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海下地震、海底火喷,顷刻广传,于是海面骤起狂澜,化生海啸,冲霄而起,环涌而开!
光头法卫的瞳孔化血之际,竟有一道磅礴的识力巨浪骤然形成,而后就如海啸触陆一般,震荡而至,轰向云山。仅是其余波泄劲,就于电光火石之间,使得此地数位青衣人的识海徒遭池鱼之殃,当即晕眩!
而且海啸触陆,自然不会只是一波,而是一浪叠一浪,一浪高一浪,似是陆地不沉,震波不止!
就在这道识力巨浪腾空推涌之际,光头法卫右臂一抬,五指一握,全身的“斥煞之气”便如流云而动,骤然汇聚至右拳表面,化作了一层鲜红似血的液体薄膜,包裹住了整个拳头。
腰身一扭,双腿一动,光头法卫便已冲临而至,随之前行的,便是一只极速晶化的硕大拳头。
那层鲜红液膜,竟于转瞬之间,膨胀固化为一层晶质,携风带雷,轰隆作响!
只是,虽有海啸生于眼中,虽有风雷起于拳前,却奈何碰上了来自九天的陨石精金,不仅坚不可摧,而且速至绝巅!
云山虽是有意戏耍激怒此人,却还不至于忽略轻视此人,从一开始,他便是外松内紧,蓄势待发。
光头法卫身上的气机刚一变得暴烈汹涌,云山便是唇角一咧,嘿声一笑。
对方先动手,自己自然就有了出手的借口。师出有名,自然才能风行电扫,辟土千里。
于是足尖一转,他立马就转过了身子,随即就看到了那双赤红色的锯齿双瞳,而且一眼便认了出来,这赫然便是他自己正准备修习的“慑心鬼眼”。只不过这名光头法卫修出来的,还没资格称为“慑心鬼眼”。因为真正的“慑心鬼眼”,只有达到“血纹贯眼白,瞳珠化殷红”的地步,才能拥有弹指之间将识力增固刚化为原来两倍的能力,从而用来震荡冲击敌人的神魂,以造成一刹那的晕眩失神,进以搏得稍纵即逝的败敌契机。
要通过震荡冲撞之力产生这种攻伐效果,就必须得是己强敌弱。只能是精钢碰石头,而不能是石头碰精钢,甚至是鸡蛋碰石头。否则敌晕己亦眩,败敌契机又谈何而来?
然而偏偏云山拥有凝聚至极的沧海神识,而光头大汉却是普通灵识,差距之大,迥隔霄壤,不啻云泥,即便是通过不成熟的“慑心鬼眼”将识力增幅到了略超一倍的程度,也不过是班门弄斧,自讨苦吃罢了。
但是这名光头法卫,却明显有着一心二用的能力,两道攻击赫然是同时发动,以致云山心念一转,当即便修改了之前的定计。
那只“斥煞之力”凝聚的晶甲拳头,若是受人掌控,那便将是暗劲为里,明劲为表,中之则可使人浑身麻痹,肌肉迟滞。可是在其识海受震,突遭反噬,以致晕眩的情况下,这晶甲拳头之中的巧劲自然是早已消散一空,只剩下浩荡却正在失控的灵元,还有那巨大却依旧前行的惯性。
又因云山的身形比这光头法卫矮小得多,其拳势轨荚然便是向下倾斜的。
犹如钢拳击落羽,拳力未至,却拳风先行。
而疾风袭羽,落羽自飘,力自然不及。
于是,左腿斜蹬,右足后点,左臂一伸,拦腰一抱,云山就猛地化作了残影,超尘逐电一般,拖着面前的青衣人向着光头法卫的左后方飞掠而去,将可能的爆炸余波受力面缩减到了最小。
不过刹那,便已是三丈之外。
随即,“咚”的一声炸响,如有狂雷降世!
而后便是无数“咔咔咔咔”的地板龟裂之声,连绵不绝,蜿蜒难止,仿佛是冰湖遇春,耕土久旱。
此声一响,周围的青衣人因仅受余劲波及,晕眩较浅之故,立时便清醒了过来。然后便或是诧异,或是畏忌,或是愤恨地纷纷看向了动静横生之处,而后便看到了大脸扑地、如狗啃食的光衣法卫,旋又目光一转,相继看向了远远站在自己同伴之旁的云山,视线之中多有震骇惊怖之色,还夹藏着些许谄媚讨好之态,更是隐有亲近结交之意。
因距离云山最近、受波及最重之故,被云山所救的青衣人却是直到须臾过后,才蓦地清醒了过来。怔忡后怕之际,急忙转首四顾,霎时之间,他便已猜知到了事情的起末终始。
脚步轻挪,敛去惊容,换上敬谢,而后他便在云山略显错愕的目光中,无比郑重庄严地稽首一礼,跪拜到底,同时谨声道:“汪黠多谢云师兄救命之恩。”
云山见此,愣色迅消,顿有一声轻笑,复又摇了摇头,也不矫情推辞,而是大方受之。
这些人虽然天赋资质不行,但因久经摸爬滚打之故,却是精于世故,通于世情,而且聪明机警,如狐似狸。
自己施救的行为,绝不到“救命之恩”的地步。那只晶甲拳头产生的后劲,近乎全部都泄在了青石地面之上,又被深固于大地之中的宗门大阵吞噬化解,残留的余波不过是一些飞溅的石砾沙尘而已,能不能伤皮破相都在两可之间。
多半在汪黠看来,自己这位能让刑堂法卫吃瘪的人,定是练气后期无疑,而且根基扎实、斗战强悍,再加之推算出来的自己修行升境时的奇快速度,以及自己在战斗余波中护持旁人的良善举动,总体表现出来的资质、战力、心性,皆是优良之辈、一时之选,是需要赶紧巴结攀附的对象。
虽不知他报恩的意图占了几分,但自己却能肯定,他绝对有过这般思虑。
纯粹的至情至义之人是不存在的。只有存在于世人想象中的虚幻的人,才会以情字作骨,令义字为肉,使心如丹砂,化血似碧玉。
因为人只有活着,才能是真实的人,死的叫尸体遗骸,叫枯骨黄土,不叫人。人为了活着,就必须懂得趋吉避凶,要晓得挣扎求生。
一瞬的思虑,云山眸中的欣慰温情之色顿时便散了去,重归霜雪似的冷漠,随即就扶起了趴在地上的汪黠。
“汪大哥请起,不必多——”
可是,这世间却总有意外要不合时宜地出现,将那残余的一丁点情义暖色摧得一干二净。
云山话语未毕,周遭妄图亲近的人步履未抬,便有一道阴戾森然的喝声陡然响起,好似冤魂怨魄的索命之语,寒意砭骨。
“老四,怎么回事!”
却是光头法卫终于抚平了识海的动荡,苏醒了过来,而同一时间,此处大厅门口也出现了三名联袂而至的白衣法卫,一前二后,形如三角,位成尖锥,锐势暗含。
其中的为首者,正是那道阴森喝语的主人,苍颜白发,鹄面鸠形,身销骨立,眼窝深陷,宛如终年不见阳光的狱中死囚。
而其左后之人,却是一位手执折扇的浊世佳公子。靡颜腻理,齿白唇红,俊美之处,犹胜世间多数女子,只是此人见得眼前一切,竟是画扇犹摇,面容未变,唇角含笑,依旧如春风带雨般和煦温柔。
右末那人,则是一满头红色发辫的异族后裔,身高体庞,虎背熊腰,瞳色呈碧。却不料此人头颅似火,性情竟也似火,虎目一扫,刚一打量完场中之景,他便已猜了个大概,鼻中一声怒哼,不问不辨,大步一踩,就朝着云山狂奔而来。
足刚踏出,眨眼之间,“斥煞之气”就横生于外,烟霏露结,凝衣化甲,赫然是欲对云山动手出招!
只是怒雷方屯,却有疾风吹得乌云散。
稠云散,自然列缺逝,炽电消,喧雷去。
只因有四道声音相继而出,近乎同时响起,诡异得令人发指。
云山见及面前景象,不但是半步未挪,而且还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紧接着就阴阳怪气道:“哦——”
“原来刑堂法卫,便可以知法犯法,违规悖律么?”
光头法卫则是双手一撑,挣扎着爬了起来,晃着皮肉犹痛的脑袋,伸手一拦,同时嘶着声音说道:“三哥,忍住!这小子有古怪!”
苍颜老者却是忽然眉头一拧,阴声隐怒道:“老三,莫莽撞!”
而那俊美男子眸光一闪,似是发现了什么,唇弧微平,笑意微敛,突然就扬声提醒道:“老三,这位小哥儿,可不简单哪——”
四人之语,终于是让红发大汉醒悟了过来,止住了身形。
怒色骤敛,站在原地,其瞳一瞪,顿有碧光油油,如同深夜丛林之中的狼兽诡灵,俄顷之后,他竟是看破了那层罩在云山体外的幻力拟象。
似是找到了发难的借口,面容一狞,旋又骤沉,当即闷声喝语:“你是何人?为何动用幻法遮掩?又为何不着宗门法衣?”
语落之际,早已靠拢过来的另外三名法卫亦是目光一凝,狐疑望来,而原本布于云山周遭的众位青衣人闻言,则是如弃蛇蝎一般,远远避至了一旁,一脸疑惧,只余下汪黠迟疑在原地,左右为难,不知所措,既是畏于刑堂法卫的积威,又是恐于先前的努力尽作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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