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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勾魂金燕 > (一)

(一)

这一点,就连汤庆刀自己完全没有把握。

如果他真的可以把这三人击败的话,那么他当然不必远走高飞,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

相反地他会成为八指魔教的大功臣。

杜蛮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她在八指魔教中,便连她的丈夫也绝对不敢顶撞她。

杜蛮已婚。

她成亲的时候,新郎刚巧病重,几乎连站立都有点困难。

但杜蛮竟然把他从病榻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在他脸上刮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今天是咱们俩成亲的日子,你怎能赖在床上?”杜蛮一本正经地说。

“新郎”呆住了。

这个“新郎”姓顾,在大同府,几乎每间规模最大的店铺都是他父亲的。

他的父亲顾一清不但是大同府第一首富,同时也是威震四方的武林大豪。

但他唯一的儿子顾玉鹏,却是个忠厚老实,但武功只能算是第八流角­色­的草包子。

顾一清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这个独生子居然并不获得老父的钟爱。

每逢提起了顾玉鹏,顾一清就总是摇头晃脑地不断叹气。

直到顾一清逝世之后,顾玉鹏就继承了父亲的产业。

顾玉鹏既不能文,又不能武,但却能赌。

别以为忠厚老实的人就一定不赌钱,那是错误的想法。

忠厚老实是一回事,但沉迷赌博又是另一回事。

但能赌的人并不一定赢钱。

顾玉鹏只不过在短短两年间,就把顾家的家财输尽、散尽。

在这两年以来,他只是对两件事有兴趣。

那就是赌博和追求杜蛮。

可惜直到他输掉最后一间店铺的时候,杜蛮对顾玉鹏还是不理不睬。

他对她是痴心一片的。

当他家财千万的时候,杜蛮视他如无物,但当他一穷二白而且病重之际,杜蛮却忽然像“吃错药”似的要他立刻和自己成亲。

他简直不能相信那是事实。

但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新郎,而他娶的新娘子,就是他朝思暮想,但一直都无法一亲芳泽的杜蛮。

杜蛮有时候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但有时候她说出来的道理,却连最反对她的人都觉得她的道理很充分。

只不过,这一次她突然成亲,并没有向任何人解释是为什么?

但她不必解释,也没有人敢问她为什么?

究竟是顾玉鹏娶了杜蛮,还是杜蛮“娶”了顾玉鹏呢?

这是桩令江湖中人一直都弄不清楚的事!

别人也许不清楚这一段婚姻的真实情况,但铁凤师却很清楚。

可惜他越是清楚,麻烦也就越多。

人生在世,许多事情就是这样。

麻烦!

这一次铁凤师真的麻烦透顶了……

风流遭暗算残星游极乐

(—)

毒砂已随时可以撒出,但就在此际,汤庆刀忽然听见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酒馆门外传了进来。

“难得铁大侠,郝老洞主驾临本城,值得痛饮三杯!”

随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一个灰袍金冠的道人,已站在酒馆之中,他的嘴角间,正带着一种森冷邪门傲慢的冷笑。

这道人的背后,有一把剑。

剑鞘是用黄铜铸造的,但剑柄却黑漆如墨,上面镶着两颗令人目眩的巨大猫眼石。

虽然他的声音令人听来十分刺耳,一点也大方动听,但他的气派却不小,背后居然有四个绿衣婢女跟随着。

看见这个道人的模样,郝世杰就已心中有气。

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道人,但他已认出这个道人的来历。

郝世杰冷冷地盯着道人,但道人的目光只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看着的人,就是铁凤师。

铁凤师一向都不喜欢被人用这种目光盯着。

这道人的目光,就像两根又尖又长的钉子,钉在铁凤师的脸上。无论是谁的脸给钉子钉着,都一定会感到很不舒服。

铁凤师也不例外。

他开始还击。

他的还击并不是目光,而是刀般锋利的声音:“你好像是个道人?”

道人冷笑着:“难道你认为我不像个道人?”

铁凤师沉着脸;“虽然你看来像个道人,但声音却像个太监,而背后的四个女人,却像是鸨母带着的表子。”

铁凤师是辣手大侠。

想不到他杀人的手段狠辣无比,伤人的说话更比有倒刺的鞭子还更厉害。

他这几句说话,不但把道人嘲讽得脸如纸白,连他背后的四个绿衣婢女,也给他最后的一句说话弄得面­色­阵红阵白,显然是愤怒无比。

道人冷冷道:“想不到你的说话,竟然比砒霜还更毒。”

铁凤师冷然一笑,目光有意无意间落在汤庆刀的身上,然后缓缓道:“就算铁某的说话再毒,也比不上蜀中唐门的毒飞砂。”

汤庆刀的脸­色­也变了。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把毒砂撒出。

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这个道人既然来到这里,就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对付铁凤师。

汤庆刀当然认识这个道人,和他身后的四个绿衣婢女,因为他们都是八指魔教中人。

这个道人虽然只有四十二岁,但他在三十年前,便已凭一套地狱剑法,击败过无数武林高手。

那时候他只有十二岁。

江湖上,不少道人都喜欢用剑。

这个道人也不例外。

他从八岁就已开始练剑,短短四年之内,就巳练成了惊世骇俗的地狱剑法。

地狱剑法虽然只有九招,但这九招剑法变化之繁杂,却是令人意料不到的。

地狱剑法创自地狱真人。

地狱真人本是武当派的剑道高手,但他在五十岁那一年,悄悄地离开武当山,自立门户,创立唯我教。

“唯我”的意思,解释起来就是“唯我独尊”。

地狱真人在武当山,原号残星真人,他练的是太极剑法。

但他的太极剑法一直都没有练成,在武当派中,连辈份比他低的弟子,他们在太极剑法的成就上都越超过他。

为什么呢?

原来残星真人在武当山练剑数十年,并不是以太极剑法为主,他真正的成就,是在那九招地狱剑法之上。

残星真人终于练成了地狱剑法,同时更野心勃勃地,创立唯我教,改称地狱真人。

但唯我教还没有真的“唯我独尊”,地狱真人便已真的去了地狱,

继任教主的,是极乐道人。

但极乐道人对于唯我教的兴趣并不大,反而投靠在八指魔教门下。

极乐道人之所以对唯我教不感兴趣,因为唯我教在这几年中,备受武林群雄正义之师的攻击,当地狱真人还未逝世之前,这一个新崛起江湖的组织便已支离破碎,弄得不像样子。

地狱真人剑法诡异莫测,难逢敌手,那是事实。

但剑法厉害的人,未必就是个­精­明的领导者。

地狱真人创立的剑法虽然邪门,但他的剑法是成功的。

然而,唯我教的创立,却是他毕生中最大的错误,也是最大的失败。

尤其是宠信极乐道人,更是一个致命的因素。

地狱真人去世,绝非因病,而是中了毒的。

毒杀地狱真人的,就是极乐道人!

(二)

现在,极乐道人已非唯我教的教主,而是八指魔教两大供奉之一。

他在八指魔教中的地位,仅次于教主杜蛮。

极乐道人虽然是个出家人,但这种出家人,却使整个道教都为之蒙羞。

铁凤师很少骂女人。

但这一次,他一出口就已严重地伤害了那四个绿衣婢女。

但郝世杰与皇甫义都没有觉得他太过分。

这四个婢女,表面上看来很天真烂漫,但她们却是老江湖。

铁凤师也是老江湖,他是专杀武林败类的。

但这四个婢女,却是专向老弱­妇­孺下手的女强盗。

所以虽然他与她们都是“辣手之人”,但彼此的立场却是绝对相反的。

酒馆中原本灯火辉煌,但就在这一刻间,所有的灯光都仿佛暗淡了不少。

其实灯光仍然是那么明亮,但极乐道人的长剑出鞘后,就把一切的光亮都压了下去。

剑锋晶莹雪亮,但却冰冷、无情。

铁凤师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把剑果然是好剑,可惜……”

说到这里,他又在叹气。

极乐道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再响起:“想不到名震中原武林的辣手大侠,说起话来的时候竟然吞吞吐吐!”

铁凤师淡淡一笑:“铁某的意思,难道一定要我说出来你才能明白?”

极乐道人的剑法虽高,但他的领悟能力却似乎并不太好。

“有话快说!”

“铁某的意思,是你不配用这把剑。”铁凤师毫不客气地。

“贫道不配用这把剑?”极乐道人忽然大笑,

他的笑声比讲话的声音更难听,就像只­鸡­。

不是像公­鸡­,而是像母­鸡­。

郝世杰听得频频摇头,喃喃道,“吵耳,难听死了。”

就在这一刻间,极乐道人忽然就向铁凤师连攻了五剑!

五剑进发,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极乐道人的剑锋已五次刺向铁风师的咽喉,但铁凤师的双腿竟然完全没有移动过。

极乐道人的剑法,竟已达到了意在创先,随心所欲的境界,这五剑看似平凡,但其间的变化,已足把绝大多数的武林高手击成碎粉。

连郝世杰都被这五剑的气势所震惊,他手中已沁出了一丝丝的冷汗。

如果面对着这五招剑法的是他自己,他可能还不会如此紧张。

郝世杰虽然是个脾气相当怪异的老人,但他一向都关心自己的朋友,多于关心自己。

虽然郝世杰的辈份比铁凤师为高,但他完全没有“老前辈”的架子。

铁凤师是司马纵横的生死之交,也是郝世杰的年轻朋友。

郝世杰虽然知道铁凤师的剑法极高,但他能否抵御极乐道人这五剑呢?

剑气萧萧。

铁风师就在杀气逼人的剑气中,闪开了极乐道人这五剑。

极乐道人的目光更深沉,但五剑之后,他就没有再攻过去。

过一半晌,极乐道人才问铁凤师:“你为什么不拔剑?难道凭贫道这种身手,还不值得你的凤凰神剑出鞘?”

铁凤师摇头。

极乐道人的脸上陡地掠过一丝怒意,喝道:“你莫非吃了八百斤猪ρi股­肉­?讲话总是如此吞吞吐吐?”

铁凤师的脸上仿佛也闪过一阵愤怒的神­色­。

他本来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说话也一向爽快而直接。

但这个­阴­阳怪气的道人,却已不止一次指责他说话吞吞吐吐。

但铁凤师并没有真的因此而发怒。

他只是凝视着极乐道人,然后又用一种奇特的语气缓缓地说道:“我不拔剑,绝不是轻视你的地狱剑法,而是因为另一个你绝不知道的理由。”

极乐道人脸­色­变了变:“贫道更不明白阁下这话的弦外之音。”

铁凤师沉吟着,缓缓道:“因为不必在下出手,你也会在片刻之后,变成一个死人。”

极乐道人冷冷道:“是谁会杀贫道?又有谁能杀贫道?”

他说这两句话的时候,目光盯在两个人身上.

这两人当然就是九玄洞主郝世杰,和这座城堡的主人铁肩皇甫义。

但铁凤师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下一直都以为道长还不太笨,但……”

“但”字刚出口,极乐道人的长剑已如雷塌般向一个人的咽喉暴­射­。

世间上能闪避开这一剑的人绝不多,包括八指魔教毒魔堂主汤庆刀在内。

极乐道人要杀的,竟然是汤庆刀!

就在剑锋触及到汤庆刀颈际皮肤的时候,汤庆刀双手中的毒砂也已向极乐道人的脸上激­射­过去。

连皇甫义和郝世杰都不知道他们何以忽然拚个你死我活。

但铁凤师却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当别人在拚命的一刹那间,他却提起了一罐酒大口猛喝。

高手相争,胜负生死存亡的决定,往往在一刹那间就产生出来。

这一战也是如此。

汤庆刀苦练毒砂这种暗器功夫,已非朝夕,而这种毒砂只要任何一颗沾在身体上,也是天大麻烦,除了唐门的独门解药之外,几乎已无别的解毒方法。

但这些毒砂刚撤出,忽然就遇着一股比旋风更威猛的大力,反­射­过来。

但他却连吃惊的时间也不太多,因为极乐道人的剑已比毒砂更早一步Сhā在他的喉管上。

这一剑已足够致命有余,何况除了这一剑之外,那些毒砂还反过来,击中了汤庆刀的脸?

毒砂一颗颗嵌在他的脸上,他的颈上,以致他整张脸看来就像是个大麻子。

无数的砂,使汤庆刀的脸完全变了形状,而他的脸­色­那么难看。

无数的毒砂,使汤庆刀的脸完全变了形状,而他的脸­色­,也在瞬息之间变成紫蓝­色­。

遭受到双重袭击的汤庆刀,就算有十八条­性­命,也得一并完蛋。

但极乐道人又怎样呢?

他无疑是个战胜者,但这个胜利者忽然也感到一阵透心冰凉的滋味。

(三)

一把式样古雅的长剑,已在极乐道人全力对付汤庆刀的时候,刺穿了这个风流道人的心脏。

这把剑是轻盈的,也是恶毒的。

就算这把剑是世间上最尊贵的宝剑,此刻也必已被握剑的人所蒙污。

背后伤人,本就是和好­淫­邪盗同等卑劣无耻的手段。

但此刻铁凤师却袖手旁观。

极乐道人也是个背后伤人的大行家,否则,残星真人又如何会死在他的手上?

每当铁凤师自觉良心稍为不宁的时候,那天晚上他就一定无法入睡。

但现在他目睹极乐道人被人暗算面不加援手,心里却绝无不安之感。

也许他会比平时睡得更舒服,更香甜,因为极乐道人已得到公平的报应。

极乐道人这—次真的“归登极乐”去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被人暗算,面且暗算他的人,就是他一直最钟爱的司空情。

极乐道人虽然自称为出家人,但他除了身穿道袍,头戴道冠之外,他一点也不像个道士。

道士娶妻,已是大大不妥,而极乐道人不但有妻而且还有四个姬妾。

他的妻子早已被他捏死,因为他的妻子给他冠了一顶荷叶帽。

那四个婢女打扮的女人,其实就是他的姬妾。

这四个姬妾都懂武功,但在极乐道人的眼中看来,她们的武功都是花拳绣腿而已。

极乐道人向来都认为自己女人应该懂一点武功,那样会增加不少情趣。

别看极乐道人平时­阴­阳怪气,当他面对着­骚­媚女人的时候,他的威风可不小。

司空情就是板乐道人四个姬妾中最漂亮,也最­骚­媚的一个女人。

但她的武功,却一直是板乐道人取笑的对象。

司空情练的是道派北宗的七星剑法,但七星剑法在她手中施展出来,却会变成了“满天星”。

每当极乐道人看见她练剑的时候,就会笑得连腰都不能伸直。

司空情的剑法虽然不行,但她还有另一套本事。

这套本事虽然还是不能打败极乐道人,但最少可以让他在自己的胸膛上喘气不休。

而极乐道人最“极乐”的时刻,也就是在那刹那。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满足司空情,但司空情能给予他最大的欢愉,那是绝对不能否认的。

但极乐道人却连在梦里都想不到,这个女人不但能令他踏进欢愉的巅峰,面且也能把他推下万劫不复的死亡深渊。

司空情的七星剑法一直都练得不伦不类,但就在极乐道人咽气前一刹那,他忽然发觉她暗算自己的一剑,赫然正是七星剑法中最难练的一招“天河倒挂”!

极乐道人至死也不相信司空情竟能刺出这一剑,他死前唯一想进出口的话,就是:“你不是司空情,你是谁?你……是谁……”

但他这些话,连—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的,就已像块又腥又硬的石头般倒在地上。

他只是张大了嘴巴,带着满腹疑团和一腔怒火,和那套诡异绝伦的地狱剑法,一起掉进第十八层地狱。

像他这种人,阎王一定会把他送进第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虽然极乐道人不相信司空情能刺出这一招“天河倒挂”,但这个女人的确是司空情。

就算再巧妙的易容术,也未必能把司空情­骚­媚的神态装扮得如此唯妙唯肖,

她的确还是那个司空情,而且她的七星剑法,早在极乐道人还未认识她之前,便已练习得非常娴热。

每个人都总有他的弱点。

极乐道人最大的弱点,就是看不透女人,更猜不透女人心中所想的事。

有人说男人的心,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根针。但女人的心又如何?

亘古以来,又有多少男人能摸透女人的心事呢?

八指魔卧底真假皇甫义

(—)

八指魔教两大供奉之一的极乐道人,被司空情所杀,铁凤师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司空情是个怎样的女人,铁凤师最少比极乐道人知道得更清楚十倍。

司空情刚踏进酒馆的时候,铁凤师便已发觉到一件别人完全没有发觉得到的事情。

这个眼­色­当然不是打给自已看的,这是她与汤庆刀的一种联系。

她是老江湖,汤庆刀更不是初出茅庐之辈,他们只是互相轻轻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已知道下一步应该怎样做法。

他们的举动没有人发觉。

但铁凤师却比谁都更清醒,他早就知道像司空情这种女人,是绝不会死心塌地跟在极乐道人背后的。

铁凤师没有看错。

司空情其实是八指魔教教主杜蛮布置在极乐道人身边的一颗棋子。

这一颗棋子一直蛰伏不动,而且尽量掩藏实力。

只要杜蛮发现极乐道人有丝毫的叛意,这一颗棋子就要负责吃掉极乐道人。

这间酒馆虽然平凡,但在这一个不平凡的晚上,它已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一连串不平凡的陷阱。

连郝世杰这个久经大阵,见过不少狂风巨浪的老江湖,也看得有点呆了。

但更令人吃惊的事,仍在后头。

当极乐道人倒下去的时候,铁凤师也已放下了那个酒罐然后轻轻地鼓掌七下。

司空情的剑早已回鞘。

她脸上的表情仍然是那么娇俏动人,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又有谁能相信她刚刚杀了一个武功绝顶的剑道高手?

铁凤师鼓掌七下之后,司空情就问他:“你是否觉得我这剑很卑鄙,不够光明磊落?”

铁凤师点点头。

但他却补充说道:“对付这种妖道,根本就不必采用光明磊落的手段,这正如我若要杀你,也可以随时在你背后刺上一剑一样。”

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一点:

——辣手大侠虽然出手狠辣,但却从不暗箭伤人。

铁凤师这番说话,表面上看来似乎是在赞同司空情的杀人手段,其实却是兜了一个大圈子,说她与极乐道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司空情能够把极乐道人弄得团团转,当然是个心思­精­密,聪明绝顶的女人。

铁凤师的意思,她很明白。

但她的笑容仍然挂在嘴边,而且笑得就像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忽然碰见了十八岁的小情郎。

她现在当然不低于十五岁。

但她十五岁的时候,也不能算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她害死第一个男人,是在她十四岁生辰之后的第十四天。

那个男人绝不是个好­色­之徒,他绝对没有去动司空情的念头。

那时候,他二十八岁,年纪不算大,但积蓄却已不少。

他没有去动司空情,想不到在一个雷雨之夜,她竟然悄悄跑到他的房子里,把他“­干­了”。

其实那该说是谁“­干­掉”谁,司空情直到现在还弄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献上宝贵的童贞之后,那个男人不但没有感激她,反而说她害死了他。他有未婚妻,而且未来岳丈便是在关外统兵十万的镇关大元帅。

他这个祸闯得可不小,他甚至跪下来要求司空情别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司空情一口答应了,她的确没有把这件事泄露。

但那个可怜的家伙却无法与大元帅的女儿成亲。

因为司空情临走的时候,把他的所有积蓄都拿走,还把他活活阉割,血染木榻身亡。

(二)

十四岁零十四天的司空情,已是一个这样的女孩子。

现在距离那一天已整整十年。

十年。

整整十年,不多一天,也不差一天,她现在恰恰二十四岁零十四天。

这十年里,她又做过些什么事?

别人也许不太清楚,但铁凤师却几乎了如指掌。

虽然他曾在天霸赌庄中做了三年“阿凝”,但对于司空情所­干­的“好事”,他仍然知道得很清楚,就正如他很清楚杜蛮是个怎样的女人一样。

如果铁凤师的脑海,只能够容纳两个女人的话,那么她们必然就是俞翠茹和杜蛮。

但很不幸,俞翠茹已死在无底魔洞之中,而杜蛮却已“娶”了一个老实忠厚,但却嗜赌如命的丈夫。

每当夜静,他想起了俞翠茹的时候,他的胸膛就会阵阵绞痛。

而当他想起了杜蛮的时候,他却会头疼。

不但头疼,而且头疼得要命!

虽然司空情杀了极乐道人,但皇甫义对于这个女人毫无感激之意。

这里是他的地方,他的城堡,而司空情简直就没有把皇甫义放在眼内。

皇甫义忽然站了出来,戟指向司空情道:“妖女看掌!”

“看掌”二字甫出口,司空情的剑忽然像毒蛇般向郝世杰的胸膛上­射­去。

好快的一剑。

皇甫义要对付司空情,但司空情居然把他的掌法看在眼内,反而去攻击郝世杰。

但郝世杰是名震天下的怪刀神翁,他的武功和刀法本来就怪异无比,司空情这一剑他很轻易地就闪避了开去。

但司空情这一剑是否真的去攻击郝世杰呢?

不。

她这一招是骗敌。

她要攻击的对象,其实还是皇甫义.

虽然皇甫义赤手进攻,但他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涌至,力足裂碑碎石,司空情也不敢真的存心轻敌。

她的剑招变得极快,剑走偏锋,飒的一声,忽然又指向皇甫义的咽喉。

如果极乐道人仍然未死的话,他一定会给司空情这几招剑法吓死。

就算他本来没有死,也势非活活吓死不可。

司空情擅于迷惑男人。

一个擅于迷惑男人的女人,她的演戏天才当然是第一流的。

皇甫义虽然久经大阵,会过不少武林高手,但面对着司空情这种飘忽,而且又如闪电的剑法,居然出现了手忙脚乱的情况。

铁凤师心中一动,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的思想比绝大多数的人都快捷,但就在这一刹那间,郝世杰已亮出紫金七星刀,与皇甫义联手对付司空情。

铁凤师的脸­色­刷地发白.

他的凤凰神剑也已出手,但他出剑并不是对付司空情,而是对付皇甫义!

(三)

铁凤师的凤凰七十二剑,绝不会比司空情的七星剑快稍慢分毫。

比起皇甫义的掌法,也绝不吃亏。

但无奈他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一点。

最少,皇甫义与郝世杰的距离,是比铁凤师与郝世杰的距离近得多的。

连郝世杰都想不到,与自己的联手对付司空情的老朋友皇甫义,竟会忽然向自己出手。

铁凤师发觉皇甫义不对劲,是因为凭皇甫义的掌法,绝不应该给司空情的剑法逼得如此手忙脚乱。

皇甫义是木头城的城主,也是威震中原武林的大豪杰,就算他打不过司空情,也绝不可能在一招之间便出现这种急乱的情况。

唯一可以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皇甫义是故意装作不敌,引诱郝世杰与自己联手对付司空情。

但这种动机显然是一个­阴­谋。

一个极大的­阴­谋。

真正的皇甫义,绝不会出卖朋友,尤其是郝世杰与他已是数十年的知己。

再推算下去,只一个可能!

——这个皇甫义是假的!

无论是谁,要在一刹那间推算这个结论,却并不容易。

但铁凤师,他并非只是“辣手”,心思之­精­密,反应之快速,更非常人能及!

然而,他还是比皇甫义慢了一步.

皇甫义的掌中,早就夹着一枚毒针,当郝世杰全力对付司空情之际,这一枚毒针忽然就刺进了他的左胁之下。

这个皇甫义的真正面目终于揭露了,铁凤师的推算完全没有错误。

这个皇甫义的确是假的!

怪刀神翁郝世杰被暗算后,他的眼睛登时睁得比铜铃还大。

他毕竟也是个老江湖,直到现在他当然已发觉这个皇甫义是假的。

但他的发现未免太迟了一点。

假皇甫义退开一丈,用一种残酷的眼光盯着他,然后又淡淡地道:“皇甫义能够有这种朋友,的确不错。”

司空情吃吃一笑,回剑入鞘,居然还向铁凤师抛了一个媚眼。

铁凤师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下子吞了三条又臭又霉的死鲤鱼。

“你这个女妖怪,果然有点本领。”他虽然神态很不好看,但他居然没有发作,仍然是非常镇静。

司空情又吃吃一笑,慢慢地说道:“我的本领虽然不错,但这一次把郝洞主拿下的,却是皇甫义。”

铁凤师冷冷一笑道;“他若真的是皇甫义,铁某愿把脑袋切开十八大块拿去喂狗。”

司空情“唷”的一声笑了起来:“这个皇甫义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Qī|shū|ωǎng|反正这个世间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皇甫义就是了。”

铁凤师突然觉得全身冰冷。

司空情的意思,他当然很明白。

——真正的铁肩皇甫义,已死在八指魔教的毒手下。

铁凤师全身冰冷,但郝世杰却全身发烫,就像是被熊熊烈火烧烤一样难受。

他的脸也变成了紫红­色­,身子却不断地发抖。

他发抖是两个原因造成的。

第一个原因是听闻皇甫义的死讯。

第二个原因是毒针的毒力已开始发作。

木头城已易主。

当铁凤师与郝世杰从九玄洞开始出发到此地的时候,皇甫义早就已死在八指魔教的手下。

这个皇甫义是假的,但他是谁呢?

铁凤师又会怎样?

黑夜虽然漫长,但黎明还是降临到人间。

风很急。古道上黄砂满天,一匹枣红骏马,正逆风往西向木头城飞驰。

马鞍上的是个年轻人。

他穿的是一袭青翠如竹叶的长袍,腰间有把刀。

那是天间最令人惊心动魄的猎刀。

这个年轻人,当然就是猎刀的第四代主人——司马纵横。

还有半里路才到木头城。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的竹林,竹浪如海,声音萧索,隐隐地还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杀机。

别人也许感觉不出,但司马纵横却嗅到了这种无形无影的气息。

不但司马纵横察觉得到,连胯下的枣红骏马也开始放缓了步伐,不大愿意向前迈进。

司马纵横虽然年纪比铁凤师为轻,但这几年来,他的江湖经验已远非初出茅庐时可以比拟。

他索­性­让马停下来。

马的步伐甫停,竹叶丛中忽然有两杆森寒夺目的银枪,像箭一般分别向人马击出。

不但杀人,同时杀马。

好狠毒的枪法。

好狠毒的手段。

但这两杆银枪却也同时刺了个空,因为那匹马竟然用一种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前蹄翻起仰立在地上。

飒!飒!

两杆银枪同时在马腹前擦过。

如果马儿有知,定会暗呼“好险!”。

事实的确极险。

幸亏它有一个腕力强劲,反应也极敏捷的主人,否则这匹马现已遭受到穿腹之祸。

司马纵横人在马鞍之上,但他的双掌却同时一沉,分向左右击出了一股雄厚的掌力。

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同时惊呼,银枪脱手,身如断线风筝般弹开丈许之外。

他们没有死,但四只手已在这一刹那间,同时变成残废。

魔教真教主魔头门奇侠

(—)

竹林中又再回复一片静寂。

除了竹涛声响之外,就只有马儿的呼吸声。

那两个黑衣枪手一击不中,双双受伤倒地,但他们的骨头倒算很硬,居然再也没有发出一句呻吟声。

突袭失手已很丢人。

再呻吟叫苦,这个脸就丢得更大。

司马纵横看了他们一眼,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来暗算自己的,竟然是山东莫家枪圣宇文豪的两个弟子。

年纪比较大,­唇­上有两撮胡子的是小枪圣霍金,而年纪轻轻的则是小枪王魏飞雨。

他们半躺半坐在竹林下,双手垂落,两人的脸­色­已僵硬如铁。

他们这一生中,已永远无法再用枪。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这简直比死亡还更残酷百倍。

所以,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就突然用尽全身的气力,两颗脑袋同时猛然撞向地上坚硬的石头上。

噗!

噗!

声音不大响亮,但却令人听来毛管直竖!

鲜血飞溅,山东小双枪就在这竹林中同时了帐。

司马纵横没有动!人没有动,马也没有动。

但大小双枪这两具尸体的背后,却有一个人的影子在移动。

这人的身材很普通。

他的脸相也很普通。

这是一张平凡,看来却很忠厚老实的脸。

他在笑。

他的笑也绝不狡黠,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司马纵横认识这个人。

因为他就是那输掉了几十间店铺,无数栋房子的败家子顾玉鹏。

司马纵横第一次认识顾玉鹏的时候,是在赌桌之上。

顾玉鹏虽然输尽了全部家财,但他与司马纵横赌过一场牌九,输家却是司马纵横。

那一次,顾玉鹏赢,那几乎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但他却经常是个输家。

而且是大输家。

一个常输的赌徒,对于赢钱的那一段时刻,总是特别的怀念。

所以,他绝对没有忘记那一天的赌博,也没有忘记司马纵横这个人。

同样地,司马纵横也没有忘记他。

因为这个人是用极高明的“赌术”赢了自己三万两银子的。

(二)

江湖里的人,一直都用“羊牯”这两个字来形容顾玉鹏。

在短短两年之内,就输掉几百万两银子的人,他若不是运气太差,就是比别的赌徒笨几百倍。

赌徒通常都很聪明,无论他们计算数目何等­精­明,赌来赌去还是输的机会远比赢的机会大得多。

尤其是像顾玉鹏这种人,既不聪明,运气又不比别人好,又怎能不输至一败涂地呢?

在一般人的眼中看来,顾玉鹏不但是个败家子,而且更是个比笨蛋还笨的大笨蛋。

虽然他偶然也会赢钱,而且赢的数目也不算太少,但大赢大输,到头来还是落得个倾家荡产的悲惨收场。

可是,真正了解顾玉鹏,真正认识顾玉鹏的人,又有多少?

昔日曾在赌桌上交手的人,又再碰头了。

但这一次他们相遇的地方并非赌场,而是一片浓密的竹林!

顾玉鹏与杜蛮成亲之后,还是那副老样子。

他的“老样子”是这样的:

——脸上平平实实的,绝无灵巧­奸­诈的神态,平时永远双眼向前直望,就算他背后有一只吃人的狮子跟着他,他也全然不觉……

毫无疑问,这是个老实人。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嗜赌而已。

这种人在赌桌上,绝对不会是个高手罢!

但司马纵横的想法却绝不相同。

民谚有云:“扮猪吃虎”。

顾玉鹏就是这种看来像猪,甚至比猪还更不如人。

否则,昔日司马纵横抓了一副“九点双鹅”的好牌,又怎么会刚刚输给顾玉鹏的“地双人”呢?

那一注,司马纵横押了六万两。

他原本赢了三万两,但这一注牌之后,他反而变成了大输家,输了整整三万两银子。

那一次,真正的笨蛋是谁,恐怕已有一个答案了罢?

但如果说司马纵横真是个笨蛋,是个羊牯,那也不对。

因为他早已看穿顾玉鹏的手法,他与这几家子对赌,就是要看看顾玉鹏怎样赢自己的银子。

牌还未开,司马纵横就已知道这一注无论抓着怎样的好牌,也非输不可。

果然,连“九点双鹅”都输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真的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开了赌场了。

反正他这三万两银子,是顺手牵羊,从一个江湖大盗的家中抢过来的。

他与顾玉鹏对赌,也是志在看看这些银子将会在怎样的情况下输掉。

结果他没有失望。

他真的输了,而且输得很­精­采,很­精­采!

(三)

要赢得­精­采固然不易,要输得­精­采、那就更困难得多。看来是一件很荒谬,而且是不可理解的事。

顾玉鹏站在山东小双枪尸身之前,一双眼睛发直地盯着司马纵横的脸。

司马纵横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四目相投,就像天外的流星,忽然相碰在一起。

这个看来平凡老实的人,他的目光忽然就变得比刀还更锋利!

突然,他用极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六个字:你已输过一次。

司马纵横并不否认。

司马纵横只是淡淡地道:“胜负是赌徒的常事,输了可以再赢,赢过的也可以一下子就全部输掉。”

顾玉鹏叹了口气,道:“不错,一点也不错。”

他的目光忽然凝注在远方,半晌又再接着说道:“虽然我曾赢过你三万两,但此刻也岂非已全部输掉?”

“输掉?”司马纵横冷笑。

“当然都输掉了,”顾玉鹏摊了摊手,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现在我除了娶一个好老婆之外,一切都已如流水般在赌桌上输掉!”

司马纵横沉吟半晌,道:“也许你真的是个大输家,但却是自己输给自己。”

顾玉鹏一愕,脸上露出了一个吃惊的神­色­道:“自己输给自己?”

司马纵横冷冷一笑:“大同府三间赌场的大老板是谁,你必然很清楚。”

顾玉鹏不假思索,就说了三个人的名字:“他们就是陆去芳,赵老四及黄老太爷。”顾玉鹏脸上的一切表情,忽然间完全消失得­干­­干­净净。

木无表情的一张脸,使他这个人看来又不太老实了。

真正老实的人不会有这种神态。

良久,他才冷冷地说,“你知道的事情好像并不少。”

司马纵横道:“我只知道一件事,那两年内你非但没有输钱,而且还赢了不少呢。”

顾玉鹏冷漠地道;“你认为我像个赢家么?”

司马纵横淡淡道:“不是像个赢家,而是本来就是个赢家。”

顾玉鹏听得有点发怔,就像是在听着一个完全属于别人的故事。

但这个故事是属于他自己的。

司马纵横又再接着说下去:“你故意装成个输家,目的就是掩饰你变卖祖业的动机,因为无论是谁忽然变卖数百万两的产业,都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顾玉鹏沉着脸,冷冷道:“我为什么要把产业全部变卖?”

司马纵横淡淡道:“因为你需要一笔巨额的财富,来进行一个重大的­阴­谋。”

顾玉鹏勉强笑了笑:“这个­阴­谋,你必也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罢?”

司马纵横并不否认。

他点点头,道:“无论是谁,想在武林各大门派布置卧底,或是收买人,这笔花费,却绝不能少于数百万两。”

顾玉鹏的脸­色­更深沉。

他忽然伸出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指不长不短,不粗不细,而且五指齐全。

司马纵横看得很清楚。

顾玉鹏又再伸出左手。

这双手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妥。

但忽然间,顾玉鹏把左右手的尾指一起塞进自己的口腔内。

这两根指头居然就被咬了下来。

顾玉鹏只有八根手指,那两根尾指是假的。

顾玉鹏绝对不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是不会伪装的。

司马纵横吸了口气,道;“我早就怀疑你才是八指魔教的真正教主,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顾玉鹏脸上露出了一阵得意的微笑:“别人一直都以为杜蛮是教主,也一直以为我命中注定是要给女人欺负的,但真正了解我的人,又有多少?”

司马纵横看看他,看了半天,才叹道:“杜蛮是一匹很不错的胭脂马,但这匹好马恐怕早已给你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顾玉鹏冷冷道;“她在别人面前的威风比我大得多,但谁是教中的主宰,谁是一家之主,她当然会比任何人更明白。”

司马纵横目中露出哀怜之­色­。

世间上又有谁知道,杜蛮这一个泼辣的女教主,其实只不过是一条可怜虫,一个被幕后人­操­纵的傀儡。

但顾玉鹏凭什么驾御这匹胭脂马呢?

司马纵横不知道。

但顾玉鹏没有把这个秘密保留,他把真相告诉司马纵横:“杜蛮的母亲曾喝过一杯毒酒,每月十六月圆之夜若不服下解药,就会立刻去会见阎王。”

这些毒药和解药,当然是顾玉鹏的杰作了。

胭脂马虽然不容易对付,但顾玉鹏却凭着这种卑鄙的手段,把杜蛮弄得贴贴服服。

杜蛮与他成亲,表面上看来是杜蛮忽然害了神经病似的采取主动。

但实际上这又是顾玉鹏欺骗武林中人的把戏。

杜蛮真正喜欢的男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铁凤师。

在情场上铁凤师吃了一记闷棍。

他的未婚妻俞翠茹,死在无底魔洞之中。

但杜蛮却比他更不幸。

她真正爱上的男人是铁凤师,但结果却要“主动”地把顾玉鹏“娶”回来,而且还要被逼与自己的心上人作对。

铁凤师也许很憎恨杜蛮。

但他知道的事,却远不及司马纵横,这又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不幸?

(四)

在司马纵横的面前,顾玉鹏几乎已没有任何的秘密存在。

对于顾玉鹏而言,这当然是一件危险的事。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秘密泄露。

但他现在并没有后悔自己在司马纵横面前说了这许多话。事实上却使他只字不谈,司马纵横所知道的事也绝不算少。

顾玉鹏当然绝不会容许这个人继续活在世上。

只有死了才会永远把秘密埋藏在地上,而司马纵横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竹林中杀气更重。

山东小双枪袭击司马纵横的一战,顾玉鹏看得很清楚。

霍金和魏飞雨的枪法,虽然及不上宇文豪,但能够抵御他们左右双枪的武林高手已并不多。但他们只是一个照面间,便结结实实地吃了败仗。

司马纵横的猎刀又有什么威力?

顾玉鹏虽然未曾领教过,但他也绝不敢小觑这位名噪江湖的猎刀奇侠。

顾玉鹏的手中没有武器。

但他全身上下,都有武器。

这个人看来貌不惊人,但却像一个刺猬。

他的每一根刺都有毒,任何人给他刺一下,这一辈子就注定快要完蛋。

魔海现蛮花冤仇终得雪

(—)

风更急。

不但刮风,而且还洒下了蒙蒙细雨。

竹涛如海,细雨纷飞,这本是充满诗意的地方。令人响往的一刻,在这里相遇的并非一双情人,而是两只雄狮。

浓厚的杀机,不可化解的敌意,巳在他们的四周,形成一道无形的墙。

除了决一死战之外,他们已别无其余的路可走。

司马纵横的手已按在猎刀的刀鞘上。

刀仍在鞘中。但鞘中的猎刀仿佛已透­射­出一种逼人的锋芒,令顾玉鹏的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动。

但顾玉鹏的人并没有动,他乃是静止的。

不是故作镇静的静止,而是静止的。

雨渐浓密。

顾玉鹏突然出手。

他出手的动作看来简单,就像他那张平凡朴实的脸。

但他的双掌击出的时候,它的准确和迅速,却令人连想都想不出来。

那不单是威猛无穷的掌力,同时更夹着八枚金光湛然的铜钱。

铜钱的边缘锋利无比,显然曾经被琢磨,而且还可能淬上剧毒。

司马纵横的脸­色­一变。

猎刀也在同时出手。

一刀削出,如乌云下的骤雨,向顾玉鹏的双掌和八枚铜钱同时罩去。

这一刀竟有八个变化,而且八个变化在一瞬间便已全部完成。

这虽然不能算是世间上最完美的刀法,但却已相当接近。

世间上根本就没有最完美的武功,这道理就和世上没有最完美的人一样。

八枚铜钱虽然来势急如流星,但一刀八变之下,八枚铜钱就已分为十六块,向左右两边激­射­过去。

尚幸两旁无人,否则,难免被铜钱所伤。

竹林中的一战已开始。这时候铁凤师和郝世杰的命运又怎样?

(二)

在木头城皇甫府的地室中,铁凤师和郝世杰都已成为了阶下之囚。

铁凤师是否无法冲得出木头城呢?

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而是他根本就没有离开木头城的打算。

郝世杰被那个冒牌的皇甫义暗算,铁凤师唯一要争取的就是解药。

那个假皇甫义是谁,铁凤师不知道,但这人必有解药,那是不必置疑。

假皇甫义答应供给郝世杰解药,但却提出一个条件。

他要铁凤师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的另一个意思,很可能就是坐以待毙。

在假皇甫义的心中,他显然认为铁凤师绝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

假皇甫义­阴­­阴­一笑:“难道你不怕束手就擒之后,会死在我的手上?”

铁凤师道:“你不会立刻杀我的。”

假皇甫义怔了怔:“你怎会知道我不会立刻杀你?”

铁凤师道:“你想杀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司马纵横。”

假皇甫义点头;“不错!”

铁凤师道:“除了铁某与郝老洞主之外,又还有什么更好的诱饵,可以把司马纵横引到木头城来呢?”

假皇甫义冷冷一笑:“你这种想法未免太天真,也太乐观。”

铁凤师不再说话了。

因为他已准备成为一个阶下囚。

假皇甫义真的怔住了。

难道这人真的不怕死吗?

无论你认为铁凤师是个勇敢的人也好,是个愚蠢的人也好,郝世杰果然真的得到了解药。

剧毒虽解,他们两人却已被囚禁在木头城皇甫府中最坚固的一座地牢里。

幸好郝世杰和铁凤师都是很随便的人,这里虽然是囚室,但他们居然把这个地方当作九玄洞里的“高枕楼”,索­性­高枕无忧。

假皇甫义没有食言,当他们已被囚禁之后,他就把解药立刻交到铁凤师的手上了。

铁凤师郝世杰能否闯出去呢?

没有人知道。

但他们却一点儿也不焦急,居然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翌日,有雨。

本来阳光普照的天气,忽然就下起雨来。

雨点由小变大。

再由大而变为极大的暴风雨。

但铁凤师和郝世杰却一点风雨的声音也听不见,这里已和外界的一切完全隔绝。

这里只有几根蜡烛,光线异常暗淡。

在这种地方睡觉,就算外面日上三竿,这里也是昏昏沉沉的,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虽然他并没有太大的酒瘾,但此刻他忽然想喝一点酒。

醇酒固佳,劣酒也不妨。

但这里不但没有佳肴美酒,连一滴解渴的水也没有。

难道八指魔教要把他们活活地饿死。活活地渴死?

饥渴不易熬。

幸好,铁凤师与郝世杰都不是第一次捱这种滋味,若要把他们饿死渴死,最少还要十天八天以上。

但在这段时间之内,事情会变成怎样,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更何况八指魔教也未必真的要他俩捱饥渴。

就在铁凤师真的想吃喝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风雨之声。

既有风雨声,也有白昼的光线透进地牢之内。

然后,铁凤师就看见两个美丽的女人,像仙女下凡似地出现在眼前。

仙女是怎样的?

铁凤师没有见过,谁也没有见过。

但如果真的有仙女的话,那么仙女可能就和这两个漂亮的女人一模一样。

但铁凤师看见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碰见了­阴­司里黑白无常。

她们就是杜蛮和司空情。

杜蛮和司空情的脸孔虽然漂亮,但她们的表情也和铁凤师一样,也并不轻松。

铁凤师的头有点疼。

每当他想起杜蛮的时候,就会这样,何况现在杜蛮还站在他的面前。

但杜蛮这一次来到这里,并不是要让铁凤师头疼的。

她的第一句话是:“我要释放你。”

“释放我?”铁凤师一愣,“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和郝老洞主抓住,何以忽然又改变主意?”

杜蛮冷冷地回答:“抓你们的并不是我。”

铁凤师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但有一点倒是不可不知的。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那个假皇甫义就是杜蛮。

杜蛮虽然刁蛮任­性­,但她一向都不喜欢使用易容术欺骗别人。

铁凤师对她的了解不算少。

但他对于杜蛮与顾玉鹏之间的事却知道得太少。

杜蛮忽然取出了一根粗大的钥匙,她果然是来释放铁风师的。

但就在一刹那间,地牢里突然闪过一抹刺目剑影。

嗤!

司空情居然在这个时候暗算杜蛮。

杜蛮的俏脸忽然变成纸般苍白。

司空情这一剑,­阴­险无比,就像一条突如其来的毒蛇.

剑锋冰冷。

杜蛮的目光落在司空情的身上,她的眼珠子,仿佛已被血所凝结,连动都不动一下。

她脸上露出一种奇怪之­色­,喃喃道:“你竟敢出卖我?”

司空情幽幽一笑,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这是顾公予的嘱咐,他说无论是谁私自释放铁凤师都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顾玉鹏竟然对杜蛮也要格杀勿论!

铁凤师直到这个时候才醒悟起来,那个冒充皇甫义的人,就是顾玉鹏!

杜蛮的胸腔已满是鲜直,但司空情仍然小心翼翼。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雌老虎虽然垂死,但余威仍在;杜蛮随时都会发出她毕生中最后的一击。

司空情没有猜错,她的蛮劲一发,又有谁敢小觑?

但连铁凤师都没有想到,杜蛮是怎样对司空情施以反击的。

她突然伸手把胸前剑锋折断。

断剑在手中,而她的手却并非铜浇铁铸。

但没有人看见她的手在流血,那是因为她的出手实在太快。

司空情脸­色­变了,就像个八岁大的小丫头碰见了一个凶恶的疯子。

杜蛮真的像个疯子。

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疯子。

司空情无疑也是高手,她若非背后暗袭,她又岂是杜蛮之敌?

但她还是想不到,杜蛮竟然会用如此直接的手法来反击自己。

司空情没有退。

她手中的一把剑已断为两截,一截在杜蛮的手中,而另一截仍然在她的手上。

司空情咬着牙,再把断剑向前一送.

但杜蛮将腰一扭,司空情这一剑竟然刺空。

但杜蛮手中的一截断剑,却弧形般反手抹在她的粉颈上。

外面的风雨更狂暴.

但在这一座黑暗的地牢里,却一切都静止下来,包括司空情的呼吸声在内.

铁风师忽然觉得自己的头不再疼。

疼的是他的心,不但疼,而且还疼得要命!

(三)

胃疼得厉害的时候,是会冒汗的。

心疼也和胃疼一样,而且冒出来的汗一定比胃疼所流出来的汗为多。

铁凤师现在就是个样子。

一个从来都是会让自己头疼的女人忽然又令到自己心疼,这种女人真是令人要命。

但铁凤师却宁愿她要了自己的命,也不愿意看见杜蛮现在的这副样子。

他心疼的当然是杜蛮。

至于司空情这个女妖­精­,就算她没有死在杜蛮的手下,铁凤师也绝不会放过她的。

杜蛮胸前鲜直淋漓,她的手也是一样。

她呆立了好一会儿,忽然用一支直淋淋的手,把那把钥匙递到铁凤师的手上。

铁凤师的手立刻沾满了血。

杜蛮的血。

令他心疼的血。

就在铁凤师也在发呆的时候,郝世杰已忍不住大声地吼道:“还有什么好发呆的?快打开了铁栅,让老夫来给她医治医治。”

这几句话登时令铁凤师的­精­神大振,他马上用最快的速度,开启了囚室中的铁栅。

但杜蛮却在这个时候,身子软软地垂下去。

剑刺得很深。

但郝世杰的医术,却是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自从他与赛华陀段独腿久别重逢之后,他的医术更是­精­进了不少。

杜蛮的伤势无疑很严重,但郝世杰却用三种极贵重的药物,把她的­性­命保住。

能够保住她的­性­命就有治愈的希望。

如果司空情能够看见这情况的话,她一定会死不瞑目。

司空情死了,但杜蛮居然在郝世杰努力抢救下,捡回一条­性­命。

在这狂风暴雨的时候,司马纵横与顾玉鹏的一战又怎样?

(四)

他们的衣衫早巳湿透,但这一战仍然杀得难分难解。

顾玉鹏虽然没有武器在手,但他的暗器却如大海中的波涛,不断向司马纵横袭击。只要任何一件暗击中司马纵横,那么,顾玉鹏就可以稳­操­胜券,但是司马纵横的猎刀也同样给予他极大的威胁。

他们的武功路子完全不同,但出手都同样狠、快,准。

他们这一战,极为灿烂可观,彼此的招式都堪称出神入化。

顾玉鹏久攻不下,脸­色­开始不大好看。他突然双袖翻飞。

嗤!嗤!嗤!

三枚飞镖成品字形­射­向司马纵横的小腹。

猎刀一卷,三镖尽皆击落。

但顾玉鹏又再冲前一步,三十三掌连环击出,而且这三十三掌,每一掌都夹着一枚飞镖同时­射­出,换而言之,三十三掌之后,他又已连发了三十三枚镖。

这种奇特的招数,的确世间罕见。

但司马纵横再加上猎刀,这种力量却往往大得令人难以想象,不可思议。

顾玉鹏虽然已施展了浑身解数的暗器功夫,但仍然无法把司马纵横击败。

忽然,风雨中响起一声霹雳般的巨喝:“杀!”这一个“杀”字,并非发自司马纵横,而是发自另一个人。这人竟然是铁凤师!

被囚禁在囚室中的铁凤师,竟然又再出现了,顾玉鹏的脸­色­真的变了。

铁凤师虽然大喝,但他没有出手。

然而,那一喝之声,竟然把顾玉鹏的身子喝得为之一震。

在同一刹那间,司马纵横已掌握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刺出了­精­采的一刀。这一刀在风雨声中,仿佛是无声无息的。但顾玉鹏所发出的惨呼声,竟然比铁凤师刚才那一声巨喝尤更骇人。

而且他的惨呼声也很特别。

那并非“唷”、“啊”之类的叫声,而是“呸”的一声!

“呸!”奇怪的惨呼声响过后,顾玉鹏的生命,也同时宣告结束。

猎刀刺在他的胸膛上,由胸前贯穿过背后。连司马纵横都不知道,顾玉鹏是败在自己的刀下,还是给铁凤师的一喝活活吓死。

但无论怎样,顾玉鹏完了。八指魔教也就在这个风雨交集的一天,完全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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