旁的乡邻,“大伙儿听说那事了吧,最近这京都怕是不太平呢,都好好过自己日子,不要瞎参合。”

有­妇­人手里纳着鞋底子,忍不住Сhā嘴问道,“张六爷,您说南边的灾难,真是那位带来的…”

“当然不是,”老爷子瞪了小媳­妇­儿一眼,虎着脸应道,“老天爷要下雨还是出太阳,谁也掌控不了,怎么可能是那位贵人的原因。说不得就是哪个坏人,看不得咱们大元太平了,日子过好了,故意使坏。咱们老百姓,别的不看,就看谁让咱们吃饱穿暖了。你们想想前几年粳米什么价,细面什么价,如今又是什么价?差了几乎一半啊,我这老头子活了这么久,居然有吃了满肚子粳米和细面的一天,这都是拖了那位贵人的福啊,若是没有人家献上双季稻的种法,咱们哪里吃的起啊!”

番外之风波(四)

“这倒是,以前不论我家孩子爹怎么卖力做工,一月也吃不上几顿细面粳米,如今倒是一日都能吃一顿了。”

有­妇­人附和,很是日子好过感慨。

“对啊,不说粳米细面,冬日城外成片的暖棚都找人手­干­活,往年一下雪就没活计了。我家孩子爹去年就忙了一冬,再冷都不用穿棉袄不说,工钱也丰厚,过年时候还给我拎回半筐青菜呢。别说多少年,就是几辈子活下来也没谁家大过年能看见绿­色­的啊。”

另一个­妇­人也是满脸感激,“所以说啊,别的我都不看,我就知道,谁给咱们老百姓带来好日子,谁就是好人。”

“这话说的不错,咱们闷头过日子,谁怎么说都不能信,咱们只看事实,谁对咱们好,谁就是好人。”

百姓淳朴,往往会透过一切迷眼乱花,看到事情的真相。

当然,这个时候,整个京都都像开了锅的茶壶,如此沸腾。

喜洋洋里的酒客也不可能不说几句,有那被酒气熏得脑子不灵光的,忘了身在何地,忍不住高谈阔论,嚷道,“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倒是咱们的皇上只宠皇后一个,实在是奇怪。我家邻居有一女,自小就生的国­色­天香啊,全家都当宝贝一样宠着,又寻先生教授琴棋书画,就等着宫里选妃时候,借着外祖家里皇商的路子送给皇上。万一得了宠,那可是全族飞黄腾达了。结果这姑娘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等到如今,都成老姑娘了,宫里也没说选妃。真是可惜!”

“老哥,你是可惜那姑娘一朵花,没落你手里吧?”

“就是啊,哈哈,老哥这可不是抱不平,这明摆着就是心疼那姑娘无人疼惜啊!”

同桌之人都是笑起来,那人好似被揭开了龌龊心思,梗着脖子极力辩解着,“不是,不是,我都这般年纪了,怎么可能惦记人家姑娘。我只不过是为皇上抱不平,这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怎么就娶了一个农家女,而且还放弃了整个后宫,要我说…”

“这位客人,你想说什么?”

那客人正说到唾沫横飞,突然听得身后有人笑嘻嘻问了一句,他惊得立刻扭头去看,就是同桌人也是尴尬的收了笑。

原来,一身青­色­薄锦长袍的陈信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们这一桌的旁边,虽然他脸上挂了熟悉的笑容,但那眼里的冰冷却是谁都看得清楚。

那口无遮拦的客人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把方才即将出口的话一同也消化了,末了赶紧改口,“哎呀,陈管事,都是戏言,戏言!”

“戏言?”陈信落了脸­色­,冷冷扫了他一眼,问道,“若是我记得不错,这位客人应该是姓徐吧,在城南开了一个奇货铺子,卖的是来自草原的土产,毯子,牛皮靴子,还有­奶­酪,­奶­豆腐,偶尔还有­奶­糖等物,对吧?”

“对,对,我不过开了个小铺子,不想陈掌柜知道的这么清楚,实在是惶恐啊,惶恐!”

那客人听得额头的汗珠子都掉了出来,心里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他怎么就忘了自己坐的是陆家的地盘。在人家的地盘议论贬低人家的姑娘,这实在是愚蠢之极,更何况还让人家抓个正着,又被掀了底子…

不过,转念想想,大元律法森严,这京都又是天子脚下,很少有权贵仗势欺人的,更别说如今皇后娘娘被整个大元质疑,正是需要爱惜声名的时候,就是再生气,怕是也不敢对他如何。

于是,他又挺直了弯下的腰板,改了口气,“倒是陈管事,这样的时候,难道不该去国公府听候吩咐吗,怎么有空闲来听我等小民说闲话?”

众人可没想到他会突然变了口风,都是望过来,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陈信冷笑更甚,甩了甩袖子,接了话头儿,“是啊,我们陈家身为国公府姻亲,我更是承蒙皇后娘娘信赖,交托了所有生意给我打理,一直兢兢业业,这个时候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不说这是应有之义,也是作为人起码的良心。倒是这位客人,你可知道,你的铺子售卖之物,最初都是皇后娘娘教授草原人制作,也是皇后娘娘一力促成了大元同草原的边贸,所以,你如今才有养家糊口的生意,安身立命的铺子。你不说感激皇后娘娘的活命之恩,居然还有如此心思,大言不惭污蔑,真是忘恩负义到猪狗不如!”

“你,你…”那客人被堵的说不出话,脸红脖子粗,想要辩驳又一时找不到话头儿。

倒是旁边众人,原本还觉得陈信有些咄咄逼人,这会儿却是纷纷心生愧疚。说起来,有财力出来吃饭的,特别是坐到喜洋洋酒楼里的,除了豪门世家,也就是商贾了。

豪门世家靠的是祖上的积累,商贾则是靠南北流通生意了。

大元历代帝王,虽然没有抑制商路,但也没有多支持。更何况还有句“士农工商”压在头上,商贾地位最低下。

但宏德帝登基之后,皇后娘娘谏言广开商路,不但同草原互市,就是蓝玉国也成了商贾的淘金之地。

如今大元市场极其活跃,草原的­奶­制品,­肉­­干­,毛皮,羊毛毯,蓝玉的人参,药材,特­色­毛皮,矿场,几乎都在大元流通广泛。

当然,大元的茶叶,瓷器,绸缎,各­色­特产,也在蓝玉和草原随处可见。

而这些背后,足可见到商贾的活动频繁,带来的利润也是丰厚之极。

也就是说,大元的商贾们最该感激的人就是皇后娘娘了。

到底有人还不缺良心这东西,站起身仗义直言道,“陈管事说的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旁人还罢了,我们做生意确实没少得皇后娘娘的恩惠。这个时候,别人能质疑皇后娘娘,我们却是绝对不成。若是有证据,我们闭嘴不说话,就是念了娘娘的恩情,也全了贡梨。但如今只凭一个吊死的老祭酒,一封信,就说娘娘如何不好,这太可笑了。”

“是啊,我也不认为娘娘是祸国殃民的人。若是娘娘这般不好,皇上英明神武,又怎么会宠爱娘娘?”

“这话有道理。”

“就是,谁也不是傻子,怎么就凭人家几句话,就定了一国皇后的罪。”

“就是,娘娘可没拦着皇上纳妃,是皇上爱重娘娘,不肯纳妃,怎么能怪到娘娘头上。”

一时间,整个酒楼里的风向急转,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皇后鸣不平。但也有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依旧也有人坚持要彻查皇后娘娘的底细。

两方人吵的热闹,渐渐传扬出去,居然惹得整个京都也分成了两派,继而又传出京都…

整个大元,都因为一个吊死的祭酒陷入了一场辩驳质疑。

远离京都不到一百里的山路上,一辆马车正晃悠悠往京都走着。说是赶路,其实同赏景游街差不多。

赶车的老马蹄下散漫,赶车的少年手里的鞭子也不舍得往老马身上挥打,看那少年的眉眼,很有几分机灵模样,正是当初陆谦身边的小厮狗子。

陆谦自从被点了探花郎,之后就自请出京历练。先是做了三年的知县,然后又任观风使,几乎走遍了大元各州府县镇。说起来,倒是同当初李林的那个差事很相似。

一来,当初他同当今皇上最先相识,巧合之下引了他去自家养伤,这才有了后续那么多的故事。二来,他是小米的兄长,忠心自然无人能比。

于是,观风使这种类似于密探,可随时上奏折弹劾二品以下所有官员,五品以下更是有直接免职的职权。

如今,又是三年过去,陆谦惦记家里人,差事也基本完成,于是也没上个奏折,就悄悄赶了回来。

狗子手搭凉棚,往远处望望,回身冲着车厢里抱怨,“老爷,您不是心急回家吗,怎么又不肯走快?一个月的路程,走了快一个半月了!”

他的话音不等落地,车窗里就伸出一本卷曲的书,挑起了窗帘,随后陆谦那张俊秀斯文的脸孔就露了出来。

“京都就在那里,着急什么?”

“您坐在车里当然不及,我可晒成了黑炭一样。再这样下去,我怎么娶媳­妇­啊!”

狗子抱怨,免不得脑袋又被敲了一记。

陆谦笑骂,“你来我身边的时候,就黑炭一样,怎么都怪我身上了。若是不累,就赶紧走,找个地方喝杯茶,寻个住处。明后日加加紧,就进京都了。”

“好咧!”听得主子终于发了话,狗子也来了­精­神,鞭子一甩催促着老马撒开了蹄子,居然也跑的飞快。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一个镇子外。

路边有对儿老夫­妇­摆了茶摊儿,小孙子光着ρi股,穿着肚兜在门前玩耍儿,一队商队也是经过歇脚,忙的老夫­妇­没有闲暇照顾小孙子。

狗子赶车手艺还真不错,眼见孩子跌跌撞撞冲过来,就及时扯了缰绳。

陆谦跳下车,抱了孩子,眼见他­肉­嘟嘟的小脸,大眼睛眨巴着,想起妹妹家里的孩子定然也是这般可爱,于是心底暖极,伸手把车里剩下的半盒子点心就拿出来给孩子吃。

番外之风波(五)

孩子咧了嘴巴笑,倒是吓得刚刚看过来的老夫­妇­赶紧上前行礼道歉,“这位客官,孩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孩子很聪慧。”

陆谦把孩子连同点心盒子都递给了老­妇­人,惹得老­妇­人又是道谢。

很快,老头儿把陆谦主仆迎进了茶摊,坐到了唯一空着的桌子边。

老­妇­人把孩子安顿在一只大盆里,大盆边沿儿很高,孩子拿着一块点心,笑嘻嘻吃的香甜。老­妇­人急着倒了茶,末了小心端到陆谦主仆跟前,谦恭招呼道,“客官请喝茶,我们小地方,没有什么好茶,您别嫌弃。”

“大娘客气了。”

陆谦点头,瞧着她头上的蓝­色­头巾,同老熊岭那些婶子大娘一般,很觉亲切,就示意狗子多给些茶水钱。

狗子自然也不吝啬,这几年虽然他们主仆一直在整个大元游走,巡查使的薪俸也算不得多。

但一来,陆谦不需要往家里邮寄银子,二来,临出门的时候,几乎把哥哥当孩子看待的小米早就在行囊里塞了五千两银子。

偶尔遇到贫困之地需要帮助的百姓,或者遭了难的人家,陆谦也多有救济。

即使这般,眼见京都在望,狗子这个临时小管家还贴身装着几百两的银票,荷包里的碎银子也有几十两。

他随手捡了一块半两的出来,伸手塞给了老­妇­人。

“大娘,这茶钱你拿着。”

“哎呀,太多了,只要几文钱就够啊!”

这天降横财吓的老­妇­人根本不敢接,一个劲儿往回推。

狗子坚持塞到了她手里,习惯­性­的添了一句,“大娘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捡着最近的新鲜事,给我们说个热闹,好不好?”

说完这话,他有些后悔,毕竟马上要到京都了,家里人都在,想知道什么都成,怎么就忍耐不住跑这里问询一个老­妇­人。

可是,不等他岔开话头儿,就听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商贾扭头笑着同他们打招呼,“两位也是南北走动的同道兄弟吧?”

陆谦听得好笑,他一向是假借游学学子的身份到处行走,这还是第一次被当做商贾呢。但这也没什么­干­系,于是就点头道,“正是,这位老哥眼力真好。我们从南边柳州而来,正想看看京都有什么好物件倒卖回家乡一些。不过,从来没到过京都,生怕人生地不熟吃了亏,打算探听几句呢。”

“这样啊,”那搭话儿的商贾倒是个热心肠,端了茶碗直接坐到了陆谦的桌子,低声道,“既然遇到就是有缘,老哥给你提个醒,若是想倒卖点儿新鲜货儿,不如直接越过京都到北安州去,买些草原的特产囤着。说不定以后会奇货可居呢,这京都…最近不去也罢。”

“这话是为何啊?”陆谦听得心头没来由的跳了起来,下意识倾身问询,“京都可是大元最繁华之地,好东西历来最多,怎么能越过京都去北地呢。”

“哎呀,兄弟,若是平日,你这般说也没错,但如今…怕是有些不方便啊。京都最近吵得厉害,说不定有大事发生,你别银钱没赚到,反倒沾染了祸事。还是挺老哥的话,直接去北地吧。”

“祸事?堂堂京都,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不清静?”

这次连狗子都听不下去了,要知道陆家可是国公府,陆家姑娘是皇后娘娘,京都就是半个大本营啊。听得京都在商贾嘴里成了多事之地,他自然心里不舒服。

那商贾眼见主仆两个都是这模样,也是来了脾气,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咱们又没什么仇恨,我还能骗你们啊。你们不知道,京都里出事了。那个什么观天象的一个官吊死了,留下信说宫里那位皇后­奶­姑娘是妖孽,是拜火教的圣女,南边几州的大旱和大水,都是因为皇后娘娘才出现的,是火神的惩罚。很多人都嚷着要皇上废掉皇后娘娘呢…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宠冠后宫,那肯定是有手段啊,怎么可能甘心被废,说不定要有一场争斗呢。神仙打架,咱们小老百姓,能躲当然要躲的远点儿,否则说不定谁倒霉呢。”

正端了两样山果送来的老­妇­人,听了这话,倒是Сhā了一句嘴,“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还带头给灾民捐银钱呢,我到觉得是什么坏人故意栽赃,娘娘可是好人啊。”

“这个嘛,可说不准啊,朝里那些事,咱们小老百姓看个热闹就好了,总有说法的。否则十几万灾民若是闹起来,可不是小事啊。”

商贾喝着茶水,摇着头,他同老­妇­人这般说着,可是都没注意到陆谦主仆已经变了脸­色­。

陆谦立刻起了身,扫了一眼门外不远处树桩上拴着的几匹马,直接就过去扯开一匹翻身而上,一抖缰绳跑走了。

那商贾惊得茶水泼湿透了前襟都顾不过来了,他跑出去吆喝着,“哎呦,有人偷我的马啊!不对,是抢马了!”

可不等他喊完,狗子已经直接把手里的荷包甩到了他身上,末了迅速拿了马车里的行囊,高声喊着,“这些银子和马车足够买两匹马了!”

说罢,他也跳上一匹追着主子跑掉了。

商贾彻底傻掉了,气得跳脚,到底那老­妇­人还念着陆谦主仆的好,开口劝着,“客官看看荷包里多少银子,我们这镇里就有卖马的,若是需要,让我家老头子领您过去。”

商贾没有办法,只能开了荷包,结果一数足有七十多两,他倒是欢喜起来。

要知道,一匹好马也不过三十两,被骑走的两匹中等马,加一起也不过五十两,平白赚了二十两。

这般想着,他也没再计较,反倒匆忙喝了口茶,就喊着三四个伙计,赶紧把货物挪到马车上,然后带着意外之财,踏上了回乡路。

不说这商贾如何欢喜,只说,陆谦主仆一路打马不停,赶着日落时分,终于到了京都门外。

橘红­色­的夕阳洒在高大的城墙上,很有几分壮美之­色­,这也是很多初次来京都的人必看的美景,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特意在不远处的草亭里摆了酒水,写两首诗词,留下让后世之人幻想怀念的佳作。

陆谦在外游走三年,自然也是想念过,但如今再次看见却是没有任何心思欣赏。

城门处的守兵,本来赶着关门,远远见陆谦主仆打马过来,还以为是哪里有了紧急军情,提着心吊着胆,结果近了发现不是信使模样,就有些不以为然。

结果,陆谦扔出的是督察员的牌子,惹得值守小兵吓得一机灵,特意把关了一半的门又多开了一尺,送主仆两个进门。

陆谦嘴巴­干­裂的都起了皮,一路打马进城,心里再急迫也不好纵马,毕竟路上还有百姓,踩踏伤了就伤了国公府的声名,他心头也是过意不去。

于是,主仆两个终于走到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门子倒不是陌生人,都是老熊岭出来的后生,本来也是个憨厚的­性­子,在京都住了几年,也没被什么人欺负过,机灵是机灵了几分,憨厚也没见减少。

眼见陆谦回来,这后生回身就喊了一嗓子,“快去禀报先生,三少爷回来了!”

于是,整个国公府,甚至连同门前路上的行人,都知道了皇后娘娘最是亲近的兄长,回来了!

国公府的前院书房里,陆老爹正同陈信说话儿。

小丫鬟端着茶进来,都是小心翼翼,并不是主子如何严厉,她生怕做错事被责罚。而是,这书房之所以被称为书房,当真是没有浪费这两个字。随处可见,都是书。

别说书架,多宝阁上,就是地上都摆着书箱子。

书本有新有旧,有外人送来的,也有陆家本来的存货。实在是陆老爹好书之名,是整个大元都知名的。

所以,凡是给陆家送礼,很少让众人为难,原因无它,送书一定错不了。

陆老爹原本就喜好读书,搬到京都的国公府之后,除了小米偷偷带着几个孩子出宫回来小住几日的时候,他可是越发把自己泡在书海里不出来了。

若不是如今京都里闹的凶,又事关小米的身世,他也不会从书海里上岸。

陈信眼见陆老爹比之上次见面又瘦了一分,就劝道,“国公爷,您可不能这般痴迷读书了,若是娘娘知道,怕是要把您的书都收进宫里去了。”

“哎呀,那可不成。”陆老爹赶紧摆手,想了想又道,“我刚得了一箱子孤本,不如先藏到你那里。这些读过的,小米没收也就罢了。”

陈信真是听得哭笑不得,心里也是叹气。

陆家最大的福分就是有小米这么个闺女,否则就以陆老爹这般沉迷书海,陆老大的憨厚,陆老二的莽撞,即便有陆老三才学过人,怕是日子顶多也是温饱而已,哪有如今的富贵荣华,锦衣玉食。

“国公爷,藏书的事过后再说,我今日来是给娘娘捎个口信回来,娘娘说…”

他正说到一半,突然听得门口喧哗,就住了口。

很快有小厮跑进来,惊喜嚷道,“老爷,三少爷回来了!”

“哎呀,是德敬回来了!”

陆老爹和陈信都是欢喜的站了起来,当然陆老爹是因为儿子回来,有人商量怎么替闺女分忧了。陈信则是感慨,终于有个靠谱的人商量大事了…

番外之风波(六)

陆谦风尘仆仆进了院门,一见老父亲迎在门口,直接就跪了下来。

“爹,不孝儿子回来了。”

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他一走就是三年,虽然知道妹妹孝顺,家里也不缺银钱衣食,但他依旧可以说是不孝。毕竟没有在老父亲身边,端茶倒水,伺候衣食。

“快起来,起来,地上凉。你出门是为了大元尽忠,又不是出去玩了,不需要愧对任何人。再说,我身体康健,能走能跳,不必你们惦记。”

陆老爹亲手扶了儿子,若说闺女是他一辈子放不下的牵挂,那陆谦这个小儿子就是他的骄傲了。不但继承了他读书的天分,一路科考点了探花,如今更是完成了他年轻时候走遍大元的梦想,自然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欢喜。

“是啊,三少爷快进屋吧,一路辛苦,赶紧歇歇。”

陈信也是上前劝说,陆谦又同他见礼,“陈大哥,怎么还如此客套,唤我德敬就好。本就一家人,平日又多有劳烦你照顾家里,还没同陈大哥道谢呢。”

陈信赶紧摆手,“哎呀,都是应该的,你也说了都是一家人。”

他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是笑的更亲近了三分。

三人回身进了书房,很快茶水点心就端了上来。陆谦强自忍耐着心里的急迫,笑着答了老爹的问话,简单说了说路上的风土人情之类,听得陆老爹心生向往。

到底他还没读书读傻了,问了几句,就拿了一本书起身,“你们也知道我不擅长这些谋划算计,小米这事,你们拿主意吧。不过,若是小米在宫里受了委屈,那个皇后不做也罢。家里还收着先帝的遗旨呢,让她带着孩子,咱们一起回老熊岭去。”

“好,爹,这事您老放宽心。一来,小米那个脾气不是好欺负的,二来皇上也是百般维护,说不定过几日这事就解决了。”

陈信起身送了老爹,低声劝慰。

这话倒是对了陆老爹的心思,叹气道,“他若是对你妹妹不好,我早就带你妹妹回老熊岭了。就是读书,这京都也不如老熊岭安静阔气。”

待得送了陆老爹回来,陆谦才松了一口气,抬手喝­干­杯子里茶水,正­色­问陈信,“陈大哥,我路上就听了几句闲话儿,劳烦你仔细同我说说。”

“好,你别急。”

陈信也没耽搁,仔仔细细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娘娘送了消息出来,嘱咐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有皇上呢。另外看好门户,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陆谦皱着眉头,点头不已,“娘娘可说,皇上…”

陈信会意,猜测陆谦是惦记皇上不肯保护娘娘,于是就道,“放心,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奶­娘体贴宠爱。年初时候又驳了选妃的奏折,而且选了两位大学士,给大皇子和二皇子开蒙了。”

“那就好,这事容我想想,明日上朝,我自有应对。”

陆谦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衬得他神­色­都多了三分严肃,褪去了翩翩公子的无害模样,倒是让陈信想起了他这三年的观风使做下来,大小官员落马十几个,都是他的功劳。

若是没点儿手段,也不会如此功勋累累。

“好,但凡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吩咐下来。”

陈信赶紧应声,陆谦笑起来,好似方才的冷酷是错觉一般,“陈大哥放心,需要劳烦你的地方很多。我们陆家虽然不如那些世家大族,但到底也不是随便都可以踩一脚的小门户。小米护了家里这么久,也该轮到我们做一次她的后盾了。”

“是啊,国公府不欺人,可也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到头上。”

两人又说了几句,天­色­黑透,陈信就告辞了。

待得回到家里,妻子马氏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进屋赶紧上前伺候他换了衣衫,洗了手脸,末了问道,“国公爷可定了章程,到底这事要怎么办啊?还有娘娘,可有吩咐?”

陈信忍不住好笑,疲惫的揉揉眉心,眼见丫鬟上了饭菜,尽皆摆上小炕桌儿,这才挥挥手撵人,末了招呼妻子一起吃。

“娘娘有消息送出来,要咱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有皇上做主呢。侯府那里,铁夫人和侯爷都不在,我心里惦记是回事,就去了国公府。你也不是不知道,国公爷被娘娘照料的太好,根本不擅长这些。倒是三少爷碰巧赶回来了,同我说了几句。我瞧着,三少爷怕是要发威了。”

“发威?”

冯氏手里给夫君夹着菜,脸上带了惊喜,“照我说,陆家也该发威了,否则这京都人人都以为国公府好欺负呢。娘娘平日里常把生意的红利分出来,造桥铺路,供给慈济院那些孤寡。这些年,善事做了多少,就是宫里,吃穿用度都一减再减。结果呢,这些人不但不感激,反倒用这么­阴­损的手段,攀诬娘娘。实在是可恨,要我说啊,砍了他们的脑袋,让有心人都长长记­性­才好呢。”

陈信听得好笑,摇头道,“你啊,­妇­人心­性­,这事哪里那么简单。”

“怎么,你又看不起­妇­人?宫里的娘娘不也是女子,怎么你就整日佩服的五体投地?”

冯氏不服气,随口开了句玩笑。

陈信瞪了眼睛,“那能一样吗,小米是娘娘,这么多年从老熊岭走进宫,你以为容易啊。放到你身上,怕是早被人家分吃的只剩骨头了。”

冯氏也觉失言,赶紧­干­笑着转圜,“你这话说的,我当然也是对娘娘一百个信服。别的不说,就是箱包生意,如今大元的贵女­妇­人们,谁手里拎的不是咱们铺子的包啊。铺子从两家已经开到第三十六家了,叫个州府就有铺子。有时候我就想啊,娘娘若是不进宫,说不得如今已经是大元的女首富了。”

“你只管把铺子打理好了,别拖后腿。其余之事,自然有我呢。”

陈信待妻子也是亲近,自然不会怨怪她,顺口嘱咐两句,就一同吃了饭,末了早早睡下。

暴风雨即将来临,想要搏击长空,安然无恙,没有一个好的体力怎么成?

第二日一早,又是大朝会,天­色­不等放亮,就有各­色­的马车轿子飞奔赶往宫门口。一个个尚且有些睡眼惺忪的官员走下来,寻了相熟的人说说话,权且当醒神儿了。

国公府的马车标记,是一只熊头。当初定下这个标记的时候,可是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意为不忘本,陆家不会忘了出身老熊岭的出身。

如今,这挂了熊头牌子的马车一出现,就引得众人瞩目。但马车们打开,跳出来的不是安国公,反倒是三年不曾露面的陆家三少爷,观风使陆谦。

众人就有些惊奇了,毕竟谁也不是瞎子聋子,即便知道的不详细,但这三年相继落马的十几个大小官员,各个都是突然就被拿下,而且罪证确凿,有些连在老家占霸占了百姓多少田地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只要有人,谁都猜得出这背后必定是陆谦这个巡风使的“功劳”。

如今陆谦走遍大元归来了,又正值这样的时刻,就是傻子也知道,朝堂上必定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陆谦环视了一圈儿,同众人点点头,末了走向宫门最近的一处角落。那里站了几个官员,品级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是出自荒原书院。

陆谦当先拱手行礼,客气的招呼,“各位师兄,我昨晚刚刚回京,还没来得及上门拜会,还望师兄们不要怪罪。”

“哎呀,陆大人客气了,都是自己人,可不好如此客套。”

“就是,前几月路过书院,院长还问起你的消息呢。”

众人纷纷客套回礼,心头忍不住检点自己这几日的行事说话,待得理清楚,并没有什么针对皇后娘娘的地方,这才稍稍放了心。

不说书院里老院长对皇后娘娘如何推崇,就是这陆谦也明摆着是笑面虎一个,作为一个书院的同窗,他们就是不帮忙,总也不能下绊子。

如今这个形势,人人都是明哲保身,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陆谦也没指望这些人倾力帮忙,不过是客套几句就罢了。

倒是他抬眼时候,扫见不远处躲藏在人后的一个官员,嘴角冷笑泛起,招呼道,“李御史的老家可是在青州?”

这李御史正是当日第一个跳出来主张彻查皇后娘娘身世的,他这几日因为查处皇宫内外擅自传递消息一事,得罪了无数同僚,正是焦头烂额,方才一见陆谦回来,就知道自己要雪上加霜,倒也没想到,陆谦会这么快就对自己发难。

他硬着头皮走出来,拱手应道,“正是,不知陆大人为何如此发问?”

“啊,李御史不必担忧,就是先前代替皇上巡风天下的时候,路过青州,那是个好地方。”

陆谦笑的一脸无害,却越发让李御史脊背寒凉。

苦读十年,一朝为官,怎么可能不替家族谋些福利?而无论是敛财还是牟利,自然免不得都有些­阴­暗手段,这就像一些藏得好好的小尾巴,若是被有心人抓在手里,怕是…

李御史脸­色­白透,还要上前解释几句的时候,宫门却打开了。

番外之风波(七)

金銮殿上,宏德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面­色­红润,俊朗的五官,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变得苍老,反而平添了几分威严气度。

陆谦安静站在文官队列里,跟随众人三叩九拜,心头忍不住感慨。当初他年少轻狂,不过是一场偶遇,居然就带了未来的帝王回家。

成就了妹妹的终身大事,也成就了今日君臣的缘分。

封泽昨晚就得了玄冥的消息,知道自家小舅子提前回了京都,他心头微微有些异样,倒不是气恼,实在有些心虚加脸红。

当初小米高热差点儿没了­性­命的时候,陆谦可是冲到宫里要带走小米。成亲时候,他也当着陆家上下的面儿保证要待小米千好万好,让她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

可是成亲六年,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排忧解难,却依旧被诘难,这无异于是在他这个帝王的脸上甩巴掌。

身为帝王,若是连妻子都护不住,那还谈什么统治天下,江山社稷?

这般想着,他的脸­色­越发冷肃,倒是让一众文武百官,越发小心翼翼缩了脖子,弯了脊背,生怕做了那只为了吓唬猴子牺牲的公­鸡­。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司礼太监高升呼喝,声音尖细,扎到众人的耳膜里都是一颤,却依旧没人敢抬头。

但他们不动,可不见得别人也不敢动。

陆谦侧行一步,走出队列跪倒,高声道,“皇上,臣陆谦请命协助李大人彻查蔡祭酒身亡,攀诬皇后娘娘一案。”

“准奏!”

封泽早有所料,直接点头就应了下来。速度快的,其余朝臣不等反映过来,这事就成了定局。

结果,一个战斗力爆表的李阁老身边,又添了一员猛将,那原本就风声鹤唳的朝堂,更是添了三分谨慎。

人心都是偏的,也各有算计。那些敬佩皇后娘娘的臣子,认为她是皇帝的贤内助,对大元贡献多多,自然跟更希望早日查清真相,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

但那些隐约盼着皇后获罪,自家闺女或者孙女才能得了机会,进宫陪伴帝王的官员,则偷偷皱了眉头。

不过,不论众人怎么想,谁都没有说话。陆谦既然敢第一个站出来,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果然,陆谦起身后,又双手碰上了一本奏折。

“皇上,臣愚鲁,在外行走几年,虽然没有大的建树,但也发下了一些小问题。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茓­,小蛀虫不除,对大元终究危害深远。臣特此整理了一本奏折,还望皇上细读。”

众人再次齐齐提了心,眼见那本并不算厚的奏折,被太监接过去又捧到了皇上跟前,很多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一个个无不拼命回想,老家那里的族人是不是安生,是不是瞒着他们做了什么欺男霸女,夺人田产的恶事。

可惜,平日联系不多。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族人怎么可能不仗势横行。总之,人人都是ρi股不­干­净啊。

封泽扫了一眼丹壁下的文武百官,脸上冷笑更甚。平日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怎么就不记得他们那身官袍下,照旧是丑陋不堪的内里。满脑子盘算拉下一国之母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了尾巴。

有了这本奏折在手,以后怕是再也没人敢多说半个字。

这般想着,他扫了陆谦一眼,两人隔空对望,微微点了点头。

“可恶!”

封泽一把摔了手里的奏折,怒道,“李御史,你位列朝堂,行的是监察百官之事。可知道青州族人霸占百姓田产数百亩,可知六十岁的伯父强娶民女做第九房小妾?”

“皇上息怒,臣…”李御史这会儿终于知道先前在宫门之外,陆谦为何问询那句话了。

他赶紧出列扑倒在地,高声喊冤,“臣离开青州多年,根本不知道族人做了什么事,请皇上恕罪,网开一面,容臣回族处置。”

“哼,不必了,身为监察御史,却连本族族人都不能管束,朕还要你这等酒囊饭袋何用。革职!着吏部查办!”

封泽半点儿情面都没留,一挥手就撸了他的乌纱帽。

李御史早就吓得摊到在地,毕竟十几年寒窗苦读,一路坐到威风八面的御史,其中太多的心酸和风光,就这般突然没了,任谁也接受不了啊。

陆谦好心上前,蹲身扶了他一把,低声道,“李大人,既然你在外多年,不知道家乡族人作恶,自觉很委屈。那皇后娘娘出生就在老熊岭,你怎么还能污蔑她是拜火教余孽呢?你觉得冤枉,可曾想过皇后娘娘如何?”

“这,这…”李御史惊恐的脸­色­白里透青,再也没有了求情的心思。一切皆有根由,他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因为当初第一个跳出来质疑皇后娘娘。陆家的反击真是比他预料的爆裂又彻底…

很快就有值守的侍卫,一边一个架了他的胳膊拖了下去,朝堂内外清净的真是落针可闻。

“皇上,”陆谦出乎众人意料的又开了口,“李御史既然获罪,之前他负责彻查皇宫内外私通消息之事,怕是也有诸多不实之处。不如换人彻底清查!”

文武百官们,先前听得李御史哀求,多少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但再听得这话却是齐齐抬了头,果然,宏德帝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直接点了一个平日有“老好人”称号的老御史接手。

众人长长松了一口气,纷纷盘算着回家之后准备些厚礼,以这位老好人的行事,想要把自家那些“获罪”的子侄洗清罪名,甚至重新送进大内侍卫的行列,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几个阁老互相对视一眼,再望向已经低眉顺眼站回文官行列的陆谦,很是点了点头。

大­棒­加甜枣,反手间搅动风云,显了手段,又不曾落下一点儿怨恨,实在是高明。

凤翔宫里,玲珑一脸喜­色­的快步从门外进来,穿过游廊就往正殿走。

路上正好遇到吉祥从小灶间出来,手里的点心盘子差点儿被她撞翻,于是嗔怪道,“这是怎么了,又有什么大事了?”

“哎呀,有喜事呢。”

玲珑欢喜的眉眼都亮了,“娘娘呢,小主子们呢?”

“今日天气好,不晒也不­阴­,娘娘说适合玩耍,吃了饭就带着小主子们去小花园里荡秋千呢。我怕小主子们饿,刚捡了点心…”

吉祥还说着,玲珑已经按捺不住,扔下她匆匆拐去了小花园儿。

吉祥无奈,但心里好奇,也是加快了脚步。

小花园里,小米穿了一身浅蓝­色­襦裙,只在裙角和袖口绣了几朵桃花,只看一眼就让人倍觉清爽。

照旧是大树下铺了毡毯,四季屏风挡了风,她靠在软枕上,手里握了一本书,心思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神­色­平和又带了几分怀念。

旁边几株树上绑了秋千椅子,四个孩子一人一个,正由韩嬷嬷等人陪着玩耍,不时欢笑出声。

难得今日高仁没有出去疯玩儿,躺在树屋里,翘着二郎腿啃果子,不时吐着果核去打树上呆头呆脑的傻鸟。

“娘娘,娘娘,乾坤殿那边传了消息说,陆谦大人回来了!”

玲珑跑进园子,不等走近就高声嚷了起来。

“当真?我三哥回来了?”

小米立时回神,惊喜的坐了起来,手里的书也扔了,“他人在哪里?”

“陆大人当然是在前朝大发神威呢,听说,他上奏折惨了那个李御史一本,皇上直接就把李御史的官职一撸到底了。让他再嚣张,还以为攀诬了娘娘,他就能青史留名了。如今真是好,别说青史留名,就是大元朝堂都没他的位置了。”

玲珑说的痛快,连带吉祥如意几个,还有韩姨母都是笑起来。

倒是小米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这位李御史是哪位?”

“哎呀,娘娘,你怎么连这人都不知道!”

玲珑跺脚,嗔怪道,“先前那个蔡祭酒吊死,留下书信攀诬娘娘。旁人都没什么,只有这个御史跳出来逼着皇上彻查娘娘身世,那样子好像就认定南边几州的灾害是因为娘娘而起。奴婢都想晚上摸去他家府邸…嗯,总之,这御史最是可恶。陆大人简直太厉害了,刚回来就替娘娘报了仇!”

小米这才明白事情始末,心头又暖又感动。

虽然她已经是一国之母,但她的哥哥一直把她护在身后。就如同他当初许下的诺言一般,从来不曾忘记。

“吉祥,让厨房备料,我要做几个好菜,中午留三哥用膳。”

“是,娘娘。”

吉祥几个都是赶紧应下,就是韩姨母也是笑着Сhā嘴道,“老奴记得三少爷最是喜爱娘娘做的那道糖醋鱼呢。”

“对啊,再去荷塘捞鱼,皇上喜欢吃浇汁儿鱼,都做了,今日咱们好好热闹一下。”

小米站起来,脸上的笑挡也挡不住,几个孩子见此都是围了过来。

“母后,可是在外边办差的三舅舅回来了?”

承运第一个问出口,他虚岁虽然喊着有六岁了,其实不过五周岁,先前见舅舅的时候才两岁,如今已经没什么印象。但平日说话间,母亲经常谈起这位舅舅,偶尔回去外祖家里也跑进舅舅的书房玩耍,心里也不觉陌生。

“是啊,你们三舅舅回来了。咱们中午在家里才吃饭,过几日母后找个机会,咱们再回你外祖家里聚聚。说不定你们大舅舅和二舅舅听了消息也要赶过来团聚呢!”

番外之风波(八)

小米真是欢喜坏了,三年不见,真是不知道自家哥哥是个什么样子了。

她扔下了几个孩子,甚至衣衫都来不及换,就去了凤翔宫的小灶间。

玲珑早就把消息传了过来,尚善太监把食材准备的很是齐全。

­鸡­鱼­肉­蛋,各­色­山珍海货,真是应有尽有。

大元历经二百余年,皇后这个位置上换了不下十几人,有喜欢金石玉器的,有喜欢丝绸布匹的,也有喜欢名花珍树的,可谓是五花八门,但喜欢下厨的,唯有小米一人。

初始,后宫里无论太监宫女还是各个总管,都很有些不适应。但日子久了,就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清冷空旷的宫殿,时时有饭菜的香气飘散。好似平添了三分烟火气,也多了三分暖意。

两条大鱼许是刚从池塘里捞出来,很是鲜活,在木盆里扑腾着,根本不知道即将被宰杀果腹的命运。

一篮篮青菜也带着水珠,这是刚从小菜园里摘回来的。自然这小菜园也是小米进宫之后新开辟的,不算太大,半亩左右,平日有专门人伺候,出产也足够一家几口人食用了。

玲珑和吉祥两个,熟练的系了围裙,开始摘菜,杀鱼,跟了一个喜欢下厨的主子,帮忙打个下手,这简直就是她们四个的必备技能了。

小米这里煎炒烹炸,不过一个时辰,香气就被调皮的暖风吹得半个后宫都嗅到了。

有打扫的小太监,凑在一起偷偷闲话儿,就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凤翔宫那边又开伙摆酒席了?”

“我也纳闷呢,”另一个小太监接了话儿,“上次还是一个月前呢,娘娘最近许是不顺心,真是很久没亲自摆酒席了。”

两人正说的热闹,头上就被敲了一记,原来是总管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后。

“两个小皮猴子,想挨板子啊,还不赶紧­干­活儿,跑这里说嘴。”

两个小太监缩了脖子,但脸上却没什么惊恐之­色­。

三年前宫里就严令禁止私行,他们这些小太监若是犯了错,轻了几板子,重了也不过是撵出宫去,比之先前动辄就是乱棍打死,可是日子好过太多了。

原本还有个老总管仗着资历厚,不肯把这禁令放在眼里,结果吩咐打的一个小徒弟半残,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知道了,皇后娘娘亲自下令把那老总管的腿打折,扔出了宫去。

之后,宫里不只人少清静很多,就是­阴­私手段也几乎绝迹了。所以,两个小太监虽然心虚,却也不害怕。

两人笑嘻嘻凑到跟前,反倒多问了一句,“总管,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啊?”

总管太监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凤翔宫,末了笑道,“你们还没听说啊,陆大人回来了,皇后娘娘自然欢喜…”

他话才说道一半,远处就传来了响鞭,他赶紧扯了两个小太监跪倒了路旁。

很快,就有一道明黄­色­和一道青­色­衣袍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有道温和的声音,低声笑说着,“不知道承运和承盛长多高了,我出京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回说话。”

然后另一道浑厚的声音,接道,“小米整日鼓捣吃食给他们,这两小子眼见都到我腰这么高了。就是承翔和怡安如今也会说话,到处跑跳了。”

这般说着话,两人渐渐远去了。老总管带着两个小太监抬了头,隐约见到那青­色­身影挺拔飘逸,小太监就忍不住说道,“这就是陆谦陆大人啊?”

“是啊,皇后娘娘最亲近的兄长,也是皇上极信重的臣子。”老总管点头,心里却是另有一番计较,方才皇上说话可是自称“我”,而不是“朕”。这一字之差,足够可见对陆家的亲近。对于陆家,他一直是个好女婿,从来不端帝王的架子。

小米把最后一道菜下了锅,嘱咐过吉祥看着火候,然后刚刚回去寝宫换了一套­干­净衣裙,玲珑就来回禀说,“娘娘,皇上同陆大人一起过来了。”

小米赶紧迎了出去,正好陆谦抬步进了殿门。

三年不见,若说他原本是块璞玉,那么如今被岁月雕琢的已经去掉了外层的杂质,只剩了温润华美的本质。这般背着满身的阳光从外面进来,仿佛翩翩仙人下凡,别说小米,就是一众大小宫女都看得红了脸,心跳不已。

小米快步冲上去,不管不顾的就把哥哥抱了满怀。

“三哥,你怎么才回来啊!都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好让人去接你,给你准备一些吃用之物!”

“就是不想你挨累,才没有说一声。”陆谦拍拍妹妹的头发,一如小时候一般,他笑起来分外温暖,“再说,我这不是都到了嘛。”

“咳咳!”封泽眼见自己的娇妻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心里实在很是酸涩,虽然这人是自家舅兄,但还是不能忍受,于是­干­咳两声,劝道,“好了,先坐下说话吧。”

小米离开兄长的怀抱,回身嗔怪瞪了自家夫君一眼,“还不是你,若不是派了我三哥走那么远,我又怎么能三年才见他一面?”

封泽尴尬的摸摸鼻子,很是有些委屈。陆谦赶紧开口帮忙解围,“是我要去看看大元各州,倒是同皇上没有­干­系。”

小米翻了个白眼,恼道,“这么说,你们君臣相得,我倒是成了恶人了。好吧,你们说,我这个恶人去张罗饭菜,马上就开饭了。”

封泽同陆谦都是听得笑起来,“早朝说了两个时辰,正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赶紧开饭最好。”

小米不等在说话,几个孩子已经跑了回来,年纪最小的承翔和怡安,小鸟一般飞进爹爹的怀抱,嘴里叫嚷着,“父皇,父皇,您今日能陪我们抓鱼吗,娘说舅舅爱吃鱼,我们要抓鱼!”

倒是承运和承盛两个孩子,眼见屋子里多个眼熟的男子,猜得是舅舅,于是分别给父皇母后行了礼,然后又转向陆谦行礼,“三舅舅,一路辛苦。”

“好,好,”陆谦欢喜坏了,拉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细看,笑着感慨,“我不过出去三年,承运和承盛都是大孩子了。如此知礼懂事,实在是难得。”

小米骄傲的扬起了下巴,“当然了,三哥也不看看他们是谁教出来的。”

陆谦听得好笑,“我瞧着倒是不像你,否则定然淘气的厉害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两个孩子喜欢舅舅同父母如此亲近,也是好奇的抬头打量他,并没说话。

陆谦更是喜爱他们,就道,“舅舅回来的急,行李还在路上,其中没什么好东西,倒是得了一对儿蓝眼长毛狗很是有趣,估计明日到了,就让人给你们送进来。平日你们养着做个玩伴儿,也是好的。”

“真的?”

承运和承盛都是惊喜的扬起了小脸,他们最近刚巧起了养个猫狗的心思,不等同母后说起,不想舅舅就送了当见面礼,实在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惊喜。

小米眼见两个孩子如此,怎么可能拒绝,就道,“既然你们舅舅送了,你们就养着吧。不过,不可因为玩耍耽误了课业。”

“是,母后放心。”

两个孩子欢喜的直接蹦了起来,比之平日装出的小大人模样,倒是活泼又可爱很多。

怡安和承翔两个见哥哥欢喜,也跟着闹起来,就跟着嚷,“舅舅,我也要小狗。”

他们两个平日常跟父母撒娇,论起哄人可是太拿手了,颠颠跑到舅舅跟前,一左一右抱了他的大腿就不撒手了。

陆谦差点儿被两个小­肉­球萌的心头融化了,赶紧许愿,“两只小狗呢,你们也可以养一只啊。若是不够,舅舅再去寻给你们。”

承运同承盛很有做兄长的样子,也是赶紧谦让,“我们养一只就好了,剩下一只给弟弟妹妹。”

小米平日把四个儿女带在身边,让他们一起长大,就是害怕他们如同以前那些皇子皇女一般,为了权利不顾一切。

这会儿眼见孩子们这般亲近懂事,自然要鼓励。

“好,你们一起养吧。谁有时间就多照料一些,咱们先吃饭,下午时候,找内造监的师傅打制两个木头房子给小狗住。母后再帮你们给小狗做些垫子铺盖,好不好?”

“好!”

孩子们齐声应了,小脸儿上的笑几乎要溢出来。

倒是封泽添了一句,“这两只狗可是有福气,我也有很久不曾得过你们母后亲手缝制的衣衫了。”

自然,这话说出来,又免不得收获了娇妻的一枚白眼。

陆谦想起他每隔两三月收到家里的包裹,里面都有意见妹妹亲手缝制的衣衫,于是笑着装作自己不存在,省的招致帝王的嫉妒无数。

一家人说说笑笑间,饭桌儿就摆了上来。

小米节俭,虽然一家六口霸占了大元最尊贵的几个位置,但平日饭桌多半是荤素搭配,加一起也就那么六个菜或者八个菜。

如此丰盛的时候也是不多,眼见满桌子都是好菜,孩子们更是眉开眼笑。

众人团团围坐,当然少不了高仁。毕竟几年没见,高仁很是难得的没有调皮,同陆谦说起话来也是亲近。

番外之风波(九)

那两只小狗显见很轻易就收买了四个孩子的心,他们居然抢着给舅舅夹菜,笑的陆谦恨不能把天下的小狗都送进宫来。

至于朝堂上的事,陆谦同封泽有志一同的谁也没有提起一个字。小米也没有问起,有这两个男人在,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顿饭吃的是热热闹闹,待得午后陆谦出了宫门没有多久,小米也带着几个孩子换了装束随后也撵去了国公府。

国公府里,小庄里留守的老熊岭乡亲,还有陈信一家三口,都聚了过来,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待得饭菜摆上桌的时候,脱掉了明黄­色­龙袍的封泽也赶到了。所有的丫鬟仆役都被赶了出去,关了院门。

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陆家人,老熊岭乡亲,还有陆家的女儿女婿加外孙四个,没有帝王一家子。

国公府依旧延续了老熊岭的传统,大块­肉­,大碗酒,粗豪也大气。

众人说了雨水,又说老家的琐事,都是谁家添了小子,谁家又嫁了闺女,很是杂乱却句句都透出平凡热闹的生活气息。

小米虽然有夫君疼爱,儿女也懂事,可以说足够历朝历代皇后羡慕的从坟墓里跳出来,但整日关在皇宫里,回趟娘家都要悄悄溜出来,还是让她烦闷不已。

这般说说东家长李家短,她满脸都是兴致勃勃,不时吩咐玲珑记下来,要给老家的哪家闺女准备添妆首饰,给谁家新添的大胖小子打项圈或者金锁。

封泽心里有些愧疚,手下就捏了她柔软的小手,温柔而坚定。她是他的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一夜无话,第二日,果然早朝没散呢,陈信就亲自送了两只小狗进宫。

两只小狗都是雪白的毛皮,虽然号称长毛狗,其实却没有后世那般长毛拖地,反倒有些厚实,四条腿很短,远远看去,就像两只跑动的白­色­毛毛虫。两对儿大眼睛湿漉漉的,纯净之极。

一只小狗鼻梁子上带了一道黄­色­,一只额头带了黑­色­,倒是好区分。

四个孩子聚在一起,分别取了名字叫虎头和雪球,倒也合辙押韵。

小米亲自唤了内造监的木工师傅说话,详细解释了她画的狗窝图纸。

内造监的师傅都是大元手艺最好的,又伺候了小米一家多少年,对于小米时不时冒出的一些新奇想法,已经习以为常了。

别说给狗造个窝,先前还定做过更小的房子挂树上,给越冬的鸟雀投喂粮食,提供安身之处呢。

他们活了半辈子,只听说过鸟雀祸害庄稼,人人见到就打,还能烤了吃口­肉­。谁也没听过怕鸟雀饿死,特意救济的。

不过,他们还是暗地里对皇后娘娘的善良欢喜。百姓最怕的就是帝王不慈,他们这些就近伺候的当然也是害怕啊,毕竟伴君如伴虎,如今知道皇后是披了老虎外衣的善良小绵羊,他们也是安心很多,每次有了任务也更尽心了。

没有一个时辰,两只打磨的很是光滑,简单的原木­色­的小房子就造好了。

倒是小米带着玲珑几个缝制垫子,还在赶制。

院子里,四个孩子追着小狗跑动,惹得一些年岁小的小宫女和太监也跑来看热闹,不时帮忙撵一撵,都是笑的欢喜。

两只小狗初入陌生之地,还有些胆怯,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迈着小短腿跑动,简直可爱的让人心颤。

封泽带了几个阁老在养­性­阁里处置政事,远远听得凤翔宫里这般动静,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李林晨起同陆谦说了几句,倒是知道小狗一事,就道,“还是陆大人有心。”

封泽点点头,应道,“就是以后李学士要为难了,怕几个孩子都玩得无心学习了。”

李学士是李阁老的堂弟,听了这话,就赶紧起身道,“皇上,能为大皇子和二皇子开蒙,是臣子的荣耀。”

“好了,不过随口闲话儿几句罢了。”

封泽摆手,末了听着那些欢声笑语到底心痒痒,于是就喊了太监总管,“给各位大人换茶水,上点心,朕要更衣。”

自然有太监宫女赶紧上前伺候,封泽就借了空闲回去了凤翔宫。

凤翔宫里,院子里围了足足二三十个小太监小宫女,铜墙铁壁一样拢着两只雪白小狗,方便怡安和承翔两个撵了小狗玩耍。

承运和承盛自认是兄长,取了一只木球放在地上,两只小狗喜好颜­色­鲜艳之物,追着木球跑,惹得怡安和承翔追了它们跑,都是累的满头是汗,但也笑个不停。

一个平日跟着玲珑伺候的小宫女端了一盘子蜂蜜­鸡­蛋糕凑到近前,好似刚从烤炉里捡出来,散发着甜香,惹得玩累的怡安和承翔都聚了过来。

“母后真好,做­鸡­蛋糕给我们吃了。”

小米生怕孩子们坏了牙齿,平日做的点心很少有甜食,这蜂蜜­鸡­蛋糕是孩子们的最爱,十日半月也吃不上一次。

如今有小狗玩耍,又有蛋糕垫肚子,别说怡安和承翔两个小的,就是承运和承盛都很欢喜。

承翔刚要掰了半块塞进嘴里,却突然觉得裤脚被扯动,低头一见是虎头,于是就蹲下来把蛋糕喂了它。

怡安更是活泼,自然不肯错过,也是掰了蛋糕去喂雪球。

承运和承盛怕小狗咬了弟妹,就蹲在一边。一时间倒是忘了自己吃,只顾着小狗了。

两只小狗嘴巴小巧,吃起点心露出小白牙,真是别提多可爱了。

正是这样的时候,封泽就迈进了院子。

一众太监宫女赶紧跪倒磕头,怡安想同往日一般跑过去抱抱父皇,又舍不得喂雪球,一时间纠结的小脸皱着,惹得封泽远远看着,心里好笑的不成。

他迈步走了过去,结果还有三五步的距离,雪球却是突然发了疯,猛然窜起来,嘴巴张开奔着怡安的小手就咬了过去。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了一跳,电光火石间,想要拦阻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关键时刻,一个红­色­的影子风一样刮过,直接捞了怡安就跳开了。

不必说,红­色­的影子就是高仁了。他懒得同孩子们玩小狗,于是倒钩在廊檐上睡觉,本来上前是为了抢块­鸡­蛋糕吃,哪里想到居然救了怡安一把。

雪球不知道为何就发了狂,即便怡安被救走,它仍旧不依不饶的撵上去,拼命的窜起来想要咬一口。

高仁恼怒一脚踹的它飞出多远,不等喝骂众人的时候,虎头也同样发了狂,对着承运也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这次,黑着脸的封泽直接抱起了三个儿子,抬脚死死踩住了它的脖子。

院子里,方才还热闹的不成,这会儿已经静的落针可闻。

有些聪明的小太监小宫女已经白了脸,很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果然,虽然他们死死把头埋在地上不敢抬起,但依旧能感受到院子里有无数看不见的身影在快速的闪过,那是暗卫。历代帝王身边最神秘的一群侍卫,却是谁也没见过的存在…

小米在寝殿里做针线,突然听得院子里没了动静,很是好奇,推开窗扇一看,就变了脸­色­。

她直接跳了窗,奔着被高仁聚在半空的怡安就跑了过去。

“怡安,不怕,母后在呢。”

怡安有些被吓到了,趴在娘亲怀里好半晌才突然大哭起来,“母后,雪球咬我,我给它…给它点心吃…呜呜…”

“不怕,不怕,雪球可能是太饿了,一会儿多喂它几块点心就好了。”

小米拍着女儿后背,眼睛盯着远处被踹的脊背折断,嘴角浸透血迹的雪球,它即便这般濒死,依旧努力往这个方向爬动,好似咬不到怡安就是死也不甘心。

小米脸­色­黑的墨汁一般,嘴里却是轻柔的安慰着女儿。末了待得女儿哭泣声小下来,这才唤人,“韩姨母!”

方才跟着在寝殿里做针线的韩嬷嬷,这会儿也是冲了出来跪在地上。听得主子唤了“姨母”俩字,她激动的立刻站了起来,双手接过怡安,低声保证,“娘娘放心,老奴必定不会离开公主一步。”

小米放了心,又走去封泽身边拍了拍三个刚刚被放下地的儿子。

“不怕,父皇和母后都在。你们是男子汉,大元皇子,越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越是不能掉眼泪,要坚强。这样,那些想好伤害你们的人才没有机会再次下手。懂吗?”

承翔年纪小,眼泪在眼圈儿里含着,虽然有些不懂母后的话,但眼见两个哥哥都没哭,就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承运和承盛望向垂死的雪球,还有早被父皇踩断了脖子的虎头,想起方才的欢笑,小小的心灵里,终于明白了什么。

承运伸手拿下母后拢在他身边的手,低声说道,“母后,我不怕,您别担心,我带着弟弟们去洗漱读书了。今日玩耍,已经耽误了课业。”

小米心里疼的不成,即便身在帝王家,她的孩儿总要面对这样的风雨,但作为一个母亲,她总希望这样的成长来的晚一些,温和一些。

可惜事与愿违,一场­精­心的预谋,拉了陆谦下水,也逼迫着孩子们瞬间成长起来。

她强忍着满心的怒气和愤恨,低头在三个儿子脸上都亲了一记,紧紧抱了他们,这才嘱咐高仁,“寸步不离!”

番外之风波(十)

高仁想要拒绝,对于他来说更想找出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行这样­阴­损手段,他一定要让他们尝尝什么是求神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但小米瞪过来的眼睛里,冷酷之­色­几乎是他从未见过,于是下意识就点了头,伸手捞了三个孩子就走掉了。

小米目送所有孩子都离开,回身同封泽对视一眼,她挺直了脊背,“皇上,臣妾一向以为,善待这宫里的所有人,他们也会回报给我们忠诚。但如今看来,是臣妾太过天真了。今日这事发生在后宫,臣妾请皇上不要Сhā手,臣妾要自行处置。”

“好,皇后随意处置,皇后的话就是朕的决定。”

封泽半点儿没有犹豫,直接下了决定。这后宫就是他们夫妻和孩子的家,如今当着他的面儿,他的孩子被算计,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绝对是一种侮辱。

“来人!”

早被玲珑等人唤到宫门口的侍卫队,闻声立刻上前跪倒。

“点心出炉之后,都谁经手了,连同在附近出现过得人都站出来!”

小米高声厉喝,就是有人想要蒙混过关,闻言也不敢再耽搁,膝行上前。

两个小宫女和两个小太监,都是十几岁的年纪,神­色­说不上惊恐还是复杂。

小米也没有心思多问,直接就道,“说说你们都做了什么?”

“奴才两个是打扫的,离了烤炉十几丈,根本没到跟前!”

“是,皇后娘娘,我们就是嗅着点心味道好…根本没敢多看一眼!”

两个小太监很是机灵,嘴巴也利落,开口就说了个清楚。

这时候吉祥送了三个孩子已经赶了回来,她直接跪倒请罪,“娘娘,奴婢罪该万死。本来点心出了炉子要直接送来,但奴婢烫了手,回去抹了个药膏,把点心交给了翠峦。”

翠峦就是两个小宫女里的一个,她吓得直接哭了起来,“奴婢平日是跟着吉祥姐姐的,奴婢端了点心不敢耽搁,但是半路滑了脚,正好翠娥找来说小主子们饿了,你就比就把盘子给了她。”

最后一个叫翠娥的小宫女哭得更是厉害,“娘娘开恩,我什么都没做啊,不,奴婢就是端过来。”

说着话,她就使劲磕头,很快额头就变得青紫了。

若是平日,小米定然要心软,就如同那些打碎了花瓶之类的时候一般,轻轻放过了。

但今日她却是一个差点儿眼见孩子受伤的母亲,孩子永远是母亲的软肋和逆鳞。

她淡淡开了口,“不用说了,再说也是无益。”

磕头不停的小宫女耳朵高高支棱着,听得这话,眼底就闪过一抹轻蔑和狡黠,就是哭声都停顿了那么一瞬。

可惜,就听得小米又道,“把翠娥拉下去,乱棍打死。召集所有宫人旁观,一个也不准缺席。吉祥鞭十,翠峦鞭二十。立刻执行!”

翠娥惊得猛然抬了头,难以置信的尖声嚷道,“娘娘,奴婢冤枉!”

倒是吉祥和翠峦一个字都不说,直接低头伏在地上领了罚。

小米望向所有因为惊吓抬了头的宫女太监们,眼神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冰棱。

“你是冤枉也好,不冤枉也罢。今日本宫的孩儿受了伤害,必定要用鲜血来偿还!拉下去,别脏了本宫的院子!”

“是!”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拉着惊恐之极的翠娥就往外拖,翠娥极力踢蹬着双脚,想要拖延一下,但依旧很快要出了院门。

她实在忍耐不住,高声喊道,“娘娘,奴婢有话说!”

可惜,小米只冷冷的盯着她,“真相,自然会被查出来,不论早晚。但如今本宫只想看你血流成河,才能消去心头之恨!”

翠娥可真是吓疯了,“娘娘,奴婢被是逼迫的,奴婢…”

她被拖着渐行渐远,慢慢就听不到声音了,院子里的众人却都是偷偷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他们参与这次暗害,实在是怕啊。万一翠娥为了活命,随口攀诬几个,皇后娘娘盛怒之下,他们绝对会陪着翠娥去见阎王爷啊。

“退下!”

小米挥手撵了众人,末了走到两只小狗尸体前,原本还觉得可爱,但是在吓了她的孩儿之后,再可爱的物事也变得面目狰狞。

封泽上前,握了她的手,然后低声喊了一句,“玄一,检查一下。”

玄一应声跳了出来,迅速弯腰翻检了两条小狗的尸体,又掰碎了点心嗅闻。末了跪地回报,“回主子,这点心上被涂了西南红背蟑熬制的汁液,猫狗吃掉之后,必定会发狂。而被攻击的人,身上也必定有这种气味。不死不休!”

小米狠狠闭了眼睛,待得再睁开,比之平日,神情平静的可怕。

“既然事情涉及西南,必定同当地的部族有关。我这就去信给义兄,让他协同追查。”

她说到一半,却是转向封泽,“孩子们自出生,还没回过老熊岭呢。正好我爹昨日说要回去,不如让他带着孩子们回去小住一两月,如何?”

封泽微微皱了眉头,却是依旧点了头,“好,朕会安排下去。”

“我去看看孩子们,给他们收拾行李。”

待得小米的身影走进寝殿,封泽的神­色­却是更­阴­沉了。拢在袖子里的双拳已经青筋暴露,即便他不是帝王,身为一个男人,不能护妻儿周全,还要妻子因为担心把孩子送走。这实在是他的从耻辱!

当然更让他愤怒的是,妻子心里最安全之地,不是他身边,是那个北地的山村。

想起那个山村,他的拳头又松了开来,神­色­里添了几分无奈。皇宫金碧辉煌,皇宫锦衣玉食,但是比起那个连柴­鸡­土狗都透着淳朴善良的山村,实在是冰冷很多,也危险很多。

后宫里这一场变故,特别是被打的惨叫了半个时辰才死去的小宫女,怎么可能不引起众人的关注?

不等封泽返回养­性­阁,几个阁老,连同前边朝房里执守的官员都听说个清清楚楚。

陆谦直接就跪倒在了养­性­阁门前,他作为舅舅,自然不可能害几个孩子,但祸事既然是两只小狗,他就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有人自觉有好戏可看,神­色­里就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陆大人可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可不是,活物也是能往宫里送的?以后可要长记­性­才好。”

李林听着同僚们窃窃私语,却是嘴角泛了冷笑,末了端了茶水给陆谦送了过去。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爬到今日的,居然以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能让陆家获罪?

难道他们没看到皇后娘娘还在后位端坐吗,没看见几个小皇子和公主还都玩得好好的?

果然,不到片刻,封泽换了衣衫,走到廊檐下就亲手扶了陆谦起来,温和说道,“跪着做什么,朕知道这事同你无关。倒是记得再寻两只小狗送来,怡安哭得厉害。”

陆谦闻声起身,神­色­里并没有如何诚惶诚恐,或者感恩戴德,反倒问起来,“皇上,皇后娘娘怎么说?”

封泽扫了一眼几位阁老,声音并没有放低,应道,“她发了脾气,杖毙一个奴婢,过几日要送几个孩子同国公爷一起回老熊岭。”

陆谦听了,并没有惊奇,神­色­里反倒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笑道,“那臣也不必寻新的小狗了,既然公主皇子们要去老熊岭,乡亲们自然会为他们抓个虎崽子,或者熊崽子。虽然是野兽,但比狗有灵­性­,养起来也有趣。”

熊崽子,虎崽子?

几个官员支棱耳朵,生怕错过一句,听得这话都是忍不住惊得张开了嘴巴。听这陆大人的口气,好似这些野兽崽子同自家院子里养的一般,就是那么容易抓的?

而且皇上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难道就不怕皇子和公主受了伤?

有人自觉这是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立刻跳出来Сhā话道,“陆大人慎言,那野兽崽子可是天生凶­性­难改,养在笼子里给皇子公主们看个新鲜也就罢了,可不好养在身边,万一伤了皇子和公主们,可是罪该万死了。”

可惜,他这马屁却是拍在了马腿上。

封泽扫了一眼众人,除了李林陪着陆谦站在廊檐下,其余人都离得远远,而说话这人又在最远处。他心下了然,开口傲然道,“朕的皇子,将来是要守护大元江山社稷。若是连小小野兽崽子都怕,将来如何顶天立地,纵横天下?”

那说话的官员惊了一跳,赶紧低头跪倒,“皇上恕罪,臣也是惦记皇子的安危。”

封泽却是再也没有看向他一眼,走到龙书案后,重新拿起了奏折。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再看向同样施施然坐回位置的陆谦,都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陆家当真是简在帝心,这么大的过错,皇上别说处罚,苛责都不曾说一句…

倒是陆谦看似平静,笔尖却在微微颤抖,抬头时候同李林的目光碰在一处。两人眼里都是一闪,有志一同的明白,他们所查之事要加紧了,而且还要查到底,斩草除根!

凤翔宫里,小米安慰了几个孩子,就带了韩姨母和玲珑几个拾掇东西,四个孩子自从出生以后,还是第一次回老熊岭。

番外之风波(十一)

但他们对老熊岭的一切可不陌生,平日常听母亲嘴边不说,他们吃的用的,很多都出自老熊岭的乡亲。

承运几个喜爱玩的小木器玩具,是刘叔亲手打磨的。

怡安睡觉抱着的雪白大兔子是桂枝儿带着村里姑娘亲手缝的。

冬日里的毛皮衣衫,最保暖那几件,也总是来自老熊岭的山岭。

所以,这次听说要去老熊岭小住几日,几个孩子都是欢喜极了,甚至因为方才小狗惨死的伤心都淡了几分。

小米忙完,眼见几个孩子笑嘻嘻把喜爱的东西放进箱子,心里真是矛盾之极。

做母亲的,从来都是同母­鸡­一个德行,恨不得把孩子们保护在羽翼下,一辈子不受任何风吹雨打才好。

但今日她才发现,就算她把后宫经营的铁通一般,有心人也会寻到机会。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只要她一个不小心,那些祸事就会发生。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孩子们尽快成长起来,或者说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这身份带给他们锦衣玉食的同时,还有一些世间最恶毒的危险。

这趟老熊岭之行,外人看来,她是害怕了,想要把孩子送到她认为的安全之地。其实,目的地只是一个目的地,路程才是最重要的。路上也许会遇到的一切,才是她给孩子们安排的成长课。

当然,万事不可能安排的万无一失,风险肯定会有,但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躲在母亲羽翼下的雏鸟,永远学不会飞翔。

承运年纪最大,也最是心细,他凑到母亲跟前,伸手扯了母亲的袖子,低声问道,“母后,可是舍不得我们?不如儿臣同父皇说,请母后同我们一起车出行?”

小米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笑道,“不必,母后还有事要做,这次不能陪你们一起去。不过,母后安排了很多人手。任何时候你们都不要怕,而你是母后的长子,是弟弟妹妹的哥哥,一定要多看多听,保护好弟弟妹妹,懂吗?”

“母后…”承运才六岁,虽然懂事又早熟,但怎么也听不懂这话里的深意,但他却乖巧的答应了下来,“母后放心,儿臣一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不过,对于未知的旅程,离开父皇母后,他还是有些害怕,于是小声又添了一句,“高仁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会,母后这里有些事要高仁帮忙呢。”

小米忍着不舍,假装看不到儿子眼里的期盼。

“哦,儿臣…儿臣就是听高仁说他赶路时候总是会猎兔子烤了,他说很好吃。”

承运寻了个笨拙的借口,小米揽着他在怀里,笑道,“论起捉兔子烤来吃,你们二舅舅的手艺最好。等你们见到他,让他带你们去山里玩。山里有个热湖,母后和父皇还在那里玩耍过,不过湖里好像有水蛇,你们要小心。”

承盛几个许是瞧着母亲揽了大哥说话,都是屁颠颠凑过来。怡安和承翔霸占了母亲的两个膝盖,承运和承盛就只能依靠在母亲身边,呣子五个说说笑笑,难得的热闹。

日落下山的时候,陆谦也出宫回了国公府。

陆老爹平日嫌弃国公府的大院子太冷清,早在几年前,就把喜洋洋和箱包铺子里的伙计都唤到了大院来住。左右都是老熊岭的乡亲,这些后生的父母长辈,不在,陆老爹就是他们的长辈。

更何况这些后生小时候都是由他启蒙,读书识字,如今说什么也没人敢反驳。

陆谦进门的时候,几个后生正乖乖站在廊檐下,听着陆老爹教训。

“知道你你们平日活计忙,但也不能落下课业啊。家里人没指望你们科举做官,但总要多读书,明事理!”

“是,先生说的对。”

几个后生老老实实应着,偶尔有眼尖的看到陆谦在一旁,赶紧使眼­色­求救。

陆谦好笑,就上前开口道,“爹,柱子他们忙碌一日了,让他们回去歇着吧。过些时日活计不忙的时候,再补功课也不迟。”

陆老爹瞪了儿子一眼,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几个后生都是悄悄退到一边,裂了嘴偷笑。

陆谦迟疑了一瞬,还是说道,“爹,后日你启程回老熊岭?”

“是啊,打算回去看看,这京都太大,住的烦闷。若不是惦记你妹妹受欺负,惦记几个孩子,我早就回去了。”

即便是整日钻在书堆里,陆老爹也喜爱偶尔抬头时候听到窗外的鸟语,嗅着花香,而不是各种吆喝声,燥热的空气。

陆谦点头,就道,“今日小米说要把几个孩子送来,同您一起回老熊岭小住呢。”

“当真?”陆老爹根本不知道其中原因,倒是单纯的为了能带着外孙回老家欢喜,“那可太好了,这几个孩子也算是老熊岭的血脉,说起来当初还没出生的时候回过老熊岭,如今承运都快六岁了,是时候再回去认认门了。”

“是啊,我昨日给几个孩子寻了两只小狗,结果今日就病死了,回去之后让村里叔伯给抓只熊崽子,或者虎崽子,总比小狗好养活。”

陆谦笑嘻嘻说的轻松,听得陆老爹更是心情大好,“成,村里乡亲知道他们回去,不必说,怕是早早就准备好了。”

旁边几个后生听父子俩说的热闹,有出来日久的就Сhā话儿道,“我也想爹娘了,这次同先生一起回去啊。”

“不成,”隐约猜到妹妹心思的陆谦一口就拒绝了,笑道,“铺子里生意不是正忙吗,等过俩月我也要回去老熊岭,你们同我一起走多好。”

相比起严厉又酸气的陆老爹,后生们自然更喜欢年岁相差不多的陆谦,于是纷纷点头应下。

虽然因为先前处置了一批擅自通报宫内消息的侍卫,但这种事从来都是屡禁不止的,即便晚一些,皇子公主们差点儿遇害,即将同国公爷一起回老熊岭“避难”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很多府邸里。

聪明人自然要多想一下,这背后的深意。

愚蠢的人免不得也要偷偷嘲讽几句,“皇后娘娘这是吓破胆了,以为那个小坡村就是安全之地呢。岂不知皇宫都护不住皇子公主,一个乡野小村又会好到哪里去?”

“可不是,按我说啊,皇后娘娘不如主动替皇上选妃,做鱼如今皇子公主也四个了,不怕别人分宠,倒是免了做靶子的危险,两全其美呢。”

当然也有些人,存了某些心思,即便察觉出其中异样的味道,也打算铤而走险试一试…

相对于这些世家豪门,官宦府邸,平常百姓倒是更淳朴一些。

当太阳跳出地平面,京都北上的大门开启,一队二百人的兵卒护着安国公同皇子公主们的车架,慢慢离开人们的视线。

百姓们好奇之下,问得清楚明白,却是纷纷替皇后娘娘叫起了委屈。

“娘娘真是太可怜了,这么多年为大元做了多少好事,别人不知道,咱们大伙儿可是太清楚了。怎么就不能让她安生过日子呢,皇上喜欢她一个,不想娶别人,这关娘娘什么事?先前那些狗屁官就各种叽叽歪歪,如今倒好,公主皇子们都受连累了。”

“是啊,若不是担心厉害了,娘娘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孩儿送走啊。”

“人家都说娘娘一个农家闺女嫁给皇上是福分,照我看啊,陆家那么疼闺女,还不如嫁在老熊岭了,说必定日子更安心呢。”

“哎呀,这话可不能说。皇上对娘娘可是真不错呢!”

“这倒是,架不住有看娘娘不顺眼的啊。”

“就是,你说皇后娘娘那么好的人,招谁惹谁了。还说南边的水灾旱灾,是娘娘带来的。呸,娘娘是老天爷啊?娘娘是老天爷还好了呢,那咱们大元可年年都风调雨顺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

有时候往往真的就是普通百姓,才能说句最公道的话。

小米根本不知道,她不过是狠心把孩子送去家门去历练,反倒替自己拿了不少的同情分,甚至扭转了舆论的走向。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在奔往京都的路上,还有人在不辞辛苦赶回来,只为了保护她,做她的依靠和底气。

八百铁骑,八百骏马,两辆马车,顶着夏日最爆裂的太阳,跑起来,一路烟尘滚滚,惹得沿途的路“铁”字,都是肃然起敬。

宏德帝登基之初,因为刚刚出兵灭了拜火教,国力耗费颇多,西南几个小国就联合出兵,­骚­扰边疆。

镇南侯当即跨马上阵,杀敌一万有余,威名震慑大元边疆各处。

这么多年,除了成亲时候,镇南侯一直都守在西南,倒是不想如今怎么这么着急赶回京都,难道是有重要军情?

跑在队伍前边的骑士是个身形纤细的,她调转马头转回马车旁边,抬起面甲,冲着马车里的老­妇­人问道,“娘,您饿不饿,要不要寻个地方吃些东西?”

老­妇­人一头花白头发,面­色­很是刚毅,即便在晃动的马车里,腰板儿也挺得笔直。

整个大元,又如此风范的除了铁夫人,也没有旁人了。

番外之风波(十二)

铁夫人探头看了看外边的山­色­,猜度着位置,末了摇头,“此处离州府还有一百里,让兄弟们加把力气,今晚进程歇息。明日一口气跑到京都,就到家了。”

“好了,娘,那你坐好了,累了就歇歇。”

女骑士许是有些热,汗珠子顺着脸颊滴下来,看的铁夫人很是心疼,扯了帕子给她擦抹,嘱咐道,“也不必跑的这么急,小米是个聪明的,你别惦记。”

“我才不惦记她呢,”女骑士正是同小米不打不相识的蓝天沁,原来蓝玉国皇女,她嫁给铁无双也有四年多了,孩子也生了一个,但依旧是个嘴硬心软的脾气。

这会儿抬了下巴,应道,“我是怕她被人家欺负死了,没人给我做好吃的。也不知道她那个脑子是怎么长的,做出来的饭菜就是新奇,好吃。”

“你啊,这嘴巴就是不饶人。这次事情过了,让小米把喜洋洋开到咱们那里去,再以后想吃什么,也有地方去了。”

铁夫人难得露个笑脸,不过蓝天沁却是黑了脸,“还是算了,本来夫君就念叨我不会下厨,若是喜洋洋开到西南,怕是他都不回府吃饭了。”

“哈哈,你们两个真是,见天儿的吵架,倒也没吵散了。”

铁夫人被儿媳逗得更是开怀,若说欢喜冤家这个词,纯粹就是给儿子儿媳准备的,这般也好,起码热闹。

不说西南路上如何,只说,这会儿北地赶往京都的路上也走着一支商队,装得满满的马车,身穿路肩长袍的草原人,甚至还有骑在马上的壮汉。

若是有见多识广的,怕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这些骑在马上的壮汉有过人之处。

实在是他们头上戴着的帽子上,Сhā着金黄的雉­鸡­翎。这样的标志,只有王帐勇士才能佩戴。而王帐勇士是草原王的近身侍卫,各个都是一身勇武,少有人敌。

而王帐勇士不过二百之数,这队伍里居然有一百…

商队的领班,骑在马上,满脸疲惫,不时扭头望望那些王帐勇士,脸­色­更苦。

他是陆家的商队管事,常在草原和大元之间走动,每次草原王送到京都的各­色­礼物,都是他负责运送。

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从草原出发的时候,草原王突然派来了这一百王帐勇士。

他初始还不明白,草原王是何用意,但有这些勇士跟随,总不怕路上有什么差池。

但出了草原,进了大元境界,听得了那些来自京都的传言,他算是彻底惊住了,再看向这些王帐勇士,胸腔里的心也高高提了起来。

草原王这是怨怪皇上待他的“义姐”了吗,打算再一次出手“抢人”?

旁人还算了,陆家上下可是最清楚草原王同皇后娘娘的旧事了。

当初,皇上带兵攻打拜火教最是艰难的时候,草原王就把皇后娘娘掠去过草原,皇后娘娘替草原安排了很多致富的门路,甚至一力促成了两国的商路。

世人只知道草原王落难,在老熊岭生活过差不多一年,待皇后娘娘比亲姐还亲。

但他们这些陆家人,出入草原的陆家人最是清楚不过,草原王的正妃之位已经空悬了多少年了…

如今,这些气势汹汹的王帐勇士,跟随车队赶往京都,这用意是不是太明显了?

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他可真是几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毕竟这些人,是他带来的…

这般想着,他就恨不得拉扯的马匹把蹄子看到肩膀上走路,天长地久也走不到京都。

但王帐勇士们不但身手了得,赶马车的本事也是一流,赶起路来比之平日还要快上很多。

于是陆家的管事,彻底无奈了…

不说这两路人马如何赶到京都,只说京都附近不等他们到来就先热闹了起来。

初始就是因为老百姓们目送了国公府的马车出京都,引发了对皇后娘娘的同情和心疼。

而随着车队越往北走,听说的人就越多。

普通百姓还罢了,议论几句,叹几声就算了。

但那些退伍的老兵和伤兵们却是彻底怒了,当年东征归来,承德帝一登基,皇后娘娘进了宫,第一件事就是上本献了抚兵策。

但凡为国征战伤残的兵卒,生活不能自理的,每月都有户部发给银钱维持正常吃喝穿戴所需。另外年节,还有米面油盐等节礼发下来,家里人种田也会免去两成的赋税。

若是能走动的伤兵,比如少了一只手,或者少了一条腿的,就会被安排维护官路,坑洼处铺垫石子啊,雨季排个涝啊,或者成为村里的邮差,替村民们送信或者包裹进城里的货站,再取了外地送来的包裹回村。而货站里负责来回送往包裹的,就是退伍的兵卒,都是年轻力壮,大元本就太平,四处走动也不怕被打劫。

这般安排下来,伤兵们从一个拖累家里的废人,变成了每月有工钱,别说不再受人白眼,甚至还成了香饽饽,娶了媳­妇­,生了娃子,日子真是想不到的好。

以前,他们进城去走动,有人愿意让他们搭个车都让他们感激莫名。但如今,他们走进哪个酒楼都能用八钱银子吃到一两银子的好饭菜。路过茶摊,喝完茶都不会收钱。

若是退伍的兵卒进作坊和铺子做工,东家都会因而减免税赋,自然他们也成了香饽饽。

而这一切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气,皇后娘娘说了,他们为国流血,大元就不能然给他们流泪,他们是整个大元都要礼待的英雄。

当初东征结束,喜洋洋那么贵的酒楼可是连开了十日的流水席犒赏他们。就是如今,逢年节喜洋洋也会有额外的吃用之物发下来。

大元开国几百年,为国捐躯,为国伤残的兵卒无数,但只有他们才有这样的荣耀。

但如今,为了他们擦去眼泪,抹去伤痛的皇后娘娘,却因为一个什么狗屁官员上了吊,留下一封信,就要被冠上祸国殃民的名头。

他们如何能忍得?

是不是他们也拿条绳子,吊死在宣武门,留下书信说某个一品大员坑害百姓,这一品大员就要被去了乌纱帽。

那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不成,他们要为皇后娘娘撑腰去。

皇后娘娘能替他们出头,他们如何会因为爱惜自己的好日子,对皇后娘娘的难处视而不见。

于是,背了行囊,拿起已经生锈的刀枪,越来越多的老兵伤兵慢慢汇集在一起,出发赶去了京都。

第一个赶到京都的,还是惦记闺女的铁夫人。

侯府里,照旧是刀嬷嬷在打理后院。突然接到主子回府,倒也没有惊慌,但接到前院,眼见主子神­色­很是憔悴,忍不住心疼道,“夫人,老奴信里不是说了吗,娘娘好着呢,就是担心您惦记,这才送了个信儿。您这么着急赶回来,累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娘娘怕是也要怪老奴多嘴呢。”

铁夫人摆摆手,开口就道,“如今怎么样?可有旁的事?”

刀嬷嬷无法,只能赶紧给蓝天沁行礼,然后扶了老夫人的手一边往院里走,一边说道,“三日前,陆谦大人回京,给公主和皇子们带了两只小狗,结果小狗吃了点心死掉了。娘娘大发雷霆,杖毙了一个宫女。然后,前日国公爷回老熊岭,把皇子和公主们都带走了。想必娘娘也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不想皇子公主们被波及。”

铁夫人皱着眉点点头,还要问询的时候,却是突然瞪了眼睛,惊叫一声,“不要,这个死丫头定然是…”

她骂到一半,到底还是不好继续说下去,只能赶紧赶紧回身吩咐儿媳,“分四百铁骑顺着北下的官路,快马追上国公府的车队,一路护卫,直到国公爷一行平安抵达老熊岭。”

“是,娘,您别担心,左右在京都也没事,我带人亲自去追。”

蓝天沁爽快接下了这个差事,末了也不等铁夫人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很快,让京都人惊觉铁夫人归家的铁骑又分出一半,风一般跑出了京都。

“夫人,您是担心小主子们有危险?”

刀嬷嬷脸­色­有些白,压低了声音问出口,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不会吧?”

“怎么不会,若是没人从中作梗,堂堂一国皇后,谁又敢往她头上泼脏水?”

铁夫人眼底带了三分冷酷,“皇上独宠小米六年,有些人的耐心也是耗尽了。即便这场风波没有朝中之人参与,也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

刀嬷嬷生怕气到主子,不敢再问,只是捡好听的说,“娘娘一点儿也没受这次的事影响,昨日还烤了月饼送来一盒子。据说正为中秋的节礼忙碌呢,若不是要等着夫人回来,老奴都进宫凑个热闹了。”

果然,这话让铁夫人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三分。

“小米是个心里有数的,这般就好,记得给宫里送个信儿。明日一早,我就进宫。”

“好,”刀嬷嬷又夸赞起蓝天沁,“侯爷夫人嘴上说的厉害,其实同娘娘相处最好呢,刚到京都,不辞辛劳又北下了。”

“是啊,她也是个好孩子。”

番外之风波(十三)

不说刀嬷嬷如何开解自家主子,只说皇宫里,这几日被甜甜的香气,盈满了整个前朝后殿。

整个大元,人人皆知,皇后喜好下厨。

而自从皇后进了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前朝后宫,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宫女太监,隐约都以吃到皇后娘娘亲手烹制的食物为荣。

几个阁老和皇帝倚重的重臣还好,因为皇帝勤政,几乎每日午饭都要在养­性­阁里吃,皇后娘娘细心周到,每次从凤翔宫送食盒过来,都会带他们一份儿。

虽然食材不见得多珍惜,但胜在菜式新奇,味道又好,老臣面前总是有一碗鲜­嫩­的蛋羹,年轻官员则总是少不了荤菜,实在是让人不等吃到肚子,就暖到了心坎儿了。

众人得了皇后娘娘的照料,回家免不得就要同老母或者妻子说起。

对于女人来说,就没有能保守的秘密,渐渐皇后娘娘擅厨艺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但大部分官员,却是没有这个品尝机会。即便宫里有祭祀,年节大小宴席,也是归于御膳房准备,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亲自­操­持几百人的宴席,那岂不是累死了。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

就是每逢年节,皇后娘娘会带着宫女太监们做些应景的点心。

例如上元节的白玉汤圆,端午节的七­色­粽子,中秋的月饼,大年时候的年糕。

当然,有幸能得到这些点心做赏赐的官员也是少之又少,但总算是有那么二三十人家了。

如今,眼见还有几日就道中秋了,又恰巧赶在祭酒自杀事件,皇后娘娘甚至把小皇子和公主们都送走了。

人人都以为皇后娘娘不会有心情烤月饼,没想到皇宫里照旧是香气缭绕。

这让人惊奇的同时,也不禁深思,皇后娘娘这么沉稳,是笃定皇上会护短到底,还是当真被陷害冤枉了?

但不论什么原因,偶尔闲暇时候想想,今年这月饼到底会赏赐多少家,也是茶余饭后一个很好打发光­阴­的话题。

凤翔宫的小灶间外,就如同当年老熊岭陆家大院一般,在角落里建了一个烤炉,自然内造监的手艺,比刘叔可是强上许多。炉子建的­精­致又美观,控火也容易很多。

这会儿,吉祥和如意,正亲自在炉子前忙碌,一个看管火候,一个负责递送烤好的月饼,还有月饼坯子,完全没用任何小宫女和太监帮忙。

毕竟有了先前反叛小宫女,在点心上动手脚,差点儿害了皇子和公主的事,她们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但凡主子入口或者经手的吃食,他们都恨不得把眼睛摘下来,直接黏上去看管。

好在,如今小皇子和公主都跟着国公爷回了老熊岭,宫里只有皇上和主子两个,辛苦一些,但准备的吃食少了,也容易看管。

小米把手里的月饼坯子放进模具,轻轻按压,再扣出来就是一个压了嫦娥奔月图案的豆沙月饼了。

她擦了手,又扯了帕子抹去额头的汗珠子,长长松了一口气。

前世时候,她烦闷的时候就喜欢忙碌起来。这一辈子也没改了这个毛病,只要忙起来,好像脑子那些烦闷就都被挤得没了地方存在。

如意端了一盘子还残留着热气的月饼进来,笑道,“娘娘,今日这鲜­肉­的月饼,瞧着倒是比前几日那几种馅料的,看上去更油润呢。”

小米捡了最上面的一块,掰开咬了一口,忍不住也是笑得眉眼都舒开了。

“味道确实不错,原本只想做素馅料,就怕这­肉­馅儿的味道古怪,浪费了食材。但高仁喜欢吃­肉­,皇上也喜欢,就试一试,没想到还如此出乎意料的好。诶”

她把手里剩下一半递给如意,“你也尝尝,另外记得列一下赏赐的名单,今年怕是变动大一些。最重要是要把烤好的月饼放好了,等两日才更好吃,别让高仁…”

她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高仁自从孩子们走了,就也没了影子,就忍不住叹气。

这小子定然是去寻那个毒药出处的江湖门派打架去了,说不得又要杀个­鸡­飞狗跳。

但她也没有拦阻的意思,能研制那么古怪又歹毒的药物,这些江湖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偶尔教训一下,总是应该。

更何况,她随后又让皇上派了一队玄冥的人手追去给高仁打下手,肯定不会让他吃亏。

“罢了,每样月饼都留一盒子,等高仁回来若是知道错过了吃月饼,怕是要闹起来。”

如意赶紧凑趣笑道,“可不是,奴婢这次一定长记­性­,去年就让高大人开了库房,原本准备赏赐下去的月饼,一晚上就少了一半。”

小米也是笑起来,“他就是喜欢吃点心,吃­肉­,但多少年了,也不长­肉­不长个子,真是浪费了那么多好东西。”

主仆两个笑起来,倒是把方才的烦闷驱散了。

这时候,玲珑从外边走了进来。如意赶紧把自己手里的半块月饼递过去,“玲珑姐姐,你尝尝这鲜­肉­月饼,真是好吃呢!”

玲珑却是摆手,神­色­里带了三分喜意,“娘娘,铁夫人回京了,刚刚进了侯府。”

“真的?­干­娘回来了?”

小米惊喜的立刻笑开来,末了又追问道,“­干­娘瞧着身体如何,谁护送她老人家回来的?”

“铁夫人看着身体倒是硬朗,侯爷夫人亲自带了八百亲卫护送老夫人回来的。但是侯爷夫人进府没一刻钟就带了四百亲卫往北去了,瞧着倒像是追着国公爷的车队。”

小米猜的是铁夫人同蓝天沁不放心几个孩子跟着陆老爹上路,追去保护,于是心里暖极,默默叹了一口气。

“准备一下,晚上我同皇上说一句,明日悄悄去趟侯府。­干­娘刚回来,不好立刻招她进宫,总要先缓缓路上累积的疲惫。”

玲珑却道,“娘娘,铁夫人显见是也惦记您呢,刚才已经让人送了折子来,要明日进宫来呢。”

“啊,这么急,­干­娘怕是惦记坏了。”

小米更是自责,赶紧吩咐道,“记得准备些新鲜食材,明早起来,先把­鸡­汤炖上,等­干­娘来了先给她老人家补补身体。另外库房里的人参取一颗,燕窝也取半斤,明日给她老人家带回去。”

“是,娘娘也不要多想。明日老夫人进宫,您陪着多说说话,她自然也不惦记了。”

玲珑嘴巴伶俐,几句话说的小米也是叹了气。

“只能这样了,倒是我不好,没孝顺过她老人家什么,倒是总让她替我费心。”

主仆几个说了几句,天­色­也就暗了下来,封泽从养­性­阁回来,没有听到凤翔宫里同往日一般喧闹,想起孩子们被送走了,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

小米早接到了小太监送回来的消息,正亲手摆了晚饭。

虽然贵为一国帝后,但夫妻俩的晚饭桌子从来不奢侈浪费。不过是两碗牛­肉­面,荤素搭配了四样小菜,如此简单。

小米瞧着夫君眉目有些不展,就问道,“怎么了,可是前朝又有糟心事?”

封泽从来不把小米当做普通女子,凡事同她商量几句,已经成了习惯。

听得她这么问,就道,“也不是旁事,李林同陆谦怀疑蔡祭酒不是自杀,但大理寺的仵作寻不到蔡祭酒任何的伤处,只能确定他死前喝了酒,不过没有任何毒­性­。”

“没有伤口,那是怎么把蔡大人杀死再挂上房梁的?”

小米听得也是皱眉,就是守在门口的玲珑也是眨巴着眼睛,好奇之极。

封泽摇头,“若想要定下蔡祭酒是被杀,他留书诬陷你一事也就不攻自破了。”

小米晃晃头,勉强安慰道,“白日忙就算了,晚上既不要费脑了。赶紧吃饭吧。”

夫妻俩人坐了下来,小米抬手给封泽夹了一个麻辣兔头,许是夏日湿热,封泽最近对麻辣很是喜爱,这是她今晚特意做的。

但瞧着这兔头,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转而惊叫道,“哎呀,我想起一事。”

“什么事?”封泽一筷子面条还没夹起来,被吓得又放了下去。

小米眼珠儿转了转,“忘记在哪里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妇­人被丈夫苛待,于是趁着丈夫酒醉昏睡,用一根长铁钉,钉进了他的头顶,她的丈夫就无声无息死去了,仵作不可能拨开头发仔细查看每一处,于是就…”

封泽听得眼睛发亮,回身冲着玲珑点点头,玲珑赶紧转身就出去了,不必说定然是给李林或者陆谦送信去了。

不论小米说的这个故事真假,有一丝思路总要试试。

小米也不过是灵光一闪,说完也觉得有些冒然。

夫妻两个谁也没有再提,说些闲话儿,慢慢吃了饭,倒是那碗麻辣兔头,谁也没有再动…

待得饭桌撤下,没有半个时辰,玲珑就赶了回来,眼见两个主子要歇息,就长话短说,跪倒回禀道,“奴婢给陆大人传了消息,陆大人亲自去了大理寺,仵作果然在蔡祭酒的头顶起出一根四五寸长的铁钉。那仵作惊奇的厉害,说从来没见过还有这般置人于死地的。”

说罢,许是想起当时的血腥诡异,玲珑脸­色­很是不好。

番外之风波(十四)

小米也是惊奇的厉害,想要多问几句,但体谅到玲珑那般模样,就不忍心让她再仔细描述了。

岂不知玲珑也好,封泽也罢,反倒对她更是好奇。

“娘娘,您是怎么知道蔡祭酒的伤处在头发里?”

小米­干­咳两声,扫了一样同样看过来的夫君,含糊道,“我也不是仵作,也没杀过人,我哪里知道。不过是在一本书里看到的,至于书名,嗯,早就忘记了。”

玲珑想起陆老爹那个书痴的脾气,家里别的没有,古书倒是到处都是,于是也没有再惊奇追问。谁知道就哪本里记了这些古怪的故事啊…

倒是封泽,心里自然不会相信这说法。不过这么多年,他的娇妻这般神奇之处,实在太多,他不想,也舍不得追究了。不论他的妻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隐瞒,也总是他深爱的妻啊。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文武百官早就等在宫门外,等待上朝。

陆谦坐了李阁老的马车,两人相携而来,惹得众人低声议论。

“这都过去几日了,不知道李阁老同陆大人可是查出审结果了。”

“能有什么结果?皇上已经下了定论,皇后娘娘是受了诬陷,这两人一个同陆家有旧,一个根本就是陆家人,怎么可能查出什么对娘娘不利的证据。不捏造就不错了。”

“这倒也是,不过,哎,还是不说这个了。”

李林同陆谦自然也隐约听到几句,但两人都没有说话,互相对视一眼,眼底有熬夜留下的红血丝,但神­色­却含了喜悦。

很快,宫门打开,众人上了朝。

封泽开口第一句,就问道,“蔡祭酒自尽一案,查探的如何了?”

李林同陆谦立刻出列跪倒,声音里带了喜悦,禀告道,“启禀皇上,臣等昨日又带着大理寺的仵作,仔细查验了蔡祭酒的尸体,在蔡祭酒的头顶发现了一枚长钉。就是这枚长钉被钉进了脑内,导致蔡祭酒无声无息死去,外表看不出任何蹊跷。然后又被悬梁,造成了自尽的假象。”

“什么?”

文武百官第一次听说如此骇人听闻的杀人手法,都是惊得瞪了眼睛,很是不能相信。

这时候,大理寺卿也站了出来,行礼之后,禀告道,“皇上,昨晚是臣带着大理寺最好的两名仵作,协同李阁老和陆大人一同查验的,检查无误。蔡祭酒确实死于脑内长钉,绝非自尽。”

若说李林方才的话,就是扔进湖水的一块石头,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儿,那大理寺卿的话,就是在石头上加了一枚炸弹。

实在是这大理寺卿,在大元朝堂是有名的茅坑石头,又臭又硬,就认死理。承德帝还活着的时候,一个王爷家里的孩子犯了错,送了一万两银子,要这大理寺卿通融一二,找人替罪,换回儿子。结果大理寺卿不但没收银钱,反倒禀报上去,直接请承德帝早早下旨,杀了那王爷的儿子,至此一战成名。

整个大元,有人相信牛马会飞,但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大理寺卿会因为私情撒谎。

如今有他作证,再没人怀疑那长钉是不是昨晚现钉进蔡祭酒的脑袋内。

“这简直匪夷所思,杀害蔡祭酒之人到底是谁,这也太残忍了。”

“就是,蔡祭酒同他有何冤仇…”这人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伪造的遗书,于是赶紧改了话头儿,“这人谋害了蔡祭酒,意图诬陷皇后娘娘,臣恳请皇上一查到底,还皇后娘娘清白美名。”

文武百官哪个不是人­精­,如今有了确凿证据,一反先前的沉默不语,都是跪倒在地,高声替皇后娘娘抱不平。

好似他们一直都坚定不移的相信着皇后娘娘一般,惹得陆谦冷笑,就是后殿里偷听的小太监也是撇嘴,末了飞跑去了凤翔宫同玲珑报信儿。

小米接到消息,不等说话,吉祥又进来禀报,“娘娘,铁夫人到了。”

“真的?快随我去迎接!”

小米欢喜,赶紧迎到了凤翔宫门口,正好铁夫人由宫女引着过来。

小米立刻就扑了过去,顾不得众多宫女太监在一旁,抱了铁夫人就掉了眼泪。

“­干­娘,您怎么回来了?累不累,都是我不好,让您惦记了。”

铁夫人相比六年前,苍老了几分,花白的头发在日杨照­射­下,愈发明显,惹得小米眼泪掉个不停。

她老人家上下打量小米好几眼,见她没有半分憔悴模样,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笑道,“都是皇后娘娘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小心让承运几个看到笑话你这个做娘亲的。”

说罢,她突然想起孩子们刚被送走,又赶紧道,“我这昨日回来的急,早晨起晚了,还没吃过早饭。走,去屋里,有吃的给我捡两样垫垫肚子。”

“有,有,­干­娘快随我进屋,早晨就炖了­鸡­汤,下碗­鸡­汤面,正合适。”

小米挽了铁夫人的胳膊,亲亲密密进了凤翔宫。

很快,铁夫人刚洗了手,坐到软塌上,吉祥就端了­鸡­汤面进来。

“老夫人快尝尝这­鸡­场,昨晚我们娘娘就吩咐下来,天­色­没亮就炖进锅里了,正是香浓的时候呢。”

“是吗,那我可要多吃一碗。”

小米亲自给老太太布菜,一碗­鸡­汤面,一碟子酱牛­肉­,外加三样小菜,居然被吃光了大半,可见铁夫人是真饿了。也是一直惦记闺女,如今瞧着闺女安然无恙,放了心事也就胃口大开了。

小米心里又疼又愧疚,饭后亲自给老太太沏了茶水,挥退了屋里伺候的所有人,娘俩这才说起了体己话。

铁夫人开口第一句,就是,“先前那事,皇上怎么说?”

“­干­娘放心,皇上一直相信我。”

“那是最好了,”铁夫人彻底放了心,对于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夫君的信任更重要。更何况,这夫君还是一国之主。

“这事来势汹汹,一定不简单,即便皇上相信你,也要小心谨慎。”

“­干­娘说的是,我家三哥和李阁老都在查探这事,想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就是方才朝堂上,大理寺卿还在禀告,说蔡祭酒是死于头顶被钉了钉子,不是上吊自尽。”

小米安慰铁夫人,倒是惹得铁夫人又惊又喜,她早晨出门的早,朝堂没散,消息也没传出,她自然才知道。

“这可是太好了,只要能证明你的清白,剩下的就是怎么揪出幕后黑手了。”

铁夫人脸­色­有些冷,“你们陆家根基不深,皇上六年来独宠你一人,虽然你在子嗣上半点儿不曾给人把柄,但总是越来越惹眼。原本以为有皇上的宠爱,我们侯府同李阁老,还有国公府,总能保你平安,如今看来,有些人不是吓唬就能让他们退去了,总要给他们一些深刻的教训,才能让有心人记住。”

小米叹气,想起刚进京就远走北地的蓝天沁,更是愧疚,“让­干­娘费心了,还有大嫂,千里迢迢赶回,又追去北地了。”

“你不必忧心这些,当初认你做了女儿,侯府就是你半个娘家,我护着闺女,你大嫂护着小姑,这都是应该的。”

铁夫人拍拍小米的手,笑道,“再说,我带你大嫂回来,也是让无双喘口气,这小两口欢喜冤家一样,没一日不吵架的。”

“义兄和大嫂这样,也真是越吵感情越好。否则大嫂也不能放弃了皇女的位置,嫁到咱们大元来啊。”

“这倒是,这两人把我惹烦了,就撵他们去武场比试,谁赢了就听谁的,我倒是得了清静。”

母女两个这般闲话儿,难得的轻松,眼见天­色­正午,小米张罗着要吉祥去前边请了封泽回来,然后打算亲自下厨做好菜给­干­娘接风。

不想,玲珑又神­色­古怪的从外边进来了。

“娘娘,听说宫门外边闹起来了,好像是有草原勇士到了,同大内侍卫们打在一处,您看…”

“草原勇士?难道是初一派来的?”

小米皱了眉头,赶紧吩咐玲珑,“你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若真是草原王派来的,就让领头的人来回话。”

“是,娘娘。”

玲珑领了命令就走了,倒是铁夫人叹气,“我远在西南都听了消息,草原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没立正妃,又对你格外的好,恨不得把草原最好的东西都送来,真是…”

小米又叹了气,到底还是说道,“我一直拿他当做亲弟弟看待,他许是还没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子。如今草原富庶,部族稳定,只要草原同大元和平共处,这样的好日子,总还能过个几十年,至于以后,我想管也管不了了。”

铁夫人最是看不得闺女这般神­色­,于是换了话头儿,“后日,我们府里摆宴席,这几年我在西南,有些人情都没走,趁这次回来捡一捡,省得外人还以为侯府就是个摆设儿。”

小米猜的老夫人这是要亮亮侯府的关系网,震慑宵小,也是替她撑腰的意思,心里暖极,却没有推辞老太太的好意。

“好啊,我这里还有些好东西,后日送去给­干­娘锦上添朵花儿。”

“成,我们侯府也长长脸。”

娘俩说了几句,玲珑就带了一个管事和一个草原勇士到了殿外。

番外之风波(十五)

这管事是陈信前年选上来的亲信,年纪不过三十,为人很是聪明,会看眼­色­,自从接手了京都到草原的商路,一直兢兢业业没出过任何问题。特别是每次草原王送来京都的东西,他总能完好无损的送到宫里。

小米偶尔也会召见他问询几句草原之事,按理说再次进宫应该不会紧张了,但偏偏这次跟了一百草原勇士,他急了一路,自觉给主子惹了麻烦,所以,几乎是一进殿门,他就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草原勇士倒是胆子大,仔细打量了穿着天蓝绣飞凤长裙,头上Сhā了凤钗的小米一眼,这才单膝跪倒。

“草原王帐前勇士统领巴图参见大元皇后娘娘。”

这个管事,小米是熟悉的,摆摆手示意他起来,末了又抬手虚扶了巴图一把。

那管事见此,反倒是去了三分紧张,虽然看似娘娘待他很随意,但这份随意,通常都是自己人才会如此。

巴图起身,正好挡了门外­射­进来的阳光,越发显得他身形高壮。他习惯­性­右手扶了腰间,却是一空,这才想起在宫门前被收缴了马刀。于是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舒坦。

小米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提起,反倒问了管事。

“这次草原之行,可还顺利?”

“托娘娘的洪福,此行很是顺利。听说小人是给娘娘寻找药材,那些牧民都扯了小人到帐篷里,取了存货出来,很是热情。小人也多给了茶砖和盐巴做回报,绝对没有亏待他们。”

“那就好,草原生活不易,茶砖和盐巴,咱们这里自然不缺,适当多给一些也好。只不过也不能太多,扰乱了价格,其余商队该不好交易了。”

小米点头,又夸赞了两句,“这一路辛苦你了,那虫草,本宫有大用。一会儿你下去交给玲珑,然后就回去休息吧。”

管事赶紧跪倒磕头,“这是小人的本分,谢娘娘体恤。”

他犹豫了一瞬,眼角不动声­色­的扫了巴图一眼,又添了几句,“娘娘,小人也是启程回来之前才知道草原王另外派了勇士跟随,小人不好推辞…还请娘娘恕罪。”

“放心,草原王念着当年老熊岭曾收养他的情义,这是惦记本宫被别人欺辱,特意派了帮手来。好事一桩,你不必多心,早些回去吧。”

小米点点头,示意管事不必担心,然后又喊了玲珑,“送他出去,另外装盒月饼带上。”

那管事是个人­精­,自然清楚这月饼的份量,朝中不知道多少官员都是想求一个而不得,他闯了这个大的“祸”就,娘娘不但没怪罪,还给了赏赐,这实在让他感激涕零。

他直接又磕了三个头,这才麻利退下了。

小米方才那么说,其实不过是为了安慰管事。毕竟人家来往草原和京都之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初一那个脾气,打定主意要送了一百王帐勇士过来,他一个小小的管事,自然也拦不住。

不过,这巴图一行,还着实让她头疼。

虽然开了几年的边贸,大元同草原也正处于蜜月期,来往顺利,少有摩擦。

但有句老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就是两国相处再好,总不是一家人。更何况先前百十年,草原也曾犯过大元边界,怎么也不可能对他们一点儿防备也没有。

如今,她这里刚出了一些问题,初一就送了一百最­精­锐的王帐勇士。她自然是知道初一担心她受了欺辱,但外人怕是更多是顾忌这些勇士变成草原王的眼睛,探查京都的虚实,或者关键时刻就变成了一把Сhā进大元心脏的尖刀…

小米揉了揉眉心,对于这些人的去留很是为难。

若是把人送回去,不说这些人会不会听话,也免不得伤了初一的颜面。毕竟他已经不是老熊岭上的小跟班,而是统领十几万部族人口的草原王。

但若是把人留下,要放到哪里,要如常安排,才不会惹得大元朝堂非议?

一旁的铁夫人也想到了这点儿,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她沉吟了那么一瞬就有了主意。

于是,她握了小米的手,笑道,“听说小庄那里,最近又在琢磨新东西,保不齐就有宵小惦记。正巧这些勇士来了,不如请他们帮忙去看护一阵,如何?”

小米听得眼前一亮,恨不得抱了老太太狠狠亲几口。

小庄那里其实也琢磨什么古怪东西,实在是冬日时候,给几个孩子吃蛋有些不方便,即便贵为一国皇子和公主,也不能勉强母­鸡­顶着大雪下蛋啊。

小米因而想起前世那些养殖蛋­鸡­,无非也就是吃食跟的上,房子暖一些,打个时间差罢了。

于是,她就写了一篇东西,送去小庄给坐镇的李五爷和翠兰夫妻。

如今半年过去,­鸡­场建了两座,最近又开始打算蚯蚓喂­鸡­呢。说不得若是出了成果,大元的百姓,冬日又多了一们谋生的路子。

如今老太太寻了这个借口,实在是合情合理。既给小庄寻了武力护卫,又把这些武士送出了京都,一举两得。

这般想着,她就同巴图说道,“巴图,我在城外有个小庄,平日多半在那里琢磨一些新奇东西,不好让外人窥探。之后这一段时日,就要劳烦你们帮忙守卫。待得本宫同你们的王通信之后,再送你们回草原,如何?”

巴图能做到王帐勇士的统领,如今除了草原王和达库大统领,他就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大个儿。

特别是草原能有如今的繁荣好日子,就是几岁的孩童都知道,这些羊毛毯,皮靴,药材,­奶­制品,尽皆出自这位大元皇后的手笔。

如今这位皇后又在琢磨新奇东西,也许对草原也有好处。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更何况,临出门前,草原王只下了一个命令,那就是听从大元皇后的命令。这等两全其美的安排,他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多谢皇后娘娘收留。”

他跪倒在地,高声应了。

小米示意吉祥上前,低声吩咐两句,末了就让她亲自送了巴图等人去了小庄。

处置完这些事,封泽也下朝回来了。

小米亲自下厨炒了两个菜,挥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老少三口就坐了一张桌子吃饭。

铁夫人客套了两句,也没有太推辞。

在她看来,小米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在凤翔宫里行家礼,就是要提醒或者说让帝王养成一个习惯。

这不管是对老熊岭众人来说,还是侯府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其实,小米不过是喜欢一家合乐,不想因为她做了皇后,不想因为封泽恢复了帝王的身份,就要让所有至亲之人跪来跪去。

再深厚,再亲近的家人,也会因为这一跪慢慢疏远。

封泽倒也习惯了,或者说更喜欢这样的日子。

他平日在臣子面前要喜怒不形于­色­,若是回了妻儿身边,依旧如此,那日子还有什么欢喜轻松而言。

他给小米夹了一块浇汁儿鱼,随口问道,“初一那小子送了王帐勇士过来?”

铁夫人筷子一顿,眼底上过一抹担忧,却听小米更是衣随意的应了一声,“是啊,这小子做了几年草原王,长能耐了。生怕我不同意,硬是先把人送来了。正好小庄那里缺人手,有不要银子的劳力做什么不用?我让吉祥带他们过去了,过一阵尘埃落定,再撵他们回去。”

封泽点头,再没问过一句,倒真是如同普通农家夫妻闲话儿,好似方才前朝那些文武百官喋喋不休的谏言都是过耳风了。

铁夫人悄悄松了一口气,吃着闺女夹来的­鸡­翅也就更香了。

两日后,镇南侯府大摆筵席,托词虽然是赏花,但铁夫人生­性­脾气硬朗,不爱花草爱刀枪的声名,大元简直是人人皆知。

这般,不过是寻个借口,见见老友,招待一下侯府的世交好友罢了。

镇南侯府,虽然握了大元接近两成的兵力,世代为大元守卫西南边疆,深受三代帝王的信赖,但侯府家主常年坐镇西南,很少在京都出现。侯府的仆人又深谙低调的重要,平日若是无事,几乎很少出去走动。

这般多年下来,倒是给京都众人一个错觉。好似侯府还不如一个二品官员的门第显赫,即便没人档案欺负上门,但也没人觉得侯府如何威武。

而这一日不过辰时末,侯府门前就停满了马车,或者华贵或者朴素,但那马车上的标记,却是让明眼人都惊了一跳。

孔府,百年书香门第,大元数一数二的清贵人家。

东海侯,铲除拜火教的第一功臣,四大侯排行第二。

定国公,承德帝一辈的堂兄弟,铁帽子爵位,世袭罔替。

刘家,青鹭书院创史人,桃李满天下。

一家家,一户户,简直看的人大跌眼镜。

按理说镇南侯府里,无论是侯爷还是老­妇­人,可都是常年不在家。这些世家门第到底是什么时候同镇南侯府有了交情?

当然也有聪明人,却是从车上那些走下来的婆子侍女身上找到了答案。

番外之风波(十六)

原因无它,上门的客人,多半以女眷居多,而且很多是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不必说,这定然是铁夫人年轻时候结交的手帕交了,还有镇南侯军中将领的家眷,甚至姻亲。

这些人平日好似散沙一般,散落在京都各处,但如今聚集过来,才让人惊讶于这些人背后代表的门第和权势有多庞大。

侯府主院里,正厅里坐了七八个老­妇­人,衣衫首饰或者华贵或者朴素,但气度却都是一等一的好。

显见平日都是掌了一府大权的当家人,自然从容又大气。

刀嬷嬷带着丫鬟亲自伺候了茶水点心,铁夫人这才笑着招呼众人,“老姐妹们,早起赶路辛苦了,来,喝杯茶水,吃块点心垫垫肚子。”

其中一个身穿松花锦缎衣裙的微胖老­妇­人,第一个嗔怪应声,“好你个铁疯子,小时候一起玩耍,你倒是个大方的。但凡姐妹们看中了什么手帕绢花,你挥挥手就送掉了。如今怎么老了老了,反倒小气了。我们因为你一张帖子,空着肚子就赶了来。你就准备用两块点心和一杯茶水打发了?”

她这话说的风趣,惹得其余几个老­妇­人都是笑起来。

“就是,铁家嫂子最是爽利,如今在外几年,怎么倒是不认识了。”

铁夫人瞪眼,假意恼道,“你们这些人,做姑娘时候就常惦记我的好东西,如今头发都白了,还改不了这毛病啊。你们别小看这茶水和点心,茶水是今年南边送来的贡茶,点心是凤翔宫小厨房里烤出来的。早知道你们这般嫌弃,我就不拿出来了。”

“你都早说啊,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东西,谁敢嫌弃啊,我们供起来还来不及呢。”

“就是,谁知道你前几年在外边走动,喝西北风,我们派人送信要你回来,你都不肯。倒是被你捡了个便宜,做了皇后娘娘的­干­娘,真是羡煞我们了。”

“可不是吗,早知道这般,让我出去喝上十年西北风,我也愿意啊。”

屋里没有外人,老­妇­人们又是自小玩到大的,彼此太过熟悉,即便后来因为成亲生子掌家,少有联系,但情义可不是一般的深厚,说起话来自然也没藏着掖着。

铁夫人得意的抬了下巴,“你们这些年锦衣玉食,哪里能吃出行的辛苦。倒是老天爷可怜我孤苦,好不容易让我遇到了娘娘,我可是珍惜着呢,你们少给我打坏主意。”

众人都是笑起来,“小气!你也别得意,你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我们都有事求你牵线搭桥呢。”

“我也不说大话,娘娘心地善良,一般的事,我开口必定会求来恩典。但有些事,让我和娘娘为难的,就别开口了。小心我不念情分,挥鞭子打人。”

铁夫人抖抖手, 做了个挥鞭子的动作,惹得众人都是撇嘴。

“你这老了老了,还是年轻时候那般模样啊。放心,男人们的大事,我们也不参合。费心的无外乎是家里的孙女孙子亲事,求娘娘给个恩典,也是阖家脸上都有光。”

“正是,孙儿还好,娶了人家的闺女,咱们好好对待就是了。但孙女嫁出门,总怕受了欺负,有娘娘给道护身符,那就是万事无忧了。”

几个老­妇­人说起儿孙,话头儿就更多了。就着茶水和点心,可是滔滔不绝,倒是同年轻时候没什么两样。

但年过半百,经历了嫁人生子,掌家宅斗,怎么可能还如同做姑娘时候一般单纯。

铁夫人倒是也不理会这些,她如今倒是有这个底气。

儿子虽然不是亲生,但是孝顺,儿媳也合心意。京都这里侯府,只有她一个说了算。

最重要的是视如亲生的­干­女儿做了皇后娘娘,把侯府当了娘家一般看待,把她当亲娘一样孝顺。

即便外人有些小心思,她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院子两侧的东西厢房里,晚一辈的女眷也在喝茶吃点心,偶尔闲话儿几句,但是听得正房里不时传来的笑声,都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有年轻姑娘沉不住气,就小声问询母亲,“娘,祖母…”

“放心,铁夫人是个大方又疼惜后辈的,你祖母时常说起,这次必定不会拒绝你祖母的嘱托。”

年轻姑娘的母亲安慰着,心里却是也有些忐忑。

虽然京都里都说,皇后娘娘待铁夫人如同亲生母亲一般,但没有亲眼所见,总是不敢相信。

再说,这世上从来不缺过河拆桥的人,皇后娘娘原来是个农家女,借了侯府的势在宫里站稳了脚跟儿,如今是不是还会同原来一般,就不好说了。

当然这些话,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口,只能装了沉稳模样,继续端坐。

就在这时,院外却是突然有人奔进来,高喊道,“皇后娘娘派人赏赐了东西来!”

正房外加东西厢房的人,听了这话都是不敢停留,尽皆走了出来。

旁人还罢了,有些惊疑不定,铁夫人却是胸有成竹,当先带头跪倒在地。

不想带人进来的玲珑却是快步上前,一把扶了铁夫人起身,嗔怪道,“老夫人,娘娘可是有话儿,任何时候下懿旨,您都不必跪接的。就是皇上面前,也赏您面君不跪。您今日这般,可是要奴婢回去不好交差了。”

铁夫人也没再坚持,起身应了一句,“皇上和娘娘恩典,但老­妇­却不能不守礼啊。”

玲珑笑了笑,扫了一眼一旁的众人,退后两步,这才高声道,“皇后娘娘听说侯府宴客,特意吩咐奴婢在库房里取了十盒宫花儿,凡是来做客的姑娘每人两对儿。另外还有幻海纱制成的帕子三十六方,凤翔宫小厨房新烤制的月饼三十六盒。请老夫人收下,以表娘娘锦上添花之意。”

“多谢娘娘赏赐。”

铁夫人深深弯腰谢了赏赐,神­色­还算平静。毕竟侯府里可是得了太多次赏赐,吃喝穿戴,无所不用,她也已经习惯了。

但其余女眷却没有这份淡定啊,今日出门来做客,不想还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这宫花儿和帕子,都极难得,出门戴上,绝对是脸上添光彩的好事。月饼盒子拎回去,也是阖府的荣耀啊。

这般想着,她们越发磕头磕得真心诚意了。

“谢娘娘赏赐。”

玲珑也没有多留,今日是特意给侯府长脸面,但若是做的多了,过犹不及,可就有喧宾夺主的嫌疑了。

铁夫人示意刀嬷嬷送人,转而带了众人又回了正房。

这一次,可不止几位老­妇­人了,连同其余几十位女眷也都聚了过来。

丫鬟们忙着添椅子,上茶水点心,都是忙的厉害。

一个老­妇­人就道,“这些都是次要的,赶紧让我们看看娘娘赏赐的好东西要紧。”

铁夫人好笑,“娘娘可是说了要分给年轻闺女们的东西,你这头发都白了,还想抢一朵宫花儿不成?”

众人都笑起来,气氛更是热闹。

正好刀嬷嬷回转,就亲自搬了那些赏赐的盒子送到跟前。

铁夫人开了盒子,宫花儿和帕子都厨子­宮­里的御用绣娘之手,不必说,自然是­精­致之极。

宫花儿除了常见的牡丹月季桃花梅花等式样,还有小米特意画了花样儿扎出来的郁金香,玫瑰,百合等,不但美丽又新鲜,惹得一众小姑娘们都是爱的不成。

那幻海纱的帕子,不说做工,只这幻海纱就是极珍贵,南边的州府,最好的织娘,五年才能织出一匹。每年进贡也不过那么三五匹。

前朝还有宫妃因为争抢这幻海纱吵架的例子,但如今宫里只有一位娘娘,当然少了这样的争斗,却也足够使用,于是,今日才有这样的赏赐下来。

铁夫人当真大方,今日又是同小米商量好的,主要就是震慑。

于是,她大手一挥,宫花儿和帕子都分了出去。

今日赴宴的年轻姑娘只有十七位,宫花儿和帕子都有剩余,她也不打算留下,又分了几位老­妇­人们一人一份,让她们带回去给疼爱的孙女。

这般大秤分金,可是把整个宴席推向了Gao潮。

之后的酒席也是美味,众人欢喜之下,都喝了一点儿酒。待得出门上车回了家,免不得同家里说起,于是各府又纷纷送了回礼到侯府。

这般来往之下,侯府的门前可就热闹了。

这样,看在有心人眼里,自然也就清楚了侯府的用意。

不说京都里,事情如何纷乱。只说北去的官路上,陆老爹带了四个孩子,还有韩姨母等人,几百兵卒护卫,倒也没急着赶路。

陆老爹文人的脾气,始终谨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一路上,但凡遇到好风景,或者城镇,几乎都要带着孩子们下车去走走。

四个孩子自小在宫里长大,就是出门,也多半是去国公府和镇南侯府。相当于就在大小两个院子间走动,自然没见过这般大山大水,不同风俗人情。

于是,早早就把离开父皇母后的伤感扔去了脑后,一心一意跟着外祖混迹了。

河边抓鱼烤鱼,山里打个兔子,吹个竹叶曲子,集市上买个糖炒栗子,捏个糖人,玩的是不亦乐乎。

这倒是苦了一众侍卫,生怕有坏人趁机对主子们不利。

好在,蓝天沁带了四百亲卫追了上来,分摊掉了很大压力。

番外之风波(十七)

但蓝天沁也是个玩心重的,甚至因为做了娘亲,待孩子们更是宠溺,简直是百依百顺,有时候比陆老爹还放纵。

这简直让侍卫头领刘广欲哭无泪,恨不得Сhā了翅膀驮着几个主子一眨眼就飞到老熊岭。

这一日终于进了北安州地界,他恨不得仰天长啸几声,顾不得太阳正毒辣,就打马跑到马车边禀告。

“陆大叔,咱们已经进了北安州地界了,再有一日功夫就能到家了。”

“真的?”

陆老爹扔了手里的书,掀起车帘子,笑的合不拢嘴,“这一路可是辛苦大伙儿了,咱们到了家,一定开流水席,让大伙儿也尝尝我们老熊岭的野味。”

听了这话,不止蓝天沁笑了,就是护卫在车厢旁边的侍卫和兵卒们也是笑着道谢,“谢国公爷。”

陆家是草根出身,虽然京都那些世家大族在私下时常酸溜溜的刻薄几句,但对于这些兵卒和侍卫,甚至京都的百姓们来说,陆家可是难得的好人家。

一国皇后的母族,贵为定国公,却从来不曾仗势欺人,做下什么恶事。

出入城门,不曾呵斥过兵卒,进宫也不曾为难过任何一个侍卫,旱灾舍粮食,雪灾舍棉衣,乞丐到门前讨饭都要领进门房吃顿热的。

这简直是高门贵户里的一朵奇葩,也是百姓们喜爱的一家人。

这一路上,国公爷带了四个皇子皇女,众人都猜测着不知道要多麻烦,没想到,国公爷完全把他们当自家子侄一般看待了,每日总要惦记他们吃了什么,住的如何,但凡能多花些银子免了他们吃辛苦,都会毫不犹豫。

若是以后接的差事,都是这般,那可真是太好了。

车队重新上路,几个孩子围坐在外公身边,叽叽喳喳问着,“外公,我娘说老熊岭有大熊,大熊会咬人呢!”

怡安年纪最小,说话还带着­奶­声­奶­气,惹得陆老爹心头笑着抱了她,心头软成一滩蜜水。

“怡安不怕,你娘吓你呢。再说了,咱们老熊岭的乡亲最擅长打猎了,多厉害的大熊,到咱们家门口也吓得跑掉了。”

“真的?”

“真的,不信等你到家了,外公带你看看你曾外公留下的弓箭。那弓箭竖起来,比你个子还要高。不说别人,就是你们二舅舅也学了一身武艺,若是他知道你们一同回来,怕是一会儿就迎过来了。”

陆老爹也是多日不见大儿子和二儿子,忍不住念叨几句。就是平日不靠谱的二儿子,在他嘴里也变得可爱起来。

承盛虽然同承运是双生兄弟,但却不同于承运的沉稳,脾气同陆老二很有几分相似之处,听得这话就耐不住探头往外张望,“二舅舅怎么还不来啊?”

结果,他没看见陆老二,倒是看见前边官路的高坡之上冲下一辆马车。那拉扯的两匹枣红马好似受了惊吓,疯狂扬着蹄子飞跑,马车后还追了七八个侍卫一类打扮的人。

他于是吓得缩了脑袋,指了外边嚷着,“外公,有人!”

陆老爹听得一头雾水,不等探看的时候,队伍前边已经传来了惊呼和喝骂之声。

他下意识伸手把几个孩子捞到了怀里,但他的怀抱实在算不得大,左右手臂揽了承盛承翔,中间护了怡安,就留了承运在外边。

这一刻,他看着承运有些惊慌的模样,突然忍不住埋怨闺女怎么就这么能生!

承运倒是懂事,紧紧扒着窗框,安慰外公,“外公,我不怕。”

“好,好,不会有事的,别怕啊。”

陆老爹还想安慰孩子几句,不想前边的吵闹声却是更大了,隐约还有马嘶鸣之声。

陆老爹和几个孩子乘坐的马车不算大,偶尔中午几个孩子还会小睡一下,以至于韩姨母带了双喜和如意两个,都留在了后边的马车里。

拉车的马也是双匹,经过­精­挑细选,一路走来很是温顺乖巧。但这会儿不知道因为什么,也开始躁动起来,带累着马车前后晃悠。

陆老爹紧紧搂了几个孩子,高声问着外边,“出了什么时!”

担任车夫的两个侍卫高声回应,“国公爷,有马车惊了,后边那些人好像在追杀!”

“什么,光天化日,居然还有这事儿!看看怎么回事…”

那车夫好像生怕被责骂,开了前边的车门,陆老爹和孩子们望出去,果然不远处的马车已经被侍卫们制服了,马匹鼻子里喷着白气,刨着蹄子,依旧很是暴躁的样子。

马车里隐约好似有个孩童在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娘,我要娘,呜呜,我害怕!”

陆老爹听得心软,还要再说话的时候,那马车后边却是窜出一人,拼死又往马车里的孩童刺出了长剑。

帮忙稳着马车的两个兵卒,情急之下,一人去拦阻,一人择扯了马车。

结果那长剑就被撞偏,划到了拉扯的马匹的ρi股之上。

马匹吃痛,抬起蹄子长嘶一声又窜了出去。

拉扯的兵卒死命拦阻,却还是让马车窜到了陆老爹的马车一侧。

这会儿两个马车只隔了一拳头的距离,承运清楚看到了那车里的孩童,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他身后躺了一个气绝的微胖­妇­人,血­色­沾染了他身上的素­色­衣裤,就是他头上也被撞的依旧在流血。

孩童满脸惊恐的望过来,许是求生的欲望支,他居然朝着承运伸出了小手。

承运想也不想就同样伸了手,想要把孩童扯到自己车上。

就在这样的时候,远处却是传来一声尖利呵斥,“放手!”

话声不等落地,一只飞刀破空而来,直接钉上了那孩童的手臂。

孩童吃痛,惨叫一声,声音确实粗哑之极,完全不似方才啼哭的稚­嫩­。

承运吓得怔愣,下意识摸了一把脸上被溅上的鲜血,只觉得胃里有什么翻涌上来。

陆老爹也是吓个半死,扑过去把承运扯过来,死死搂在怀里,扯了袖子胡乱给承运抹着,“孙儿啊,不怕啊,不怕啊,外公在。”

“呜呜,外公,外公!”

承运即便平日端着作为兄长的架子,极力想要做个大孩子,保护弟妹,做弟妹的榜样,但到底是个五岁的孩子,这会儿终于忍耐不住,搂着外公的脖子大哭起来。

外边众人就是反应再迟钝,这会儿听得小主子哭声,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蓝天沁眨眼间就到了马车旁,那手臂上扎了尖刀的孩童,早就换了可怜模样,面目狰狞的还要甩出手里的尖刺暗器,目标自然还是马车里的几个孩子。

蓝天沁眉毛都立了起来,踹破马车的门子就窜了进去。

那孩童刺客功夫不弱,很有几分不要命的打法,但一只手臂报废,蓝天沁又因为没有保护好几个孩子自责,更是豁出命的狠辣,两个人一时间倒是打了个势均力敌。

这时候,侍卫们解决了几个外敌围了过来。

陆老爹和几个孩子的马车,被里外三层的护在一边。

刘广刚才同刺客动了手,衣衫也沾染了血­色­,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手里的长刀直接砍赏了刺客的马车。

愤恨惊恐让他怪力惊人,居然被他直接劈下来一面车厢。

其余侍卫见此,也是有样学样,一辆马车眨眼被劈砍的七零八落,露出了里面打斗的两人。

那孩童刺客眼见大势已去,眼底绝望之­色­掩也掩不住。

“啊!”他长长尖啸一声,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临死反扑的时候,他却回手横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狂喷而出,惹得蓝天沁迅速退后。

陆老爹极力想要挡住孩子们的眼睛,无奈只长了两只手,只能护住了怡安和承翔两个小的。

至于承运和承盛两个,看了个清清楚楚,小脸白的几乎透明。

陆老爹心里突然好似被人拨动了一下,常年沉浸在书香之中,变得不符合年龄的单纯,这会儿却是明白了一向胆子大又倔强的闺女,为何会因为京都的一点儿流言就让他带着几个孩子回老熊岭。

她怕是早就料到路上有这样的凶险,她怕是早就打定主意,要以这样残酷又迅速的方式,催促孩子们成长,也让他们早早看清他们的身份带来的凶险…

“这个死丫头!”

他难得咬牙切齿骂了起来,若是小米在身边,不必说,说不定就要挨巴掌了…

京都皇宫里,小米原本坐了窗前做针线。她本不擅长这个,但自从嫁进了宫,比之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自然没有那么自由。偶尔无聊,慢慢也就把针线学了起来。

如今别的不成,做个中衣或者简单的小东西还可以。

夏日炎热,她就喊了玲珑开了库房,寻了两匹透气又柔软的葛布,打算给封泽做个大背心大裤头,自己也来条吊带睡裙。

自然,这等暴露的式样,是绝对不能出现在人前的。

但夫妻俩个晚上睡觉,无人在跟前,穿一穿还是无伤大雅。

可惜,她想法很好,实施起来却有些出入。裁剪好,不过才缝了几针,她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吉祥悄悄把针线接了过去,小心帮忙缝起来,玲珑就坐了一边轻轻扇着扇子。

“主子,这几日好似很容易瞌睡。”

吉祥点头,压低声音应道,“我瞧着也是,明日唤太医来请个平安脉吧。”

“好,等我禀告过皇上再说。”

番外之风波(十八)

“什么事要禀报朕听?”

封泽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顺口问道,惹得玲珑和吉祥都是赶紧起身行礼。

他摆摆手,接过了吉祥手里的扇子,一点儿也不避讳的慢慢给娇妻扇起了风。

吉祥和玲珑眼底有喜­色­又羡慕,但想起方才的话,又低声回复,“皇上,娘娘这几日总是瞌睡,许是夏日炎热困倦,但还是唤太医请个平安脉就最好不过了。”

“去太医院唤刘成来。”

封泽听得这话,哪里还会再等,直接吩咐下去。

小米睡的迷迷糊糊,心头突然有些不舒坦,就皱了眉头睁开了眼睛。

结果就见自己手腕上搭了绢帕,平日常给她请平安脉的老太医正跪在地上。

于是就问道,“这是做什么?”

封泽在背后揽了她,安抚道,“无事,给你请个平安脉罢了。”

小米忍着疑惑,也没有再问。

倒是那跪在地上的老太医起了身行礼,神­色­里带了三分欣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怀了龙胎,这是喜脉!”

“当真?”封泽喜得直接站了起来,惹得有些惊讶愣神的小米差点儿摔倒床榻上,他赶紧弯腰去扶,“小心。”

小米哪里顾得上这个,这段时日她虽然时常感觉疲惫,但是事情纷乱,总不能静心,加者孩子们离开,她也是心头烦闷,倒也没往这事上想。

不料,她肚子里居然悄悄又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玲珑和吉祥两个带了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跪倒,高声恭贺,“恭喜皇上,贺喜娘娘,再添皇子,龙脉繁盛。”

小米轻轻抚摸着小肚子,很是有些感慨。先前两次怀孕,初次正是进宫没多久,母以子贵,帮助她站稳了脚跟儿。第二次是朝堂上下逼迫他们夫妻纳妃的时候,两个孩子又帮助她封了说有人的口。如今她被陷害,名誉有损,又有孩儿到来。

这不得不说,上天待她当真是千好万好,她的孩儿都是天使一样的存在。

封泽脸上,真是多日没有这般欢喜模样,金口玉言一开,就道,“传朕旨意,宫内统统有赏,另大赦天下,宴饮三日无宵禁。”

“是,皇上。”

众人恭敬应下,封泽亲手扶起老太医,问询道,“刘医正,皇后两次有孕都是你亲自照管,如今再次有孕,免不得还要你费心。你可有所求之事,尽管说来。”

刘太医哪里敢要赏赐,再次跪倒说道,“老臣一家得皇上看重,是老臣一家荣幸,不敢求恩典。”

“好,你们一家的功劳,朕心里有数。你的长子刘广正送了安国公北归,待得回来,朕再赏赐不迟。”

为人父母的,子女有一点儿功绩,在他们心里都比之自己要看重百倍。

刘医正欢喜的赶紧磕头,替长子谢了恩,末了仔细嘱咐要如何安胎,如何将养。

小米是第三次做娘了,这些事体自然也是清楚,但依旧听得很认真,末了才让玲珑领了刘医正下去,另外又打了重赏。

封泽坐在软塌旁边,握了娇妻的手,没有说话,但眼角眉梢却都是欢喜。

小米瞪了他,忍不住抱怨,“都是你,消息传出去,怕是谁都会以为我是一头猪了,生个没完。”

“谁敢!”

封泽竖了眉毛,眼底一丝狠厉瞬间闪过,越发弯腰把娇妻护在怀里,低声道,“你只管好好养身体,其余之事,什么也不必你惦记。你怀的是龙脉,为皇家开枝散叶,功绩之大,无能能及。但凡有惹你气恼的,不必顾忌,直接杖毙。”

“哎呀,你别吓到咱们孩儿啊!”

小米没想到他说的这般狠厉,赶紧捂了肚子,安慰尚且还没有豆芽大的孩儿,“宝宝别怕,你父皇最是慈爱不过,方才是一时失言。”

封泽也赶紧收了脸­色­,小心翼翼摸了娇妻的肚皮,低声道,“孩儿,别怕,父皇在。”

小米趁机抱了他的手臂,想起方才梦里的不舒坦,就道,“北边可有消息,爹他们走到哪里了?”

“算着路程,已经进了北安了。”

封泽想起方才接到的消息,眼神闪了闪,却依旧笑着应声。

“再过一日,进了老熊岭,恐怕热闹起来都没人记得咱们还在京都惦记他们呢。”

小米忍不住咧嘴笑起来,“我几年没回去,都不知道岭上岭下变什么样子了。”

“等你生了这一胎,养好了身体,我陪你回去。”

“好啊。”

身为帝王,自然不好随意离了皇宫和京都,但夫君愿意这么说,不管会不会实现,小米都是甜蜜的。

成亲六年,能得帝王如此之爱,她何其幸运?前世她也并不成拯救全世界,所以她要分外珍惜…

皇后娘娘又怀了身孕,皇家即将再添龙脉。

这个消息几乎不到一个时辰,就传扬的整个京都,人尽皆知了。

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镇南侯府和国公府听得消息,第一时间各捐了两千两银子购买米粮,送去救济灾民,为皇后­奶­娘祈福。

随后,长公主府和几个侯府,伯爵府也纷纷紧跟其后。一时间,这些皇亲国戚,豪门世家,倒是比先前捐献银钱赈灾的时候跟更积极。

相比于这些明眼人都看出来的奉承之举,百姓们的心可要诚恳很多。

各大寺庙烟火鼎盛,很多人提了香烛去供奉佛祖,求佛祖保佑皇后­奶­娘安康,平安产子。

有后宅女子,甚至因为羡慕皇后娘娘如此“多产”,悄悄供奉了娘娘的生祠排位,日日上香磕头,只求像娘娘一般,怀孕如同喝水一般容易,生子如同下饺子一般简单。

小米当然不知道这些,若是知道,怕是更要哭笑不得了。

当然,有些存了坏心思,就围着桌子转悠个不停了。

第二日大朝会上,当真又不怕死的人,居然直接上本禀明,皇后娘娘身世不明,如此时刻怀孕,其心可疑,又恳请皇上把皇后娘娘送去皇陵守墓尽孝,以待洗清嫌疑。

即便下了朝回到家里,许多朝臣回想起皇上当时的脸­色­,依旧忍不住双手哆嗦个不停。

那上本的蠢货,直接被站出来的陆谦揭开了家里宠妾灭妻,甚至小妾还是身世不明,疑似前朝余孽。

皇上连让大理寺调查的话都没说,直接就下质除官发配,三族抄家流放。

那蠢货还张口喊冤,皇上直接拿起书案上的镇纸,砸过去打的他满口牙齿掉了大半。

若是平日,文武百官难免背后会觉得皇上过于暴虐了。但这次,人人都低了头。

皇帝也是人,保护妻子和没出世的孩儿,是天­性­。更何况皇后一直是皇上的逆鳞,没人知道皇帝出游那一年,到底如何同皇后相识,如何相爱,但这么多年,皇家的日子能过得如同普通人家一般和乐平安,足见帝后的感情深厚…

这些事,小米身在后宫自然是应该清楚的,但封泽为了她安心养胎,下了封口令,玲珑和吉祥都不敢违背。

再者说,不知道怀孕还好,这突然知道喜讯,小米的身体就像开启了某个开关,孕期反应统统找了上来。

嗜睡,恶心,烦躁,简直让她应接不暇。即便她知道这些事,也是无暇顾及了。

再说陆老爹在家门口,带着孩子们经历一次生死考验,吓得恨不得把几个孩子塞到肚里护着。

承运几个当日都吓得发了烧,以至于行程愈发慢了。

车队遇刺的地方,算不得多荒凉,不远处就有个小镇子。这番热闹,自然落在了百姓们的眼里。

有聪明人,分辨了半晌,猜测这车队是安国公府。于是就壮着胆子,上前问询。

待得得了肯定答案,整个镇子就沸腾了。

北安州自从化作了安国公的封地,自从北安州出了个皇后娘娘,自从老熊岭日子过得红火,整个北安州就走了大运。

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州府,一年到头,吃饭都吃不饱,如今不说富得流油,起码也是家家衣食无忧。

首先,赋税比原来低了一半有余。第二,冬日种菜的法子已经是人人皆知,只要不懒,秋日多砍柴,冬日种菜挑了进城卖,总比夏日要多些进项。更别提那些冬日养­鸡­下蛋,种蘑菇,再不济进粉坊做工也有工钱进荷包。第三,就是皇后娘娘把大元同草原的互市放在了北安的边境,南来北往的商队无一例外都要从北安穿过,这些人马的吃喝拉撒住,给大伙带来了太多的活计,赚点儿养家糊口的工钱,简直太容易了。

这般六年下来,北安州早不是大元最穷困的州府了。原本还有人南迁,如今都是南边的人往这里搬。

北安州本地的老户,哪有不骄傲,不感激陆家的。

如今听说国公爷带了小皇子和小公主回来省心,居然有不开眼的刺客半路截杀,而且还是在北安州的地界,自家的家门口。

民风彪悍的北安人,若是还忍的下去,那就真是白称作一声爷们儿!

于是,不过眨眼间,无数汉子和后生都扔了手里的活计,简单背了点儿­干­粮和衣衫,手里抄起柴刀就寻到车队必经之路上。

番外之风波(十九)

初始,刘广还惊了一跳,待得听说这些百姓自发来保护国公爷的才放下心来。不过,他吸取了先前之事的教训,还是不准许百姓离得车队太近。

百姓们也不是傻子,只跟在队伍前后,前边的负责开路,后边的负责警戒,很是有模有样。

刘广好奇,派人去打探才知道,原来真有退伍的兵卒在里边指挥,他这才更放了心。

不过一日功夫,离得北安州府城还有不过二十里,队伍前后的编外护卫已经足有五六百号了,加者刘广等人,一千多人,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声势很是浩大。

蓝天沁担心有人趁乱再声势,刘广就喊了编外护卫里的几个老兵说了几句。

不到半个时辰,这些编外护卫的百姓就按照村屯集合了起来,但凡不认识的都被撵了出去,这般落单的就是可疑之人。

结果到底还真查处了那么两三个浑水摸鱼的,倒也不是什么刺客,而是偷儿,想要趁着这样混乱的时候,得些好处。

不必说,都被绑了绳子,拴在马后,等着进了府城交给府衙处理。

几个孩子发烧不过是惊吓的后遗症,吃了安神药睡了一宿,也就好多了。但神­色­依旧有些蔫巴巴的,特别是承运,到底是不到六岁的孩子,不明白他好心想要救人,为什么所救之人还想杀他。

陆老爹哪里擅长安慰孩子啊,只是把外孙揽在身边,讲些书上的故事打发时间。

正是眼见到了府城外了,突然有马队从城门冲了出来,一路烟尘滚滚疯跑而来。

所有人,不论编内编外都是下意识拿起了手里的刀枪。结果却在见到马队旗帜的时候又悄悄把刀尖落了两寸,那旗帜上一只张牙舞爪的黑熊,实在太显眼了。不必说,是老熊岭的人到了。

陆老二一身灰­色­短打衣衫,半敞着胸口,露出晒成古铜­色­的胸膛,笑的大牙都在阳光下烁烁发光,很远之外就高声喊着,“爹,我来接你了!我外甥们呢,我外甥女呢!”

他是马蹄声声,横冲直撞,但身后跟着的百十人却是规矩许多,排成一线,慢慢跑进了队伍之中。

陆老爹从窗口里伸出脑袋,一见是自家二儿子,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平日他骂这个儿子最多,但其实算起来,这个儿子也是最憨直,功夫又好,最让他安心。

但当爹的,即便心里爱儿子爱的死去活来,脸上总还是要百般挑剔的。

“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衣衫不整!”

陆老二看惯了老爹的黑脸,也不害怕,笑嘻嘻挠挠后脑勺,末了直接把大脑袋塞进车窗,眼见四个孩子一脸懵懂的看着他,心里欢喜的简直要融化了。

“哈哈,大的是承运承盛,小的是承翔和怡安?”陆老二笑的爽朗,“我是你们二舅舅啊,先前还带你们玩过呢,你们都忘了?”

毕竟是三年前的事了,承运和承盛勉强还有一点儿印象,承翔和怡安却是根本不知道。

承运和承翔行礼,唤了一声,“二舅舅。”

“好,好外甥,二舅寻了好多玩的,就等你们来了。”

陆老二听了外甥喊舅舅,笑得更是厉害,直接伸出手臂,一手捞了一个就扔到了身前马背上。

“坐好了,舅舅带你们回家!”

说着话儿,他就调转马头往来路飞奔而去。

“周小子,你别摔了孩子!”

陆老爹急的大喊,但哪里能管得住一向神经粗大的儿子啊。

倒是承翔和怡安两个眼见哥哥坐了舅舅的马背跑远了,急的恨不得跳脚,小手伸出窗外一个劲儿的喊着,“舅舅,舅舅!”

可惜,他们到底喊得晚了,于是憋着小嘴儿就要哭出声。

还是蓝天沁自觉到了地头,松了一口气,也来了兴致。直接把两个孩子提上她的马背,“坐好了,咱们追上去!”

眨眼间,她也跑的没了影子。

陆老爹真是连生气都不知道怎么生气了,“咱们快走啊,被吓到几个孩子。”

不必他说,刘广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几个孩子,哪里敢怠慢啊,立刻全员加速追了上去。

这般两匹马在前边跑,一千人在后边追,很快就进了府城,更多的百姓都知道了国公爷嗲了皇子公主回来,纷纷走出家门,夹道欢迎。

陆老二也不敢再带着孩子们疯,老老实实顶着老爹的白眼,把孩子送了回去了。

陆老爹站在车辕上,同百姓们拱手问好。

他这国公爷当的没有架子,百姓们更是欢喜,更觉亲近,纷纷行礼问好。

“国公爷回来了!”

“国公爷贵体安康啊!”

“国公爷,我铺子进了新书,明日就给您送去啊!”

陆老爹也不见外,一一应声,末了到了喜喜洋洋门前,第一个喊了迎出来的刘小刀,“小刀啊,准备流水席,招待送送我们回来的乡亲啊。”

刘小刀如今在北安州可是一号人物,谁见了不是尊称一声“大管事”,如今被陆老爹这般喊着,非但没觉得难看,反倒欢喜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好,先生您放心,都准备好了。”

陆老爹又同车外护送他们一路的乡亲行礼道谢,“乡亲们啊,感谢你们一路护送,我们到家了,就不多劳你们了。多吃几块­肉­,喝几碗酒,解解乏,早点儿回家啊!”

“国公爷放心,等你回京,我们还送您一程。”

“好。”

这般热闹说了几句,陆老爹瞧着众人总是往车里看,突然想起几个孩子,想了想就把承运喊了出来,然后抱了他同众人说,“这是大皇子,但他娘是咱们北安州的姑娘,他也是咱们北安州的娃子,大伙儿都认识一下,以后能看顾也多看顾一些啊。”

身为皇子龙脉,自有无尽的富贵荣华,自然不需要这些平头百姓看顾什么。

但陆老爹这般说,让众人激动不已,纷纷跪倒就要磕头,不过想起陆老爹说这是自家孩子,又赶紧支起身子,骄傲的抬头挺胸,恨不得敲得胸脯砰砰响。

“国公爷放心,谁敢对咱家孩子不好,大伙儿谁也不让!”

承运挣扎着从外公怀里下来,同众人做了个揖,百姓们更激动了,这次忍耐不住,都是跪了下来开始磕头。

陆老爹见此,赶紧告辞出城回去老熊岭了。

这一路上不断有人赶来,跪在街边磕头,承运等几个孩子坐在车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听到众人说话,都是小大人一样坐的脊背挺直,看的陆老爹忍不住欣慰之极,皇家的孩子,天生带了三分大气和尊贵。

不过想想这也是自家闺女的孩儿,带了陆家的三分血脉,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十里山路,不过眨眼间就到了。

老熊岭通往官路的山路,早早就打扫的­干­­干­净净,路旁但凡嚣张伸出手臂的树枝都被砍掉了。

老熊岭上下有一个算一个,男女老少都守在了山门外。连同赵志高和一众官员也都咧着嘴,热情之极的陪在一边。

不断有后生骑着快马来回奔跑着,高声禀报,“先生进城了,吩咐喜洋洋摆流水席呢。”

“先生出城了,还有二十里!”

“还有十里!”

“先生到路口了!”

众人忍不住纷纷往路口涌去,很快,车队就下了官路,拐上了山路。

那打头的兵卒手里举着安国公府的旗帜,还有镇南侯府的,有乡亲就笑道,“铁夫人这是不放心,也派了人来护送呢。”

“铁夫人待娘娘跟亲闺女一样,自然疼皇子公主们也同自家儿孙一般。”

“就是,那时候铁夫人在咱们岭上住了一冬,瞧着就是个气派的,但也没猜到铁夫人就是铁娘子啊。”

众人七嘴八舌说笑间,车队就到了跟前,陆老爹到了家,那里还忍得住。不等别人帮忙,就推开了车门,第一个跳下来,眼见老冯爷带着乡亲们就在眼前,立刻上前行礼,激动道,“老冯叔,乡亲们,一向可好啊?”

“好,先生回来了,就更好了!”

老冯爷伸手拍了陆老爹的肩头,半点儿没因为他如今是国公爷就如何恭敬。

其余乡亲也是纷纷拱手行礼,倒是一众丫头小子们被拎着上前跪倒磕头。

陆老爹一一把众人扶起,笑的合不拢嘴,待得想起车里的孩子们,就喊道,“老二,把孩子们接下来。”

“好咧!”

陆老二粗声大气应了,伸手把马车里的孩子们纷纷抱出来。

承运带着弟妹走到外公身边,并不说话。

陆老爹指了乡亲们,同几个孩子说道,“承运,这些都是家里人,你们母后就是这些乡亲看着长大的。这岭上岭下,一切都是你们母后张罗的。”

“承运见过各位乡亲。”

“丞盛见过各位乡亲。”

承运和承盛小大人一样,弯腰同众人行了晚辈礼。

承翔和怡安年纪小,有样学样的行礼,但许是车上坐久了,有些腿软,歪歪扭扭。

身形越发富态的刘婶子在一边看了,心里软的跟棉花一样,一把抱了怡安和承翔在怀里,笑道,“哎呀,孩子还这么小,可别在意这些虚礼了,赶紧回家,好吃的好玩的准备了十几车,就盼着你们回来呢。”

番外之风波(二十)

怡安和承翔还有些认生,但刘婶子身上暖呼呼,不知道寻了什么花香很是好闻,抱着他们有笑的爽朗,就没有挣扎。

刘婶子越发喜爱他们,“哎呀,这俩孩子太乖巧了,同小米小时候一般样子,实在太招人疼爱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陆老大这时候才有机会带了陈月仙和儿女上前给老爹磕头。

陈月仙不但­精­明能­干­,这几年打理的老熊岭井井有条,又好生养,如今儿子水生六岁多,闺女桃桃也三岁多了。倒是同承运兄妹年纪相仿,长得也白白净净,很是讨喜。

小娥同陆老二两人都是玩心重,先前去江湖上跑了两年,回来时候才怀孕生子,如今日子根生三岁多了,晒得黑猴子一样,倒是瞧着很结实。

陆老爹挨个抱了抱孙子孙女,笑的合不拢嘴。

赵志高等官员急的不成,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这才凑上前见礼。

陆老爹其实很是不耐烦应酬,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寒暄几句。好在很快,陆老大就说家里准备好了酒席。这才算是给老爹解了围,众人纷纷抬步往里走。

一路上,赵家村的乡亲,还有这几年凑到跟前聚聚的乡亲们都是纷纷上前行礼打招呼。

有些人,陆老爹熟悉,有些人很陌生,但他都是些笑呵呵点头还礼。承运几个也并没有如何倨傲的模样,他们进门后,惹得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激动的纷纷嚷开了。

“哎呀,皇子公主们方才同我笑了。”

“也看着我笑了!”

“国公爷还同我拱手还礼了呢!”

虽然方才陆老爹让几个孩子行了晚辈礼,但里外亲疏有别,老熊岭十八家敢把皇子公主当自家孩子看,他们这些人到底还是不敢。

皇权至上,令人敬畏。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跟着欢喜,即便他们比不过老熊岭十八家,可是比起别人还是要算陆家最亲厚的乡亲啊。

老熊岭山下,如今已经大变了样子,早不是只有两座院子和一座下土坯门房儿的时候了。

鸟枪换炮,山口的大门气派之极,两侧都是二层的石楼,一楼做饭,二楼住人,也方便眺望警戒。陆老大和陆老二的院子两侧又多少二十几座小院子,都是村里娶亲的吼声不愿意住在山上同父母挤在一处,于是就搬来同陆老大陆老二作伴,还有陈掌柜老两口的院子。外加当初加入老熊岭的那些镖师家眷也住了三个大院子,都聚集在一起,远远看去倒是比岭上更热闹三分。

如今,临近山门的八座院子都开了席面。夏日天气好,也不必在屋里挤着,直接把桌椅放在了院子里,赵志高等外人坐在了生福居,堆着笑脸陪着陆老爹说话,话里话外探问这帝后的近况,倒不是他们存了什么心思,实在是想表达一些亲近之意。

陆老爹笑呵呵应着,捡那些不要紧的应几句。

蓝天沁不耐烦听这些,又对小米的家乡好奇,就同陆老爹说去外边走走。

陆老爹喊了二儿媳,笑道,“这是老二媳­妇­,平日也会几下武艺,是个手脚麻利的。让她陪你到处走走,累了就回岭上大院歇息。”

“好,谢大叔。”

蓝天沁应了,又瞧着走出来的小娥一身衣裙很是利落,手上还隐约带了薄茧,就更是感兴趣,上前拉了她就走。

赵志高忍不住好奇蓝天沁的身份,就问道,“国公爷,这位夫人是…”

“啊,看我这记­性­,”陆老爹拍了一下脑门,笑道,“方才忙乱,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镇南侯夫人。”

“镇南侯夫人?”

赵志高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可是蓝玉国的公主?”

“是啊,这丫头是个好孩子,听说我带了几个孩子回来,特意带了四百亲卫护送我们回来的。”

“哎呀,这可真是,方才都没给公主殿下行礼。”

赵志高自认错过了结识的机会,很是懊恼,陆老爹却是摆手,“日子还长,以后再见礼也不迟。”

赵志高警醒,赶紧笑着坐了回去,“国公也说的是。”

说罢,他又想起几个皇子和公主,打算刷刷存在感,结果几个孩子早被带去了岭上大院。

那里,另外开了一席面。

江大娘下厨做了四荤四素八道菜,一碗鱼丸汤,蒸了米饭。她当年可是没少同小米学手艺,得了七八分真传。

这会儿孩子们吃了,就惊奇问道,“和母后做的一样好吃。”

刘婶子站在一边给几个孩子布菜,就笑道,“你娘还没出嫁的时候,可是整日带着江大娘在灶间忙活儿,自然同你娘做菜一个味道了。”

水生,根生还有桃桃也是吃的香甜,忍不住参合道,“江­奶­­奶­好久不做饭了,我们都馋了。”

江大娘锤了后腰,笑着慢慢道,“我老了,不知道还能做几年,再说这做菜啊,还是你们姑姑做的最好吃了。以后有机会,你们姑姑回来,让她做给你们吃。”

承运几个听得都是笑起来,很为自己母后骄傲。

“母后做饭好吃,父皇再忙都要回后边用膳。”

刘婶子和江大娘听得这话,更是欢喜,毕竟这般才说明皇上宠小米,作为家里人,还有什么比自家闺女日子过得幸福更重要的。

“最近几日,你们父皇也回来同你们母后一起吃饭吗?”

“当然了,有人欺负母后,父皇发怒打杀了好多人。”

承盛脾气直爽,问什么说什么。倒是承运给他夹了一块排骨,把弟弟的嘴巴堵上,然后也是说道,“我们出来前,母后让我们给乡亲们带话儿,说她很好。而且还带了很多礼盒,都贴了字条,给韩嬷嬷和如意双喜保管呢。”

韩姨母几个一路上,生怕照顾几个孩子不周到。毕竟几个孩子就是小米的心头­肉­,不能有一点儿差池。前日遇刺,她们几乎吓得没了半条命,那之后都没敢合过眼睛,没好好吃过一口饭。

如今到了自家地头儿,勉强放了心,这会儿刚在旁边厢房里吃了一口饭,赶过来伺候时候,正好听得这句话,就笑道,“正是呢,皇后娘娘带着大伙儿把库房翻得底朝天儿,可是没少准备好东西,都在箱子里呢。听说村里又有几家要嫁闺女娶媳­妇­了?娘娘都备了贺礼,早些送去,也添添喜气,给咱们自家人撑撑腰。”

刘婶子几个自然听得欢喜,连连道谢。

根生调皮,吃饱了不愿意好好坐在椅子上,就跳下去寻了门后一只小木车玩耍。

那是刘叔前几日做的,淡黄­色­的原木小马车,轮子居然可以转动,后边加了一根木头杆,推着跑起来,就好似马车自己在跑一般。

几个孩子被吸引,都是放了筷子,凑了过去。

根生也不小气,直接把木头杆儿塞给了怡安,“妹妹,你先玩。”

怡安笑的裂了嘴,“谢谢根生哥哥。”

水生见此,也是跑去取了自己那只递给了承翔。

桃桃眨巴这眼睛,想了想就道,“不够,去找刘爷爷再做。”

刘婶子一边看了,就道,“你们刘爷爷忙了半个月了,家里做的小玩意儿都快堆满了,走,跟我去取,随便玩儿。”

“真的?”

几个孩子都是欢喜起来,包括装了老诚的承运,都是蹦蹦跳跳出了门,韩姨母也不担心,交代了双喜留下整理行李,然后就带了如意跟在后边。

岭上十八家的乡亲,如今大半都在岭下吃酒席,岭上除了留人看家照管,只有­鸡­鸭鹅狗。水生根生和桃桃平日都是看惯的,但承运几个可是新奇之极。

毕竟他们平日看到这些,多半是在…菜碗里。

这会儿,见到了活物,很是有些难以置信。

怡安指了圈里的猪,嚷道,“这是猪?为什么不是红红的?”

刘婶子猜到她嘴里红红的,必定是指红烧­肉­一类,笑的前仰后合,末了抱了怡安说道,“这就是猪,你看着不喜欢,咱们就不看,我家有白白的兔子。走,我带你们去看。”

怡安赶紧点头,再看下去,她就不想吃红烧­肉­了…

倒是承运几个小子胆子大,路过鹿栏的时候,对那些长了长角的马鹿很感兴趣。

陆老二在岭下吃饱了,寻上岭来,见外甥们对鹿好奇,就抬手扯了鹿角把最大的那只马鹿拎到了栅栏边儿。

那马鹿显见是被他欺负惯的,也不敢反抗。

于是,承运承盛和承翔都坐上了鹿背,兴奋地大呼小叫,小脸通红。

陆老二更是开了栅栏门,扯了马鹿的角,驮着几个外甥在村里走动。

根生水生平时是骑惯的,这会儿也不争抢,笑嘻嘻的跑前跑后。

很快,村里那些淘气小子丫头们在岭下吃饱了,也跑了上来。

眨眼睛,队伍就变成了二十几号,走到哪里都是叽叽喳喳,呼呼啦啦。

好在刘叔埋头忙了半个月,准备很是充足。

几大箱的玩具,欢喜的孩子们差点儿跳起来。

承运几个贵为皇子公主,但小米可从来没有娇惯他们,除了吃喝穿戴照管周全之外,若是想要得到额外的玩具或者用物,都要他们付出一定的努力。比如写满几张大字,或者得了先生的夸赞。

如今这般几大箱子喜爱之物,摆在眼前,他们如何会不欢喜。

番外之风波(二十一)

刘婶子伸手取了玩具往几个孩子手里塞,埋怨道,“你们母后太严厉了,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玩具的?来,来,都那去玩。这几日家里还在做,想要多少有多少。”

承运听不得母后被埋怨,应了一句,“母后说,严师出高徒。”

承盛几个也是点头,惹得刘婶子哭笑不得。

“好,好,你们母后说的对。”

几个孩子这才欢欢喜喜挑起了玩具,待得山下的宴席散了,陆老爹回到岭上大院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玩累睡着了。

根生和水生同承运几个早混熟了,也不肯回家,都挤在一处大炕上睡了。

桃桃则陪着怡安,也是睡的小脸通红。

陆老爹挨个看了,就嘱咐韩姨母几个仔细照管,这才拖着半醉的身体回房睡了。

山村夜­色­,风过虫鸣,安宁之极。

别看白日里众人好似把几个孩子当自家娃子一般看待,不曾有什么优待。但谁也不傻,怎么会当真疏忽一点儿。

整个老熊岭,除了侯府的四百亲卫,刘广带的那几百兵卒,就是各家各户的后生带着镖师们,也是分了任务,轮流在岭上岭下巡逻。

不过一刻钟,陆家大院外就路过了三个队伍。

但人人都把脚步放的很轻,见面也不过对个暗号,点点头儿。

村口的老狗本来想偷个懒儿,结果被吵得根本闭不上眼睛,于是委屈的呜咽几声。

有村里后生掏出怀里的­鸡­腿扔了过去,老狗果断闭了嘴巴,幸福的吃开了。

几个孩子白日里赶路,见客,又在岭上各处玩耍,都是累的厉害,各个都打起了小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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