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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我以为福晋早知道了。”

美福晋娇靥微变,神­色­有着一刹那的难看,她笑了笑道:“你知道,这是官事,壬爷是个赋闲的人,毫无实权,几年来一直压不下这件事去,希望你……”

“不敢!”李雁秋道:“事实上我自知甚明,那是我罪行滔天,上­干­官怒,这也是为官者的职责所在,我不敢怨人,事实上,我每年都能平安离去,已然十分感激王爷与福晋。”

“别客气,”美福晋微笑说道:“你为王爷治病,我夫­妇­不能不尽力维护……”

李雁秋道:“那是福晋与王爷垂爱,王爷与福晋该明白,我为王爷治病,那完全是为了我自己!”

美福晋微笑点头,道:“的确,这是我夫­妇­当年提出的唯一条件,不过,像这种条件对你来说,那本不是什么……”

“福晋!”李雁秋截口说道:“我没有天胆,一身罪行已招官民怨恨,何敢再有此形同叛逆的行动,我绝不敢闯内城。”

美福晋嫣然一笑,忽转话锋道:“又是一年不见了,可好。”

李雁秋道:“托王爷与福晋的福,我尚称粗健!”

美福晋目光一凝,道:“成家了么?”

李雁秋淡然笑道:“江湖生涯刀口舔血,武林草莽到处飘泊,我无力也不敢成家,再说,谁会看上一个江湖草莽?”

美福晋道:“我听说民间有很多姑娘家暗中倾心放你……”

李雁秋笑道:“那是传闻,我不敢自命不凡,更不敢自作多情,或有那也只有倾心,一旦谈到婚嫁,恐怕……”摇头淡笑,住口不言。

美福晋脸­色­微变,笑了笑,道:“那似乎也不能怪她们,女儿家有女儿家的苦衷,谁都想有个夫­妇­长相伴,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有道是‘得夫不必侯万户’,但愿贫贱夫­妇­长相伴,这也是每一个做父母的……”

李雁秋含笑截口说道:“福晋,我由来不敢怪别人,也由来不会怪别人!”

美福晋微敛滚首,道:“那就好,难道你准备一个人在江湖中闯一辈子。”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福晋,江湖人不宜成家,不希望累有后顾之忧,当然,退息江湖,归隐山林,爱侣为伴,平静生活那又当别论,否则的话,倘以成家娶妻为生子传后之打算,那对我来说,大可不必,因为我已经有了儿子,有了后代。”

美福晋微一点头,道:“不错,你是已有了儿子,有了后代,只是,你可愿听我重提旧话?”

李雁秋淡淡说道:“福晋既有所吩咐,我不敢不听!”

美福晋道:“天下父母心,没有一个不疼爱自己的儿女的,有道是:‘十指连心,血比水浓’自己的骨血,自己的亲骨­肉­,谁舍得,那一个忍心,所以我以为做父母的该为自己的儿女着想……”

李雁秋笑了笑,道:“福晋是舍不得让我带走孩子。”

美福晋神情微黯,微一点头,道:“天下没有比母爱更伟大的。一个做母亲的,往往比做父亲的更疼爱自己的儿女,那是因为十月怀胎,怀胎养育,我是舍不得,不过要是你一定要把他带走,我也只有履行自己的诺言,忍痛割爱……”

李雁秋道:“谢谢福晋成全!”

美福晋道:“只是我劝你多想想,你是个飘泊不定的江湖人,闯荡天涯,到处为家,男人家本不宜带孩子,尤其是江湖上的男人家,你忍心让他跟着你……”

李雁秋截口说道:“福晋,他体内有江湖人的血!”

美福晋道:“可是你别忘了,那只是一半。”

李雁秋道:“我没有忘,福晋,有道是:‘男儿随父,女儿随母’,他体内江湖人的血要占大部份,况且我已经有了退隐打算,一旦福晋把孩子交给我,我马上带他远走,我会找一处好地方,在那儿养育他,教导他……”

美福晋道:“别忘了,你是个男人家。”

李雁秋道:“福晋,男人家只是不适宜带孩子,但一旦逼到头上,我不以为他会比任何一个女人家差!”

美福晋摇头说道:“男人家都是粗心大意……”

李雁秋道:“福晋,那只是一般男人家,况且,为了我的孩子,我有可能会找一个人来照顾他的!”

美福晋脸­色­一变,道:“你打算为孩子找后……”

李雁秋淡然笑道:“福晋请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的!”

美福晋道:“你要知道,十个后娘九个……”

李雁秋截口说道:“福晋,我一生之中只有一次看错人,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再说,那该也称不得后娘。”

美福晋娇躯倏颤,缓缓垂下唤首,半晌,她顿又抬起了头,娇靥上已然是一片苍白,她缓缓说道:“我承认当年背盟负心,我却不愿对当年的背盟负心多作解释,你把我看成一个怎么样的女人那只有随你,不过,我如今却要告诉你,孩子,王爷视同己出,极为疼爱,在内城王府,他也永不会愁吃愁穿,他日长成,也要承袭王爷的爵位,你这为人父者,能不为自己的孩子……”

“福晋。”李雁秋淡然截区说道:“天下万民,并非人人生在官宦之门,也没有那个愁吃愁穿的,我在江湖中长大,也没有被饿死,王爷视他如己出,我很感激,但怎么说他是我的骨血,他日父子相依为命,虽布衣粗食,我认为我父子会甘之若饴。再说,他是我的儿子,没有资格承袭王爵,我也不希望他承袭王位。”

美福晋娇躯一阵抖动道:“这么说,你是决定要带他走了!”

李雁秋道:“福晋,我为王爷治病,王爷照顾我的孩子,一旦王爷病愈之日,也就是我带走孩子的一天,这是王爷与福晋当日亲口对我提出的条件,我接受了,多年至今,我没有丝毫改变。”

福晋娇靥煞白,哺哺说道:“好吧,我不多说了,你带他走吧,你带他走吧……”突然逼视索总管,喝道:“准备一切,请李大侠为王爷治病。”

索总管躬身答应,低头退了出去。

美福晋缓缓站了起来,摆手说道:“李大侠,你请。”

李雁秋随之站起,道:“王爷就在里面。”

美福晋淡然说道:当年来一直在此,李大侠何多此一问。”

李雁秋微一欠身,没说话,掀动帘幕行了进去。

越过数重帘幕,来到了排房的另一半,这一半,临后窗,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靠墙放着一张云床,云床上,锦枕绣被,和衣躺着个中年人,他,白面无须,广额隆准,颇称英称,闭着眼,状若酣睡,床头,还站着两个一流好手,腰藏兵刃的护卫,垂手肃立,看样子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四目炯炯,满脸的­精­明­干­练­色­。

两名护卫一见福晋偕李雁秋进来,趋前一步打下千去。

美福晋皓腕轻举,一摆手,转望李雁秋道:“主爷这两天身心疲累,刚吃过药躺下。”

李雁秋点了点头,道:“我也希望能在王爷安睡时下针……”

转望两名护卫,道:“那位偏个劳,请点王爷睡|­茓­!”’两名护卫抬眼望向美福晋。

美福晋淡然一笑,道:“我若这一点信不过李大侠,还敢请李大侠每年来一趟为王爷治病?”

李雁秋微微一笑,走近云床,出指点了和郡王的“睡|­茓­”然后他在云床前锦凳上坐下,伸手搭在和郡王的腕脉!

手一搭上和郡王的腕脉,李雁秋脸上神­色­立即肃穆,转眼间他眉锋微微皱起,而且越皱越深。

有顷,他松了手,抬眼说道:“福晋,有句话我不得不说,王爷的病,自去年已大有起­色­,我原以为今年该是我来此的最后一趟……”

美福晋忙道:“怎么,难道有什么……”

李雁秋道:“如今看来,明年我可能还要跑一趟!”

美福晋惊声说道:“你是说……”

李雁秋道:“王爷的脉乱而不稳,已大不如去年,我请问,在这一年中福晋可曾为王爷另俜医者,乱投药石。”

美福晋脸­色­一变,摇头说道:“没有……”

李雁秋正­色­说道:“福晋,身关王爷,还请福晋从实赐告!”

美福晋迟疑了一下,微一点头,道:“不错,这一年中,王爷确曾请大内御医看过几次!”

李雁秋双眉一扬,道:“福晋,恕我直言,治病,讲究一个对症下药,药不对症,不但治不了病,一个不好反招大害,王爷跟福晋都是明白人,怎么……福晋,这种病……”

美福晋微微低头,道:“王爷跟我只是希望这病赶快好,经年病魔缠身,主爷痛苦难堪,我感同身受……”

李雁秋道:“福晋,欲速则不达,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尤其用药治病一途,更需有耐心,而且病人要跟医者合作……”

美福晋道:“王爷请的是大内御医,你该知道,御医的医术……”

李雁秋截口说道:“福晋,事实上王爷这不是寻常的病,也不能用一般医术来治这种病,有道是‘治怪疾要用偏方’……”

美福晋道:“李大侠,错在我夫­妇­,还是请李大侠……”

李雁秋摇头叹道:“王爷吃福晋这一错不要紧,不但王爷要多痛苦一年,而且我也要迟一年才能见到我的孩子……”

美福晋道:“李大侠,我夫­妇­也不愿意这样。”

李雁秋摇了摇头,脱口说道:“福晋,今年我再请问一次,王爷这病是怎么得的?”

美福晋道:“我记得对李大侠说过,王爷有一次随皇上拉热河围场狩猎,忽感晕眩坠下了马,自那时起……”

李雁秋道:“福晋,这个我知道,以王爷的修为,绝不会轻易晕眩坠马,就是坠了马,也不会因伤致病到这地步,我是问王爷在热河狞猎之前……”

美福晋摇头说道:“那我就不知道,去年你走后,我也曾问过王爷,王爷说不出有什么,也想不起有什么。”

李雁秋皱眉沉吟说道:“这就怪了……”

美福晋忙道:“怎么,有什么不对么?”李雁秋摇头说道:“没什么,请福晋前面歇息去吧!”

美福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默默地行了出去。

到了前面,那位索总管已然垂手肃立候驾,他一见美福晋行出,忙趋前打个千,低低说道:“禀福晋,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

美福晋冷然摇头,道:“传话下去,撤了吧,今年用不上了。”

索总管微愕说道:“怎么,福晋,莫非……”

美福晋冷冷说道:“那些大内庸医害人,王爷的病今年好不了,他明年还要来一次,杀了他谁来为王爷治病。”

索总管惊愕地道:“禀福晋,据御医说……”

美福晋摆手叱道:“别再提那些庸医,只管传话下去。”

索总管未敢再多说,忙恭应一声,低头退出门去。

美福晋呆呆地站在火盆旁,脸上的表情复杂,神­色­难以言喻,谁也难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步履声惊醒,转身望去只见李雁秋掀动帘幕行了出来,她忙道:“好了么,怎么样?”

李雁秋淡淡道:“今年我的事做完了,但愿明年是最后一次。”

美福晋道:“我也希望明年是最后一次,我原以为今年……”

李雁秋摇头说道:“彼此的运气都不好,奈何?”

美福晋下意识地一惊,忙道:“明年还得麻烦你跟一趟……”

李雁秋道:“为了我的孩子,我一定来,除非我今年根本就走不了!”

美福晋又一惊,道:“你这话……”

李雁秋淡淡说道:“福晋难道不知道,今年比往年都吃紧。”

美福晋神情一松,道:“那你放心,今年跟王爷来西山的,都是王爷的心腹亲信,他们不会也不敢把这件事泄漏出去的!”

李雁秋笑笑说道:“但愿如此,其实,我倒不怕……”

美福晋接了说道:“可是我怕!”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福晋伉俪情深,令人……”

美福晋苍白的娇靥上泛起一丝红晕,微一摇头,道:“固然一半是为了王爷,另一半也是为了……”

李雁秋双眉微扬,截口说道:“福晋,你现在是和郡王的福晋。”

美福晋脸­色­一变,缓缓低下头去!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福晋,还有值得我效劳的么?”

美福晋抬头深注,道:“你不在‘西山’多待一会儿?”

李雁秋道:“每年我都没多作停留,今年何必例外?”

美福晋道:“那么,我送你出去!”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何敢劳福晋玉趾亲送,王爷还需人照顾,临走我奉告福晋两件事,第一,善抚我一点骨血,第二,莫再为王爷另延他医,乱投药石,告辞了!”

浅浅一礼,转身行出禅房。

身后,响起美福晋的哑声轻喝:“来人,代我送客!”

只听一声答应,院子一角转出了“八臂哪吒”燕玉翎,他陪着李雁秋向前寺行去,过殿前,出寺门,一路上未再见一个人影,踏着雪走到半山,燕王翎低低说道:“李爷,我适才为您捏一把冷汗。”

李雁秋点头说道:“多谢阁下,我知道,那个姓索的喇嘛奉命出外布置……”

燕王领道:“可是后来他又传令撤了埋伏!”

李雁秋道:“那得感谢阁下对我的提醒!

燕玉翎微愕凝目,道:“李爷怎么说。”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我告诉福晋,和郡王的病今年好不了,我明年还需再来一趟,所以他不敢动我,要不是阁下事先示警,我那里知道他夫­妇­的用心,这不得感谢阁下么?”

燕玉翎道:“李爷高明,只是所谓示警,他不过事先向李爷打个招呼,我不以为李爷会怕……”

李雁秋摇头说道:“我生平不知一个怕字,我只是不愿意把这件事闹开了去,阁下知道,我在这儿还有未了之事,一旦闹开了,对我总是不方便……”

燕玉翎迟疑了一下,道:“可是,李爷,您这样做,那就会晚一年……”

李雁秋目光一凝,道:“阁下知道我跟他夫­妇­间的条件?”

燕玉翎龈然笑道:“我无意探听李爷的隐秘,多少我听说些……”

李雁秋慨然道:“我并不怕人知道,倒是他夫­妇­未必喜欢他人知道。”

燕玉翎一震忙道:“多谢李爷,今后我会三缄其口的。”

李雁秋微一摇头,慨然笑道;“那么我如今可以告诉阁下,多少年我都等了,我不会在乎多等这一年,对晏家,我不能自私地半途收手!”

燕玉翎两眼一睁,肃然说道:“李爷由来令人敬佩!”

李雁秋含笑说道:“那是阁下的夸奖与抬爱……”

顿了顿,接道:“有件事,我想请教聆阁下!”

“不敢。”燕玉翎道:“李爷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李雁秋道:“多谢阁下,关于和郡王的病,阁下可曾听说过什么?”

李雁秋道:“我是指他病的起因!”

燕玉翎微愕说道:“李爷是说……”

燕玉翎道:‘难道王爷跟福晋没对李爷说么?”

李雁秋道:“说了,他夫­妇­都说,和郡王当年随皇上往‘热河’围场狩猎,突然之间晕眩坠马,因而……”

燕玉翎截口说道:“李爷,我所知道的,也是这样!”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不瞒阁下说,早在前年我已经看出,和郡王那因伤而病的伤,固然是因为坠马震伤内腑,但他所以晕眩坠马,则是因为经脉中潜伏着一种毒­性­温和,流动极其缓慢的毒所致。”

燕玉翎大吃一惊,急道:“李爷是说……”

李雁秋道:“这位和郡主出身蒙古,筋骨颇健,除了有一身蒙古朴斗功夫外,还有一身不错的内家武学,像他这么一个人,岂会无缘无故的晕眩……”

燕玉翎霍然点头,道:“对,那么李爷以为是谁……”

“不知道,”李雁秋摇头说道:“这种毒为俗世所罕见,用毒人的手法,也极其高明,除了查知毒名及找出用毒人外,由和郡主身上,是难看出什么的?”

燕玉翎皱眉说道:“王爷­精­明而极具心智,他不会不知道……”

李雁秋道:“以我看,不但他自己知道,就连那位福晋也明白怎么回事,可是他二位都隐而不露!”

燕玉翎诧声说道:“李爷,这是为什么?”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谁知道,这只有问他二位自己了!”

燕玉翎诧异地沉吟说道:“这就怪了,谁会在王爷身上用毒,王爷跟福晋都明白又为什么不肯说,毒为当世罕见,用毒人的手法更极其高明,这又会是谁……”

李雁秋道:“还有一点值得动疑的是,这毒在短时间内不至致命,也不会突然发作使人卧床不起,为什么和郡王他对外托病,终日病榻高卧!”

燕玉翎道:“那么,李爷,您以为是……”

李雁秋摇头说道:“我想不通,也懒得去想。”

燕玉翎沉吟了一下,道:“李爷,王爷的病今年确实……”

李雁秋截口说道:“去年,我发现他经脉中的毒已经快被怯除尽净了,那知今年却发现又较去年多了些,阁下该知道,像这种病,并不是人人可治的,便连大内御医也不例外,乱投药石那适足加重……”

燕王翎截口说道:“欲速则不达,王爷他­操­之过急了!”

李雁秋点了点头,道;“说得是,正是这样。”

说话间,已到山下,燕玉翎当即停步说道:“李爷,恕我不能远送!”

李雁秋含笑说道:“阁下别客气,一接一送,我很不安,阁下这份情,我永远会记住,如今京畿,日后江湖,你有需我效劳处,请尽管找我去,我交阁下这位朋友!”

燕玉翎微微一阵激动,神情有点黯然,强笑说道:“多谢李爷垂顾,宦海与江湖间事,李爷熟知,一旦进了这个圈儿里,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李雁秋淡淡说道:“阁下,似乎也不见得……”

燕玉翎目闪异采道:“我会记住李爷这话,时候不早了,李爷请吧!”

李雁秋含笑拱手,道:“那么我告辞了。”

转身行了下去,那颀长洒脱的身影,冒着风雪渐去渐远,渐去渐远,终效消失在风雪里!”

燕玉翎收回目光,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神­色­,突然长身而起,半空中身形抬平,怒矢般向山上疾­射­而去。

山上,“卧佛寺”里,那间重重帘幕低垂的禅房中,云床上,坐着那位英武逼人,­阴­气隐透的和郡王。

他身边,垂手站着那两名贴身护卫,美福晋坐在对面的那张棉凳上,一旁,站着那位高大魁伟的索总管!

看情形,和郡王是才起来,他身上披着一件皮袍,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美福晋没说话,自然,那位索总管与两名护卫也未敢开口!

禅房中,漫沉在一片隐隐令人窒息的静默中。

突然,和郡主抬起了头,犀利目光直逼美福晋:“海若,他走了多久了?”

美福晋道:“刚走,燕玉翎送他下去的!”

和郡王抬眼望向索总管,道:“索克图,燕玉翎回来了么?”

总管索克图一哈腰,恭谨说道:“回王爷,还没有。”

和郡王收回目光,冷哼一声,道:“他是很机警,先点了我的睡|­茓­……”

凝目美福晋,道:“他还口口声声要小泰么?”

美福晋笑笑说道:“是的,他每年总要提一提的!”

和郡王倏然一笑,道:“海若,你有什么意见?”

美福晋双眉一扬,道:“小泰是我生的,他如今是个贝勒,将来有一天会承袭你的王爵,我不能把小泰给他!”

和郡王笑了笑,道:“说得是,要是把小泰给了他,‘宗人府’问起来,咱们怎么说不能给他,是不能给他!”

美福晋道:“可是今年……”

和郡王两眼一闭,笑道:“海若,你以为今年他能像往年一样地离开北京么?”

美福晋一怔,道:“怎么,你的意思是说……”

和郡王淡然一笑,道:“今年他要留下来了,我在‘卧佛寺’后替他找了一块地方!”

美福晋忙道:“可是你的病……”

和郡王微一摇头,笑道;“我的病已经用不着他了。”

美福晋讶然说道:“用不着他了?可是他说你的病不但今年没能好,而且还有点转坏,他明年还得再来一趟……”

和郡王微笑点头道:“不错,我的病今年没能好了,而且也比去年重一点,不过我已另有高明,用不着他……”

美福晋忙道:“你可不能再……”

和郡王笑道:“为什么不能,我就是要再找大内御医,他说我不能再延他医,乱投药石,没有错,可是我不得不找那些御医!”

美福晋讶然说道:“那为什么?”

和郡王笑了笑,道:“很简单,我找到了病源!”

美福晋一怔,道:“你找到了病源?”

和郡王点头说道:“不错,我找到了病源!”

美福晋道:“你说是谁?”

和郡王目中掠过一丝狠毒光芒,­唇­边也浮现一丝怕人笑意,­阴­­阴­地笑了笑,道:“他。”

美福晋又复一怔,道:“他?你说是李……”

和郡王笑道:“你怎么老想着他,他没有机会,他也不是那种人,更不屑不齿这么做,我说的是他!”

“他……”美福晋沉吟着玩味着这个,“他”字,基地,她神情猛震,脸­色­大变霍地抬眼,急道:“你是说……”

和郡王一笑摆手,道:“明白了就好,放在心里!”

美福晋失声说道:“怎会是他,这,这可能么?”

和郡王迷着眼笑问道:“你认为不是?你认为不可能,海若,你冰雪聪明,再仔细想想看,是不是他,可能不可能。”

美福晋没说话,她在想,片刻之后,她突然点了头,圆睁着一双美目,惊声说道:“不错,确该是他,只是他为什么?”

“很简单,”和郡王淡然笑道:“这道理不难明白,在蒙古外藩中,你且细数,论机智,论武学,那一个比得上我。”

美福晋翟然说道:“你是说,他已经发觉……”

和郡王微微点头,道:“很有可能大当年那几个白死,死得突然,或称无疾,或称暴毙,如今我明白部几个是怎么死的了,没想到他也会用这种方法对付我……,冰冷而­阴­森地一笑,住口不言。

美福晋沉默了一下,忽扬双眉道:‘那么,你打算……”

和郡王道:“现在找到了病源,还怕治不好病?”

美福晋道:“所以你说他今年……”

和郡王点头说道;“是的,这不是很好么,永绝后患。”

美福晋迟疑了一下道:“你认为这样妥当么?”

和郡王­阴­­阴­笑道:“有什么不妥当的,小泰自己不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以为任何人会知道!”

美福晋神情一震,脸­色­微变,道:“你知道,我不会说的。”

和郡王笑道:“那你还怕什么不妥?”

美福晋眉宇间突然浮现一片怕人的­阴­煞,道:“为了我的孩子,我不惜一切,像他那么一个下贱的江湖草莽,怎配有小泰这种儿子?”

和郡王笑道:“说得是,像他那么下贱的人,怎配有小泰这种儿子?小奉若是跟了他,那日后还不是变得跟他一样,想想看,那有多可怕。”

美福晋紧咬玉齿,道:“只要对你的病没关系,就这么做。”

和郡王笑道;“当然没关系,海若,这是一桩大功,将来这桩大功算你的,老佛爷少不了会好好赏赐你一番,这一来,我也担保你在宫里成为大红人!”

美福晋那张美艳其外的娇靥上,闪耀着一种异样光采,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刺,两者不为毒,最毒­妇­人心,这光采,令人战栗,也令人感叹……

和郡王霍地转注索克图,道:“看看燕玉翎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了,叫他进来见我。”

索克图“喳”地一声,施礼而去。

有顷,只听排房外响起燕玉翎话声:“禀王爷燕玉翎告进。”

和郡王唤道。“进来,进来。”

门外的燕玉翎听和郡王呼叫进来,急忙恭应了一声,随听步履响起,帘幕掀动,燕玉翎跟在索克图身后行了进来,打下千去!

和郡王一摆手,满面堆笑地道:“站着说话,站着说话。”

燕玉翎忙道:“谢王爷。”垂手退立一旁。

和郡王含笑凝目,道:“适才是你送客人走的?”

燕王翎道:“回王爷,是的!”

和郡王笑问道:“跟他谈过话么。”

燕玉翎颜­色­不变,道:“回王爷,随便交谈了几句!”

和郡主道:“都说了些什么?”

燕玉翎道:“不过说些江湖事。”

和郡王笑了笑,道:“毕竟是江湖人,江湖人碰见江湖人,难免谈些江湖事,燕玉翎,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燕玉翎道:“回王爷,此人机警,功智两高,人品绝世,不失为一个江湖豪客。”

索克图两眼一瞪,和郡王忙递眼­色­,笑道:“的确是,我深有同感,你对他熟悉么?”

燕玉翎道:“回王爷,属下以前在关外听说过这个人!”

和郡主道:“你说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燕玉翎道:“回王爷,对他,贬多于褒!”

和郡王“哦”地一声,道:“那为什么?”

燕玉翎道:“回王爷,那是因为他使江湖同道谈虎­色­变,闻风胆落。”

和郡王笑道:“他那么可怕么?”

燕玉翎道:“在江湖人的心目中,他不只是可怕,而且可恨!”

和郡王“哦”地一声,道:“那是为什么?”

燕玉翎道:“回王爷,有他在一天,江湖同道就很难……”

和郡王笑道:“我明白了,你也这么想?”

燕玉翎一点头,道;“是的,王爷!”

和郡王­唇­边浮现一丝笑意,道:“刚才你送他下山,他可曾对你谈起过什么?”

燕玉翎道;“不敢瞒王爷,他向属下探问王爷的病……”

和郡王截口说道:“你怎么说?”

燕王翎道:“回王爷,属下说不知道!”

和郡王道:“事实上,你知道不知道。”

燕王翎道:“回王爷,属下听说过,王爷是随皇上在热河围场狩猎时不慎坠马受伤……”

和郡一点头笑道:“很好,很好,燕玉翎,可记得你进府多久了?”

燕玉翎道:“回王爷,还不到半年!”

和郡王道:“听说你在侍卫营­干­得很好,很得上面器重。”

燕王翎道:“回王爷。那是上面的恩典与……”

和郡王一摆手,道:“别跟我客气,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要来身边么?”

燕玉翎欠身说道:“那是王爷垂爱,王爷的恩典……”

和郡王笑道:“我这个人自幼生长在蒙古,随便惯了,也有一份豪迈,往后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别那么拘谨,我视你们每个人如知己心腹,希望你们也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燕玉翎欠身说道:“敢不竭智弹忠,粉身碎骨,以报王爷!”

和郡王哈哈笑道;“士为知己者死,你处处不脱江湖英雄本­色­,燕玉翎,在宫里,你还有什么知己朋友在?”

燕玉翎道:“回王爷,在‘侍卫营’,属下还有两个知交……”

和郡王微微一笑,道:“‘侍卫营’三剑客中的那两位?”

燕玉翎拘谨地赧笑说道:“王爷,那是营里兄弟的戏称……”

“戏称,”和郡王道:“又跟我客气?内城里每个府去打听,谁不知道‘侍卫营’里的三剑客,人品好,武艺好,样样在‘侍卫营’称最。”

燕玉翎满脸赧笑,还待再说。

和郡王一摆手,道:“拆散人友好,那是罪孽,我也不愿让三剑客这儿一个,那儿两个,回去后你替我探探他俩的口气,如果愿意,我再去趟把他两个一起要过来……”

燕玉翎一脸喜­色­,忙道:“是,王爷,谢王爷恩典!”

和郡王道:“先别谢,你准知道他两个愿意。”

燕玉翎道:“回王爷,他两个早就有意思进府追随王爷左右,也早就让我代为请求王爷,我一直不敢讲……”

“不敢讲。”和郡王一瞪眼,道:“为什么,你怕我吃了你,燕玉翎,你该早说行了,我回去后就去找那位营头儿要人!”

燕玉翎忙道:“谢王爷。”

和郡王目光一转,道:“燕玉翎,成家了么?”

这句话竟然使得这位昔日关外豪客“八臂哪咤”脸一红,他红着脸银嚅说道:“王爷知道,江湖生涯,不宜成家,属下自投身官家后,每月的粮俸也只够自己吃穿……”

和郡王点头说道:’这是实话,‘侍卫营’的差事,是苦了些。

不过如今既进了我这郡主府就不同了,你尽管放心成家……”

燕玉翎红着脸道;“是,王爷,后日有机会……”

和郡王摆手截口说道:“别管后日有机会,机会是自己找的,你在家里这多年,可有什么知心人儿?”

燕玉翎的脸更红了,呐呐说道:“回王爷,没有,您知道,营里一直忙得很……”

和郡王摇头说道:“可惜了你这份人材,没关系,我跟福晋都留意着,后日碰见合适的给你挑一个……”

那年头儿,宦门中的官老爷都喜欢这凋调儿,老喜欢替别人张罗这档小事,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显出上对下的那份诚心,待人的那份好。

燕玉翎满脸感激,忙道:“谢王爷,属下不急。”

和郡王笑道;“你不急我急!”

一句话听得连默坐一旁的美福晋都笑了。

笑声中,和郡王突然转注索克图轻喝说道:“索克图,我府里的护卫不许比别个府里的差,回去后你替我张罗,每人添新行头,每月花用任他们拿,听见了么?”

索克图连忙躬身答应。

燕玉翎那脸上感激之­色­更浓,就连那另两名护卫也不例外。

和郡王一摆手,道:“没事了,我想歇一会儿,你们都退吧!”

答应声中,索克图领着燕王翎等低头而退,这禅房中刹时就剩下了和郡王跟他那美福晋两个。

他两个,互觑笑了,和郡王笑得­阴­鹫,美福晋笑得娇媚,那一切都在不言中……”

暮­色­初垂时,李雁秋回到了城里。

这一天,那“七狼”那些徒弟撤出城后,城里显得很平静,不过,李雁秋明白,这种平静,并不是好兆头。

他没往别处去,迟疑着到了“乐家老铺”,所谓迟疑,那是因为他本不想往那儿去,可是他又没别处好走!他这一进“乐家老铺”不要紧,接着而来的几拨客人使他应接不暇,如今,且看这第一拨--

他一进门,文子卫正在柜台里,一见他到,连忙迎了出来,近前一哈腰,忙道:“李爷,您可回来了,客人等了您好久了。”

李雁秋微微一怔,道:“客人?谁?”

文子卫道:“晏二夫­妇­俩。”

李雁秋又复一怔,道:“晏二夫­妇­俩?他夫妻俩来­干­什么?”

文子卫道:“您替他挡了‘七匕拘魂令’,自然是来谢您的!”

李雁秋眉锋一皱,道:“这是谁这么快的嘴?”

文子卫道;“除了杨春那几个,还会有谁?”

李雁秋沉吟了一下,淡然而笑,道:“该是他,好主意,子卫,他夫妻俩来了多久了?”

文子卫道:“刚过晌午就来了,一直等到如今!”

李雁秋道:“倒像是诚心来道谢的!”

文子卫道:“可不是么?平日里他两个出门不管远近都要坐轿,唯独今儿个是顶着风,踏着雪走路来的,街坊邻居争着观看,背地里还直说‘乐家老铺’走运了呢,这一下沾光不少!”

李雁秋笑了笑,道:“的确是,他两个谢你了么?”

文子卫笑了笑道:“那还能跑得掉?差点没把我捧上天去!”

李雁秋笑道:“小心,捧得高,摔得重,那柄匕首,还趁手么?”

文子卫摇头笑道:“遗憾得很,没机会用!”

“那是。”李雁秋道:“凭你这块招牌,对付他们,那用动兵刃……”笑容微敛接道:“子卫,杨春也来了么?”

文子卫点了点头,道:“徒弟那有不跟着师父走的?”

李雁秋迟疑了一下,道:“子卫,随时防着他点儿,这个人对倩儿别有用心!”

文子卫一怔刚要问,李雁秋已然说道:“让人久等是罪孽,我进去瞧瞧去!”

说着,他迈步行了进去!

他刚进院子,堂屋里响起一声欢呼:“来了,简直令人望眼欲穿。”

是乐长春嚷嚷,紧接着,当屋里窜出了“白花蛇”杨春,他既诚恳又热络,更近乎,见面便道:“李爷,家师……”话刚出口,堂屋里拥出了一大堆,乐长春老夫­妇­俩,晏中,贾一飞,“开碑手”晏二今晚­精­神奕奕,神采十足,他那年轻娇妻媚娘,今晚刻意地修饰了一番,显得更美,更艳,更娇,更媚,独不见晏二其他几个徒弟,也不见姑娘乐倩。

李雁秋像块磁铁,一见面就紧紧吸住了媚娘那一双更勾人魂儿的目光,那双目光包含着惊,喜,还有些难以描述的东西,若问感受,那只有问李雁秋跟媚娘自己!

本难怪,杨春那能跟李雁秋比,他再烧八辈子好香,金盆打水变上一变也脱不了胎,换不了骨。

再说,那媚娘又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正经女人!

而李雁秋也着实地看了媚娘两眼,自这两眼后,他马上明白了晏二这条铁打汉子的遭遇。

这两眼,对媚娘来说,那可是别有一番感受,他眼儿含媚,眉儿挑春,带着香风碎步迎前,抢前跟李雁秋亲热上来,李雁秋却也不得不跟她周旋一番。

这,全落在了晏中跟杨春的眼里,晏中皱了眉,杨春脸上却是笑容不减,全像没那回事儿,淡笑着,一拥进了堂屋里。

落了座,晏二首先表示感谢,接着,他为多日前的那场“误会”表示歉意,话里,也带着愧疚!

堂屋里,笑语如丝,一团和气,而媚娘那双水汪汪,异采闪烁的勾魂媚眼,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李雁秋那张脸,连那么一瞬也没有。

晏中的眉锋越皱越深,杨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只是,直觉地令人感到,那越来也越可怕!

坐了一会儿之后,晏二站起告辞,媚娘皱了眉,她有点像苍蝇离开蜜,简直地露着依依不舍。

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她不得不走,临走,她还热络,近乎,更诚恳地数邀李雁秋住她晏家走动!

送走了这一拨,李雁秋眉锋微皱,吁了一口大气。

背后,响起了晏中低低话声:“李爷,您是亲眼看见了,有什么感受?”

李雁秋没回头,淡淡说道:“晏老,我深为令二叔担忧!”

晏中还待再说,前面走来了乐长春老夫­妇­,乐长春边走边嚷嚷,道;“兄弟,你上那儿去了,害得人……”

李雁秋含笑说道:“老哥哥,晏,贾二位都在,别那么吓人,行么?”

乐长春一瞪眼,道:“他两位算来不外,也都有一颗虎胆,你非说不可,上那儿去了,一去就是大半天?”

李雁秋笑道:“老哥哥,我那个去处不敢说?”

乐长春还待再追问,他那老伴儿柳三娘已横眼叱道:“雁秋一回来就得听你吼,你有完没有。”

乐长春一摊手,道:“完了,你是回来护着他,这一Сhā嘴我还敢不完?”

几个人都笑了,笑声中,李雁秋转望晏中,道:“晏老,一下午城里可有什么动静?”

晏中摇头说道:“没有,李爷,这情形不大……”

李雁秋摇头笑道:“晏老,也没什么,他们迟早总是要来的,事既接下了,大不了放手拚斗一场,这全是我跟子卫的事,不得再有第三人Сhā手!”

晏中还待再说,柳三娘那里已然说道:“行了,外面怪冷的,堂屋里坐着聊去!”

晏中跟贾一飞老于世故而识趣,双双藉个故,托个辞告退而去,进堂屋的,只有李雁秋跟乐长春老夫­妇­三个。

落座后,柳三娘亲手捧上一杯热腾腾的香茗。

李雁秋接茶在手,略一迟疑,道:“倩儿呢?”

乐长春道:“躲到后面屋里去了,她不喜欢晏二那位年轻娇妻,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搞的,这两天……”

李雁秋轻咳一声,道:“有件事,我似乎该……”

柳三娘突然说道:“雁秋,这件事不重要!”

李雁秋抬眼说道:“大嫂,您知道了!”

柳三娘点头说道:“我跟你大哥都知道了,是我叫她去的!”

李雁秋一怔,道:“大嫂,怎么说,是您……”

柳三娘微微点头叹道:“不这样那能让她死心。”

李雁秋明白了,搓动着手中茶杯,道:“大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乐长春苦笑说道:“雁秋,不知道怎么说的该是我,家门不幸,我跟你大嫂管教无方,委实羞于见……”李雁秋双眉一扬,道:“老哥哥,这只能说倩儿想法错误,并不能说是罪孽,你要再这么怪她,我马上就走!”

乐长春忙道:“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行么……”一摇头,接道:“我由来说话不受听……”自嘲一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怪谁。”

李雁秋道:“老哥哥,真要说起来,那该怪我,因为我一直把她当成多年前的小倩儿,忽略了她已是懂事的大姑娘!”

柳三娘摇头说道:“不能这么说兄弟,这种事是挡不住的,谁叫你……”

乐长春突然说道:“不谈这些了,兄弟,一下午你究竟上那儿去了?”

李雁秋歉然一笑,道:“老哥哥,我只能说去了‘西山’,别的不能说!”

老夫­妇­俩双双一怔,乐长春诧声叫道:“兄弟,你真又去会她去了……”

李雁秋点头说道:“是的,老哥哥,其实,那不能叫会……”

“不能叫会?”乐长春瞪眼说道:“兄弟,你自己说,那该叫什么?”

李雁秋淡笑不语。

柳三娘一旁冷冷说道;“老头子,别怪雁秋,自己兄弟,你难道不知道,雁秋是个死心眼儿,要怪只能怪她,既有今日,何必当初,都嫁了人了,还……”

李雁秋忙道:“大嫂,您误会了,不是那回事。”

乐长春道:“那么,兄弟,你说,是那回事?”

李雁秋口齿启动了半天,始道:“老哥哥,如今别问,我总有一天会告诉您二位的,将来我还有请二位帮忙的地方……”

乐长春皱眉说道:“兄弟,又是将来。”

李雁秋道:“那么我说得近一点,明年这时候!”

乐长春叫道:“怎么,兄弟,明年你还要来。”

李雁秋微笑说道:“难道老哥哥不欢迎?”

乐长春道:“兄弟,那,你自己明白,我跟你大嫂只是……”

李雁秋截口说道:“老哥哥,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这理由二位明年这时候就可以知道了,到那时二位谅必能予……’”

乐长春一点头,道:“好吧,兄弟我跟你大嫂等明年了,既等明年,现在就不谈了,如今你告诉我,眼前这件事你预备怎么办?”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老哥哥既知我,何必多此一问?”

“好话!”乐长春道:“我不为你­操­心,恐怕‘七狼’他兄弟不敢,也没奈何,只是,兄弟,晏中对我说的很详细,晏二那夫妻俩我不敢恭维,一个糊涂,一个不正经,我担心那女的是祸根,你伸错了手,管错了事儿!”

李雁秋摇头说道:“老哥哥,我也有这预感,但我冲着的是晏中。”

乐长春叹道:“你也只有冲着他了,徒弟无缘无故地向你下手,师父在背后包庇撑腰,错非是你,换个人不早毁了!”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老哥哥,我如今知道了缘故,也特别告诉您二位一声,留意杨春,他对倩儿没安好心广老夫­妇­双双一怔,柳三娘变­色­说道:“杨春他敢……”

乐长春须发微张,沉声说道:“兄弟,这是谁说的。”

李雁秋道:“东来顺碰见的,一个不相识,却又似曾相识的人!”

乐长春呆了一呆,道:“兄弟,这话怎么说?你让我糊涂!”

李雁秋道:“我绞尽脑汁,穷搜枯肠,毫无所得,正要就教于二位……”

接着,他把“东来顺”所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听毕,乐长春动容惊叹:“兄弟,这是谁……”

李雁秋道:“我这是向老哥哥请教!”

乐长春摇头说道:“内城之中不会有这种人……”

李雁秋道:“我原不以为他是内城里那个府邻里的人!”

乐长春沉吟说道:“照你说的一切,他确有点像内城那些府邻里的贝勒,贝子,公子哥儿,可是论所学,论谈吐,论机智,内城里却又挑不出这么个人,这到底是……”

李雁秋道:“老哥哥,试想想外城?”

乐长春摇头说道:“兄弟,我可以说是老‘北京’了,外城里,论姑娘家,倒有那么几个值得一提的,可要论侠少俊彦……”摇摇头,住口不言。

李雁秋道:“那么,老哥哥,范围再大一点?”

乐长春抬眼凝目,道:“兄弟,你是说‘北六省’?江湖?”

李雁秋点了点头。

乐长春摇头说道:“兄弟,我不是替江湖人泄气,像你所说的那位,别说‘北六省’,就是整个江湖也不多见!”

李雁秋皱眉说道:“那就难了……”

柳三娘突然凝目说道:“雁秋,你说他带着脂粉气?”

李雁秋点头说道:“是的,大嫂。”

柳三娘转望乐长春,道:“老头子,由这一点想想看。”

乐长春摇头说道:“我不说过了么,我想不出……”

柳三娘淡然一笑,截口说道:“假如把咱们丫头乔妆改扮一番,是不是也是个带着脂粉气的俊哥儿。”

乐长春一怔,愕然说道:“老婆子,你是说……”

柳三娘笑了笑,道:“再想想咱们知道的那些姑娘们。”

乐长春眉锋一皱,点头说道:“还是老婆子行,这我倒没想到,确有点可能……”

头一偏,沉吟着道:“这外城里,咱们知道这值得一提的,只有‘三英缥局’沈桐春那个好女儿,可是沈桐春这老儿对女儿一向管束很严,他绝不会任……”

柳三娘截口说道:“老头子,难道沈桐春那老儿,平日不让他那好女儿出门一步?”

乐长春摇头说道:“那倒不是,他那女儿平日除了喜欢打打猎外,也不像别家的姑娘那么野,整天到处乱跑……”

柳三娘道:“老头子,别忘了,她身边还有个鬼­精­的丫头小凤。”

乐长春说话,李雁秋心头突然一跳,忙道:“大嫂,您说沈家姑娘身边有个丫头叫小凤?”

柳三娘点头道:“是的,兄弟,怎么?”

李雁秋脸上有点热,忙摇头淡然而笑,道;“没什么,大嫂,我在东来顺碰见的那位,不是沈家姑娘。”

柳三娘愕然说道:“你怎么知道,兄弟,莫非你见过沈家姑娘。”

李雁秋更有点不安,点了点头,道;“匆忙间有过一面之缘……”

接着,他把那夜邂逅经过说了一遍。

当然他隐了不少。

听毕,柳三娘点头说道:“那就难怪了你说那位不是……”

乐长春皱眉凝目,道:“兄弟,这多日子了,怎没听你说过?”

李雁秋缓笑说道:“老哥哥,这也值得一提了,事实上这些日子我一直没来,直到今夜才有机会,我是听大嫂提那位小凤才想起……”

乐长春没多问,点头沉吟说道:“这么说来,不是沈家丫头……”

李雁秋摇头说道:“不是的,老哥哥。”

乐长春诧声说道:“那么这会是谁……?”

柳三娘Сhā口说道:“雁秋,不管是谁,咱们知道的还好,咱们不知道么那就得小心留意,像这么个莫测高深的人物……”

李雁秋道:“大嫂,我看他没有什么恶意!”

柳三娘微一摇头,道;“兄弟,你是个老江湖了,走南闯北,什么风浪没经过?什么人物没见过?你该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阴­诈凶恶,江湖尤甚……”

李雁秋含笑说道:“谢谢大嫂,我知道。”

柳三娘笑了笑,道:“其实,对你,这些话我是多像说……”

“大嫂。”李雁秋道:“比起您来,我的历练究竟差得多……”

乐长春哈哈笑道:“又拍马屁了,瞧,你大嫂乐了。”

柳三娘本来笑意盎然,听得这句话老眼一横,道:“谁像你,处处自以为是,时时自以为了不起……”

乐长春摇头苦笑道:“兄弟,每逢你拍着的时候,我就非挨训不可,看来你以后还是少拍些,我嘛也少开口……”

柳三娘老眼微翻,道:“兄弟,别理他,他从来就没个正经的,下次你再碰上那位,邀他到家里来,他要是个姑娘家,女儿身,绝逃不过你大嫂这双眼。”

李雁秋忙道:“是,大嫂。”’

乐长春突然笑道:“以我看,十有八九,那位是个姑娘家也难怪,雁秋到那儿不是这样,内院,闺阁,都为之轰动……”

李雁秋淡然笑道:“老哥哥,又来了!”’

乐长春偷窥柳三娘一眼,忙转话锋,道:“说真的,兄弟,你知道‘七狼’跟晏二之间,到底有什么……”

李雁秋道:“我正要请教老哥哥。”

“请教我?”乐长春摇头说道:“兄弟,刚才晏二在这儿,你该当面问问他!”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老哥哥,你知道,在座的不只他一个,那不方便!”

乐长春将头刚点,一阵急促步履声自院中响起,文子卫踏着雪,快步行进堂屋,进屋一哈腰,道:“李爷,您有客!”

李雁秋一怔,道:“我有客?”

文子卫点头说道:“是的,李爷来人说要见您。”

乐长春凝目问道:“子卫,是谁,可认识?”

文子卫摇头说道:“大哥,没见过,听是内城来的。”

乐长春一怔,柳三娘急忙说道:“雁秋会不会是……”

李雁秋站了起来,目注文子卫道:“子卫,人在那儿。”

文子卫道:“刚下轿,还在门口。”

李雁秋道:“麻烦一趟,请他进来,我这就出去。”

文子卫应了一声,哈个腰出屋而去。

李雁秋回目说道:“大嫂,我看看去。”

柳三娘忙道:“兄弟,快去吧,如果是他,别忘了招呼我一声。

李雁秋口中答应着,举步要往外走。

乐长春突然站了起来,道:“兄弟,我跟你去。”

李雁秋尚未说话,柳三娘已然瞪眼叱道:“坐下,老头子,你算那一门儿,要是,待会儿有你看的,如今别往前凑合。”

乐长春眉锋一皱,摇头笑道:“兄弟,圣旨难违,你一个人去吧,我不敢出这堂屋。”

李雁秋摇头微笑,举步行了出去。

他刚下院子,前面步履响动,文子卫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李雁秋人目此人,不由一怔,也有点失望。

不是那位“东来顺”楼头美书生,而是个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是糟老头子,穿着可挺气派,很考究,紫缎皮袍黑马褂,五官端正,长髯飘拂,看神态,瞧步履,只消一眼,就令人直觉地感到,此人不寻常。

果然--

文子卫一见李雁秋站在院子里,急步趋前,道:“李爷,这位就是……”

他话犹未完,那老者已跨步跟上,含笑拱起了手,态度大方面稳健。

“李大侠,夜来打扰,自知后突,尚望……”

李雁秋洒脱拱起双手,含笑说道:“岂敢,阁下是……”

老者温文有礼地道;“李大侠,可否容我屋里谈!”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不敢待慢,自当请坐奉茶……”

转望文子卫,道:“子卫,麻烦一趟,书房点上灯,然后沏壶茶。”

文子卫应声而去,老者及时说道:“管家,有劳了!”

李雁秋代文子卫谦逊了一声,含笑举手肃客。

文子卫先进书房点上了灯,李雁秋陪着这位犹不知名的老者随后走到,进书房,老者抬眼四顾,笑道:“满屋书香,乐神医非常人。‘北京城’中这一隅,招牌悬壶这一行,似是太委曲了他。”

李雁秋淡然而笑,道:“李雁秋谨代敝知交谢过。”

老者用手指向四壁,笑道:“请看这些字画,无一不是出自名家手笔,倘说价值,那落俗,也渎犯了这些雅宝,它确属无价。”

李雁秋含笑说道:“阁下是位高明大行家。”

老者摇头说道:“李大侠过奖,敝东家与乐神医有同好,老朽每日随侍左右,日子一久,多少也懂了些!”

李雁秋道:“阁下过谦了。”‘

抬手肃客人座。坐定,文子卫献上热腾腾的香茗,然后告退而去。

李雁秋举杯邀客,轻品一日之后,他含笑说道:“阁下,我请教。”

老者微微一笑,道:“不敢,李大侠,老朽徐文渊,供职军机大臣,大学士张公府中,替张公效些微劳。”

李雁秋一怔,道:“原来阁下是内城大学士张公府中徐师爷……”

老者徐文渊欠身说:“不敢,李大侠,老朽徐文渊!”

李雁秋愕然凝目,道:“徐师爷,李雁秋有此荣幸,以往见过?”

“好说。”徐文渊忙道:“老朽只久仰李大侠威名……”

李雁秋道:“既没见过,也不相识,那么,徐师爷折节辱临之举,诚令我这江湖草莽惶恐不知所措。”

徐文渊道:“李大侠,老朽夜来打扰拜望,虽自知盂浪鲁莽,然系出自一片诚心,容老朽为李大侠了解……”

微微一笑接道:“李大侠,实际上,专诚来拜望李大侠的不是老朽……”

李雁秋诧声说道:“不是徐师爷,莫非另有……”

徐文渊点头说道:“是的,李大侠,不是老朽,而是另有其人!”

李雁秋很快地聊想那位美书生,心想:“难道说他果然住在内城,是自己看错了他……”

心中思忖着,口中却道:“徐师爷,那么是……?”

徐文渊含笑说道:“李大侠,是敝上张公。”

李雁秋心中禁不住又一阵莫明其妙的失望,道:“我明白了,徐师爷是代表贵上张公……”

“不!”徐文渊摇头说道;“李大侠江湖高人豪客,敝上焉敢轻慢,不瞒李大侠说,敝上已经亲自来了……”

李雁秋一怔急道:“怎么,张大人亲自来了,现在何处?”

徐文渊含笑说道:“现在门外轿子里!”

李雁秋连忙站起,道:“徐师爷,这……”

徐文渊微微一笑,道:“李大侠,敝上听说江湖英豪最厌见官,所以不敢冒失造次,特命老朽先来探探李大侠口气。”

李雁秋双眉一扬,道:“张大人与徐师爷这是罪加江湖草莽,李雁秋何许人也,焉敢……徐师爷,这就出外请罪恭迎!”说着,他转身要走。

徐文渊忙站起相拦,道:“李大侠只点了头,敝上便算不虚此行,李大侠倘欲亲出迎,那是替老朽找骂挨……”

李雁秋停步回身,道:“那么,以徐师爷之见?”

徐文渊道:“最好莫惊动,还是由老朽出去请敝上进来,李大快就请在书房门口等一等……”

李雁秋道:“徐师爷,李雁秋岂敢……”

徐文渊含笑截口道;“恐怕李大快还不知道,也会以为老朽是曲意奉承,能蒙李大侠说个见字,敝上已感无上荣幸,且引慰平生。

李雁秋摇头叹道:“李雁秋一个江湖草莽,徐师爷要这么说,我的罪可就大了……”

徐文渊微微一笑,道:“李大侠请稍候,老朽这就去请敝上进来!”

未等李雁秋再开口,他举步行了出去。

李雁秋忙怔立了片刻,随即跟了出去!

他出了书房刚站定,徐文渊领着一位老者行了进来,只有老者一人,未再见有从人亲随!

老者一身便服,装束跟徐文渊差不多,不过,他行规,比徐文渊多了一种在平常人身上找不到的气度,还隐隐有一种自然流露着的官威,难得他满脸的正气!

当然,这位就是那位军机大臣,大学士张英!

李雁秋整衣衫,急步趋前。肃然说道:“江湖草莽李雁秋见过大人,也请恕失迎之罪。”

说着他便要施下礼去!

张英快步而至,伸双手拦住了他.道:“李大侠,老夫今夜私出内城,纯属私人拜会,彼此该算朋友,能见李大侠这等江湖奇豪,老夫也引傲终生,万莫行此俗礼,万莫行此俗礼!”

他如何拦得住李雁秋,到底李雁秋还是躬下身去,按理论礼,那应是双膝落地,大礼拜见。

张英收手叹道:“李大侠这是折煞老夫了!’”

徐文渊适时哈腰摆手:“大人请。”

张英微一点头,伸手拉住李雁秋,道:“敢与李大侠并肩把臂。”

拉着李雁秋行了进去,徐文渊跟在最后!

进了书房,张英落了座,同时摆了手。

李雁秋欠身说道:“大人在此,那有……”

张英截口说道:“李大侠,如今只有主客之别,没有官民之分,倘李大侠如此拘谨,那是视老夫如一般俗官,老夫只有站起。”

李雁秋这才连忙告罪坐下!

他并不是畏官,惧官,而是自谦,是知礼,不亢不卑。

他那里落了座,徐文渊则持坐在张英下首。

坐定,李雁秋谦恭地问道:“大人折节辱临……”

张英一摆手,拦过话头,道:“李大侠,老夫自视颇高,并非一般俗官,适才说过,今夜此行,纯属私人间的拜会,既如此,彼此就该是朋友,李大侠万莫再拘此官民间的俗礼!”

徐文渊含笑也道:“李大侠敝上是这么个人,随便一点好说话,他最心仪的是江湖豪客那泰山崩于前而颜­色­不变的胆识豪气。”

张英拂髯而笑,微微点头说道:“文渊说得不错,能蒙李大侠点头相见,老夫该是官场宦海第一人,私心欣慰之偿,深感荣幸,并足以引傲终生。”

李雁秋道:“大人这话令江湖草民惶恐……”

张英道:“李大侠,老夫虽身在朝廷,但素慕朱郭,平日自恨身陷宦海,深感飓尺之隔如天涯,无缘结识江湖豪客,武林异人,今夜得赏宿愿,李大侠万莫令我失望才好!”

李雁秋双眉微扬,道:“大人好意,难却也令人敬佩,李雁秋斗胆,只好从命了!”

张英笑道:“这才是,老夫不知李大侠跟乐神医是朋友,闻得李大侠抵京,几经打听才知道侠驾在此,夜来打优,自知鲁莽盂浪,稍时还请大侠向乐神医致意一二!”

李雁秋道:“不敢,敝知交不知是大人驾临,只当是李雁秋的朋友夜访,故未出迎,也请大人海涵恕罪。”

张英摇头笑道:“没有这一说,老夫登门拜访,本应先见主人!但老夭今夜是秘密出城,不欲人知,所怀也事关重大,除李大侠外,也不愿再有人知晓,所以只有在稍时告辞后,请李大侠代为致意转告。”

李雁秋道:“不敢,大人折节辱临,不知……”

张英笑了笑,道:“老夫这就说明来意,不敢让李大侠疑惑过久……”

顿了顿,接道:“李大侠可认得‘河南’‘布衣孟尝’此人?”

李雁秋微愕点头,道;“认得,李雁秋受过受活命大恩,莫非大人也……”

张英微微一笑,道:“不瞒李大侠说,田大侠当年在京里待过时日,跟老夫称得上知交二字,也在老夫府中担任过一个时期的护卫教习,但田大侠过不惯宦海散漫生活,也厌见进出老夫府中的一些面孔,终于回了‘河南’。”

李雁秋“哦”地一声,道:“原来田孟尝跟大人之间还有……”

张英点头说道:“不错!他看老夫不是一般俗官,老夫也敬重他是位英雄。”

李雁秋凝目说道:“大人提他……”

张英含笑说道:“李大侠这趟人京,可是由田英雄处来?”

李雁秋微一点头,笑道:“不错,李雁秋确在田孟尝处桓了几天。”

张英道。“但不知在那几天中,田英雄可曾跟李大快谈过什么大事?”

李雁秋道:“田孟尝说,他在京里有位朋友需要人帮个忙,托我这趟进京顺便替他那位朋友办事……”

张英道:“他可曾对李大使说明,他那位朋友是谁么?”

李雁秋摇头说道:“没有,他只说我抵京后,他那位朋友自会派人跟我连络!”

张英笑道:“那么,李大侠,田英雄的朋友已到了!”

李雁秋微诧说道:“难道说大人就是……”

张英淡然一笑,道:“文渊。”

徐文渊应声站起自袖底取出一封拆了口的信,含笑双手递向李雁秋,道:“这是田英雄写给大人的信,李大侠请过目。”

李雁秋迟疑了一下,欠身接了过来,抽出信笺只一眼,立即抬眼说道:“大人,信是田孟尝亲笔,笺是乐圃山庄用笺,没错。”

张英道:“请李大侠详看内容。”

李雁秋道:“大人,我已经看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田益尝处我又点过了头,请大人吩咐就是。”

说完了话,把信又递还徐文渊。

张英微微一笑,道:“既如此,老夫就直言来意了……”

敛去笑容,脸上神­色­一片肃穆,道:“李大侠可知先皇当年痴恋董鄂妃事。”

李雁秋道:“恕我斗胆,大人莫非指当日如皋才子冒辟疆的爱侣董小宛。”

张英微一点头,道:“正是,她后来被洪承畴抢夺献进宫后,先皇赐姓董鄂,封为妃,所以老夫称她董鄂妃。”

李雁秋道:“不爱江山爱美人,先皇上痴恋董鄂妃事,缠绵悱恻,有血有泪,其情动天地泣鬼神,只为后世流传一段佳话!”

张英点头说道:“李大侠说得不错,几天下有情人,该同声一哭。

李雁秋疑惑地道:“事隔多年后的今天,大人提起董鄂妃?”

张英轻叹一声,道:“李大侠可知道先皇逊位的事?”

李雁秋摇头说道:“李雁秋一介江湖草民,那知大内宫廷朝廷事?”

张英道;“李大侠说得是,这是大内的隐秘,满朝文武知道内情的,没有几个,先皇的逊位内情是这样的……”

顿了顿,接道:“董鄂妃因为是个汉子进宫,有违大清皇律,也不合大清家法,本来太后是要赐死的,后来经不起皇上的哀求,才被送往西山‘玉泉寺’去,按宫里的规矩,宫人犯罪时,重则立时打死,轻则寄寺崇佛,董鄂妃住进‘玉泉寺’后,自知红颜薄命,便也看破红尘,一心修道,其间皇上曾瞒着太后耳目,前往私会,后来董鄂妃突然不见了……”

李雁秋Сhā口说道:“听说后来‘玉泉寺’后,被一场大火烧成一片焦土,董鄂妃她也被……”

张英摇头说道:“董鄂妃失踪在前,皇上知道了之后,只以为她是成仙而去,不悲反喜,太后只怕此事会把皇上引疯,遂命人到西山放了一把火,谎称烧死了董鄂妃……”

李雁秋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张英接着说道:“那知‘玉泉寺’失火后没多久,皇上也踪了,只在御书房里搜得皇上遗下的手诏,将帝位传放天子……”

李雁秋道:“这么说,皇上并非像晓谕中所说……”

张英截口道;“对外说是皇上急病驾崩,实际上皇上是失踪了。”

李雁秋眉锋微皱,道:“大人提这件事是……”

张英道:“老夫奉密旨,特请李大侠找寻皇上。”

李雁秋呆了一呆,道:“大人,事隔多年,大内怎……”

张英道:“这有不得已的内情!”

李雁秋道:“莫非大内有意迎回……”

张英摇头说道:“当今已登基多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是为此。”

李雁秋微愕说道:“那么是为……”

张英道:“当今几位钦命大臣均能尽辅佐之责,唯独熬拜依老卖老,欺君压臣,皇上拿他没办法,所以想找着先皇,请先皇下一手诏,指明钦命大臣,以便对付熬拜。”

李雁秋愕然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张英道:“只要手诏中没有熬拜的名字,皇上就可以放手对付熬拜!”

李雁秋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没想到连皇上也有所……”

张英道:“只因为他仗恃着是先皇的老臣,当今便拿他可无奈何!”

李雁秋沉吟了一下,道:“大人所以折节辱临,就是为这……”

张英截口说道:“这是其一,另外还有一件跟此事有关之事!”

李雁秋道:“大人请说,李雁秋洗耳恭听。”

“好说。”张英双眉一扬,道:“皇上接格密报,鳌拜搅权纳贿,结党营私,有谋朝篡位之心,所以想借重李大侠证据,并除去他的党羽。”

李雁秋脸­色­微变,道:“大人,这就是第二件事?”

张英点头说道:“是的,李大侠,倘得李大侠鼎力,找着先皇除去熬拜,不但李大侠臣功在朝廷,而且朝廷幸甚万民幸……”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人,我只是个江湖草莽……”

张英道:“但李大使却是天下皆知的侠义英雄。”

李雁秋摇头笑道:“大人,官家悬赏万两,要得只是李雁秋一颗脑袋,李雁秋称不得侠义二字。”

张英道:“李大侠,地方官府湖涂……”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人,江湖至大,不乏奇人能士,李雁秋不过……”

张英道:“江湖虽大,异人能土无多,但非李大侠不足以成此两事,要不然田英雄不会向老夫推荐李大侠。”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前者是大人看重,后者,田孟尝他陷我于不义。”

张英道:“李大侠这话……”

李雁秋淡淡笑道:“大人该知道,江湖人素不过问官家事,也跟官家素称对头,这种事让李雁秋如何能伸手?”

张英点头说道:“固然,老夫也熟知这情形,但万请李大侠顾念朝廷……”

李雁秋微微摇头说道:“大人,恕我斗胆,李雁秋不避杀头罪,当今这朝廷,非天下万民之朝廷,国仇家恨尚待……”

徐文渊大惊失­色­,忙道:“李大侠……”

李雁秋含笑说道:“多谢徐师爷,李雁秋不怕什么!”

徐文渊惊慌地望向张英,张英乾咬一声,道:“缅怀先朝,心念故国,这是应该的,李大侠令人敬佩。”

李雁秋淡淡笑道:“大人好说,大人不加降罪,李雁秋已感万幸。”

张英老脸微红,乾咳说道:“只是,李大侠……”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大人,这件事李雁秋碍难从命,请大人另请高明。”

张英站了起来,徐文渊也忙跟着站起,张英道:“李大侠……”

李雁秋缓缓站起,道:“大人,你这不是找我帮忙,而是送我上刀刃,陷我于万劫不复。”

张英微愕说道:“李大侠这话……”

李雁秋淡淡说道:“倘若我答应了这件事,大人可知道,江湖会对我怎么看,他们会拿我怎么辨,再说得大一些……”

张英忙道:“李大侠,老夫也是汉……”

李雁秋笑了笑,道:“我不敢指及大人,请大人自忖该不该找我!”

张英老脸通红,强笑说道:“李大侠,这老夫自知,但老夫身受……”

李雁秋截口说道:“大人,我不敢再提别的,一句话,这件事碍虽从命,大人请另请高明!”

张英脸­色­一变,猛可里须发皆动,道:“李大侠,老夫身奉密旨,在皇上面前也夺下海口……”

李雁秋淡淡说道:“大人,姑不论整个江湖,眼下北京城便卧虎藏龙,大人只消另外访一访,谅必不难……”

张英颤声说道:“李大侠,老夫这里跪下了!”

说着,他竟当真要跪!

李雁秋双眉一扬,道:“大人朝廷重臣,这是折煞草民,倘大人如此相逼,李雁秋马上离此回到江湖去!”

这一句话吓住了张英,他没敢往下跪地深知江湖豪客英雄本­色­,说得出做得到,他唯恐逼走了这位奇客,他低下了头,身形颤抖,须发皆动。

李雁秋道:“我不敢耽误大人机要公­干­,大人请回府另谋……”

张英猛然抬头,老泪已然满面,道:“只要李大快点个头,任何条件……”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人看错了人,李雁秋淡泊名利无所要。”

张英见李雁秋执意不肯,又低下了头,但旋即他又突然仰起了泪渍纵横的老脸,颤声说道:“李大侠要老夫如何见皇……”

李雁秋道:“大人,我刚说过……”

徐文渊突然说道:“李大侠,大人一再苦求,您何忍……”

李雁秋双目一睁,道:“徐师爷,你虽不是江湖人,但你总该是个汉族世胄先朝遣民。”

徐文渊老脸通红道:“只是李大侠在‘乐圃山庄’点过头,亲口答应……”

李雁秋脸­色­一变,道:“休提田孟尝,我当时并不知道是……”

徐文渊道:“固然,李大使当时并不知道内情,但李大侠便是江湖奇豪,就该知道英雄大丈夫,轻死重一诺,就算田英雄陷大侠于不义,但他对李大侠有活命大恩……”

李雁秋扬眉冷笑,道:“徐师爷以此扣我。”

“不敢。”徐文渊道:“徐文渊的话,请李大侠仔细想想。”

李雁秋勃然­色­变,目中寒芒方闪,但刹时间他敛去威态,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淡淡说道:“从现在起,我李雁秋没有田孟尝这个朋友。”

徐文渊一惊忙道:“李大侠……”

李雁秋一摆手,道:“李雁秋从现在起不欠他的,这两件事我接下了,二位请回府吧。”

张英与徐文渊可绝没想到转眼之间有那么大的转变,绝没想到后来的那么容易,呆了一呆,急道:“李大侠,真……”

李雁秋截口说道:“徐师爷说得好,英雄轻死重一诺,大丈夫一言既出如山似鼎,二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英与徐文渊大喜,张英老泪泉涌,躬身哈腰,一个劲儿地称谢,徐文渊也陪着说了一阵。

李雁秋方待说话,张英突然喝道:“文渊,把东西呈交李大侠。”

徐文渊应了一声,连忙从袖底取出一物,那是一张大红烫金帖子,他满脸陪笑,双手呈上李雁秋。

张英一旁陪笑说道:“李大侠,些微薄酬,不成敬意,尚请李大侠笑纳,事成之后,尚有御赐……”

李雁秋脸­色­微变,淡然笑道:“张大人,李雁秋所以点头,不在求酬,只在还田孟尝这笔债,所以我请大人在我没改变心意之前,把这收回去。”

徐文渊尴尬在了那儿,送也不是,收也不是,张英连忙陪上一脸窘笑,道:“李大侠……”

李雁秋截口说道:“大人,李雁秋倘索酬挽救一个朝廷,酬将不止放此。”

张英迟疑了一下,猛然点头道:“既如此,那么老夫把这份礼撤回,老夫离此后,马上进宫见皇上,请皇上下旨立即中止各地对李大侠的……”

李雁秋摇头说道:“不必,大人好意我心领,我不在乎官家对我怎么样,李雁秋行事但求无愧放心,不管世情之毁誉褒贬,官家到处悬赏缉拿李慕凡,让官家尽管悬赏缉拿他的。”

张英老眼一睁,道:“这怎么行,李大侠如今是替官家做事……”

“大人错了。”李雁秋淡淡说道:“我这不是在替官家做事,若提官家,李雁秋没有考虑的余地,绝不会点头答应,我只是在还我自己的债!”

张英神­色­微窘,迟疑着道:“既然李大侠执意不肯,那么……”

李雁秋道:“二位最好全当没到这儿来过,没见过我这个人!”

张英只有连声答应,随即说道:“那么,李大侠,老夫告辞了。”

李雁秋淡然道:“二位走好,恕我不远送了。”

张英口中连称不敢,也忘却了他那军机大臣,大学士的尊贵身份,施个礼,转身欲去。

李雁秋突然轻喝说道:“大人,请留一步。”

张英忙回身说道:“李大侠还有什么……”

李雁秋道:“大人,我改变了心意……”

张英与徐文渊脸­色­一变大急,张英道:“李大侠,你……”

李雁秋淡笑截口道:“大人别会错了意,也别那么紧张,我是指那份重酬,请大人将帖上的东西折为现银,明天派个人送到这儿来,不管交给谁都行,我接受了!”

张英神情一松,转忧为喜,连声答应着,偕同徐文渊出门而去。

李雁秋没送,他站在书房里根本没动,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像一尊泥塑木雕的人像。

刹时间这书房里好静!只有灯焰吞吐伸缩,灯花毕剥作响……

良久,良久,突然--

“李爷。”

“李雁秋倏然而醒,文子卫就站在他的眼前,满面疑惑地望着他,那有诧异,也有关切:“客人走了?”

李雁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是的,子卫,客人走了。”

文子卫疑了一下,道“李爷,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李雁秋淡然说道:“子卫,对我,没有什么不该问的。”

文子卫不安地一笑,道:“李爷,那两个,是谁?”

李雁秋道;“子卫,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那一个是军机大臣,大学土张英,另一个是他的师爷徐文渊。”

文子卫一震,失声说道:“怎么,李爷,会是……”

李雁秋淡然道:“是的,子卫。”

文子卫一脸惊诧­色­,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他微微低下了头,说了这么一句:“李爷,天不早了,您请早些安歇吧!”

李雁秋道:“谢谢你,子卫,你忙你的去吧!”

文子卫没再多说,头一低,转身行了出去!”

他刚出门,只听乐长春话声在院子里响起:“子卫,雁秋的客人走了么?”

随听文子卫漫应了一句:“是的,大哥,客人刚走!”

“雁秋呢?”

“在书房里!”

“真是怪,也不来堂屋里,一个人在书房待个什么劲儿,我跟你大嫂两人等了好半天了!”乐长春一路嘟嚷着,步履声近了只听乐长春道:“兄弟,我进来了!”

李雁秋应道:“老哥哥请进来。”

他说完了话,乐长春也恰好跨进了书房,他何等­精­明老练,一眼便看出李雁秋神­色­不对,他当即凝目问:“兄弟,客人走了。”

李雁秋微微笑了点头,道:“是的,老哥哥,刚走。”

乐长春问得技巧,道。“是谁,我跟你嫂子认识。”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听说过,但不会认识,我那位客人适才要我代他向老哥哥致意,夜来打扰,未向主人……”

乐长春截口说道:“兄弟,你不就是主人么?”

李雁秋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乐长春贬动着老眼,道:“兄弟,究竟是谁,能说么?”

李雁秋道:“老哥哥,对你,没什么不能的,说出来老哥哥也许会吓一跳,内城里的大人物,朝廷重臣,大学士张英……”

乐长春一怔,失声叫道:“怎么,是……兄弟,他来­干­什么?”

李雁秋淡淡说道:“他说的,专诚拜访。”

乐长春叫道:“专诚拜访?他是个大学士,而咱们……”脸­色­一整,接道:“兄弟,内情不这么简单吧!”

李雁秋笑了笑,道:“那么老哥哥以为……”

乐长春道:“别我以为,兄弟,你告诉我。”

李雁秋淡然说道:“并没什么,老哥哥,他来托我办两件事。”

乐长春道:“办两件事,什么事?”

李雁秋道:“老哥哥,你非问不可么?”

乐长春毅然点头,道:“事态不轻,兄弟,你最好让我知道一下!”

李雁秋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好吧,我告诉老哥哥,他要我帮大内找寻他们的先皇,并且替当今暗中清除异已……”

乐长春脸­色­大变,失声说道:“兄弟,这,这怎么说?”

李雁秋淡淡地把内情概略地说了一遍!

听毕,乐长春神­色­极为凝重,道:“兄弟,你答应了没有?”

李雁秋一笑,反问道:“以老哥哥看呢?”

乐长春摇头说道:“咱们是什么?跟官家又是怎么样个情形,兄弟,我以为你绝不会答应,也不该……”

李雁秋淡然笑道:“可是,老哥哥,我答应了。”

乐长春似乎没听真,忙问了一句:“什么!”

李雁秋道:“老哥哥,我答应了。”

乐长春老眼凝注,没说话,旋即哈地一笑,道:“兄弟,你开玩笑,你绝不会……”

李雁秋道:“老哥哥,不是开玩笑,我答应了。”

乐长春双目一睁,道:“兄弟,你真……”

李雁秋道:“老哥哥,是真的、这没什么不得了。”

乐长春勃然­色­变,但倏又故态,柔声说道:“兄弟,你湖涂了!”

李雁秋道:“老哥哥,我清醒得很。”

“你还清醒。”乐长春道:“这种事你竟答应,你能答应,该答应么?”

李雁秋道:“老哥哥,毕竟我是点了头。”

乐长春身形微微一颤,神情肃穆地道:“兄弟,你每年跑这一趟‘北京’,我不说你,也不怪你。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性­情中人谁都一样,可是这件事我不得不说你,不得不怪你,你又为了什么?”

李雁秋淡然说道:“老哥哥,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乐长春道:“兄弟,撇开别的不谈,咱们是天生的江湖人,像咱们,都有万丈豪情,一腔热血,你有没有考虑到,江湖会对你怎么看,世人又会拿什么眼光对你?……”

李雁秋默然未语,没说话。

乐长春接着说道:“我不以为你的处境担忧,但我不能不为你那得来不易,毁多誉少的英名担忧。官家悬赏万两,要的只是你一颗人头,而你竟反过来……”

猛然一阵激动,余话没能说出口。

李雁秋他仍在默默地听,没开口。

乐长春略趋平静之后,接着说道:“兄弟,别毁了你自己,冲着老哥哥这三个字,我要你现在进内城去,回复这件事……”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老哥哥原谅,我不能。”

乐长春老眼一睁,道:“兄弟,你不能?”

李雁秋淡然说道:“是的,老哥哥,我不能,丈夫轻死重一诺,英雄一言重如山鼎,虽道老哥哥你要我……”

乐长春截口说道:“兄弟,你怕食言背信。”

李雁秋点头说道:“是的,老哥哥。”

乐长春道:“这么说:“你不愿回绝他们。”

李雁秋点头说道:“是的,老哥哥。”

乐长春身形倏颤,忽地一笑摇头:“丫头说得没错,你是变了,变得令人难以相信,我为你惋惜,我为你痛心,到现在我才明白。你为什么有那么多隐衷,为什么有那么多难以启齿之处,你该自问,你对得起谁,也该想办法找回以前的你……”他默然片刻,接道:“我乐家受你大恩,不便怎么说你,也不便对你怎么样,实际上,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你在我这儿……” 倏地住口不言,霍地掉头走了出去。

李雁秋没动,也没说话,只默默地站在那儿!

乐长春的步履声响到了堂屋,未几,又一阵步履传了过来,越来越近,而且步子很快。

随听柳三娘话声在门外听响起:“雁秋。”

李雁秋忙道:“是大嫂么?快请进来!”

柳三娘急步走进书房,一脸的异样神­色­,劈头便道:“雁秋你哥儿俩是怎么回事?”

李雁秋淡然道:“没什么,大嫂,我惹大哥生气……”

柳三娘道:“没那一说,兄弟,再大的事他也不会生气,别瞒我,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雁秋道:“老哥哥没对您说么?”

柳三娘摇头说道:“他脸­色­很难看,问他他也不说,气冲冲地进房里去了,所以我才来问问你,兄弟,你该……”

李雁秋道:“大嫂,真的没什么。”

柳三娘脸­色­一整,道:“兄弟,难道你也……

“大嫂。”李雁秋道:“如果您一定要问,那么您请问大哥去。”

柳三娘双眉一轩,倏又淡然点头,道:“好吧,兄弟,我问他去,天­色­不早了,你歇着吧。”

深深的望了李雁秋一眼,转身行了出去。

李雁秋没送,也没说话,­唇­边,浮起了一丝极其勉强的凄惨悲伤笑意这笑意,越来越浓,越来趋浓……

突然,他迈步行了出动去,他刚走两步,院子里步履响动,轻捷异常,文子卫返向走了进来,他一见李雁秋往处走,一怔停步,道:“李爷,您还没睡?上哪儿去?”

李雁秋笑道:“子卫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去,睡不着,麻烦替我拿点酒来,我想两杯!”

文子卫答应着转身走了,未几,他拿着酒,还捧着几味小菜行了进来,把酒菜放在桌子上,望了李雁秋一眼,刚一句:“李爷!”

李雁秋一摆手,道:“谢谢你,子卫,没事了,你睡去吧!”

文子卫迟疑着答应了一声,要走。

李雁秋及时又道:“子卫,有件事我想麻烦你一下。”

文子卫忙道:“您跟我还客气?您请吩咐。”

李雁秋道:“我先谢了,明天会有人送几箱银子到铺里来,麻烦你点收一下,然手替我把它散一散,只记住,别让哥嫂知道。”

文子卫微微一愕,答应了一声,道:“李爷是谁……”

李雁秋会笑说道:“你别问那么多,只记住我的话去做就是。”

文子卫未多问,疑惑地望了李雁秋一眼,告退而去。

文子卫走后,这书房里,是一阵漫长而令人不耐的沉寂,这阵沉寂,不知持续了多久,只见桌上菜残酒空,紧接着,灯倏然熄去,顿时一片漆黑……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雁秋在黑暗中醒来,他是渴醒的,他带着几分酒意和衣上床,到如今头仍是昏的,酒还没全醒,他记得,几上还有壶凉了的茶,他翻身坐起要下床,而这时,他发现床上、身边、枕畔、多了个人。

他一惊,酒醒了几分,伸手一推,那双伸出去的手像触了电,连忙又缩了回来,他骇然轻喝:“你是……”

人耳是一阵带着颤抖,又像梦吃一般的话声道:“秋叔,是我……”

李雁秋连忙住床里一挪,失声说道:“倩儿,是你,你怎么……”

那带着颤抖,而又像攀吃一般的话声道:“秋叔,我要让您知道我这颗心……”

李雁秋急道:“倩儿,你胡闹,你怎么能……”

黑暗中,乐倩突然变得不像个好姑娘家,她突然一笑:“怎么不能,您不是喜欢么?秋您看看,我还是个未破身的黄花闺女,那一点不比‘八大胡同’那些贱女人强,秋叔,我都不怕您又怕什么,今夜我愿意把自己给您……”

李雁秋沉声叱道:“倩儿,你……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乐倩道:“什么都别说,你只要……”

“倩儿,”李雁秋颤声叱道:“为你自己,你的爹娘想想,快穿好衣裳回房去……”

乐清道:“秋叔,我已经这样了,您还要我回去么?”

李雁秋道:“你不走我走……”

话犹未完,他突然像被一条蛇疆住了脖子,床上,有一阵挣扎.还有姑娘乐情那颤抖话声:“秋叔,我求求您,您可怜可怜……”

“秋叔 我……”

“叭”地一声脆响,刹时间挣扎声没有了,乐倩的话声也听不见了,紧接着来的,是一片寂然……

突然,床上一声极其轻微的响音,灯,倏亮,灯下看姑娘乐倩拥被坐在床上,拉着一角被子掩住酥胸,但未能掩住那凝脂一般,晶莹如玉的香肩。

她,没梳发辫,乌云蓬散,睁着美目,半张着檀口,粉颊上有五道微红的指痕,呆呆地,痴痴地。

李雁秋站在桌前,衣衫也有点零乱,但脸­色­铁青,看上去好不怕人,他也没说话。

突然,姑娘乐倩开口说了话,娇靥上没有表情,声音也颤抖得很历害。

“秋叔,我没想到,我这样都没办法使动心,我这样都没办法博得您一丝怜悯,而您却情愿跑到那里下贱地方,跟那些­淫­贱的赃女人厮混……”

李雁秋听若无闻,没开口。

姑娘乐倩猛可里一阵激动,道:“好吧,我走,我这就走,您不稀罕我给稀罕的去……”

抓过床边的衣衫技在身上,掀被跃下了床。

李雁秋机伶一颤,旋声喝道:“倩儿!”

“不要叫我,”乐倩神­色­怕人,厉声喝道:“告诉你,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李慕凡,你这假英雄,虚君子,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

她突然像发了疯,一阵风般奔子出去。

李雁秋像被人打了一拳,又像被被雷击了一下,直挺挺站在。

那儿,一动没动,神­色­更为怕人。_

良久,良久,一阵颤抖自他那颀长身形上泛起,随即,脸上也掠过一阵轻微抽搐。

他缓缓跨前一步,坐在了桌子前,摊纸,抽笔,儒墨,以颤抖的手,颤抖的心振笔挥毫。

转眼间,他搁下了笔,纸上龙飞凤舞,铁划银钩许多行,然后,他站起举手熄灯。

刹时,书房里又是一片漆黑,黑得伸手难见五指……

第二天,“乐家老铺”发现李雁秋走了。

第一个发觉李雁秋走的,是文子卫,他拿着李雁秋留下的那封信,飞一般地奔向了上房。

乐长春寒着一张脸,没说什么。

柳三娘混身颤抖,拿着那封信直流泪。

独不见姑娘乐倩,想必她还没起来。

“乐家老铺”从这时起陷入了一片­阴­沉。

而紧接着,晏中跟贾一飞也知道了,他两个什么也没说,匆匆地相偕出了门。

快晌午的时候,乐家老铺的后门儿开了,从门里走出了个人,这个人身材矮小,穿着一身轻裘,还披着一件风衣,那风衣的帽子,紧紧地裹着头脸。

这个人顺手掩上了门,很快地消失在后街拐角处。

片刻之后,这个人来到了一条胡同里,虽然天快晌午了,由于风刮得像刀子,冷得­射­透到人骨头里去,满地又是雪泥,所以胡同里寂静,空荡不见人。

这个人在一家大宅院后停了步,看情形,这狂像个大宅院的后门,他举手要敲那两扇窄窄的后门。

那只手,欺雪赛霜,柔若无骨,但当手要敲上那两扇窄门之际,他突然又缩了回来,四下里望了望,他突然纵身上了那丈高的后墙。

他在墙上没停,很快地跃进了院子里。

不错,这是这大宅院的后院,跟外面胡同一样,寂静而空荡那几间屋,那画廓到处都看不见人影,听不到声息,但突然,一个娇滴滴、软绵绵的话声,传人耳中。

“死鬼,别缠人了,老头子快回来了。”

嘿嘿的一阵­淫­笑之后,另一话声跟着响起:“小亲亲,小心肝儿,怕什么,早着呢,再让我……”

“晤”地一声,一切又归于寂然。

这个人身形一震,迟疑了一下,箭步往话声传出处走去,那边一间门窗紧闭着的上房。

墓地,屋里有人惊声喝问:“谁?”

他冷然应了声:“我。”

屋里,是一阵息息索索的急响,紧接着,那两扇门豁然而开,杨春衣衫不整,满面惊恐,当门而出。

他没看见这个人的脸,一怔喝问:“你是……”

这个人伸手揭下了风路的帽子,杨春一惊失声:“是你,乐姑娘……”

乐倩冷然说道:“不错,是我,没想到吧。”

饶是白花蛇极富心智,他一时也没能答上话来。

乐倩冷冷一笑,道:“外面这么冷,我冒着风,踏着雪来找你,你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杨春倏然定过神来,迟疑了一下,嘿嘿笑道:“想不到,想不到,乐姑娘是稀客,我杨春那敢待慢,请请,屋里坐,屋里坐!”

说着,他抢步跨出,伸手便去拉姑娘。乐倩手一抛,举步进这是一间布置华丽,春暖洋溢的上房,那张牙床上,纱帐还垂着,透过纱帐看,被子乱作一团。

床后,响起了那娇滴滴话声。

“老九,是谁呀?”

杨春道:“别明知故问了,事既被人撞上了,好歹也出来见见。”

垂幔一掀,香风袭人,屋里春意更浓,晏二那年轻的娇妻媚娘,乌云蓬松着,坦胸露臂,寻白的酥胸,一角鲜红的兜肚,两只粉臂,脸上红红的,带着三分春意,两分娇媚,还有一分惊恐,她未语便先送上媚笑。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乐姑娘,今儿个是什么风呀,坐,坐,请坐,老九,沏茶。”

杨春答应了一声,但没动,两只眼瞧这个,瞧瞧那个,一脸的邪恶笑,­淫­邪像。

“谢谢,不必了,”乐倩冷冷说道:“撞上了二位的好事,我先致歉。”

媚娘脸上更红了,推上一脸不安的窘笑,她没说话,天知道,她能说什么,她如何接口?

杨春的两眼之中,却突然闪起怕人的异采,他笑道:“乐姑娘,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既然知道了,我认为那更好,不是么?索­性­……”

乐情冷然说道:“晏老英雄没在家?”

杨春一惊忙道:“出去了,嘿嘿,当然他不在家。”

乐倩哼地一笑,道:“我一问似乎显得太多余。”

杨春嘿嘿一笑,转了话锋:“乐姑娘是找老头子?”

“不!”乐倩微一摇头,道:“我专为找你,我去过‘查缉营’,他们说你在这儿!”

杨春“哦!”地一声,笑道:“那是我杨姓的荣幸,乐姑娘找我,有什么值得效劳的事么?”

乐倩抬手一指,道:“二位请坐,咱们坐着谈!”

杨春嘴里答应着,两眼向媚娘递过一个眼­色­,双双拉过椅子落了座,乐倩就坐在桌旁。

杨坐定,乐倩有着一刹那的沉默,媚娘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先陪上一脸不安的笑,然后说着:“我没听见敲门,乐姑娘是……”

乐倩道“我没敲门,是由后墙上进来的。”

媚娘“哦!”了一声,向杨春投过一瞥。杨春目光转动,嘿嘿笑道:“没想到乐姑娘还是个练家子,也有一身好功夫……”

乐倩道:你现在知道也不算迟!”

杨春嘿嘿一笑,道:“说得是,说得是,要不然……”

乐倩冷然截口道:“我没有太多的工夫,你二位请听我谈正题……”

杨春一脸邪笑地道:“乐姑娘只管说,我两个洗耳恭听!”

乐倩那双清澈的目光自他脸上扫过,道:“我先告诉你;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杨春一折脸脯,道:“乐姑娘请吩咐,姑娘的事一句话,水里火里我杨九走一趟,大大的事包在我杨九身上。”

乐倩没有表情,道:“我再告诉你,你二位是师娘私通徒弟也好,徒弟私通师娘也好,那是你俩的事,我不管!”

媚娘一喜,忙着:“谢谢姑娘,我早就对老九说,乐家妹子是个大好人,你瞧,这不是么?”

杨春目中采闪动,­阴­笑说道:“本来就是,谁说过不是来着?”

乐倩听若无闻,冷然接道:“固然,我这一趟是来求你杨九帮忙的,但也可以说我是双手捧着一桩大功送到你杨九面前来的。”

杨春一怔.道:“大功?姑娘这话……”

乐倩道:“你知道,眼前最大的功劳是什么?”

杨春想也不想,脱口便道:“自然是拿着李慕凡,不论死活……”

“不错,”乐情做一点头,截口说道:“你杨九想拿李慕凡么?’杨春猛一点头,道:“自然想,其实谁不想?何况我杨九……”

乐倩道:“我知道李慕凡现在在那儿,你要么?”

杨春神情一震,急道:“怎么,乐姑娘,你……”

乐倩道:“我知道,只问你要不要?”

杨春忙道:“要,要,那怎么会不要?姑娘快……”

乐倩忽地嫣然一笑,道:“你知道李雁秋?”

杨春一怔道:“何只知道,怎么?”

乐情微微一笑,笑得怕人,道:“你只能找到李雁秋,就能找到李慕凡!”

杨春神­色­一动,诧声说道:“姑娘这话……莫非李爷跟李慕凡!”

乐倩道:“我告诉你,李雁秋就是李慕凡。”

媚娘一惊一喜,眼儿圆瞪,嘴儿半张,就要说话。

杨春霍地站起,惊声说道:“什么?李爷他,他就是……”

砰然坐了下去,笑道:“乐姑娘,别开玩笑了,见过李慕凡的人虽不多,可也不能算少,那张脸根本就……”

乐倩道:“你知道还是我知道,他是我乐家多年的朋友,难道我知道他还不够清楚。”

杨春忙道:“是,是,只是,乐姑娘,他那张脸……”

乐倩道:“你在‘查缉营’当过不少年的差,也是晏二的徒弟,你该听说过江湖上有种人皮面具……”

杨春惊呼了一声,乐倩接着说道:“还有,他若不是李慕凡,他焉敢一手搅过晏家这档小事,独对江湖上谈虎­色­变,闻风胆落的‘七狼’?”

媚娘猛一点头,神情有点激动,道:“对,老九,没有错,乐姑娘不会……”

杨九显的很平静,目光一转,嘿嘿笑道:“对不对那是一回事,可我的弄清楚,乐姑娘把这件事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乐倩道:“我自然会告诉你?”

杨春­阴­笑说道:“姑娘,我在等着听。”

乐倩双眉一扬,眉宇间寒煞怕人,缓缓说道:“这是我双手捧来的大功,难道你还不明白?”

媚娘一怔,杨春忙递眼­色­,嘿嘿笑道:“乐姑娘,我越听越糊涂。”

乐倩道:“你糊涂什么?”

杨春笑道:“他是令尊乐掌柜的朋友,是姑娘你的长辈,你的父执!”

乐倩冷然说道:“不错,这个我比你清楚!”

杨春道:“所以我糊涂……”

乐倩截口说道:“我有我的理由,你别管那么多,只问你要不要这桩大功!”

杨春微一摇头,道:“姑娘,这桩大功烫手,也昧良心,我杨九不要。”

乐倩脸­色­一变,道:“怎么说?”

杨春道:“李爷跟晏家一无亲,二无故,但他铁骨柔肠,义薄云天,一手搅过了晏家的祸事,我杨九大恩未报……”

乐倩截口说道:“你认为这是他对你的大恩?”

杨春毅然点头,道:“不错,难道不是?”

乐倩冷笑说道:“晏二对你的师恩也不小。”

这一句,听得杨九跟媚娘都红了脸,杨九堆上一脸强笑,方待说话,乐倩已然接着说道:“再说,我不是不明白,你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杨九嘿嘿一笑,道:“就算是吧,怎么样?”

乐倩道:“不怎么样,只问你要不要这桩大功。”

杨春猛一点头,道:“我要了,乐姑娘,又如何?”

乐倩道:“要了就行,我先告诉你,对付李慕凡,可不能动用的,那就是动了整个京城铁骑也未必能够……”

杨春嘿嘿笑道:“多谢姑娘指点,这种事,我杨九是最拿手。”

乐倩道:“该是,你杨九颇具心智,­阴­狠­奸­诈,所以我找上你。”杨春嘿嘿笑道:“乐姑娘夸奖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谢姑娘……”

乐倩道:“那倒不必,你我这是互惠!”

杨春微愕说道:“互惠,乐姑娘,怎么说?”

乐使用道:“你帮我对付他,我帮你取一桩大功,这不是互惠么?”

杨春仰头笑道:“不错,不错,确是,确是,那我就不必为无以为谢而耿耿于心了,只是,姑娘,我有个条件……”

乐倩双眉一扬,道:“你还有条件?”

杨春一点头,道:“当然,不过姑娘放心,这条件不会认姑娘吃亏……”

乐倩道:“你说!”

杨春道:“请姑娘你宽限些时间,等他替晏家祛过这场祸,消过这场灾后再说!”

乐倩道:“你还关心晏家的福祸么?”

杨春嘿嘿笑道:“自然,怎么说我跟老头子是多少年的师徒,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能……”

乐倩目光望向媚娘,冷然说道:“你杨九倒还有点良心!”

杨春嘿嘿­淫­笑说道:“当然,乐姑娘,人心总是­肉­做的,至于这……嘿,嘿,谁叫我这位师娘那么娇美动人,那么媚荡蚀骨,就是个泥人儿见了她也发软,何况我杨九天生的风流种,要怪那只健任老头子人老骨头硬没本事,周瑜打黄盖嘛,姑娘,你说有法子?”

要在以往,这些话姑娘乐倩是听不下的,而如今,她竟然面不改­色­,处之泰然,她冷笑说道:“别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用!”

杨春脸­色­一变,笑道:“跟姑娘一样,那是我的事,也请别多问。”

乐倩冷冷一笑,猛然点头,道:“行,我有这耐­性­等,可是我也有个条件。”

杨春哈哈笑道:“姑娘倒真是不愿吃亏,我既有例在先,焉能不认姑娘提条件,乐姑娘,你请说吧!”

乐倩道:“先把他交给我,我先折磨他一阵之后再把他交还你然后,你可以把他往上呈去邀功!”

杨春目光一动,笑着道:“姑娘是要……”

乐倩道:“仍是那句话,这是我的事!”

杨春沉吟着猛一点头,笑道:“行,反正不论死活都是大功一桩,乐姑娘,咱们就这么办,你还有别的吩咐么?”

乐倩道:“我还有件事……”

杨春道:“敢是仍要我效劳。”

乐倩一点头,道:“我正是还要请你帮忙!”

杨春笑道:“我仍是那句话,水里火里我杨九去一趟,乐姑娘,你请吩咐吧,我杨九是交了好运了!”

乐倩道:“记得你前些日子,对我说过他进‘迎春院’事?”

杨春点着笑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乐倩美目中寒煞一闪,道:“那么你替我查在看,他迷恋着那一个贱女人,然后杀了她!”

杨春一惊,随即嘿嘿­阴­笑道:“乐姑娘,我明白了……”

乐倩脸­色­一寒,道:“你明白么?”

杨春不愧机灵,忙摇头说道:“不提了,乐姑娘,这,包在我杨九身上,只是……”

嘿嘿一笑,道:“乐姑娘。事成之后,你如何谢我?”

乐倩道:“难道我送你那桩大功还不够么?”

杨克摇头笑道:“乐姑娘,你说过,那是互惠,既是互惠,那就是一桩换一桩,所以你这一桩,我必须索些薄酬。”

乐倩双眉一扬,抬手指那媚娘,道:“那么,事成之后,我愿跟她一样!”

杨春猛可里一喜,却几疑非真,腰一直,急道:“乐姑娘,怎么说。”

乐倩冷冷说道:“事成之后,我拿身子谢你!”

杨春身子一抖,瞪大了眼,哑声说道:“乐姑娘、你别开玩笑……”

乐倩道:“我乐倩向来说一句算一句,除非你不稀罕。”

杨春猛然一阵激动,顿忘所以,目­射­­淫­光地嘿笑道:“稀罕,稀罕,我杨春想姑娘可不只一天了……”’乐倩倏然一笑道:“这倒是实话,睡榻之畔他人酣眠,你不怕她捻酸吃酸么?”

杨春这才想到还有个媚娘在侧,一惊忙转望媚娘。

岂料,媚娘她竟然像个没事人儿一般,娇媚一笑道:“老九,你得好好叩叩响头,烧一辈子好香,人家乐家妹子可是个黄花大闺女,不像我这残花败柳破身子……”

杨春陪上一脸不安窘笑,刚要说话。

媚娘媚眼儿一转,又接着说道:“俗话说,见者有分,乐家妹子既然撞见了,也有这个心,按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便宜了你老九,要你老九有良心,别喜新厌旧就行了!”

这话,听到杨春耳朵里。他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霍地站起,激动地道:“媚娘,我可没想到你这么好说话……”

媚娘娇媚一笑,道:“我不好说话也得好呀?事到如今,也只有宽怀大度,乐得使个顺水人情了,我怕你老九昧了良心不要我……”

杨春忙道:“媚娘,我可以赌咒……”

“算了,”媚娘手儿一摆,道:“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跟吃白菜一样!”

杨春脸一红,嘿嘿窘笑说道:“媚娘,我真想给你叩三个响头!”

媚娘斜瞥道:“没人拦住,你倒是该给乐家妹子叩三个响头。”

杨春嘿嘿笑着点了头,连道:“该,该,该……”

嘴里虽这么说,双膝可没曲,他转眼望向乐倩,两眼立现怕人的­淫­邪奇光,声音也起了抖:“乐姑娘,老头子不在,这儿只有媚娘……”

乐倩脸­色­一寒,冷冷说道:“在事未成之前,你最好别碰我。”

杨春道:“乐姑娘,迟早总要……”

乐倩双眉一坚,杨春立即闭上了嘴。

媚娘那里格格一笑,站了起来,伸出那水葱般一根指头,点上了杨春的额角,喷笑咒骂说道:“死鬼,永远是那么猴儿急,乐家妹子向来说一句算一句,你还怕她跑了么?放手去办你的正轻事儿吧!”

转过来拉住了乐倩的玉手,眉目皆动,笑吟吟地道:“乐家妹子,你是自己人了,从现在起,咱们三个一条心,只要事儿样样称心顺手,咱们就……”

乐倩突然抽回了手,站了起来、道:“那要看杨九他事办的如何了!”

杨春一旁忙道:“乐姑娘,你放心,这事包在我杨春身上,只要你说一句我杨春能为你乐姑娘死……”

乐倩倏然一笑,道;“真的么?”

也不知是真是假,杨春他毅然点了头,道:“当然是真的,乐姑娘要是……”

乐倩截口说道:“既是的就好,死倒不必,也没那么严重识要你把事替我办成了就行,我话说在前头,我可要先见人头,然后才履行我的诺言。”

杨春将头连点地道;“行,行,行,该这样,该这样。”

乐倩淡然一笑,道:“我到这儿来的事。不原让第三个人知道,我该走了。”

杨春忙道:“怎么,乐姑娘这就走?”

乐倩微一点头,道;“是的,难道你不让我走?”

杨春忙陪头,摇头道:“不,不,不,乐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乐倩道:“那就好!”

媚娘一旁斜着媚眼儿道:“老九,你急什么呀、只要事儿办成了,还怕乐家妹子不是你的人么,闪开,我送乐家妹子出去!”

她伸手扒开了杨春,乐倩却摇头说道:“不必了,我自己会走,二位还是把这儿收拾收拾吧,别让晏二回来看见。”

杨春,媚娘双双一惊,乐倩转身行了出去。

杨春跟媚娘却没动,一直望着那绕小身影转过画廊,杨春突然一笑摇头,自言自语地道:“我杨九要交运了,这真是福到推都推不开。”

媚娘脸上没了笑容,冷冷说道:“老九,你认为这是福么?”

杨春没听出话声不对,眼犹望着画廊尽头,嘿嘿笑道:“怎么不是,当然是,这是我杨九多年的心愿,没想到这块­肉­送上嘴这么容易,这简直像做梦!”

媚娘冷笑说道:“恐怕你真是在做白日梦!”

这回杨春听出了,不对,忙收回目光转过了身,道:“怎么,小心肝,你……”

媚娘截口说道:“我还是你的心肝儿么?”

杨春道:“媚娘,你真是,刚才说的好好地,如今你瞧,­肉­还没吃着你就变了,又捻了酸,吃了醋。”

媚娘冷笑说道:“我吃她的醋?哼,她也配,除了她是个黄花闺比我年轻几岁外,她那点比得上我……”

杨春忙奉承阿谀,道:“说得是,说得是,你永远是个……”

媚娘截口说道:“老九,别跟我口是心非来这一套,我明白你心里头怎么样,只要你有良心,那一切随你,反正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是福是祸我自受,我只是为你担心,怕这丫头有诈……”

杨春嘿嘿笑道:“媚娘,终日打雁的人,岂会被雁瞎了眼珠子去了,放心,我这条船在­阴­沟里绝翻不了!”

媚娘道:“你该看得出,这朵花带刺儿……”

杨春笑道:“老行家了,我还怕它扎了手。”

媚娘扬了扬眉梢儿,道:“老九,玩蛇的人,也会被咬了手的,你可别让我一个人没依靠……”

眼圈儿一红,转身往里行去。

这女人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杨春慌了手脚,堆上一脸笑地跟了进去,而且顺手带上了门!

这时,大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敲得很响,声音直达后院,只听门里媚娘惊慌一声:“是不是老头子……”

杨春话声说道:“你收拾收拾,我去开门去!”

随见杨春拔步奔了出去。

杨春三脚并为两步地奔到了大门,到了大门,他便喝问是谁,门外响起了陌生的话声:“我,内城里来的。”

杨春一怔,迟疑了一下,伸手开了门,门外,站着个身穿皮袍的中年英武汉子,眼神十足,­唇­上还留着两小胡子,气度挺慑人的。

杨春眼睛雪亮,他看得出,此人确是内城来的,忙含笑点头,道:“阁下是……”

英武中年汉子淡然截口说道:“晏老在家么?”

杨春道:“不在,出去了,阁下有什么……”

那英武汉子打量了杨春两眼,道:“你是‘查缉营’的。”

杨春忙点头说道:“正是,正是,我叫杨春,是老人家的徒弟,行九……”

那英武汉子“哦”地一声,微笑说道:“原来是‘白花蛇’杨九爷,久仰。”

杨春忙陪笑道:“不敢、阁下是……”

那英武汉子微微一笑,道:“我是和郡王府的,姓燕,杨九爷请看看这个。”

撩起皮袍露了露,那是个牌。

杨春出了名的机灵,又是吃粮拿俸这多年,内城里大府邪的一切,他摸得一清二楚,脸­色­一变,忙陪上一脸恭谨而卑下的笑容,道:“原来是王爷身边的……您请里儿坐坐!”

那英武汉子微一摇头,道:“晏老现不在家,我就不打扰了……”

杨春忙道:“您有什么事儿,交待我也是一样!”

那英武汉子沉吟了一下,道:“不错,告诉你杨九也是一样只听轻碎步履响动,香风袭人,媚娘她风摆杨柳般行了出来,她人未到声先到:“老九,是谁呀?”

随着话声,她转过了“影背墙”,人目杨春面前跟着个陌生汉子,她一怔停步,讶然问道:“老九,这位是……’”

杨春忙道:“师娘,这位是内城‘和郡王’府来的燕爷,有事儿要找师父。”随既转过来向英武汉子陪笑说道:“燕爷,这是家师娘!”

未容英武汉子开口,媚娘便像一阵风般到了进前,脸上堆着笑,娇媚地福了一福,道:“燕爷,您请里边坐,他出去了……”

英武汉子打量了媚娘一眼,浅浅一札,道:“多谢,我不坐了,我跟杨九爷说几句就走!”

随即转向杨春道:“有件事,王爷想请晏老帮个忙在门下弟子中交待一声,如今晏老现不在,我就请杨爷转告一声好了……”

杨春忙道:“是,是,燕爷您请吩咐。”

‘’好说,”英武汉子淡然一笑,道:“杨九爷现在‘查缉营’当差,当知道李慕凡已到了……”

杨春微微一惊,忙道:“是的,燕爷,我知道,这些日子来营里派了整批整批的人在到处缉拿,另外还向‘侍卫营’调借了不少好手……”

英武汉子道:“这个我知道,我原任职于‘侍卫营’……”

杨春“哦”地一声,瞪大了眼道:“我想起来了,燕爷是侍卫营三剑客。”

英武汉子笑了笑,道:“那是营里弟兄们的抬爱,也是瞎胡闹,杨九爷,‘查缉营’拿人,那是‘查缉营’的事,王爷想请晏老帮忙,查李…

杨春心中一跳,忙道:“王爷是要……”

英武汉子道:“那是王爷自己的话,王爷这么吩咐,我就这么传话,请晏老帮忙打听李慕凡踪迹,越快越好。”

杨春连声唯唯,一个劲儿地应是。

英武汉子目光凝注,微微一笑,道:“杨九爷如今可知道李慕凡在何处?”

杨九方要说话,媚娘一旁突然说道:“燕爷,晏家如今还不知道李慕凡在那儿,要是知道的话,老九他们早就动手了!”

英武汉子“哦”地一声,道:“那么一旦有了消息,请晏老派人赶快禀报王爷好了,我没有别的事儿,告辞了!”向着媚娘一拱手,转身而去!

媚娘忙道:“燕爷怎不多坐一会儿!”

英武汉子回身笑道:“谢谢,我改天会再来!”

媚娘道:“那么燕爷走好,我不送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英武汉子已然走出老远,只听他说了声:“别客气”,随即放步行去。

杨春眼望着英武汉子走远,收回目光道:“你怎么不让我说?”

媚娘横了他一眼,道:“傻子,这时说么,谁拿着李慕凡,谁就是大功一桩,你的大功还想不想要了,还有乐家那丫头?真是死木头,看来有时候你还不如我!”

杨春嘿嘿笑道:“小心肝儿,我什么时候也不如你呀……”

媚娘道:“算了吧,老九,只要你别忘了我这个师娘就行。”

杨春脸­色­一整,皱眉问道;“媚娘,你怎么又来了,说真的,媚娘,你看得出是怎么回事么?”

媚娘冷冷一笑,道:“这还用问么?郡王爷的福晋,以前跟李慕凡有过……”

倏地改口说道:“他还会安什么好心哪!”

杨春­阴­­阴­一笑,道:“不错,总不会是打算把李慕凡请到府里去吃喝一去,行了,媚娘,一句话,咱信得先下手,另让两只煮熟了的鸭子飞了!”

拉着媚娘行了进去,顺手关了上门!

英武汉了离开晏宅,片刻之后来到了“乐家老铺”,可巧文子卫正在柜台里闷坐着,他向着文子卫一拱手,道:“这位我请问一声……”

文子卫何等老江湖,一眼就看出这英武汉子是个有来头的好手,当即站起行出柜台,含笑还礼:“好说,您请!”

英武汉子道:“有位李雁秋李爷,可是住在这儿?”

文子卫未答,凝目说道:“阁下是……”

英武汉子道:“我姓燕,是李爷的朋友!”

文子卫“哦”地一声,道:“原来是李爷的朋友燕爷,您来得不巧,李爷昨儿晚儿就搬出去了,不知道搬住哪儿去了!”

英武汉子道:“阁下是……”

文子卫忙道:“我是乐老掌柜的管家,兼乐铺的帐房!”

英武汉子道:“贵姓?”

文子卫道:“文,文章的文。”

英武汉子目光溜向了文子卫的一双大手,笑了笑,道:“原来是文管家,我再向文管家打听一人,当年有位纵横南七北六十三省的高人奇客,‘活报应追魂手’文……”

文子卫一摇头,道:“燕爷,我是个生意人,不认识!”

英武汉子微微一笑,道:“还有位‘神手华陀’乐南机……”

文子卫脸­色­一变,道:“也不认识,燕爷可还有别的事?我正忙……”

英武汉子哈哈一笑,道:“闷坐柜台那叫忙?文管家,你可听说过关外燕玉翎?”

文子卫神情一震,道:“抱歉,燕爷,我是个生意人……”

燕王翎道:“文管家,我是李爷的朋友。”

文子卫道:“燕爷,我刚说过……”

燕玉翎淡然一笑,道:“文管家,李爷另有个名宇,我也知道!”

文子卫勃然­色­变,道:“阁下是关外‘八臂哪叱’?”

燕玉翎笑道:“文爷好记­性­,到现在才想起……”

文子卫面无表情,道:“我还想起了一桩,阁下是侍卫营的三剑客之一!”

燕玉翎笑道:“文爷,投靠‘六扇门’的人,每个人各有不同的苦衷,有的人为名,有的人为利,有的人则的……”

文子卫截口说道:“那是阁下自己的事,阁下找李爷有什么贵­干­?”

燕玉翎道:“文爷,我有急要大事面告……”

文子卫道:“我刚说过,李爷昨儿晚上……”

燕玉翎道:“文爷,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近时间内很难再有第二趟。”

文子卫道:“我说的是实情,阁下要是不信……”

燕王翎微摇头,道:“好吧,我不敢怪文爷,谁叫我如今是官家的人,文爷,我这里有封信请转交李爷……”说着,他撩起皮袍,自腰间取出一封信。”

文子卫脸­色­一变,冷笑说道:“没想到阁下还兼王府的护卫,真移得上能者……”

燕王翎淡然一笑,道:“道:文爷错了,这不是兼差,是专职,我已经被调离‘侍卫营’,如今专跟着‘和郡王’听候差遣!”

随手把信放在柜台上,拒头就走!

文子卫看了那封信一眼,轻喝说道:“阁下请留一步!”

燕玉翎停步回身,笑道:“文爷还有什么见教?”

文子卫道:“小号的‘人参茶’功能强筋健骨,益寿延年,我想请阁下喝一杯再走!”

燕玉翎微一摇头,笑道:“多谢,文爷的好意心领,倘文爷一定要我喝,我敬饮,请拿过来,我就站在这门口喝!”

文子卫冷冷一笑,道:“纵横关外的‘八臂哪叱’……”

燕玉翎笑道:“文爷别激我,那没有用,我若真的进去喝,一旦李爷看过后,文爷会懊悔的,到那时再谢过赔礼,文爷脸上挂不住,我也不好意思,告辞了!”

微一拱手,退自转身而去!

文子卫站在那儿没动,一直到燕玉翎身影不见,他方始抓起柜台的信,转身行了进去!

他不是进柜台,是向后进走。

才进后院,迎面碰见姑娘乐倩,姑娘乐倩自昨夜李雁秋走后,心情开朗了不少,人也恢复了往昔的活泼,这使得乐长春老夫­妇­俩心中松了不少,脸上的­阴­隐也散了不少,虽还有一丝,但那不关姑娘乐倩。

如今正站在后院几株压雪寒梅前,显得那么悠闲,听得急促步履声,转身抬眼,叫道:“卫叔,什么事呀?”

文子卫收了收脚步,笑道:“我有事要见大哥大嫂!”

姑娘乐清道:“爹跟娘午觉还没醒您有什么事……”

一眼瞥见文子卫手中那封信,她眨了一下美目,道:“卫叔,这是谁的信哪?”

文子卫当即说道:“刚有个人送来给李爷的!”

乐倩“哦”地一声道:“是谁,您认识么?”

文子卫眉微扬,道:“当年关外豪客,‘八臂哪阿’燕玉翎,如今是‘和郡王’府的保卫。”

乐倩脸­色­一变,道:“卫叔,‘和郡王’是不是秋叔以前那位?”

文子卫点头说道:“和郡王和善,他的福音正是那位海若格格!”

乐倩双眉微扬,美目一闪过一丝异采,道;“那么,卫叔,您把信交给我好了,待会儿爹跟娘醒来,我对他二位说一声,看看该怎么办!”

她向文子卫伸出了玉手。

文子卫毫没犹豫地把信递了过去,道:“那么我回前面柜上去了!”

乐倩接过了信,含笑说道:“您忙去吧!”

文子卫来再说,话转身出了后院

乐倩拿着那封封着口的信,脸上泛起一片极其复杂的神情,她像在想什么?也像在犹豫什么!突然,她扬起了眉,举步往书房行走!

然而,她刚走两步,忽又停了下来,望了望手中那封信,她又犹豫了!

只是,这犹豫太短暂了,随即她又迈了步!

到了书房,她拿着信皱了眉,在桌上左看看,右看看,似是在找寻什么。

忽地,她凝了美目,扬了柳眉,她凝目处是桌上,砚旁,那儿有一柄裁纸的小刀。她伸手拿起了小刀,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她用小刀在那封信的封口上小心翼翼的割,手有点颤……

突然,一声咳嗽在院中响起!

她一惊收手,下意识地把信往背后藏。

但是一声咳嗽之后,一切又归于寂然。

她神情一松,呈了一口气,把信缓缓放在桌上,又伸出了刀子,那么轻轻的,一点点,一丝丝!

半晌过后,信的封口终于被她划开了。

当然,那本不难,那是封信,又不是什么机要公文,得用火漆封上口。

刹那间,她神情紧张脸泛白,手也颤抖得更厉害。

姑娘乐倩她是个倔强,任­性­,敢做敢为的女儿家,按理,她不该这么提心吊胆,这么怕!

做了亏心事的人,心总是虚的。

她以颤抖的心情颤抖的手,缓缓抽出了那张信笺!

信笺,是普通的信笺,不是郡王府的用笺!

也没有带着什么醉人的幽香,仅是那么一张无­色­无味的白纸。

这,未免令她有点失望。

的确,她脸上已显出来了。

接着,她又轻轻地摊开了那张信笺……

信笺摊开了,可是乐倩的娇靥上陡现失望舆诧异之­色­,只因为那是一张白纸,洁白而无点墨的白纸!

这能叫信?

还用封口!

乐情那两道柳眉皱得好紧,刹时间她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脸上随之而起的是一片差怒­色­,始抬手就要去撕那张信笺,而这时--

“倩儿”

柳三娘那呼唤声,由堂屋里传了过来。

乐倩一惊收手,匆忙地答应一声:“娘,我在这儿,来了。’”

折好了信笺,放进了信封里,抹好了浆糊,封好了口,这才拿着信匆匆地奔了出去。

她出了书房,柳三娘正站在堂屋门口,乐倩下意识地一惊叫了声:“娘,您叫我。”

柳三娘点了点头,老远地凝了目,道:“丫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乐倩边走边应道:“娘,是秋叔的一封信,是……”说话间,她已到了柳三娘面前:“和郡王府派人送来的。”

把信递了过去!

柳三娘眉锋微皱道:“和郡王府……”把信接了过去,突然,她脸­色­一变,抬眼凝注道:“丫头,你看过了?”

乐清一惊忙道:“没有啊,娘,人家是给秋叔的,又不是给我的。”

柳三娘道:“那么这封口的浆糊怎么还没­干­?”

乐倩立时哑了口,但她旋即定神说道:“信是刚送来的嘛,那也许……”

柳三娘双眉一竖,沉声说道:“丫头,别忘了乐家的家教。”

乐倩立时低下了头。

柳三娘满脸的气恼,但她却隐忍不发,道:“谁写的,怎么说的?”

乐倩摇头说道:“不知道,根本就是一张白纸。”

柳三娘神情一震,道:“丫头,怎么说?”

乐倩仍低着头道:“根本就是一张白纸,一个字也没有!”

柳三娘神­色­立趋凝重,道:“侍候你爹去,我叫你卫叔想法子把信送给你秋叔去!”

说着,她径自步下石阶,往前而走去。

乐倩急道:“娘,那只是一张白纸……”

柳三娘没回头,道:“娘知道,但比有字更麻烦!”

乐倩闻言一怔,满脸困惑地没再开口……

转眼间,文子卫步履匆书记地走出“乐家老铺”。

实际上,他并不知道李雁秋上那儿去了,现在何处,但怪的是他没往别处走,而直奔“六福客栈”。

穿过两知大街,刚近“六福客栈”所在的那条街,他就立刻觉出情形有些不对。

他看的清楚,“六福客栈”所在的那条待,空荡荡的,别说看不见一个人影,便是连只狗都看不见。

家家户户都上了门,而且窗关得紧紧的。

本来,在这下雪天,家家户户上门,街上没有行人,也不算太稀罕,但稀罕的是这条街大静了!

还有那呈丁字形的街口对街屋檐下,站满了人,个个神­色­紧张,聚­精­会神地往“六福客栈”那条街里看,去似在等什么稀奇事儿出现,等着看热闹!

文子卫当即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他走到了那站满了人的屋檐下,找着人问了问,这一问问出了端倪!

那人说:“你老哥不知道,封街了……”

文子卫微愕说道:“封街了,是……”

那人道:“可不是么。准是内城里来了什么大员,那才还有挨家挨户的要人关门,另外有几个在赶散行人……”

文子卫向那条街望了望,道:“我怎么没有看见一个人?”

那人摇头说道:“谁知道,一转眼就全没了影儿。”

文子卫皱眉说道:“这可麻烦了,我正要到那条街去。”

“改天吧,老哥”那人道:“我劝你还是别去,内城里的人招惹不得,一个不好就要脑袋,犯不着,我看你……”

文子卫道:“你怎么知道是内城里的?”

那人道:“还有别人么,换个人谁能封街?”

说得是,除了官外,谁有这么大的权。

文子卫谢了一声,迈步走出纜­乳­埽直向那条街行去。

“喂,喂,这位,请等一等!”突然间有人叫了,不是先前那人,因为那人是个男的,而这话声却脆生生的女儿家甜美话声。

文子卫闻声微愕,停步转身,街那边,快步走来了两个人,那是两位一身俐落打扮标致姑娘家。

小巧的那位,穿一身黑裘。

更美的那位,穿一身白裘。

文子卫又复一怔皱了眉,容得她二位走近,他当即问道:“二位叫住我有什么见教?”

小巧的那位姑娘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你是要进那条街去么?”

小巧的那位姑娘道:“你不知道那条街被封了么?”

文子卫又一点头道:“知道!”

小巧的那位姑娘道:“那你还要硬往里闯?”

文子卫道:“我有要紧事不得不进去一趟!”

小巧的那位姑娘一点头,道:“那正好,我们也有要紧事,正愁没个伴儿……”

文子卫眉锋一皱转望更美艳那位,道:“姑娘可是‘三英缥局’沈局主令媛沈姑娘。”

美艳的那位微微一愕,道:“不错,我正是沈月华,阁下……”

文子卫截口说道:“那就好,我可以告诉沈姑娘,封街是‘七狼’的人,姑娘请衡量利害,别为贵局惹麻烦树仇。”

话落,未容沈月华开口,立即掉头行去。

沈月华抬起了玉手,她打算唤住文子卫,但她话到了嘴边,却改口说了这么一句:“这个人是谁,看上去分明是个……”

小巧的那位冷哼一声,吸了小嘴儿:“神气,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练过几年,人家不能招惹“七狼’他就敢……”

沈月华望着文子卫的背影道:“小凤,人家是好意……”

“对,”一声轻笑,背后有人接了口:“这位姑娘说得对,人家只是一番好意。”

沈月华跟小凤一惊转身,眼前,一丈内,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个衣着气派讲究,人似临风玉树般美书生。

他笑吟吟地,那双眼好可恶,直盯着姑娘的娇靥。

小凤柳眉一竖,道:“你是谁,敢……”

“姑娘,”美书生含笑截了口:“我叫花玉燕,但姓名在此时此地无关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六福客栈’,二位可要我效些微劳!”

小凤道:“不稀罕……”

沈月华轻叱说道:“小凤,别那么没规矩!”

小凤小嘴儿一并,没再说话。沈月华转望花王燕,刚要张口。

花王燕抬手往那条街一指,那双手之晶莹,滑腻,柔软,较诸沈月华的玉手毫不逊­色­,且有过之,他笑道:“姑娘,不忙,且请瞻仰瞻仰那位的绝世身手后,我再为二位带路不迟。”

沈月华虽然急,但她不便催,只好耐着­性­子循指望去!

文子卫很快的到了那条街的街口,未见一点动静,根本没人阻拦,但他心里明白,绝不是那回事。

果然,他刚进街口两步,突然一个冰冷话声传了过来:“朋友,退回去,别再跨第三步。”

而文子卫不但跨出了第三,脚下便连顿都没顿一下!

一声冷哼,那冷冷话声说道:“好胆识,原来是存心往里闯的。”

街左一户人家的两扇门豁然而开,门里窜出了两个­精­壮黑衣汉子,并肩落在雪地上,拦住了路。

文子卫脚下停了一停,冷然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右边那浓眉大眼黑衣汉子冷冷说道:“没什么意思,这条街有江湖人的事,你朋友要是不想惹麻烦,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

文子卫道:“这么说,这条街是你们封的。”

那浓眉大眼黑衣汉子道:“不错,为大家好。”

文子卫道:“这是京畿重地……”

那浓眉大眼黑衣汉子“哈”地一声,道:“就是‘紫禁城’里又怎么样,你朋友看的见,‘六扇门’里可有一个人露头。”

文子卫道:“果然没有,可是我已经进来了。”

那浓眉大眼黑衣汉子道:“我没说么,现在退……”

文子卫一摇头,道:“我这个人生只有进,从没有回头,更受有退过。”

那浓眉大眼黑衣汉子脸­色­一变,道:“你自愿惹麻烦,那就怪不得谁了,朋友,少时要是断只胳膊少条腿,你可别懊悔。”

文子卫道:“那试试看吧,我两只胳膊一双腿,谁有办法谁拿去。”

话落,迈步向前行去。

那浓眉大眼黑衣汉子眉宇间倏腾凶煞,喝道:“放倒他!”

双双扑向了文子卫,各出右掌,分担文子卫双肩。

文子卫不愧“追魂手”,双掌一翻,脚下一扫,闷哼两声,砰然巨震,雪泥四溅,那两个躺下了一双。

嘴里嚷着放倒人,结果被放倒的是自己,人家仍好好的站在叩儿,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街口,传过来几声惊喜轻呼。文子卫步未停,眼未斜,昂然向里行去。

那两个翻身跃起,带着满身的雪泥,悄无息地由后分左右扑句文子卫,手里,各多了个明晃晃的物件。

“喂,小心,他们手里有……”

是一声脆生生的惊呼,话犹未完,那两个黑衣汉子已奇快如风地到了文子卫身后。

文子卫回头,只听两声痛呼,刀掉在了雪地上,那两个各捧手一ρi股坐在了雪地上,疼得毗牙咧嘴,脸上都变了­色­。

那两个没再动,但由街旁那豁然而开的几户人空门里,却一会窜出了十多个黑衣汉子,个个手中握着雁翎刀,成一字地拦住了路,横断了整条街。

文子卫眉锋一皱,但脚下未稍停。

那十几个黑衣汉子,同时举起了雁翎刀。

这时,一声冷笑划空传到:“原来是日前晏家门外的那位朋友,算了,回来吧,你们拦不住他,别丢人现眼了。”

话落,那十几个黑衣汉子掌中雁翎刀一收袖中,一分立时退向街两旁,让出了街心路。

文子卫没说话,不再有丝毫­阴­拦地到了“六福客栈”的门口,“六福客栈”那两扇门本闭着,他刚到门前,那两扇门豁然而开,开门的贾一飞。

文子卫一怔知道:“原来贾老也在,李爷在这儿么?”

贾一飞脸上堆着笑,但眉宇间却显掩忧虑,道:“在,文管家快请进来。”

进了门,贾一飞带着他直奔后院,在那空荡,寂静,各房上锁的后院雪地上,摆着十几把椅子。这十几把椅子中,有七把成一字排列,是空着的,另几把椅子摆在这七把空着的椅子的对面,那儿坐着三个人。

是李雁秋,晏中,“开碑手”晏二!

文子卫一进来,他三个立即站起来,文子卫则一怔,冲着晏二拱手,含笑说道:“没想到晏老也在这儿。”

晏二家笑说道:“李爷为晏家的事忙,我晏二是晏家的当家的,岂能躲在家里享清福,睡大觉么?”

文子卫没多说,微微一笑转向李雁秋欠了身:“李爷!”

李雁秋含笑答礼,道:“子卫,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么?”

文子卫道:“李父这封信到铺子里,是您的,大嫂让我送来给您!”

说着,他从怀掏出那封信双手递了过去。

李雁秋微微一愕,一边伸手接信,一边问道:“子卫,是谁?”

文号卫迟疑着没说话。

李雁秋道:“在座各位都是过命的朋友,但说无妨!”

文子卫这才说道:“李爷,是‘八臂哪咤’燕……”

李雁秋脸­色­一变,撕开了那封信,抽出了那张空白信笺,李雁秋微微一愕,旋即脸­色­又一变。

在场几人俱皆一怔,文子卫诧声说道:“李爷怎么会是……”

李雁秋立趋平静,淡然一笑,道:“没什么,子卫,还有别的事么?”

文子卫虽然满面诧异,但他未再问,道:“李爷,大嫂不放心,让我带来……”

又自怀中掏出了几片金叶递向李雁秋。

李雁秋神情一阵激动,两眼微湿,笑道:“大嫂真是……子卫,代我谢谢大嫂,我用不着,你带回去吧。”

文子卫道:“李爷,您知道大嫂的脾气。”

李雁秋没说话,伸手接了过来.道:“子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文子卫道:“是大嫂猜的,让我来一趟试试……”

李雁秋笑道:“大嫂真是料事如神……”

文子卫道:“李爷,大嫂请您多保重。”’

李雁秋神情又一阵激动,含笑点头道:“我知道,也替我向她请安,问倩儿好。”

文子卫应了一声,道:“李爷,七狼还没来?”

李雁秋摇头笑道:“还没有,但该快到了,要没有别的事儿?”

文子卫道:“李爷,大嫂要我留下。”

李雁秋一怔,摇头笑道:“谢谢你,子卫,用不着,我的事何曾要人帮忙过,回去吧,铺子里也需要有人照顾。”

文子卫这还待再说,李雁秋接着又道:“子卫,家里有老少三口,还有晏老的妻小。”

文子卫一震,道:“是,李爷,我这就回去。”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记住,子卫,为自己多积点后福!”

文子卫一欠身,道。“是李爷,我省得。”

活落,他这里向晏二叔侄拱起了手,那里李雁秋望着贾一飞笑道:“贾老,再麻烦一趟。”

贾一飞笑道:“李爷,迎客送客是我的事儿。”

望着贾一飞跟文子卫出了后院,这里三个人落了座,晏中向着李雁秋手中那封信看了一眼,道。“李爷.这是怎么回事?”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官家要对我下手.这位朋友先来示个警。”

晏中微愕说道:“官家对您下手?”

李雁秋笑了笑道:“也许官家认为我扰乱了京城的安宁。”

晏中愤然说:“‘这是从何说起……”

李雁秋摇头说道:“晏老,官家有理好讲么!”

晏中双眉一掀,道。“李爷,是‘查缉营’还是……”

晏二突然说道:“老大,是‘侍卫营’!”

晏中一怔移目,道:“二叔,您知道?”

晏二捆着胡子笑了笑,道;“老大,这多年你是白混了,没听说‘八臂哪叱’燕王翎是‘侍卫营’的三剑客之一么?”

晏中脸一红,“哦”了一声,道:“这么说……”霍地转注李雁秋,道:“李爷,你怎认识……”

李雁秋笑道:“一面之缘,这位燕哪吒是个铁铮铮的血­性­汉子,够朋友,值得一交!”

晏中道:“李爷,您放心,这儿事了后我去……”

李雁秋一摇头,道:“晏老,不是我不领你的情,也不是我说你的面子卖不出去,这件事你最好别管,因为你管不了。”

晏中显然地有点不服,他扬眉说道:“怎么说,李爷!”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因为毛病不在‘侍卫营’,他们是奉命行事,上面的令谕,晏老的面子,你要他们如何取舍?”

晏中呆了一呆,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晏二那里目光转动;却道:“李爷,以您看,毛病出在何处?”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谁知道,反正毛病不在‘侍卫营’!”

晏二道:“那么您怎知道……”

李雁秋笑道:“这不是很明显么?倘是能卖面子的事,燕哪吒早就一手拦住了,还用得着亲自送这封信示警么?既不是卖面子的事,那就准是上面的交待!”

晏二被堵住了嘴,没再说话没再问。

这时,一阵急促步履声响动,贾一飞神­色­仓惶地奔了进来,他还掺扶着文子卫,文子卫脸­色­泛白,步履有点跄踉。

晏二,晏中脸­色­一变,霍地站起,李雁秋神情震动,双眉一扬,站了起来,贾一飞叫道:“李爷,他们到了,七个对付文爷一个,文爷不让我Сhā手,您快……”

李雁秋目­射­威棱,沉声说道:“子卫,要紧么?”

文子卫强笑摇头,道:“李爷,不要紧,左肋上被马七印了一掌……”

李雁秋道:“让我看看。”

走过去解开了文子卫衣襟,掀露左肋看,左肋上赫然一只乌黑的掌痕,晏二,晏中神­色­剧变,晏二脱口呼道:“­阴­煞掌!”

李雁秋一点头,道:“正是‘七狼’的独门绝技‘­阴­煞掌’,错非是子卫,要换个人!”

文子卫微微一笑,道:“马六那只胳膊,恐怕要有十天半月不能动……”

李雁秋轻喝说道:“子卫,少说话。”

抬手一指闭了文子卫“期门|­茓­”,道:“贾老,请扶着子卫先坐坐。”

贾一飞应声扶着文子卫坐了下去。

刚坐定,步履响动,后院内进了七个人,这七个一式皮袄裤,腰里鼓鼓的,步履稳健,眼神十足,个个满脸凶暴戾气,隐隐夺人。

曼二与晏中神­色­一紧,李雁秋立即跨前一步,微一拱手,道:“敢是七位马当家的。”

那七个,没一个开口,十四道犀利目光遍扫全院,最后落在李雁秋脸上,紧紧凝注,一眨不眨。

李雁秋没在意,淡然一笑抬起了手,道:“这儿有现成的椅子,是专为七位准备的,我也候驾多时,七位请坐。”

话落半晌,带头的那满面络组胡,一脸横­肉­,凸钩鼻的大汉突然迈了步,他这一迈步,其他六个跟着齐动,一字排列地坐在那七把空椅子上。

李雁秋微微一笔转注晏二叔侄,道;“二位也请坐!”

晏二叔侄欠了欠身,坐在李雁秋左右。

李雁秋卓立未坐,他目光扫过七狼,最后落在那魁伟络腮胡大汉脸上,双眉微扬,便待发话。

突然,络腮胡大汉开了口,话声低沉而冰冷:“你就是那个姓李的?”

李雁秋微一点头,道:“不错,我正是李雁秋,阁下可是马大当家的!”

络腮胡大汉道:“我就是马驰,姓李的,你好胆识,好义气,好本领。”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马大当家的夸奖,在正题未提之前,我请马大当家的高抬贵手,卖个面子点个头,答应我个不情之请。”

七狼老大马驰冷冷说道:“姓李的,你说!”

李雁秋一指文子卫,道:“我请马大当家的放我这位朋友回去……”

文子卫双眉一扬,挣扎着站起:“李爷,您……”

李雁秋一抬手,道:“子卫,坐下,别忘了我的话。”

文子卫默然不语坐了下去。

马驰冷冷一笑,道:“硬汉子,他既不想走,你何必……”

李雁秋截口说道:“马大当家的,他一切听我的。”

马嚷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会点头么?”

李雁秋淡然说道:“马大当家的,冤有头,债有主,大丈夫恩怨分明……”

马镇抬起毛茸茸的大手,一指文子卫,道:“姓李的,你该明白。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弟承他教训,我姓马的还没有向他道谢。”

李雁秋道:“马大当家的,一下‘­阴­煞掌’还不够么?”

马貌将手一指身左第六名白净汉子,道:“我老六那只左胳膊怎么算。”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不错,的确难扯平,这么说,马大当家的是不肯高抬贵手,不肯卖这个面子点这个头了。”

马驰恶狠狠地笑道:“你这位朋友身手高得吓人,我兄弟要看看他到底是那位奇人豪客。”

李雁秋道:“马大当家的,在座除了晏家侄外,俱皆无名之辈。”

马驰冷笑说道:“姓李的,你忒谦了。”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马大当家的,请答我一句话,要怎么样你才肯放人。”

马驰冷然说道:“只有一条路,让他自己闯!”

文子卫脸­色­一变,霍地站起,也许牵动了伤处,疼得他脸上一阵抽搐,但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李雁秋及时抬手说道:“子卫,有时候,有些气是要忍忍的!”

文子卫没开口,又坐了下去!

李雁秋目注马驰,道:“马大当家的。话是我说的,事是我求的,我想代他闯上一闯,也就是说我想代他求马大当家的点个头!”

马驰凶眼凝注,冷然一笑,道:“姓李的,为朋友两肋Сhā刀,你很够,只是你闲事管得太多了,好,我让老七先试试……”

最后那满脸­阴­狠­奸­诈­色­的瘦小汉子霍地站起,马驰抬手一指:“这是我们老七马骇,你只要能胜地一招半式,我立即放你这位朋友走路,不然的话……”

­阴­毒一笑,住口不言。

李雁秋笑了笑,道:“马大当家的,君子一言!”

“快马加鞭,”马驰道:“我姓马的向来说一句算一句!”

“好,我先谢过大当家的,”李雁秋一点头,转望“七狼”老幺马骇,微微一笑,道:“久仰七当家的一十八手‘大擒拿’及‘­阴­煞掌’,打遍江湖罕有敌手,今天我要领教一二,七当家的,请!”

随着话声,他向前跨了两步。

马骇­阴­攀目光转动,尽透­奸­诈,作冷一笑,道:“姓李的,你知道我擅一十八手‘大擒拿’及‘­阴­煞掌’?”

李雁秋笑道:“一十八手‘大擒拿’为七当家所擅施,‘­阴­煞掌’是马家七兄弟独门绝技,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毁在贤昆伸手下,那个不知,谁个不晓,我还不至于那么孤陋寡闻!”

话落,他也跨前了两步。

李雁秋笑了笑,道:“我本不敢悟越,奈何敢让七当家的自抑身份,说不得我只好先发招了,七当家的,请手下留情。”

左掌一幌,缓缓抓了出去。

马骇浮起了一丝鄙夷笑意,神­色­­阴­森森的,冷立不动!

李雁秋笑道:“以静制动,七当家的深得武家三昧!”

嘴里说着话,左掌箕张微曲,一直抓了过去,转眼间已递到马骇胸口,马骇忽地­阴­森一笑,右掌闪电翻起,轻易地一把扣上了李雁秋腕脉,同时左掌飞起,向着李雁秋左肘猛然砍了下去。

他打算来个下马威,废李雁秋一只手。

另外六狼脸上都有了怕人的笑意。

岂料,李雁秋左腕忽地一振,马骇那瘦小身形被带得一幌,这一幌不要紧,那竖立如刀的左掌,正好砍在他自己的右胳膊上,虽然他收势极快,手没断,但那余劲也够瞧的,他疼得毗咧嘴刚一声闷哼。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七当家的,承让了!”

左腕猛又一振,马骇那瘦小身带得飞旋,脚下一个跄踉,冲到了自己那把椅子前。

李雁秋这一手高,更快捷如电,令人目不暇接,念头都来不及转,晏二叔侄跟贾一飞看直了眼!

另外六狼勃然­色­变,那略嫌胖的老五冷哼一声:“姓李的,好身手,难怪……”两肩一幌,便要站起。

马驰突然喝道:“老五,坐下,话是我说的,不能不算数!”

那位老五还真听话,起势一收,没动。

马驰狠狼盯了李雁秋一眼,道:“姓李的,让你那朋友走吧!”

李雁秋笑道:“大当家的信人,令人敬佩,我谢了!……”

转注文子卫。道:“子卫,你可以走了,记住。回去后先疗伤!”

文子卫站了起来,一句话未说,大步行了出去。

看着文子卫走了,李雁秋收回目光,深怀摸出了那七柄匕首及那面三角小旗,道:“如今该提正题,诸位是否要将‘七匕拘魂令’收回去。”

马驰的脸­色­时显得很难看,冷然说道:“先放在你那儿,待会儿我兄弟自会收回!”

李雁秋笑了笑,道:“那么我遵命了……”反手将那七柄匕首及那面三角小旗放在椅子上,接道;“大当家的,如今晏老英雄在座,当着他,我请教,晏家与七位之间,究竟有何怨何仇!”

马驰冷冷说道:“问晏二自己!”

晏二霍地站起,抱拳说道:“大当家的,晏二想不起何时何地得罪过七位!”

马驰冷冷一笑,道:“晏二,你跟我装糊涂?”

晏二正­色­说道:“大当家的,晏二这块招牌虽比不过七位,但多年来在‘北六省’也一直抬得出去,我晏二也算得上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天大的事,既敢做,就没有不敢当的!”

马驰冷笑说道:“乍听起来,煞有其事,晏二,你真不知道么?”

晏二道:“大当家的,晏二一生从不作虚语欺人谈。”

马驰道:“那么我告诉你,在我未告诉之前,我先要问问你,假如这仇怨曲在你,你怎么说?”

晏二毅然说道:“公道自在人心,‘理’字之前人人低头,假如这怨仇曲在我,我晏二低头认罪,但凭七位处置就是!”

马驰冷冷一笑,转望李雁秋,道:“姓李的,你听见了。”

李雁秋一点头,道:“不错,我字字听得清晰!”

马驰道:“那么,你怎么说?”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只要曲在晏家,算我管错了闲事帮错了人,我不但撒手不管,而且我赔上这双手!”

马驰脸上笑意怕人,道:“姓李的,这话是你说的!”

李雁秋道:“字字出自我口,但,大当家的,倘曲在你七位呢。”

马驰道:“我七兄弟自缚双手,任凭他晏二来处置!”

李雁秋一点头,道:“好,七位不愧英雄,大当家的,清说吧!”

马驰冷然一笑,道“晏二,我七兄弟就破例跟你讲个理,听着……”一顿,随既接着道:“晏二,你可有个徒弟叫杨春?”

晏神情一动,李雁秋双眉扬起。

曼二一点头,道:“不错,有,他行九现在‘查缉营’吃粮拿奉。”

马驰冷冷一笑,道:“行,你承认了一个,还有一个,晏二,你可是要了个勾栏出身的风尘女子,叫媚娘。”

晏中脸上有了异­色­,李雁秋双眉扬高了一分。

晏二又一点头,道:“也不错,她是八大胡同‘迎春院’的!”

马弛道:“好,如今两个你都承认了,晏二,你知道她两个是谁?”

晏二一摇头,道:“除了媚娘出身‘迎春院’,杨春来自镖局外,别的我不知道,也不愿知道,更不愿问!”

马驰冷笑说道:’‘真的么?”

曼二道:“我刚说过,晏二生平不做虚语欺人谈!”

马驰冷冷一笑,道:“那么我告诉你,我有个宠妾叫花姑,出身‘金陵’‘秦淮河’,前几年趁我兄弟出远门的时候,她一个远房的亲戚找到了我兄弟的住处,然后她二人相偕逃跑了,几年来,我兄弟多方打听,才知道她二人躲在‘北京城’,花姑躲在‘八大胡同’重­操­旧业改名媚娘,她那远房亲戚则投在你晏二门下叫杨春……”

静听之余,晏二叔侄脸­色­连变,李雁秋则连连皱眉,马驰说完了话,晏二立转平静,道:“这么说,媚娘原是马大当家的人!”

马驰一点头,道:’‘正是,如今你明白了么,怨仇就在此!”

晏二不愧老江湖,也的确够世故­精­明,他道:“我明白了,但我请问,这怎么跟我晏二拉得上怨仇!”

马驰双眉一睁,凶芒暴­射­,道:“晏二,你收拐我宠妾的人当徒弟,难道这称不得仇,叫不得怨?”

晏二微一摇头,道:“大当家的,恕我晏二直言,这只是你大当家的一方之词,再说……”

马驰那六兄弟霍地站起,马驰抬手一拦,道:“晏二、那么以你之见?”

晏二道:“我要把媚娘跟杨春叫到这儿来,当面问问!”

马驰一点头,道:“我姓马的既然讲理就讲到底,使得,老七你走一趟。”

马骇应声欲动,晏二道:“不敢劳动七当家的,我晏二自己人……”

马驰冷冷一笑,道:“晏二,我可以告诉你,她两个如今不在你晏家。”

晏二神情猛震,勃然­色­变,跨步上前,道:“大当家的你……”

李雁秋抬手一栏,淡淡笑道:“晏老英雄,子卫到这儿来了,这该是意料中事。”

晏二身形倏颤,没再说话。

马驰一偏头,马骇转身行了出去。

转眼间,他带着六个人行了进来。那是他“七狼”的四个子弟,两个架一个地分别架着媚娘跟杨春。

杨春究竟是条汉子,他仅白着一张脸。

而媚娘那不正轻的女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头发蓬散,衣衫零散,满脸的泪渍。

她一见晏二,像见到了救星,一怔,猛然挣扎,扯着嗓子嘶口道:“老爷子你快救救我跟老九……”

晏二须发一阵抖动,沉声叱道:“媚娘,不要叫嚷!”

媚娘这时那听得进去这个,平时她就够泼的,一边挣扎,一边跳脚,发疯一般地大叫大喊。

晏二老脸涨得发紫,晏中却突然说道:“二婶,你要再这样二叔可救不了你!”

皇上的圣旨也没这句话灵,媚娘立即静了下来,睁着一双已不再媚的眼,满脸泪渍,满面惊恐。

那模样,有点可笑,也有点可怜。

马驰向着杨春跟媚娘一招手,目注晏二道:“晏二,她两个如今在眼前,你自己问吧!”

晏二一张脸倏转铁青,抬眼望向杨春,沉声说道:“老九,你老老实实答我问话,你和媚娘可是原名花姑,出身‘金陵’‘秦淮河’,本是马大当家的人?”

杨春低着头没话说。

晏中淡然喝道:“老九,如今已难瞒什么了,不说也不行。”

杨春仍低着头,没作声。

晏二喷口喝道:“老九,说话!”

杨春猛然抬起了头,迟疑着说道:“是的,师父,但……”

马驰哼哼冷笑说道:“晏二,你听见了,没错吧?”

晏二身子一抖,脸­色­煞白,道:“大当家的,算我晏二……”

李雁秋突然说道:“晏老英雄,杨九爷还有话说!”

马驰冷冷说道:“姓李的,他承都认了,还有什么话说?”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当家的,保要理字上站得稳,你怕什么,再说,难道不该听听他这一面怎么个说法。”

马驰冷冷一笑,道:“行,晏二,你让他说吧!”

晏二没作声,晏中却道:“老九,有话趁早说。”

杨春忙道:“是,大哥,师娘原是马大当家的人是没错,可是那是被马大当家由秦淮河抢去的,并不是明媒正娶(奇*书*网.整*理*提*供),也不是出自师娘自愿……”

马驰脸上变了­色­,霍地转注杨春,道:“姓杨的,你敢胡说八道,满嘴……”

马骇抬脚端向杨春的小肚子。

李雁秋双眉一扬,喝道:“七当家的!”

一旦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马骇还真怕李雁秋,一惊沉腿,一脚扫在杨春小腿上,疼得杨春一声大叫。

李雁秋冷冷说道:“大当家的,请管管令弟!”

马驰一折椅子霍地站起,道:“姓李的,他无中生有,捏造事实,难道……”

李雁秋截口说道:“无论怎么说,总该听他说完!”

马驰道:“我姓马的没那么好耐­性­……”

李雁秋一点头,道:“那好,我话说在前头,在未分曲直之前谁敢乱出手脚,谁就得挂点伤,大当家的可别怪我没打招呼!”

马驰脸­色­一变,尚未说话。

“七狼”中,那略胖的老五,突然­阴­笑说道:“我马五从不信邪!”转身向杨春走去。

李雁秋扬眉喝道:“马骁,你站住!”

老五马骁头也没回地嘿嘿笑道:“他拐了我马家的人,我就活剥了他,看谁管得着!”

李雁秋目中寒芒飞闪,道:“马骁,这是第一把,别跨第二步!”

回身捞起一柄匕首,顺手一抛,寒刃化飞虹,“噗!”地一声钉在马骁脚前,马骁脚下一顿,但未停,旋又抬起了腿。

这时,李雁秋道:“马骁,这是第二把,休再跨第三步。”

“噗!”地又是一柄匕首脱手飞出,这一回同样地Сhā在马骁脚前,但那匕首的犀利锋刃又割破了马骁的鞋尖。

马骁身形猛震,但他仍未停,又要去跨步。

李雁秋双眉陡扬,道:“马骁,人是事不过三,我则是事不过二,小心你……”

马驰突然喝道:“老五,回来!”

马骁霍地回身,叫道:“大哥,难道你……”

马驰一摆手,道:“我说过,既已讲了理,咱兄弟就讲到底,别留人话柄,惹江湖上的朋友笑话。”

马骁未再说话,但他站在那儿也未动。

马驰目望向李雁秋道:“姓李的,算你狠……”

李雁秋放下了扬起的匕首,笑道:“岂敢,杨九爷,请放心大胆说你的!”

杨春忙道:“多谢李爷,我说的是实话,家师娘跟我本是‘凤阳’人,因为家乡遭天灾,家师娘亲人死的死,散的散,一个人流客‘金陵’没办法,才跑到‘秦淮’卖身养活自己,却不料被马大当家的抢了去,我听说后赶来找寻,惹又惹不起,待也没办法待。只于跟家师娘跑来京城二……”

李雁秋截口说道:“杨九爷,听说你跟令师娘是亲戚!”

杨春喃喃说道:“我不敢再瞒,家师娘本是我的远房表姐!”

李雁秋“哦”地一声,道:“为避祸而矮了一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转望马驰,道:“大当家的,你听见了?”

马驰冷然点头,道:“我听见了,我恨不得拔了他那根舌头!”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当家的是认为他所说的跟事实不守?”

马驰道:“符与不符,他们两个自己心里明白!”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事到如今我要说句公道话,无论他说的符还是不符,这都怪不得晏老英雄,曲也不在……”

马驰怒声说道:“难道该怪我,曲在我?”

李雁秋淡然摇头说道:“我不是这意思,那自有公论,至少怪不得晏老英雄,曲也不在晏老英雄!”

马驰道:“姓李的,你说说看,为什么……”

李雁秋截口说道:“当然我要说明,很简单,晏老英雄只是收了个原在缥局任趟子手的杨春,要了个出身‘八大胡同”‘迎春院’的媚娘,却并不知道她就是你的宠妾花姑!”

马驰道:“姓李的,这是你说的!”

李雁秋道:“事实如此,他二位俱在眼前,不信大当家的可以与面问问,他二位有没有向晏老英雄提说过去!”

马驰道:“不用问,当然是没有!”

李雁秋笑道:“这就是咬!……”

马驰浓眉一扬,道:“但,姓李的……”

李雁秋截住马驰话头,说道:“大当家的,我这个人最爱管闲事,但生平最为讲理不过,为人也最为公正,我愿意说一句,这件事怪不得你,曲也不在你大当家的……”

马驰冷冷说道:“那么你说该怪谁,曲在谁?”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谁也不怪,谁也不曲,要怪只该怪天,倘‘凤阳’当初没这场天灾,如今不什么事也没有了。”

马驰呆了一呆,道:“好说,姓李的,你的意思是……”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这儿是京城重地,江湖事动辄血腥也令人厌恶,大当家的,除了动手之外,该还有更好的法子!

马驰道:“姓李的,你何不直接了当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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