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就连汤庆刀自己完全没有把握。
如果他真的可以把这三人击败的话,那么他当然不必远走高飞,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
相反地他会成为八指魔教的大功臣。
杜蛮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她在八指魔教中,便连她的丈夫也绝对不敢顶撞她。
杜蛮已婚。
她成亲的时候,新郎刚巧病重,几乎连站立都有点困难。
但杜蛮竟然把他从病榻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在他脸上刮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今天是咱们俩成亲的日子,你怎能赖在床上?”杜蛮一本正经地说。
“新郎”呆住了。
这个“新郎”姓顾,在大同府,几乎每间规模最大的店铺都是他父亲的。
他的父亲顾一清不但是大同府第一首富,同时也是威震四方的武林大豪。
但他唯一的儿子顾玉鹏,却是个忠厚老实,但武功只能算是第八流角色的草包子。
顾一清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这个独生子居然并不获得老父的钟爱。
每逢提起了顾玉鹏,顾一清就总是摇头晃脑地不断叹气。
直到顾一清逝世之后,顾玉鹏就继承了父亲的产业。
顾玉鹏既不能文,又不能武,但却能赌。
别以为忠厚老实的人就一定不赌钱,那是错误的想法。
忠厚老实是一回事,但沉迷赌博又是另一回事。
但能赌的人并不一定赢钱。
顾玉鹏只不过在短短两年间,就把顾家的家财输尽、散尽。
在这两年以来,他只是对两件事有兴趣。
那就是赌博和追求杜蛮。
可惜直到他输掉最后一间店铺的时候,杜蛮对顾玉鹏还是不理不睬。
他对她是痴心一片的。
当他家财千万的时候,杜蛮视他如无物,但当他一穷二白而且病重之际,杜蛮却忽然像“吃错药”似的要他立刻和自己成亲。
他简直不能相信那是事实。
但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新郎,而他娶的新娘子,就是他朝思暮想,但一直都无法一亲芳泽的杜蛮。
杜蛮有时候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但有时候她说出来的道理,却连最反对她的人都觉得她的道理很充分。
只不过,这一次她突然成亲,并没有向任何人解释是为什么?
但她不必解释,也没有人敢问她为什么?
究竟是顾玉鹏娶了杜蛮,还是杜蛮“娶”了顾玉鹏呢?
这是桩令江湖中人一直都弄不清楚的事!
别人也许不清楚这一段婚姻的真实情况,但铁凤师却很清楚。
可惜他越是清楚,麻烦也就越多。
人生在世,许多事情就是这样。
麻烦!
这一次铁凤师真的麻烦透顶了……
风流遭暗算残星游极乐
(—)
毒砂已随时可以撒出,但就在此际,汤庆刀忽然听见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酒馆门外传了进来。
“难得铁大侠,郝老洞主驾临本城,值得痛饮三杯!”
随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一个灰袍金冠的道人,已站在酒馆之中,他的嘴角间,正带着一种森冷邪门傲慢的冷笑。
这道人的背后,有一把剑。
剑鞘是用黄铜铸造的,但剑柄却黑漆如墨,上面镶着两颗令人目眩的巨大猫眼石。
虽然他的声音令人听来十分刺耳,一点也大方动听,但他的气派却不小,背后居然有四个绿衣婢女跟随着。
看见这个道人的模样,郝世杰就已心中有气。
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道人,但他已认出这个道人的来历。
郝世杰冷冷地盯着道人,但道人的目光只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看着的人,就是铁凤师。
铁凤师一向都不喜欢被人用这种目光盯着。
这道人的目光,就像两根又尖又长的钉子,钉在铁凤师的脸上。无论是谁的脸给钉子钉着,都一定会感到很不舒服。
铁凤师也不例外。
他开始还击。
他的还击并不是目光,而是刀般锋利的声音:“你好像是个道人?”
道人冷笑着:“难道你认为我不像个道人?”
铁凤师沉着脸;“虽然你看来像个道人,但声音却像个太监,而背后的四个女人,却像是鸨母带着的表子。”
铁凤师是辣手大侠。
想不到他杀人的手段狠辣无比,伤人的说话更比有倒刺的鞭子还更厉害。
他这几句说话,不但把道人嘲讽得脸如纸白,连他背后的四个绿衣婢女,也给他最后的一句说话弄得面色阵红阵白,显然是愤怒无比。
道人冷冷道:“想不到你的说话,竟然比砒霜还更毒。”
铁凤师冷然一笑,目光有意无意间落在汤庆刀的身上,然后缓缓道:“就算铁某的说话再毒,也比不上蜀中唐门的毒飞砂。”
汤庆刀的脸色也变了。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把毒砂撒出。
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这个道人既然来到这里,就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对付铁凤师。
汤庆刀当然认识这个道人,和他身后的四个绿衣婢女,因为他们都是八指魔教中人。
这个道人虽然只有四十二岁,但他在三十年前,便已凭一套地狱剑法,击败过无数武林高手。
那时候他只有十二岁。
江湖上,不少道人都喜欢用剑。
这个道人也不例外。
他从八岁就已开始练剑,短短四年之内,就巳练成了惊世骇俗的地狱剑法。
地狱剑法虽然只有九招,但这九招剑法变化之繁杂,却是令人意料不到的。
地狱剑法创自地狱真人。
地狱真人本是武当派的剑道高手,但他在五十岁那一年,悄悄地离开武当山,自立门户,创立唯我教。
“唯我”的意思,解释起来就是“唯我独尊”。
地狱真人在武当山,原号残星真人,他练的是太极剑法。
但他的太极剑法一直都没有练成,在武当派中,连辈份比他低的弟子,他们在太极剑法的成就上都越超过他。
为什么呢?
原来残星真人在武当山练剑数十年,并不是以太极剑法为主,他真正的成就,是在那九招地狱剑法之上。
残星真人终于练成了地狱剑法,同时更野心勃勃地,创立唯我教,改称地狱真人。
但唯我教还没有真的“唯我独尊”,地狱真人便已真的去了地狱,
继任教主的,是极乐道人。
但极乐道人对于唯我教的兴趣并不大,反而投靠在八指魔教门下。
极乐道人之所以对唯我教不感兴趣,因为唯我教在这几年中,备受武林群雄正义之师的攻击,当地狱真人还未逝世之前,这一个新崛起江湖的组织便已支离破碎,弄得不像样子。
地狱真人剑法诡异莫测,难逢敌手,那是事实。
但剑法厉害的人,未必就是个精明的领导者。
地狱真人创立的剑法虽然邪门,但他的剑法是成功的。
然而,唯我教的创立,却是他毕生中最大的错误,也是最大的失败。
尤其是宠信极乐道人,更是一个致命的因素。
地狱真人去世,绝非因病,而是中了毒的。
毒杀地狱真人的,就是极乐道人!
(二)
现在,极乐道人已非唯我教的教主,而是八指魔教两大供奉之一。
他在八指魔教中的地位,仅次于教主杜蛮。
极乐道人虽然是个出家人,但这种出家人,却使整个道教都为之蒙羞。
铁凤师很少骂女人。
但这一次,他一出口就已严重地伤害了那四个绿衣婢女。
但郝世杰与皇甫义都没有觉得他太过分。
这四个婢女,表面上看来很天真烂漫,但她们却是老江湖。
铁凤师也是老江湖,他是专杀武林败类的。
但这四个婢女,却是专向老弱妇孺下手的女强盗。
所以虽然他与她们都是“辣手之人”,但彼此的立场却是绝对相反的。
酒馆中原本灯火辉煌,但就在这一刻间,所有的灯光都仿佛暗淡了不少。
其实灯光仍然是那么明亮,但极乐道人的长剑出鞘后,就把一切的光亮都压了下去。
剑锋晶莹雪亮,但却冰冷、无情。
铁凤师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把剑果然是好剑,可惜……”
说到这里,他又在叹气。
极乐道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再响起:“想不到名震中原武林的辣手大侠,说起话来的时候竟然吞吞吐吐!”
铁凤师淡淡一笑:“铁某的意思,难道一定要我说出来你才能明白?”
极乐道人的剑法虽高,但他的领悟能力却似乎并不太好。
“有话快说!”
“铁某的意思,是你不配用这把剑。”铁凤师毫不客气地。
“贫道不配用这把剑?”极乐道人忽然大笑,
他的笑声比讲话的声音更难听,就像只鸡。
不是像公鸡,而是像母鸡。
郝世杰听得频频摇头,喃喃道,“吵耳,难听死了。”
就在这一刻间,极乐道人忽然就向铁凤师连攻了五剑!
五剑进发,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极乐道人的剑锋已五次刺向铁风师的咽喉,但铁凤师的双腿竟然完全没有移动过。
极乐道人的剑法,竟已达到了意在创先,随心所欲的境界,这五剑看似平凡,但其间的变化,已足把绝大多数的武林高手击成碎粉。
连郝世杰都被这五剑的气势所震惊,他手中已沁出了一丝丝的冷汗。
如果面对着这五招剑法的是他自己,他可能还不会如此紧张。
郝世杰虽然是个脾气相当怪异的老人,但他一向都关心自己的朋友,多于关心自己。
虽然郝世杰的辈份比铁凤师为高,但他完全没有“老前辈”的架子。
铁凤师是司马纵横的生死之交,也是郝世杰的年轻朋友。
郝世杰虽然知道铁凤师的剑法极高,但他能否抵御极乐道人这五剑呢?
剑气萧萧。
铁风师就在杀气逼人的剑气中,闪开了极乐道人这五剑。
极乐道人的目光更深沉,但五剑之后,他就没有再攻过去。
过一半晌,极乐道人才问铁凤师:“你为什么不拔剑?难道凭贫道这种身手,还不值得你的凤凰神剑出鞘?”
铁凤师摇头。
极乐道人的脸上陡地掠过一丝怒意,喝道:“你莫非吃了八百斤猪ρi股肉?讲话总是如此吞吞吐吐?”
铁凤师的脸上仿佛也闪过一阵愤怒的神色。
他本来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说话也一向爽快而直接。
但这个阴阳怪气的道人,却已不止一次指责他说话吞吞吐吐。
但铁凤师并没有真的因此而发怒。
他只是凝视着极乐道人,然后又用一种奇特的语气缓缓地说道:“我不拔剑,绝不是轻视你的地狱剑法,而是因为另一个你绝不知道的理由。”
极乐道人脸色变了变:“贫道更不明白阁下这话的弦外之音。”
铁凤师沉吟着,缓缓道:“因为不必在下出手,你也会在片刻之后,变成一个死人。”
极乐道人冷冷道:“是谁会杀贫道?又有谁能杀贫道?”
他说这两句话的时候,目光盯在两个人身上.
这两人当然就是九玄洞主郝世杰,和这座城堡的主人铁肩皇甫义。
但铁凤师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在下一直都以为道长还不太笨,但……”
“但”字刚出口,极乐道人的长剑已如雷塌般向一个人的咽喉暴射。
世间上能闪避开这一剑的人绝不多,包括八指魔教毒魔堂主汤庆刀在内。
极乐道人要杀的,竟然是汤庆刀!
就在剑锋触及到汤庆刀颈际皮肤的时候,汤庆刀双手中的毒砂也已向极乐道人的脸上激射过去。
连皇甫义和郝世杰都不知道他们何以忽然拚个你死我活。
但铁凤师却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当别人在拚命的一刹那间,他却提起了一罐酒大口猛喝。
高手相争,胜负生死存亡的决定,往往在一刹那间就产生出来。
这一战也是如此。
汤庆刀苦练毒砂这种暗器功夫,已非朝夕,而这种毒砂只要任何一颗沾在身体上,也是天大麻烦,除了唐门的独门解药之外,几乎已无别的解毒方法。
但这些毒砂刚撤出,忽然就遇着一股比旋风更威猛的大力,反射过来。
但他却连吃惊的时间也不太多,因为极乐道人的剑已比毒砂更早一步Сhā在他的喉管上。
这一剑已足够致命有余,何况除了这一剑之外,那些毒砂还反过来,击中了汤庆刀的脸?
毒砂一颗颗嵌在他的脸上,他的颈上,以致他整张脸看来就像是个大麻子。
无数的砂,使汤庆刀的脸完全变了形状,而他的脸色那么难看。
无数的毒砂,使汤庆刀的脸完全变了形状,而他的脸色,也在瞬息之间变成紫蓝色。
遭受到双重袭击的汤庆刀,就算有十八条性命,也得一并完蛋。
但极乐道人又怎样呢?
他无疑是个战胜者,但这个胜利者忽然也感到一阵透心冰凉的滋味。
(三)
一把式样古雅的长剑,已在极乐道人全力对付汤庆刀的时候,刺穿了这个风流道人的心脏。
这把剑是轻盈的,也是恶毒的。
就算这把剑是世间上最尊贵的宝剑,此刻也必已被握剑的人所蒙污。
背后伤人,本就是和好淫邪盗同等卑劣无耻的手段。
但此刻铁凤师却袖手旁观。
极乐道人也是个背后伤人的大行家,否则,残星真人又如何会死在他的手上?
每当铁凤师自觉良心稍为不宁的时候,那天晚上他就一定无法入睡。
但现在他目睹极乐道人被人暗算面不加援手,心里却绝无不安之感。
也许他会比平时睡得更舒服,更香甜,因为极乐道人已得到公平的报应。
极乐道人这—次真的“归登极乐”去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被人暗算,面且暗算他的人,就是他一直最钟爱的司空情。
极乐道人虽然自称为出家人,但他除了身穿道袍,头戴道冠之外,他一点也不像个道士。
道士娶妻,已是大大不妥,而极乐道人不但有妻而且还有四个姬妾。
他的妻子早已被他捏死,因为他的妻子给他冠了一顶荷叶帽。
那四个婢女打扮的女人,其实就是他的姬妾。
这四个姬妾都懂武功,但在极乐道人的眼中看来,她们的武功都是花拳绣腿而已。
极乐道人向来都认为自己女人应该懂一点武功,那样会增加不少情趣。
别看极乐道人平时阴阳怪气,当他面对着骚媚女人的时候,他的威风可不小。
司空情就是板乐道人四个姬妾中最漂亮,也最骚媚的一个女人。
但她的武功,却一直是板乐道人取笑的对象。
司空情练的是道派北宗的七星剑法,但七星剑法在她手中施展出来,却会变成了“满天星”。
每当极乐道人看见她练剑的时候,就会笑得连腰都不能伸直。
司空情的剑法虽然不行,但她还有另一套本事。
这套本事虽然还是不能打败极乐道人,但最少可以让他在自己的胸膛上喘气不休。
而极乐道人最“极乐”的时刻,也就是在那刹那。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满足司空情,但司空情能给予他最大的欢愉,那是绝对不能否认的。
但极乐道人却连在梦里都想不到,这个女人不但能令他踏进欢愉的巅峰,面且也能把他推下万劫不复的死亡深渊。
司空情的七星剑法一直都练得不伦不类,但就在极乐道人咽气前一刹那,他忽然发觉她暗算自己的一剑,赫然正是七星剑法中最难练的一招“天河倒挂”!
极乐道人至死也不相信司空情竟能刺出这一剑,他死前唯一想进出口的话,就是:“你不是司空情,你是谁?你……是谁……”
但他这些话,连—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的,就已像块又腥又硬的石头般倒在地上。
他只是张大了嘴巴,带着满腹疑团和一腔怒火,和那套诡异绝伦的地狱剑法,一起掉进第十八层地狱。
像他这种人,阎王一定会把他送进第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虽然极乐道人不相信司空情能刺出这一招“天河倒挂”,但这个女人的确是司空情。
就算再巧妙的易容术,也未必能把司空情骚媚的神态装扮得如此唯妙唯肖,
她的确还是那个司空情,而且她的七星剑法,早在极乐道人还未认识她之前,便已练习得非常娴热。
每个人都总有他的弱点。
极乐道人最大的弱点,就是看不透女人,更猜不透女人心中所想的事。
有人说男人的心,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根针。但女人的心又如何?
亘古以来,又有多少男人能摸透女人的心事呢?
八指魔卧底真假皇甫义
(—)
八指魔教两大供奉之一的极乐道人,被司空情所杀,铁凤师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司空情是个怎样的女人,铁凤师最少比极乐道人知道得更清楚十倍。
司空情刚踏进酒馆的时候,铁凤师便已发觉到一件别人完全没有发觉得到的事情。
这个眼色当然不是打给自已看的,这是她与汤庆刀的一种联系。
她是老江湖,汤庆刀更不是初出茅庐之辈,他们只是互相轻轻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已知道下一步应该怎样做法。
他们的举动没有人发觉。
但铁凤师却比谁都更清醒,他早就知道像司空情这种女人,是绝不会死心塌地跟在极乐道人背后的。
铁凤师没有看错。
司空情其实是八指魔教教主杜蛮布置在极乐道人身边的一颗棋子。
这一颗棋子一直蛰伏不动,而且尽量掩藏实力。
只要杜蛮发现极乐道人有丝毫的叛意,这一颗棋子就要负责吃掉极乐道人。
这间酒馆虽然平凡,但在这一个不平凡的晚上,它已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一连串不平凡的陷阱。
连郝世杰这个久经大阵,见过不少狂风巨浪的老江湖,也看得有点呆了。
但更令人吃惊的事,仍在后头。
当极乐道人倒下去的时候,铁凤师也已放下了那个酒罐然后轻轻地鼓掌七下。
司空情的剑早已回鞘。
她脸上的表情仍然是那么娇俏动人,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又有谁能相信她刚刚杀了一个武功绝顶的剑道高手?
铁凤师鼓掌七下之后,司空情就问他:“你是否觉得我这剑很卑鄙,不够光明磊落?”
铁凤师点点头。
但他却补充说道:“对付这种妖道,根本就不必采用光明磊落的手段,这正如我若要杀你,也可以随时在你背后刺上一剑一样。”
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一点:
——辣手大侠虽然出手狠辣,但却从不暗箭伤人。
铁凤师这番说话,表面上看来似乎是在赞同司空情的杀人手段,其实却是兜了一个大圈子,说她与极乐道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司空情能够把极乐道人弄得团团转,当然是个心思精密,聪明绝顶的女人。
铁凤师的意思,她很明白。
但她的笑容仍然挂在嘴边,而且笑得就像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忽然碰见了十八岁的小情郎。
她现在当然不低于十五岁。
但她十五岁的时候,也不能算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她害死第一个男人,是在她十四岁生辰之后的第十四天。
那个男人绝不是个好色之徒,他绝对没有去动司空情的念头。
那时候,他二十八岁,年纪不算大,但积蓄却已不少。
他没有去动司空情,想不到在一个雷雨之夜,她竟然悄悄跑到他的房子里,把他“干了”。
其实那该说是谁“干掉”谁,司空情直到现在还弄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献上宝贵的童贞之后,那个男人不但没有感激她,反而说她害死了他。他有未婚妻,而且未来岳丈便是在关外统兵十万的镇关大元帅。
他这个祸闯得可不小,他甚至跪下来要求司空情别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司空情一口答应了,她的确没有把这件事泄露。
但那个可怜的家伙却无法与大元帅的女儿成亲。
因为司空情临走的时候,把他的所有积蓄都拿走,还把他活活阉割,血染木榻身亡。
(二)
十四岁零十四天的司空情,已是一个这样的女孩子。
现在距离那一天已整整十年。
十年。
整整十年,不多一天,也不差一天,她现在恰恰二十四岁零十四天。
这十年里,她又做过些什么事?
别人也许不太清楚,但铁凤师却几乎了如指掌。
虽然他曾在天霸赌庄中做了三年“阿凝”,但对于司空情所干的“好事”,他仍然知道得很清楚,就正如他很清楚杜蛮是个怎样的女人一样。
如果铁凤师的脑海,只能够容纳两个女人的话,那么她们必然就是俞翠茹和杜蛮。
但很不幸,俞翠茹已死在无底魔洞之中,而杜蛮却已“娶”了一个老实忠厚,但却嗜赌如命的丈夫。
每当夜静,他想起了俞翠茹的时候,他的胸膛就会阵阵绞痛。
而当他想起了杜蛮的时候,他却会头疼。
不但头疼,而且头疼得要命!
虽然司空情杀了极乐道人,但皇甫义对于这个女人毫无感激之意。
这里是他的地方,他的城堡,而司空情简直就没有把皇甫义放在眼内。
皇甫义忽然站了出来,戟指向司空情道:“妖女看掌!”
“看掌”二字甫出口,司空情的剑忽然像毒蛇般向郝世杰的胸膛上射去。
好快的一剑。
皇甫义要对付司空情,但司空情居然把他的掌法看在眼内,反而去攻击郝世杰。
但郝世杰是名震天下的怪刀神翁,他的武功和刀法本来就怪异无比,司空情这一剑他很轻易地就闪避了开去。
但司空情这一剑是否真的去攻击郝世杰呢?
不。
她这一招是骗敌。
她要攻击的对象,其实还是皇甫义.
虽然皇甫义赤手进攻,但他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涌至,力足裂碑碎石,司空情也不敢真的存心轻敌。
她的剑招变得极快,剑走偏锋,飒的一声,忽然又指向皇甫义的咽喉。
如果极乐道人仍然未死的话,他一定会给司空情这几招剑法吓死。
就算他本来没有死,也势非活活吓死不可。
司空情擅于迷惑男人。
一个擅于迷惑男人的女人,她的演戏天才当然是第一流的。
皇甫义虽然久经大阵,会过不少武林高手,但面对着司空情这种飘忽,而且又如闪电的剑法,居然出现了手忙脚乱的情况。
铁凤师心中一动,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的思想比绝大多数的人都快捷,但就在这一刹那间,郝世杰已亮出紫金七星刀,与皇甫义联手对付司空情。
铁凤师的脸色刷地发白.
他的凤凰神剑也已出手,但他出剑并不是对付司空情,而是对付皇甫义!
(三)
铁凤师的凤凰七十二剑,绝不会比司空情的七星剑快稍慢分毫。
比起皇甫义的掌法,也绝不吃亏。
但无奈他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一点。
最少,皇甫义与郝世杰的距离,是比铁凤师与郝世杰的距离近得多的。
连郝世杰都想不到,与自己的联手对付司空情的老朋友皇甫义,竟会忽然向自己出手。
铁凤师发觉皇甫义不对劲,是因为凭皇甫义的掌法,绝不应该给司空情的剑法逼得如此手忙脚乱。
皇甫义是木头城的城主,也是威震中原武林的大豪杰,就算他打不过司空情,也绝不可能在一招之间便出现这种急乱的情况。
唯一可以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皇甫义是故意装作不敌,引诱郝世杰与自己联手对付司空情。
但这种动机显然是一个阴谋。
一个极大的阴谋。
真正的皇甫义,绝不会出卖朋友,尤其是郝世杰与他已是数十年的知己。
再推算下去,只一个可能!
——这个皇甫义是假的!
无论是谁,要在一刹那间推算这个结论,却并不容易。
但铁凤师,他并非只是“辣手”,心思之精密,反应之快速,更非常人能及!
然而,他还是比皇甫义慢了一步.
皇甫义的掌中,早就夹着一枚毒针,当郝世杰全力对付司空情之际,这一枚毒针忽然就刺进了他的左胁之下。
这个皇甫义的真正面目终于揭露了,铁凤师的推算完全没有错误。
这个皇甫义的确是假的!
怪刀神翁郝世杰被暗算后,他的眼睛登时睁得比铜铃还大。
他毕竟也是个老江湖,直到现在他当然已发觉这个皇甫义是假的。
但他的发现未免太迟了一点。
假皇甫义退开一丈,用一种残酷的眼光盯着他,然后又淡淡地道:“皇甫义能够有这种朋友,的确不错。”
司空情吃吃一笑,回剑入鞘,居然还向铁凤师抛了一个媚眼。
铁凤师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下子吞了三条又臭又霉的死鲤鱼。
“你这个女妖怪,果然有点本领。”他虽然神态很不好看,但他居然没有发作,仍然是非常镇静。
司空情又吃吃一笑,慢慢地说道:“我的本领虽然不错,但这一次把郝洞主拿下的,却是皇甫义。”
铁凤师冷冷一笑道;“他若真的是皇甫义,铁某愿把脑袋切开十八大块拿去喂狗。”
司空情“唷”的一声笑了起来:“这个皇甫义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Qī|shū|ωǎng|反正这个世间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皇甫义就是了。”
铁凤师突然觉得全身冰冷。
司空情的意思,他当然很明白。
——真正的铁肩皇甫义,已死在八指魔教的毒手下。
铁凤师全身冰冷,但郝世杰却全身发烫,就像是被熊熊烈火烧烤一样难受。
他的脸也变成了紫红色,身子却不断地发抖。
他发抖是两个原因造成的。
第一个原因是听闻皇甫义的死讯。
第二个原因是毒针的毒力已开始发作。
木头城已易主。
当铁凤师与郝世杰从九玄洞开始出发到此地的时候,皇甫义早就已死在八指魔教的手下。
这个皇甫义是假的,但他是谁呢?
铁凤师又会怎样?
黑夜虽然漫长,但黎明还是降临到人间。
风很急。古道上黄砂满天,一匹枣红骏马,正逆风往西向木头城飞驰。
马鞍上的是个年轻人。
他穿的是一袭青翠如竹叶的长袍,腰间有把刀。
那是天间最令人惊心动魄的猎刀。
这个年轻人,当然就是猎刀的第四代主人——司马纵横。
还有半里路才到木头城。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的竹林,竹浪如海,声音萧索,隐隐地还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杀机。
别人也许感觉不出,但司马纵横却嗅到了这种无形无影的气息。
不但司马纵横察觉得到,连胯下的枣红骏马也开始放缓了步伐,不大愿意向前迈进。
司马纵横虽然年纪比铁凤师为轻,但这几年来,他的江湖经验已远非初出茅庐时可以比拟。
他索性让马停下来。
马的步伐甫停,竹叶丛中忽然有两杆森寒夺目的银枪,像箭一般分别向人马击出。
不但杀人,同时杀马。
好狠毒的枪法。
好狠毒的手段。
但这两杆银枪却也同时刺了个空,因为那匹马竟然用一种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前蹄翻起仰立在地上。
飒!飒!
两杆银枪同时在马腹前擦过。
如果马儿有知,定会暗呼“好险!”。
事实的确极险。
幸亏它有一个腕力强劲,反应也极敏捷的主人,否则这匹马现已遭受到穿腹之祸。
司马纵横人在马鞍之上,但他的双掌却同时一沉,分向左右击出了一股雄厚的掌力。
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同时惊呼,银枪脱手,身如断线风筝般弹开丈许之外。
他们没有死,但四只手已在这一刹那间,同时变成残废。
魔教真教主魔头门奇侠
(—)
竹林中又再回复一片静寂。
除了竹涛声响之外,就只有马儿的呼吸声。
那两个黑衣枪手一击不中,双双受伤倒地,但他们的骨头倒算很硬,居然再也没有发出一句呻吟声。
突袭失手已很丢人。
再呻吟叫苦,这个脸就丢得更大。
司马纵横看了他们一眼,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来暗算自己的,竟然是山东莫家枪圣宇文豪的两个弟子。
年纪比较大,唇上有两撮胡子的是小枪圣霍金,而年纪轻轻的则是小枪王魏飞雨。
他们半躺半坐在竹林下,双手垂落,两人的脸色已僵硬如铁。
他们这一生中,已永远无法再用枪。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这简直比死亡还更残酷百倍。
所以,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就突然用尽全身的气力,两颗脑袋同时猛然撞向地上坚硬的石头上。
噗!
噗!
声音不大响亮,但却令人听来毛管直竖!
鲜血飞溅,山东小双枪就在这竹林中同时了帐。
司马纵横没有动!人没有动,马也没有动。
但大小双枪这两具尸体的背后,却有一个人的影子在移动。
这人的身材很普通。
他的脸相也很普通。
这是一张平凡,看来却很忠厚老实的脸。
他在笑。
他的笑也绝不狡黠,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司马纵横认识这个人。
因为他就是那输掉了几十间店铺,无数栋房子的败家子顾玉鹏。
司马纵横第一次认识顾玉鹏的时候,是在赌桌之上。
顾玉鹏虽然输尽了全部家财,但他与司马纵横赌过一场牌九,输家却是司马纵横。
那一次,顾玉鹏赢,那几乎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但他却经常是个输家。
而且是大输家。
一个常输的赌徒,对于赢钱的那一段时刻,总是特别的怀念。
所以,他绝对没有忘记那一天的赌博,也没有忘记司马纵横这个人。
同样地,司马纵横也没有忘记他。
因为这个人是用极高明的“赌术”赢了自己三万两银子的。
(二)
江湖里的人,一直都用“羊牯”这两个字来形容顾玉鹏。
在短短两年之内,就输掉几百万两银子的人,他若不是运气太差,就是比别的赌徒笨几百倍。
赌徒通常都很聪明,无论他们计算数目何等精明,赌来赌去还是输的机会远比赢的机会大得多。
尤其是像顾玉鹏这种人,既不聪明,运气又不比别人好,又怎能不输至一败涂地呢?
在一般人的眼中看来,顾玉鹏不但是个败家子,而且更是个比笨蛋还笨的大笨蛋。
虽然他偶然也会赢钱,而且赢的数目也不算太少,但大赢大输,到头来还是落得个倾家荡产的悲惨收场。
可是,真正了解顾玉鹏,真正认识顾玉鹏的人,又有多少?
昔日曾在赌桌上交手的人,又再碰头了。
但这一次他们相遇的地方并非赌场,而是一片浓密的竹林!
顾玉鹏与杜蛮成亲之后,还是那副老样子。
他的“老样子”是这样的:
——脸上平平实实的,绝无灵巧奸诈的神态,平时永远双眼向前直望,就算他背后有一只吃人的狮子跟着他,他也全然不觉……
毫无疑问,这是个老实人。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嗜赌而已。
这种人在赌桌上,绝对不会是个高手罢!
但司马纵横的想法却绝不相同。
民谚有云:“扮猪吃虎”。
顾玉鹏就是这种看来像猪,甚至比猪还更不如人。
否则,昔日司马纵横抓了一副“九点双鹅”的好牌,又怎么会刚刚输给顾玉鹏的“地双人”呢?
那一注,司马纵横押了六万两。
他原本赢了三万两,但这一注牌之后,他反而变成了大输家,输了整整三万两银子。
那一次,真正的笨蛋是谁,恐怕已有一个答案了罢?
但如果说司马纵横真是个笨蛋,是个羊牯,那也不对。
因为他早已看穿顾玉鹏的手法,他与这几家子对赌,就是要看看顾玉鹏怎样赢自己的银子。
牌还未开,司马纵横就已知道这一注无论抓着怎样的好牌,也非输不可。
果然,连“九点双鹅”都输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真的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开了赌场了。
反正他这三万两银子,是顺手牵羊,从一个江湖大盗的家中抢过来的。
他与顾玉鹏对赌,也是志在看看这些银子将会在怎样的情况下输掉。
结果他没有失望。
他真的输了,而且输得很精采,很精采!
(三)
要赢得精采固然不易,要输得精采、那就更困难得多。看来是一件很荒谬,而且是不可理解的事。
顾玉鹏站在山东小双枪尸身之前,一双眼睛发直地盯着司马纵横的脸。
司马纵横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四目相投,就像天外的流星,忽然相碰在一起。
这个看来平凡老实的人,他的目光忽然就变得比刀还更锋利!
突然,他用极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六个字:你已输过一次。
司马纵横并不否认。
司马纵横只是淡淡地道:“胜负是赌徒的常事,输了可以再赢,赢过的也可以一下子就全部输掉。”
顾玉鹏叹了口气,道:“不错,一点也不错。”
他的目光忽然凝注在远方,半晌又再接着说道:“虽然我曾赢过你三万两,但此刻也岂非已全部输掉?”
“输掉?”司马纵横冷笑。
“当然都输掉了,”顾玉鹏摊了摊手,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现在我除了娶一个好老婆之外,一切都已如流水般在赌桌上输掉!”
司马纵横沉吟半晌,道:“也许你真的是个大输家,但却是自己输给自己。”
顾玉鹏一愕,脸上露出了一个吃惊的神色道:“自己输给自己?”
司马纵横冷冷一笑:“大同府三间赌场的大老板是谁,你必然很清楚。”
顾玉鹏不假思索,就说了三个人的名字:“他们就是陆去芳,赵老四及黄老太爷。”顾玉鹏脸上的一切表情,忽然间完全消失得干干净净。
木无表情的一张脸,使他这个人看来又不太老实了。
真正老实的人不会有这种神态。
良久,他才冷冷地说,“你知道的事情好像并不少。”
司马纵横道:“我只知道一件事,那两年内你非但没有输钱,而且还赢了不少呢。”
顾玉鹏冷漠地道;“你认为我像个赢家么?”
司马纵横淡淡道:“不是像个赢家,而是本来就是个赢家。”
顾玉鹏听得有点发怔,就像是在听着一个完全属于别人的故事。
但这个故事是属于他自己的。
司马纵横又再接着说下去:“你故意装成个输家,目的就是掩饰你变卖祖业的动机,因为无论是谁忽然变卖数百万两的产业,都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顾玉鹏沉着脸,冷冷道:“我为什么要把产业全部变卖?”
司马纵横淡淡道:“因为你需要一笔巨额的财富,来进行一个重大的阴谋。”
顾玉鹏勉强笑了笑:“这个阴谋,你必也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罢?”
司马纵横并不否认。
他点点头,道:“无论是谁,想在武林各大门派布置卧底,或是收买人,这笔花费,却绝不能少于数百万两。”
顾玉鹏的脸色更深沉。
他忽然伸出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指不长不短,不粗不细,而且五指齐全。
司马纵横看得很清楚。
顾玉鹏又再伸出左手。
这双手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妥。
但忽然间,顾玉鹏把左右手的尾指一起塞进自己的口腔内。
这两根指头居然就被咬了下来。
顾玉鹏只有八根手指,那两根尾指是假的。
顾玉鹏绝对不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是不会伪装的。
司马纵横吸了口气,道;“我早就怀疑你才是八指魔教的真正教主,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顾玉鹏脸上露出了一阵得意的微笑:“别人一直都以为杜蛮是教主,也一直以为我命中注定是要给女人欺负的,但真正了解我的人,又有多少?”
司马纵横看看他,看了半天,才叹道:“杜蛮是一匹很不错的胭脂马,但这匹好马恐怕早已给你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顾玉鹏冷冷道;“她在别人面前的威风比我大得多,但谁是教中的主宰,谁是一家之主,她当然会比任何人更明白。”
司马纵横目中露出哀怜之色。
世间上又有谁知道,杜蛮这一个泼辣的女教主,其实只不过是一条可怜虫,一个被幕后人操纵的傀儡。
但顾玉鹏凭什么驾御这匹胭脂马呢?
司马纵横不知道。
但顾玉鹏没有把这个秘密保留,他把真相告诉司马纵横:“杜蛮的母亲曾喝过一杯毒酒,每月十六月圆之夜若不服下解药,就会立刻去会见阎王。”
这些毒药和解药,当然是顾玉鹏的杰作了。
胭脂马虽然不容易对付,但顾玉鹏却凭着这种卑鄙的手段,把杜蛮弄得贴贴服服。
杜蛮与他成亲,表面上看来是杜蛮忽然害了神经病似的采取主动。
但实际上这又是顾玉鹏欺骗武林中人的把戏。
杜蛮真正喜欢的男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铁凤师。
在情场上铁凤师吃了一记闷棍。
他的未婚妻俞翠茹,死在无底魔洞之中。
但杜蛮却比他更不幸。
她真正爱上的男人是铁凤师,但结果却要“主动”地把顾玉鹏“娶”回来,而且还要被逼与自己的心上人作对。
铁凤师也许很憎恨杜蛮。
但他知道的事,却远不及司马纵横,这又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不幸?
(四)
在司马纵横的面前,顾玉鹏几乎已没有任何的秘密存在。
对于顾玉鹏而言,这当然是一件危险的事。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秘密泄露。
但他现在并没有后悔自己在司马纵横面前说了这许多话。事实上却使他只字不谈,司马纵横所知道的事也绝不算少。
顾玉鹏当然绝不会容许这个人继续活在世上。
只有死了才会永远把秘密埋藏在地上,而司马纵横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竹林中杀气更重。
山东小双枪袭击司马纵横的一战,顾玉鹏看得很清楚。
霍金和魏飞雨的枪法,虽然及不上宇文豪,但能够抵御他们左右双枪的武林高手已并不多。但他们只是一个照面间,便结结实实地吃了败仗。
司马纵横的猎刀又有什么威力?
顾玉鹏虽然未曾领教过,但他也绝不敢小觑这位名噪江湖的猎刀奇侠。
顾玉鹏的手中没有武器。
但他全身上下,都有武器。
这个人看来貌不惊人,但却像一个刺猬。
他的每一根刺都有毒,任何人给他刺一下,这一辈子就注定快要完蛋。
魔海现蛮花冤仇终得雪
(—)
风更急。
不但刮风,而且还洒下了蒙蒙细雨。
竹涛如海,细雨纷飞,这本是充满诗意的地方。令人响往的一刻,在这里相遇的并非一双情人,而是两只雄狮。
浓厚的杀机,不可化解的敌意,巳在他们的四周,形成一道无形的墙。
除了决一死战之外,他们已别无其余的路可走。
司马纵横的手已按在猎刀的刀鞘上。
刀仍在鞘中。但鞘中的猎刀仿佛已透射出一种逼人的锋芒,令顾玉鹏的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动。
但顾玉鹏的人并没有动,他乃是静止的。
不是故作镇静的静止,而是静止的。
雨渐浓密。
顾玉鹏突然出手。
他出手的动作看来简单,就像他那张平凡朴实的脸。
但他的双掌击出的时候,它的准确和迅速,却令人连想都想不出来。
那不单是威猛无穷的掌力,同时更夹着八枚金光湛然的铜钱。
铜钱的边缘锋利无比,显然曾经被琢磨,而且还可能淬上剧毒。
司马纵横的脸色一变。
猎刀也在同时出手。
一刀削出,如乌云下的骤雨,向顾玉鹏的双掌和八枚铜钱同时罩去。
这一刀竟有八个变化,而且八个变化在一瞬间便已全部完成。
这虽然不能算是世间上最完美的刀法,但却已相当接近。
世间上根本就没有最完美的武功,这道理就和世上没有最完美的人一样。
八枚铜钱虽然来势急如流星,但一刀八变之下,八枚铜钱就已分为十六块,向左右两边激射过去。
尚幸两旁无人,否则,难免被铜钱所伤。
竹林中的一战已开始。这时候铁凤师和郝世杰的命运又怎样?
(二)
在木头城皇甫府的地室中,铁凤师和郝世杰都已成为了阶下之囚。
铁凤师是否无法冲得出木头城呢?
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而是他根本就没有离开木头城的打算。
郝世杰被那个冒牌的皇甫义暗算,铁凤师唯一要争取的就是解药。
那个假皇甫义是谁,铁凤师不知道,但这人必有解药,那是不必置疑。
假皇甫义答应供给郝世杰解药,但却提出一个条件。
他要铁凤师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的另一个意思,很可能就是坐以待毙。
在假皇甫义的心中,他显然认为铁凤师绝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
假皇甫义阴阴一笑:“难道你不怕束手就擒之后,会死在我的手上?”
铁凤师道:“你不会立刻杀我的。”
假皇甫义怔了怔:“你怎会知道我不会立刻杀你?”
铁凤师道:“你想杀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司马纵横。”
假皇甫义点头;“不错!”
铁凤师道:“除了铁某与郝老洞主之外,又还有什么更好的诱饵,可以把司马纵横引到木头城来呢?”
假皇甫义冷冷一笑:“你这种想法未免太天真,也太乐观。”
铁凤师不再说话了。
因为他已准备成为一个阶下囚。
假皇甫义真的怔住了。
难道这人真的不怕死吗?
无论你认为铁凤师是个勇敢的人也好,是个愚蠢的人也好,郝世杰果然真的得到了解药。
剧毒虽解,他们两人却已被囚禁在木头城皇甫府中最坚固的一座地牢里。
幸好郝世杰和铁凤师都是很随便的人,这里虽然是囚室,但他们居然把这个地方当作九玄洞里的“高枕楼”,索性高枕无忧。
假皇甫义没有食言,当他们已被囚禁之后,他就把解药立刻交到铁凤师的手上了。
铁凤师郝世杰能否闯出去呢?
没有人知道。
但他们却一点儿也不焦急,居然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翌日,有雨。
本来阳光普照的天气,忽然就下起雨来。
雨点由小变大。
再由大而变为极大的暴风雨。
但铁凤师和郝世杰却一点风雨的声音也听不见,这里已和外界的一切完全隔绝。
这里只有几根蜡烛,光线异常暗淡。
在这种地方睡觉,就算外面日上三竿,这里也是昏昏沉沉的,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虽然他并没有太大的酒瘾,但此刻他忽然想喝一点酒。
醇酒固佳,劣酒也不妨。
但这里不但没有佳肴美酒,连一滴解渴的水也没有。
难道八指魔教要把他们活活地饿死。活活地渴死?
饥渴不易熬。
幸好,铁凤师与郝世杰都不是第一次捱这种滋味,若要把他们饿死渴死,最少还要十天八天以上。
但在这段时间之内,事情会变成怎样,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更何况八指魔教也未必真的要他俩捱饥渴。
就在铁凤师真的想吃喝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风雨之声。
既有风雨声,也有白昼的光线透进地牢之内。
然后,铁凤师就看见两个美丽的女人,像仙女下凡似地出现在眼前。
仙女是怎样的?
铁凤师没有见过,谁也没有见过。
但如果真的有仙女的话,那么仙女可能就和这两个漂亮的女人一模一样。
但铁凤师看见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碰见了阴司里黑白无常。
她们就是杜蛮和司空情。
杜蛮和司空情的脸孔虽然漂亮,但她们的表情也和铁凤师一样,也并不轻松。
铁凤师的头有点疼。
每当他想起杜蛮的时候,就会这样,何况现在杜蛮还站在他的面前。
但杜蛮这一次来到这里,并不是要让铁凤师头疼的。
她的第一句话是:“我要释放你。”
“释放我?”铁凤师一愣,“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和郝老洞主抓住,何以忽然又改变主意?”
杜蛮冷冷地回答:“抓你们的并不是我。”
铁凤师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但有一点倒是不可不知的。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那个假皇甫义就是杜蛮。
杜蛮虽然刁蛮任性,但她一向都不喜欢使用易容术欺骗别人。
铁凤师对她的了解不算少。
但他对于杜蛮与顾玉鹏之间的事却知道得太少。
杜蛮忽然取出了一根粗大的钥匙,她果然是来释放铁风师的。
但就在一刹那间,地牢里突然闪过一抹刺目剑影。
嗤!
司空情居然在这个时候暗算杜蛮。
杜蛮的俏脸忽然变成纸般苍白。
司空情这一剑,阴险无比,就像一条突如其来的毒蛇.
剑锋冰冷。
杜蛮的目光落在司空情的身上,她的眼珠子,仿佛已被血所凝结,连动都不动一下。
她脸上露出一种奇怪之色,喃喃道:“你竟敢出卖我?”
司空情幽幽一笑,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这是顾公予的嘱咐,他说无论是谁私自释放铁凤师都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顾玉鹏竟然对杜蛮也要格杀勿论!
铁凤师直到这个时候才醒悟起来,那个冒充皇甫义的人,就是顾玉鹏!
杜蛮的胸腔已满是鲜直,但司空情仍然小心翼翼。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雌老虎虽然垂死,但余威仍在;杜蛮随时都会发出她毕生中最后的一击。
司空情没有猜错,她的蛮劲一发,又有谁敢小觑?
但连铁凤师都没有想到,杜蛮是怎样对司空情施以反击的。
她突然伸手把胸前剑锋折断。
断剑在手中,而她的手却并非铜浇铁铸。
但没有人看见她的手在流血,那是因为她的出手实在太快。
司空情脸色变了,就像个八岁大的小丫头碰见了一个凶恶的疯子。
杜蛮真的像个疯子。
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疯子。
司空情无疑也是高手,她若非背后暗袭,她又岂是杜蛮之敌?
但她还是想不到,杜蛮竟然会用如此直接的手法来反击自己。
司空情没有退。
她手中的一把剑已断为两截,一截在杜蛮的手中,而另一截仍然在她的手上。
司空情咬着牙,再把断剑向前一送.
但杜蛮将腰一扭,司空情这一剑竟然刺空。
但杜蛮手中的一截断剑,却弧形般反手抹在她的粉颈上。
外面的风雨更狂暴.
但在这一座黑暗的地牢里,却一切都静止下来,包括司空情的呼吸声在内.
铁风师忽然觉得自己的头不再疼。
疼的是他的心,不但疼,而且还疼得要命!
(三)
胃疼得厉害的时候,是会冒汗的。
心疼也和胃疼一样,而且冒出来的汗一定比胃疼所流出来的汗为多。
铁凤师现在就是个样子。
一个从来都是会让自己头疼的女人忽然又令到自己心疼,这种女人真是令人要命。
但铁凤师却宁愿她要了自己的命,也不愿意看见杜蛮现在的这副样子。
他心疼的当然是杜蛮。
至于司空情这个女妖精,就算她没有死在杜蛮的手下,铁凤师也绝不会放过她的。
杜蛮胸前鲜直淋漓,她的手也是一样。
她呆立了好一会儿,忽然用一支直淋淋的手,把那把钥匙递到铁凤师的手上。
铁凤师的手立刻沾满了血。
杜蛮的血。
令他心疼的血。
就在铁凤师也在发呆的时候,郝世杰已忍不住大声地吼道:“还有什么好发呆的?快打开了铁栅,让老夫来给她医治医治。”
这几句话登时令铁凤师的精神大振,他马上用最快的速度,开启了囚室中的铁栅。
但杜蛮却在这个时候,身子软软地垂下去。
剑刺得很深。
但郝世杰的医术,却是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自从他与赛华陀段独腿久别重逢之后,他的医术更是精进了不少。
杜蛮的伤势无疑很严重,但郝世杰却用三种极贵重的药物,把她的性命保住。
能够保住她的性命就有治愈的希望。
如果司空情能够看见这情况的话,她一定会死不瞑目。
司空情死了,但杜蛮居然在郝世杰努力抢救下,捡回一条性命。
在这狂风暴雨的时候,司马纵横与顾玉鹏的一战又怎样?
(四)
他们的衣衫早巳湿透,但这一战仍然杀得难分难解。
顾玉鹏虽然没有武器在手,但他的暗器却如大海中的波涛,不断向司马纵横袭击。只要任何一件暗击中司马纵横,那么,顾玉鹏就可以稳操胜券,但是司马纵横的猎刀也同样给予他极大的威胁。
他们的武功路子完全不同,但出手都同样狠、快,准。
他们这一战,极为灿烂可观,彼此的招式都堪称出神入化。
顾玉鹏久攻不下,脸色开始不大好看。他突然双袖翻飞。
嗤!嗤!嗤!
三枚飞镖成品字形射向司马纵横的小腹。
猎刀一卷,三镖尽皆击落。
但顾玉鹏又再冲前一步,三十三掌连环击出,而且这三十三掌,每一掌都夹着一枚飞镖同时射出,换而言之,三十三掌之后,他又已连发了三十三枚镖。
这种奇特的招数,的确世间罕见。
但司马纵横再加上猎刀,这种力量却往往大得令人难以想象,不可思议。
顾玉鹏虽然已施展了浑身解数的暗器功夫,但仍然无法把司马纵横击败。
忽然,风雨中响起一声霹雳般的巨喝:“杀!”这一个“杀”字,并非发自司马纵横,而是发自另一个人。这人竟然是铁凤师!
被囚禁在囚室中的铁凤师,竟然又再出现了,顾玉鹏的脸色真的变了。
铁凤师虽然大喝,但他没有出手。
然而,那一喝之声,竟然把顾玉鹏的身子喝得为之一震。
在同一刹那间,司马纵横已掌握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刺出了精采的一刀。这一刀在风雨声中,仿佛是无声无息的。但顾玉鹏所发出的惨呼声,竟然比铁凤师刚才那一声巨喝尤更骇人。
而且他的惨呼声也很特别。
那并非“唷”、“啊”之类的叫声,而是“呸”的一声!
“呸!”奇怪的惨呼声响过后,顾玉鹏的生命,也同时宣告结束。
猎刀刺在他的胸膛上,由胸前贯穿过背后。连司马纵横都不知道,顾玉鹏是败在自己的刀下,还是给铁凤师的一喝活活吓死。
但无论怎样,顾玉鹏完了。八指魔教也就在这个风雨交集的一天,完全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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