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秋道:“晏教练英雄居京畿几十年,晚年辞公授徒,跟江湖上几几乎断绝了来往,七位是雄霸江湖的人物,身份之高,跟‘八虎’,‘九龙’,‘十三骑’并称,彼此都算得有头有脸,何必为这件事抓破脸,兵刃相向,血洒京田,我愿意做个和事鲁仲连……”
马骇突然说道:“姓李的,你例说来轻松,我大哥的宠妾被人拐跑,又被人占了去,如今人赃俱获找到了三个,你却要一言带过地和解了。”
李雁秋淡然笑问道:“五当家的,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马骇尚未开口,马鞍已然冷笑说道:“姓李的,这已是明摆着的事,还用问么?”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看来五、七二位当家的是非要兵刃相向,血洒京都不可了……”转望马驰,接道:“大当家的,我听你一句话!”
马驰冷然一笑,道:“姓李的,伸手和解我兄弟的事么,该是个斤两很够重的人,这你明白么?”
李雁秋笑道:“大当家的,我还不算太糊涂,明白!”
马嚷道:“那么我兄弟称称你的斤两,倘若不够。……”
李雁秋道:“我立即扭头就走,倘若大当家的认为太便宜,那么我留下来,听凭七位处置,倘侥幸够呢?”
马驰道:“在有条件的情形下,我兄弟听你的,跟他和解就是。”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怎么,还有条件?”
马嚷道:“当然,不该有么?”
李雁秋道:“该,且请大当家的先说说看。”
马驰道:“很简单,把我的人还我,交我带走!”
李雁秋微一点头,道:“这似乎可以商量……”
转望晏二,道:“晏老英雄,这条件你接受么!”
晏二有了迟疑,未说话。
李雁秋眉锋一皱,晏中叫一声:“二叔!”
媚娘突然嘶声哭叫道:“老爷子,你可不能把我交给他,我跟了你这多年,你总该念夫妻情份,老爷子,你千万要救救我,可怜我生来命苦,怎么能……”
晏二叱道:“媚娘不要嚷!”
媚娘那里会听,哭叫得更历害:“老爷子,真说起来我不怕死,反正我是个天生苦命的贱女人,只是你年纪那么大了,我走了谁照顾你,谁服侍你呀……”
“老爷子……”
“老爷子……”
那一声声,一句句,凄楚哀绝,如夏日啼鹃,似巫山泣猿,能听得人心碎肠断难忍泪,能听得人荡气回肠鼻发酸,加之,媚娘她本美艳娇媚,如今更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惹人爱怜。
还有那衣衫零乱,襟儿半开,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一角猩红的兜肚,这一切的一切太动人。
更令人难以抗拒的,是她那双眼神,那双目光。
于是,晏二想起了往日的一切……
他本是个百炼精钢,如今却变成了绕指柔。
那一声声哭叫犹自盈耳,突然--
晏二他满脸窘白地开了口:“大当家的,可以换个别的条件么,咳,咳,要是换个别的条件……”
李雁秋的眉锋陡然皱深了很多!
晏二的一句话被媚娘那说不尽的千恩万谢,娇滴滴,软棉棉的话声掩盖住了,晏二没听见。
马驰却冷冷一笑,道:“有,假如你晏二舍不得她,也可以,退出‘北六省’去,把京城的势力让给我兄弟。”
“江山”,“美人”任君试择其一。
“鱼”,“熊掌”总要舍弃一个。
晏二脸色一变,又有了迟疑!
李雁秋淡然说道:“晏老英雄,事关重大,我不便置唆,请老英雄慎重三思,而后明智抉择。
晏中急道:“二叔基业创立不易,咱们晏家在京城多少代……”
媚娘失声叫道:“老大,你好没良心,你二婶儿那一点亏待你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人,你二叔年纪那么大了……”
晏中冷冷说道:“二婶,没了京城的基业,我二叔可养不活人!”
媚娘脸色一变,跺了那绣花鞋,叫道:“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你二婶虽然出身轻贱,但这不是天生的,我也是个良家女儿,并不是个没情没义的人,我要是贪图什么,‘北京城’的财主多得是,当年……”
晏二红着脸叱道:“行了,媚娘,你少说一句,拿主意的是我!”
媚娘连忙转向了他,刚一句;“老爷子,您可千万……”
晏二已转向了晏中,道:“老大,事是我的事,人是我的人,你别过问。”
晏中脸色一变,道:“二叔,事到如今您还……这场祸事还不够么,要不是李爷大义伸手,咱们晏家……”
晏二沉声叱道:“老大,晏家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晏中没再开口,但脸色铁青怕人!
晏二转向了马驰,迟疑了一下,毅然说道:“大当家的,这两个条件我都不能接受!”
马驰哈哈笑道:“美人,基业,你竟然一样也舍不得,没想到名满‘北六省’的晏二,会是这么一个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晏二,我要劝你一句,珍惜你那身老骨头……”
晏二老脸通红,晏中好不难,气得跺了脚,但,晏二是他的二叔,他不答应,他能怎么样?
马驰转向了李雁秋,道:“姓李的,听见了么?你一意掬心舍命为人出头,人家都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或许救得了他这一回,但你绝救不了他那一回,你说你该怎么样?”
这话,在场的人都懂。
晏二微微低下了头,连媚娘的脸都红了。
晏中猛一跺脚,激动地叫道:“李爷,您别管了……”
李雁秋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晏二,你教我做有始无终,虎头蛇尾的人?既已伸了手,好歹我要伸到底,是福是祸我都认了!”
晏中身形猛颤,老眼涌泪,道:“李爷,您……”
李雁秋已转向马驰,淡淡说道:“大当家的,我打算救一回算一回!”
马驰冷然一笑,道:“姓李的,这就是你的摊牌?”
李雁秋点头说道:“不错!”
马驰冷冷知了笑,道:“那随你,不过,姓李的,那可就和解不成了!”
“不!”李雁秋道:“我本打算在不伤彼此的情形下伸手调解,如今我改变了主意,我宁可得罪七位,我要七位毫无条件地退出京衡,回到来处去!”
“七狼”兄弟勃然色变,马驰仰天狂笑道:“姓李的,你是在睡着,还是在醒着?”
李雁秋道:“大当家的,我清醒得很!”
马嚷道:“就凭你姓李的么?”
李雁秋微一点头,道:“不错,就凭我姓李的!”
马驰点头一笑,道:“好,咱们试试看,是你能让我七兄弟毫无条件地退京,回到来处去,还是我兄弟能让你姓李的跟他几个全躺在这儿……”
神色忽转凄压狰狞,一探腰“嗨!”一声,一柄软刀已持在手中,跟着挣然连响,他那六兄弟各探腰际,刹时精光逼人,森寒刺骨,那是七柄缅刀!
眼下没有一个不是识真的大行家,谁都知道,硬武器好使,软兵刃难用,在江湖上能使软兵刃的挑不出几个,便连铁骑纵横的十三雄,手中也都是百炼精钢的长剑。
尤其这种“缅刀”是缅钢打造的,软得像面,薄赛过纸,功夫稍为差一点的,他不会用,更不敢用,因为它吹毛断发,犀利异常,一个不好倒霉的先是自己!
所以,“七狼”一亮这软兵刃,晏二叔侄跟贾一飞脸上都骇然变了色,而李雁秋却平静如常,只是他神色微嫌凝重,一抬手,道:“晏老,请跟令二叔及贾老后退!”
他让人退,同时自己跨前了一步。
晏中急道:“李爷,您让我几个袖手旁观?”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你听我刚跟子卫说么?我的事向不喜欢别人Сhā手,所以你三位只有袖手旁观!”
晏中激动地一摇头,道:“李爷,不行,我的鹰爪跟贾老弟的算盘都带来了,就是拼个死,我两个也要……”
李雁秋双眉微扬,淡然说道:“晏老,原谅我直说一句。武家最忌的是分心,你二位别让我分心,否则我连自己都保不住!”
这,晏中懂,他机伶一颤,住口不言。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晏老,后退!”
晏中迟疑了一下,与晏二,贾一飞一起向后退去!
李雁秋笑道:“这样我就可以专心放手一搏了!”
抬手至腰,撩开了衣衫,缓缓抽出一物,那像一锄秋水,又像一道闪电,比地上的雪白,比屋檐下挂着的冰柱,比那七柄“缅刀”还要森寒夺人!
那是一柄既窄又薄的软剑。
真要说起来,那没有什么,因为软剑本身和其他兵刀一样,都能致人于死,并不特别可怕!
然而,这柄软剑却使得“七狼”七张脸脸色大变,一起退了好几步,个个瞪目张口,惊骇出声。
马驰脱口惊呼:“白虹剑,你是李……”
李雁秋截口说道:“大当家的认得这柄‘白虹剑’?”
马驰猛一点头,道:“‘白虹剑’举世只有一柄,它在李慕凡手里,你怎么会……”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当家的,李慕凡他有名也该有姓!”
马驰失声道:“那你就是……”
李雁秋道:“大当家的,我没说我是谁?”
马驰抬眼凝注,一眨不眨,一脸阴晴不定神色,半晌,他突然说道:“剑是‘白虹剑’,人却……我试试。”
一抡缅刀,一阵风般扑到,右腕微震,缅刀笔直,直指李雁秋胸前要害大|茓。
李雁秋道:“凡事都该弄清楚!”
掌中剑一撩,闪电一般迎了上去,“当”地一声,马驰那柄缅刀荡开了尺余,魁伟身形随之被震后退。
李雁秋手快,剑一抖,软剑笔直,剑尖带着剑花,飞疾而出,“吱”然轻响,软剑已一闪而回。
马驰胸口衣衫破了个“十”字,露了肉,但没见血。
七狼个个色变,马弛脸色铁青,呼道:“果然是……”
李雁秋截口说道:“大当家的,没错吧。”
马驰脸色又转凄厉,目射凶芒,道:“姓李的,我兄弟和你一无远怨,二无近仇,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竟伸手管我兄弟闲事,这是……”
李雁秋淡然说道:“大当家的,你该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好管闲事!”
马驰道。“你要明白,有了这一回,往后去……”
李雁秋道;“往后去,七位尽管找我就是!”
马驰脸色一变,道:“有你这一句话就行了,姓李的,冲着你了,日后江湖上总有碰头的时候!”
二话没多说,一挥缅刀,领着六个兄弟流水一般地退出了客栈后院,转眼不见了影儿。
走了,“七狼”就这么走了。
李雁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有着一刹那的凝云,翻腕缓缓Сhā回了长剑。
突听晏中激动地道:“李爷,原来您就是……”
李雁秋截口说道:“晏老,不管我是谁,在你眼中,只要我这个人可取,我这个朋友可交就行了。”
贾一飞楞楞地直摇头:“这半辈子白混了,这半辈子自混了,有眼无珠……”
晏中道:“李爷,晏中福大,能见着您……”
李雁秋这里刚摆手,那里晏二已定过了神,急步走过,抱拳一拱,老脸上的神色难以言喻,他刚要张口,李雁秋已然抢先说道:“晏老,我辈都是江湖人,别来那世俗的一套。”
晏二顿时改了又到了嘴边的话,老眼含泪,激动地道:“李爷,我什么都不说了,一切放在心里……”
李雁秋倏然笑道。“晏老,我可不是这意思。”
晏二摇头羞愧苦笑:“我门下的徒弟,今天要拿李爷,明天要拿李爷,拿来拿去到头来我晏家却受了李爷的大恩,从今后谁要再说……” 李雁秋截口说道:“晏老,这话别轻易出口!”
晏二身形一震,住口不言,他真不敢说了。
晏中看在眼里,脸上明显地带出了不高兴。
李雁秋可没在意那么多,淡然一笑,道:“晏老,可容我跟杨九爷二位说几句话么?”
晏二忙道:“李爷只管请,李爷只管请。”
李雁秋微微一笑,转注杨春,刚一声:“杨九爷。”
杨春已急步走了过来,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那身形也不知是微躬是哈腰,忙道:“李爷,您这是折煞杨春,杨春往日……”
李雁秋一摆手,道:“过去的已成过去,不提了,我要和九爷谈谈往后的。”
杨春忙道:“您访训示,请训示。”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训示两个字我不敢当,话我说在前头,九爷诸位都是吃粮拿俸斡官差的,我不敢让诸位为难,今后该怎么办请诸位怎么办,那就是说,私归私,公归公……”
杨春张嘴便要说话,而李雁秋又接了口:“接下来,我要劝劝九爷,往后量放宽些,心胸之间,也别那么爱猜忌人,这话,九爷该明白。”
杨春他窘迫而不安地乾咳了两声,捏着手点头说道:“李爷,咳,咳,我明白,我明白!”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如今令师。令师兄都在,由他二位处,不难证实我跟乐老掌柜的千金乐倩姑娘是什么关系,所以,九爷胸中那点妒火,从此可以熄灭了!”
杨九一张脸通红,微微一惊,刚要说话。
晏中那里扬扬眉,而出声叱喝的却是晏二:“老九,你对乐姑娘有意思?”
杨春暖瑞说道:“师父,这个,咳,咳,这个……”
晏二瞪眼叱道:“什么这个,那个么,你也不打盆水照照你自己、那点儿配得上乐家的姑娘,简直是胡闹,混帐,从今后,你给我死了这条心,要是敢再进乐家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杨春脸更红了,羞愧之中,还流露出些微怕人的狠毒狰狞,连声地答应着,头垂得低低的,也难怪,这让他太下不了台了!
李雁秋有点过意不去,他那里才要张口打算说几句圆场话,晏二神色一缓,接着又道:“老九,你也真是,固然,年轻人,这是免不了的,但对乐家姑娘咱们不配,往后我替你留意,‘北京城’有的是好姑娘,你还怕不到媳妇,但以后绝不许胡来,知道么?”
杨春自然连声唯唯,不敢多说一句。
晏二他接着转向李雁秋拱起双手,陪上一脸笑道:“李爷,冲着您大义伸手,如今事又了了,我想请李爷?”
李雁秋淡然一笑,截口说道:“我在这儿还有点事要办,晏老请自便,府上也该回看看了。”
晏二邀,三邀,李雁秋只是托辞不肯去,没奈何,晏二只得劳着他那娇妻媚娘跟好徒弟杨春走了。
李三个走后,晏中摇摇头道:“李爷,您该当再点他们几句。”
李雁秋笑了笑,道:“我本有此意,只是晏老看见了,令二叔不让我开口。”
想想,的确是这个情形,晏二这才的确的有意拦过话头,匆匆而去,晏中皱了眉,满脸的不高兴!
“到了这时候,还迷呢?”
李雁秋摇头微笑,道:“老弟,我是个外人,有很多不方便之处,不过我劝你留意,千万防着点儿,要不然令二叔这闯荡半生,得来不易的一切,非毁在这两个手里不可!”
晏中脸色好不难看,没说话。
李雁秋微微一笑,又道:“二位都请回吧,乐老哥嫂那儿,请替我带句话。”
晏中阴沉着脸,没留意那么多。
贾一飞却一怔说道:“怎么,李爷,您不走?”
李雁秋道:“我还有点事需要办一下。”
贾一飞转眼望向了晏中,晏中没轻意地说了声:“那么,咱们走吧!”
于是,他两个也走了,刹时这客栈一进后院雪地上,就剩下了李雁秋一个人。
望着晏中跟贾一飞离去,一直到听不见了他二人的步履声,李雁秋方缓缓转过了身,眼望那二进后院,微微一笑,突然说道:“阁下,壁上观已了,人都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话落,轻笑悦耳,二进后院中人影一闪,背着手走出了那位美书生花玉燕,他边走边笑,边挑拇指:“阁下,厉害,高明,我自认藏得很好,却没想到仍未能瞒过阁下,你阁下令人即不佩服!”
李雁秋微微一笑,方待答话,花玉燕已到了面前,他那吹弹欲破,比姑娘家还嫩几分的脸一沉,突然说道:“李慕凡,你好大胆,这时候你竟敢独自问上京路,而且还敢伸手乱管别人闲事,你不想要胸袋了……”
李雁秋笑道:“阁下,怕我就不来了,你想拿我。”
花玉燕冷冷说道:“别忘了,我是内城里的,这是一桩大功。”
李雁秋道:“那么,阁下,如今我就在眼前!”
花玉燕俊目一瞪,道:“你真不怕?”
李雁秋道:“你该知道李慕凡一身是胆!”
花玉燕道:“你为以我拿不下你?”
李雁秋摇头说道:“那我不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花玉燕打鼻子里“嗯”了一声,点头说道:“谁说李慕凡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自傲自大,我看你倒是谦虚的嘛……”
突然“噗哧”一笑,活像玉姑娘花枝招展,他伸出一根手指头,那条玉,既白又嫩,差点没点上李雁秋的脸:“逗你玩儿的,拿你,我自知不够,再说,我也舍不得!”
脸上,竟莫明其妙的一红。
话,听进李雁秋的耳朵里,他有点异样感觉,这异样感觉使他狐疑地瞅着花玉燕。
花玉燕微微一惊,忙整脸色接道:“玩笑归玩笑,正轻寻正轻,你可知道,你一亮白虹剑不要紧,可伤透了一个人的心,害得人家捂着脸哭着没了。”
李雁秋着实地一怔,道:“谁?”
花玉燕道:“那多情痴心,美艳如花我见犹怜,往日眼高于顶,视天下男人如草芥的姑娘,三英缥局沈桐春的掌珠沈月呀!”
李雁秋又复一怔,忙笑道:“阁下,别开玩笑了,别说认识,我连见都没有见过……”
花玉燕眼角一溜,嘴角含着神秘笑意,道:“真的么?”
李雁秋道:“当然是真的?”
花玉燕道:“那就怪了,为什么她那么开心你的安危,硬想闯过七狼手下的封锁,到这儿来看看你。”
这,连李雁秋也糊涂了,他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也许她只是想瞧热闹……”
花玉燕俊目一瞪,道:“说话可别那么没良心,瞧热闹,瞧热闹人家会不愿自己的安危,镖局的后果,还有,一听说你是李慕凡,当即花容失色,伤心地捂着脸痛哭而去,这表示什么?”
李雁秋大大地纳了闷,皱着眉道:“可是我当真没见……”
花玉燕嘴一撇,道:“别见过没见过了,她还好,你可当心她那个丫头!”
李雁秋一怔,道:“丫头?”
花玉燕道:“是啊,那个叫小凤的丫头。”
李雁秋心头猛然一跳,脱口说道:“我想起来了,原来……”
倏地住口不言。
花玉燕却不肯放松.道:“毕竟你想起来了,不错,还有点良心,见过,认识,是么?一个大男人家说话……”
李雁秋忙道:“那也没什么,只不过……”
接着,他把那夜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花玉燕抚掌笑了:“这就叫一见钟情,可是麻烦得很,沈姑娘头一次动心动情,却没想到你是镖局的对头冤家,她肠断了,心碎了,我看你对人家怎么说。”
李雁秋双手一摊,苦笑说道:“有什么好说么,这怪不了我……”
花玉燕“哟”地一声,道:“这么说人家是剃头担子,一头儿热?阁下,人家可是个好姑娘,大闺女,你可别害人……”
李雁秋忙道:“我什么时候又害她来着?”
花玉燕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这话你该懂。”
李雁秋心中一震,道:“我懂,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花玉燕道:“敢情你要我出主意,阁下,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主意还得你自己拿,不过……”
倏然一笑,接道:“你若是诚心求教,我倒真愿意教教你!”
李雁秋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花玉燕瞄了他一眼,道:“女儿家心最软,只要你偷偷进人镖局后院,上绣楼,进闺房,赔个不是,曲个膝,她愿意为你死……”
李雁秋眉锋一皱,道:“阁下倒是很了解女儿心。”
“当然,”花玉燕脸一扬,道:“不瞒你说,我是过来人。”
李雁秋眉锋又皱深了一分,道:“那虽怪,只是这种事我没有理由……”
“没理由?”花玉燕目光一凝,道:“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有理由没有,这辈子你能安心么,告诉你,姑娘家都是死心眼儿,感情一事尤甚,她要是一时想不开……”“哼!”地一笑,接道:“我看你怎么办?”
李雁秋道:“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事。”
花玉燕眼一瞪,道:“当然有,多情痴心的女子多得是,只是你可别以为人家是没人要,嫁不出去,这是情,那微妙的情,令人糊涂,令人自己都说不上理由的情……”摇摇头,接道:“其实,也难怪,谁叫你长得俊,又是这么一个天下皆知的英雄奇豪,谁叫你人见人迷,别说姑娘家了,就是我这个大男人,见了你也有点不能自持。”
李雁秋红了脸了,眉锋皱得更深,道:“阁下,别开玩笑了!”
花玉燕道:“心里烦,烦没了主意,是么,那容易,听我的……”
李雁秋道:“阁下似乎就一付热心肠,跟我的脾气一样,好管跟自己拉不上边儿的闲事。”
花玉燕目光一凝,道:“你说我多管闲事?”
李雁秋道:“阁下自己不觉得么?”
“好,”花玉燕猛一点头,道:“我不管,到头来看咱们谁叫苦,阁下,情天难补,恨海难填,你要是落个一辈子歉疚,一辈子痛苦,可别……”
李雁秋忙道:“阁下,你知道,我是镖局的冤家对头。”
花玉燕一摇头,道:“那点也不要紧,只要你点个头,我敢说沈姑娘天涯海角,马上能跟你走。”
李雁秋苦笑说道:“阁下,这似乎有点……我没有成家的打算,也不能让人家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到处流浪,时刻揪心……”
花玉燕道:“但得心上人长伴身侧,苦也甜。”
李雁秋摇头说道:“阁下,你这是……”
花玉燕接口说道:“是本一付菩萨心肠,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李雁秋道:“阁下,我不愿以虚情假意对人。”
花玉燕微愕说道:“虚情假意谁叫你拿虚情假意对人了,这话怎么说。”
李雁秋凄然一笑,道:“阁下,你既知道我是李慕凡,你不会不知道李慕凡有一段伤心往事。”
花玉燕“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你是说你心已灰,意已冷。”
李雁秋点头说道:“不错!”
花玉燕摇摇头道:“我不敢苟同,也大大不以为然,我只以为在这种情形下,你需要个人抚慰你的心灵创伤……”
李雁秋道:“那是你的想法,你的看法!”
花玉燕道:“难道说不对?”
李雁秋道:“我不敢说不对,至少我自己不这么想。”
花玉燕目光凝注,俊目微睁,道:“这么说,你真心已灰,意已冷。”
李雁秋淡淡说道:“这假不了。”
花玉燕道:“这么说,你真不打算再……”
李雁秋道:“阁下,心已灰,意已冷,还谈什么打算。”
花玉燕默然不语,脸上有点异样的表情,但旋即摇头道:“我为天下女儿家悲、更为沈姑娘悲。”
李雁秋淡淡说道:“阁下,我不敢担这么大罪名。”
花玉燕头一扬,眼一睁,方待再说。
李雁秋已然抢了先,道:“阁下,我不以为你躲在后院作壁上观,人家都走了,独你留下的目的,是专为跟我谈这些的。”
花玉燕沉默了一下,道:“怎么你不愿意谈这些?”
李雁秋道:“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花玉燕眉梢儿微微扬了扬,不知道他有什么感受,他凝目紧紧地望着李雁秋那张脸,道;“那么,我告诉你,我的目的有三,第一,我是怀着一付慈悲心肠,不忍看着沈姑娘一辈子……”
李雁秋眉锋微皱,轻轻叫了声:“阁下!”
花王燕倏转话锋,道:“人家妾意绵绵,深情万种,奈何你阁下铁石人儿,冰冷心肠,如今我冰斧折了,不必再谈了……”
李雁秋微微吁一口大气。
“第二……”花玉燕接着说道:“我来向阁下提出忠告,你只愿大义伸手,而实际上你里外都已得罪了人,你可知道?”
李雁道:“这个外应该是指‘七狼’。”
“不错,”花玉燕道:“这个里字,指的是晏二,晏二那娇妻,还有他那宝贝徒弟!”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我不觉得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三人!”
花玉燕道:“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俅’,你当着晏二的面,揭露了杨春的隐衷,这已经很够了。”
李雁秋道:“我那倩侄儿称得上窈窕淑女,可是杨春他称得上君子么?”
花玉燕道:“至少他自己认为配,俗话说,癞痢头的儿子是自己的好,我也不以为晏二心里会高兴。”
李雁秋道:“阁下提醒我这一点是……”
花玉燕道:“万事谨慎,小心。”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我虽不敢自认对晏家有恩,但我绝不以为他三个还会对我怎么样,只怕阁下是多虑了。”
花玉燕双眉一扬,方待说话。
李雁秋接着说道:“阁下,别不高兴,好意我仍然感激。”
花玉燕脸上不悦之色稍敛,叹道:“感激那倒不必,我只希望你万事小心,其实,你该知道,我光为你好,跟我毫无关系。’”
李雁秋心中感动,微感不忍,道:“我知道,阁下。”
花玉燕道:“那就好,日与豺狼相处,不可不……我不多说了总之,你万事小心,不可无防人之心就行了。”
“是阁下,”李雁秋道:“多谢指点,我会紧记心中,不敢片刻惑忘!”
花玉燕目光深注,浅浅一笑,美极,十分动人,道。“从善如流,难得,如今我对你李慕凡多认识了一层,觉得你这个人更可爱,更有意思了……”
李雁秋莫明其妙地脸上一烫,他倍感不安。
花玉燕吁了一口气,道:“第三,我要告诉你,‘七狼’暂时不会走……”
李雁秋双眉微扬,道:“他七个不甘心,也不死心。”’花玉燕摇头说道:“似乎跟晏家无关,在他七个未到之前,内城有人跟他七个那大徒弟韩一俊接过头……”
李雁秋微微一愕,道:“内城有人跟韩一俊接过头,何解?”
花玉燕摇头说道:“我不知这内情,我只知道七狼暂时绝不会离开京城,我更知这内城有人跟他们接头,这绝不简单……”
李雁秋皱眉沉吟道:“阁下当必知道来自内城的那人是谁?”
花玉燕摇头说道:“我看见了,但我不认识。”
李雁秋微诧说道。“不认识,阁下不是说住在内城么?”
花玉燕神情微震,忙道:”不错,我是住在内城,可是我并不能认识内城各府邻里的每一个人;这就跟住在京城,并不能认识京微的每一个人的道理一样。”
李雁秋未置疑,也未多问,沉默了一下,道:“阁下,那是七狼自己的事。”
花玉燕道:“你的意思是说,跟你无关?”
李雁秋点头说到:“是的,阁下!”
花玉燕淡然一笑,道:“官家不惜重赏,不计死活,到处缉拿李慕凡,而你刚惹上了七狼,如今官家有人跟七狼的人接了头,你说这跟你无关。”
李雁秋颜色微变,道:“官家对我没奈何,从多了七狼,又与事何补。”
花玉燕道:“阁下,谦受益,满于损,骄狂乃兵家大忌,最要不得,这道理你可懂?”
李雁秋脸上一红,没说话。
花玉燕接着说道:“我仍是那句话,这跟我丝毫没有关系,我只是为你好。”
李雁秋歉然赧笑道:“对阁下我仍表感激。”
花玉燕道:“我还是那句话,那例不必,只要你自己知道小心谨慎,知道提高警觉就行了。”
李雁秋道:“是么,阁下,我知道!”
花玉燕道:“那我就放心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头一件,你不妨冷静多考虑考虑……”
李雁秋本想说我不加考虑,但话到嘴边他又觉不忍地改了口,道:“阁下,我会考虑的。”
花玉燕微微一笑,拱手告辞。
李雁秋忙举手答礼,突然,他凝了目,而且满面讶异,他凝目处,是花玉燕那雪白柔嫩的耳垂儿,那儿,扎的有洞,那是女儿家戴耳坠儿用的。
花玉燕有所觉,讶然忙道:“阁下,你……”
李雁秋倏然敛态,忙道:“没有什么……”
花王燕哦地一声,笑道:“我明白了,你是瞧我的耳垂儿,是么?”
李雁秋脸上一热,没说话。
花玉燕笑道:“阁下,别自作聪明,那没有什么,我从小娇生惯养,爹娘却我当成女孩子带,你明白么?”
李雁秋双眉忽扬,淡淡说道:“我明白了,我更明白当初我为什么对阁下有似曾相识之感了!”
花玉燕“哦”地一声,凝目静待下文。
李雁秋接着说道:“事实上,你我确曾相识,对么,姑娘?”
“姑娘”花玉燕笑得心惊,也笑得勉强,道:“你把我当成了女儿家……”
李雁秋道:“事实上阁下不住在内城,而住在内城,而住在‘迎春院’,对么?”
花玉燕一惊,张口瞪口,一时未能答上话来。
李雁秋倏然一笑,道:“‘迎春院’里的红牌,我失敬,曾说得那夜惊鸿一瞥,没料到的确侠女出风尘……”
花玉燕脸上浮现一抹酡红,道:“你既然认出了我……”
李雁秋只觉一股莫明其妙的气往上冲,淡然截口说道:“姑娘,你令人替你惋惜,我没有别的话好说,你请吧!”
花玉燕抬眼凝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雁秋道:“没什么,姑娘令人不敢高攀!”
花玉燕脸色微变,道:“你是嫌我……”
“我不敢!”李雁秋道:“借姑娘一句话,那跟我毫无关系。”
花玉燕花容一惨,方待再说。
李雁秋已然说道:“姑娘若是不愿走的话,那么我……”
“不!”花玉燕微一摇头,脸色有点苍白,道:“我走,我走就是,只是,你别忘了我的话……”
李雁秋倏然一笑,道:“谢谢姑娘,我永远忘不了!”
花玉燕脸色一变,香唇启动,欲言又止,身形,也微起颤抖,终于她头一低,黯然转身而去!
她走了,黯然地走了。
望着花玉燕身影不见,李雁秋突然笑了,但那笑,笑得失常,听在耳中,看在眼内,人的心会往下沉!
“好意,忠言,啥!奈何我无福消受。”
暮色低垂,天渐的黑了。
北京城已然上了灯!
但在“六福客栈”,却仍是黑黝黝的一片。
那清冷的后院,雪地上.却仍站着个颀长的人影,显得那么孤寂,那么落寞,那么……
一阵轻捷的步履声,划破了夜空的沉寂。
李雁秋仍呆呆地站在那儿.没动。
后院中,步履匆匆地闯进了文子卫,显然,他的伤已经不碍事了,本来是,有“神手华陀”乐南极,那还错得了。
他甫进后院便一怔停步:“李爷,您果然还在这儿!”
李雁秋淡然一笑,笑得勉强:“是的,子卫,我还在这儿。”
文子卫愕然凝目,道:“李爷,您为什么……”
李雁秋道:“没什么,子卫,一个人清静,我在这儿想着事儿。”
文子卫犹豫着说道:“李爷,我看得出,您有很沉重的心事。”
“当然!”李雁秋笑了笑,道:“惹了七狼,心里还能不沉重。”
文子卫道:“不,李爷绝不是为了七狼那几人不知道我明白,对江湖事,您从来没个怕宇,也从不皱皱眉头,而如今……”
李雁秋一笑说道:“子卫,别胡思乱想了,干什么又来找我有事么?”
文于卫迟疑了一下,道:“是的,李爷,大嫂让我来给您送张帖子!”
李雁秋微愕说道:“帖子?什么帖子?”
文子卫道:“晏二在他私宅里设了酒宴,该是谢……”’李雁秋“哦”地一声,笑了:“‘开碑手’何其周到。”
文子卫自袖底取出一张大红烫金请柬,双手递上。
李雁秋接过请柬,看了看,道:“不就是今儿晚上么?”
文子卫道:“是的,李爷!”
李雁秋道:“还有谁?”
文子卫道:“不知道。”
李雁秋道:“你没有么?”
文子卫摇头说道:“李爷,送到铺里的请帖只有一张!”
李雁秋皱了眉,没说活。文子卫看了他一眼,道:“李爷!没有也好,大嫂让我少跟他们交往,大嫂还说,您要能不去,最好还是别去了!……”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我人仍在这儿,这样不太好!”
文子卫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您不想去,我替您回,我就说您已经走了,这不就行了……”
李雁秋吟了一下,忽扬双眉,摇头说道:“不,子卫,盛情难却,我去!”
文子卫低头欠了身:“是,李爷……”
李雁秋徽一摆手,道:“谢谢你了,子卫,这么冷的天,天都黑了还让你跑这一趟,要没有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文子卫又一欠身,道:“是,李爷,我回去了!”
拾起头来,口齿启动,犹豫着想要说什么!
李雁秋微微一笑,又道:“谢谢你,子卫,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转身走了。
文子卫一欠身,道:“是,李爷。”
转身走了。
文子卫走后,李雁秋看了看那绕大红请柬,一翻腕把它藏入袖中,遂也背着手出了‘’六福管栈”!
片刻之后,他进了菜市口旁的砖瓦胡同!
平日里,在这时倏,整条砖瓦胡同漆黑,但今晚,整条胡同有半条通明地照射在灯光下,那是因为靠东面第八家,晏二太爷府.那两扇既高又大的朱门顶端,挂了两盏大灯。
而且那两扇既高又大的朱门还敞开口,门前石阶上,还站着个人,李雁秋一进胡同,那人扭头飞步跑进了门!
转眼间,那灯火通明的大门内迎出了“开碑手”晏二,而过时李雁秋也到了门口!
晏二今夜似乎特意地修饰了一番,一身新行头,满面的红光,灯下看去独精神奕奕,大异往昔!
他满脸堆笑拱了手,既热络又诚恳:“李爷准知道您会赏光,没能亲自去接您……”
李雁秋含笑说道:“晏老,我不习惯这一套,晏老宠召,盛宴款待,我已很感荣宠,只是,晏老太客气了!”
晏二呵呵而笑,道:“那儿的话,那儿的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说笑着,他让客进门,与李雁秋并着肩往里行去。
门口那汉子,在晏二跟李雁秋进了门后,他就随手关上了门,客人已经到了,没得等了,还敞着门灌风干什么?”
院子里,堂屋门口,媚娘也着实地修饰了一番,由头到脚一身红,大红,热辣辣的红,看工去十分刺眼!
可是,愿见地她较往日更美,更娇,更媚!
风摆杨柳腰,碎步带俏,她抛过了一个媚眼,未语先笑,身旁,伴着她的,只有“白花蛇”杨春一人。
媚娘加意的一番修饰,并未能引来李雁秋过多的顾盼,相反的,她那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就像碰上了磁铁,直瞅着李雁秋一瞬不转,一眨不眨!
寒喧谈笑间,几个人进了堂屋,堂屋里,早就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银杯牙著,极尽豪华气派,内城里的客府邪宴客,也不过如此。
落坐时,李雁秋带笑问了一句:“晏老,怎么就我一个?”
晏二呵呵笑道:“李爷,您是江湖称最的高人,我那些徒弟,个个粗鲁见不得人,少一个少心烦。”
说话间,杨春已殷勤地斟上了酒。
晏二接着说道:“李爷,今晚这一桌全是媚娘下厨亲手做的,您可不能不赏个金脸……”
媚娘含着媚笑Сhā了这么一句:“笨手笨脚做不出什么好的,只不知李爷中不中意!”
李雁秋没说话,晏二笑着举了杯,他来个先乾为敬。
主人尽饮,李雁秋他岂能不喝?
晏二这一家,的确是感李雁秋的仗义伸大恩,热络,诚恳,不下于乐家之对李雁秋。
妖娆而狐媚的媚娘,似乎拿出了她往日的那一身本领,混身上下,没一处不迷人!
杨春一边地斟酒,晏二不住地劝饮,媚娘她更热络,更殷勤,容不得李雁秋不乾面前杯。
转眼初更,李雁秋满脸红热,那模样儿看得媚娘两眼直欲喷火,一双桃花眼更见水淋。
晏二也是满面的酒意,唯独杨春跟媚娘一如平常,那当然,杨春根本就没落座,媚娘也不过偶而举杯沾唇!
梆析响动之余,李雁秋扶着桌沿站了起来:“晏老,我已不胜酒力……”
晏二直摆手,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媚娘跟着站起,忙道:“李爷,忙什么呀,难得您赏光,今夜该乐个通宵,怕这儿没地方睡么,早给您准备好了!”
李雁秋口里答应着,人却已往外挪,猛地一个跄踉。
媚娘手挺快,赶上去就扶,扶是扶住了,李雁秋整个人躺进了她怀里,脸上犹挂着笑,但是眼已经闭上了!
再看晏二,他已经爬在了桌子上!
媚娘抱着一个大男人,有点不胜负荷,但是她没有叫杨春帮忙,搂着李雁秋,眼直楞的!
杨春站在一边没动,嘴角噙着的那丝笑意怕人!
半晌,他方始一笑说道:“小心肝儿,满意了吧,你可终于亲近了李慕凡!”
媚娘脸一红。回眼一横,嗔道:“别嚼舌头,死人,还不快过来帮忙?”
杨春笑道:“这时候才叫帮忙,不嫌太晚么?”
媚娘红着脸道:“你吃得那门子醋呀!”
“吃醋?”杨春笑得淫邪,道:“他也配,他是中看不中吃。别瞧他长得俊,可是个银样腊枪头,比我杨春还逊得多!”
抬手点了李雁秋身前几处|茓。
媚娘一惊,忙道:“老九,你这是干什么?”
杨春阴笑道:“干什么,难道你不明白?”
媚娘道:“你是说干就干?”
杨春道:“我还等什么,难不成你想先……”
媚娘“啤!”地一声,瞪眼说道:“死没良心的,你要敢再……”
“行了,师娘!”杨春嘿嘿一笑说道:“这好这多年,谁还不知道谁!我可以先把他交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媚娘红了脸了,道:“老九,你……”
杨春道:“你要是真不愿意,那就算了!”
媚娘媚眼一转,道:“老九,你不在乎?”
杨春一从肩,道:“我在乎什么?凡事咱们讲究公平,乐家丫头送上了门儿,我总该也让你称心快意!”
媚娘似笑非笑地道:“那么,你说,什么条件!”
杨春扫了晏二一眼,道:“他由你对付!”
媚娘一惊道:“老九,你想……”
杨春冷冷说道:“一不做,二不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当初咱们图的是什么?你要是咬不了牙,狠下了心,你就永远别想沾他那份儿私藏,也永远别想做长久打算,眼前你也别想……”
阴阴一笑,住口不言。
媚娘脸有点白,媚眼儿转动,迟疑着说道:“老九,你知道,我是个女人家……”
杨春阴笑说道:“女人家杀人的法子,现在正是时候,只问你干不干!”
媚娘道:“可是还有个老大……”
杨春道:“如今说,还有,再过片刻,晏家就没有人了!”
媚娘头一低,没说话。
杨春阴阴一笑,道;“我把这两个交给你了!”
说着,他把李雁秋放在了椅子上,然后走到晏二身边,垂下手,弯到桌子下在晏二小腹上点了一指。
十二
最后,他望着媚娘阴笑说道:“好师娘,我去了,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把该做的都做完,剩下的就是我的事儿了!”
话落,他转身要走!
媚娘忙抬头唤道:“老九……”
杨春回身笑道:“怎么!干这回事儿还要我陪着壮胆?师娘,放开点吧,往后咱们往内城一住,甜头多着呢,荣华,富贵,到那时候你要什么有什么,嗯!”
媚娘咬着嘴儿没再说话!
杨春嘿嘿一笑,转身出了堂屋!
媚娘望着杨春出了堂屋,她手足无措,一时没了主意。
把李雁秋交给她,这是她从见着李雁秋第一眼时就盼望着的事儿,虽然杨春的爽快,大方使她有点惊异但她心里头,她有说不出的乐。
把人交给她,这使她有了惊慌,她虽然出身不正,天生的淫荡,但到底是个女人家!
再说,这不是乎常的阵仗,再是要她杀人,杀夫。
而,毕竟,那惊慌是短暂的,荣华,富贵,李雁秋,这三种诱惑,对她来说是太大了。
每一样都是她盼望的,都是她所企求的,她焉得不动心,青竹蛇几口,黄蜂尾上刺,两者不为毒,最毒妇人心。
于是,这淫荡汝人咬了牙,狠了心!
在这一刹那间,她对晏二兴起一种出奇的厌恶,她盯了犹爬在桌上的晏二一眼,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然后,她眉目含春,面带淫荡地扶起了李雁秋,在手儿抖,心儿跳,混身乱颤的情形下,吃力地掺着李雁秋进了那早就预备好的东厢房。
门帘一动,又垂下了,转眼间归于静止!
堂屋里,只有灯花在毕剥作响。
片刻之后,门帘又动,媚娘行了出来,乌云蓬松,衣襟微解,露着一角大红的兜肚。
满脸的配红,这么冷的天,她香额上带着汗。
不过,她一脸的烦恼恨色,那模样儿,生似贪嘴的猫,掀不开那扣着鱼的纱罩,恨得牙痒痒地!
没听么,她嘴里还带着轻轻的咀咒!
她那双有欲喷火的目光,落在了晏二身上,猛一跺绣花鞋,她咬着牙扶着晏二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内起了一阵骚动,片刻后砰然一声轻响,一切归于寂静,转眼间,媚娘从西厢房里掀帘走了出来。
香汗更多,人也显得娇偏无力,手里多了个小白瓷瓶,那张脸好红,她停也未停地便要往东厢房走!
然而,好事多磨,堂屋门口多了个人,由头到脚一身黑,脸蛋儿被寒风冻得发白。
媚娘一惊,差点摔了手中的小瓷瓶。
旋即,她手抚那雪白的酥胸笑了:“哟,我当是谁哪,原来是乐家妹子,可差点没把我吓死!”
乐倩站在堂屋门口,冷冷地开了口:“杨春呢?”媚娘拿瓶的手往身后一藏,堆笑说道:“他呀,出去了,不知死到那儿去了,乐家妹子进来坐呀,干什么站在门口呀!”
乐倩没动,道:“得手了?”
媚娘道:“谁说的?”
乐倩道:“我看着李慕凡进了门,却没见他再出去!”
媚娘媚眼儿一转,格格笑道:“妹子好心思,他呀,在房里呢!……”
乐倩脸色一变,一阵风般扑进了西厢房。
但,旋即,她又红着脸,神色中还带着惊骇地退了出来。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媚娘,一眨不眨,道:“我没想到你这么毒,这么狠……”
媚娘娇笑说道:“妹子,这能算狠,算毒么?你呀,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还没到时候,要是到了时候……”
乐倩冷冷说道:“这是他的报应,他应得的下场,也是你跟杨春的事,我不管,也懒得过问,我只问李慕凡,他人呢?”
媚娘格格一笑,道:“妹子心里仍惦记着他,忙什么呀!
乐倩脸色一寒,道:“李慕凡他人呢?”
媚娘一慎忙道:“妹子,别着急,他在东厢房,至今仍好好儿的!”
乐倩双目一睁,道:“真的?”
“哟,妹子!”媚娘娇媚地道:“我还敢诓你不成,人在东厢房,不信你瞧瞧去,我要是占了他的便宜,随你怎么样处置。”
乐倩神情微松,人微动,目光落在媚娘身上,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媚娘神情一震,道:“没有呀,妹子……”
乐倩道:“你等我过去。”
媚娘忙把手伸了出来,强笑说道;“妹子好厉害的眼,瞧,醒酒药!”
乐倩脸色一变,道:“别忘了,我爹是当世神医,对于药,我没有不认识的,你想拿这种下流药对付他?”
媚娘脸一红,乾笑说道:“妹子,别怪我,谁叫他长得那么……你知道,我比妹子你还想她,偏偏他又醉得如堆烂泥。”
“好主意!”乐倩冷笑说道:“谁叫你……当初我是怎么说的?”
媚娘道:“妹子,是老九让我……咳,妹子,你不是只要他这个人儿么?反正我总会把他交给你……”
乐倩道:“你弄错了,我要的人谁也别想沾……”
手往前一伸,道:“把药给我!”
媚娘一怔,道:“妹子,你要干什么?”
乐倩道:“你别管,把药给我!”
媚娘忙道:“妹子,你可不能……”
“为什么不能。”乐倩冷冷说道:“反正我已经打算坏了,难道让我把这黄化闺女身便宜杨春,他这辈子休想,拿来!”
媚娘手往后一缩,道:“妹子……”
媚娘手往后一扬,道:“你是要我动手!”
娇躯一门已到了媚娘面前,劈手夺过了那小白瓷瓶,顺手一掌把媚娘推得跄踉后退,差点没躺下!
她一握小瓷瓶,冷冷说道:“话说在前头,你这儿老实待着,要不然……”
哼了一声,掉头便往东厢房走。
媚娘又急又恨,但却拿乐倩莫可奈何。
而,就在这时候,一声轻笑起自院中:“乐姑娘,没想到你早我一步!”
媚娘闻声一喜,人影闪动,灯花暴长,堂屋里,已多了个“白花蛇”杨春,他一脸邪笑地瞅着乐倩。乐倩不得不停了步,媚娘那里忙开了口:“老九,你可回来了……”
杨春转目嘿嘿一笑,道:“师娘,得偿着了么?”
媚娘“哗”地一声,道:“他呀,醉得像堆烂泥!”
杨春扬眉一笑,道:“可惜呀可惜,老家伙呢?”
媚娘回手向西厢房一指,道:“你瞧瞧去!”
杨春没动,目闪异采,嘿嘿直笑:“好师娘,有你的,这下咱们可以放心了……”
乐倩冷冷说道:“弑师杀夫,你两个该死!”
杨春回目笑道:“乐姑娘,李慕凡也是你的长辈!”
乐倩脸色一变,媚娘飞快说道:“老九,别打岔了,快让乐家妹子进去吧,她比我还急呢。”
乐倩陡挑双眉,但倏又敛去威态。
杨春则诡异目光一闪,道:“乐姑娘,你想干什么?”
乐倩冷冷说道:“不干什么?”
杨春道:“乐姑娘,说好了的,我把李慕凡交给你,你把你自己交给我,事到临头,你可别让我……”
乐倩截口说道:“你把李慕凡交给我了么?”
杨春道:“乐姑娘,他人在东厢房!”
乐倩道:“那么,还有一桩呢?”
杨春道:“什么?”
乐清道:“那‘八大胡同’贱女人的头!”
杨春嘿嘿一笑,道:“乐姑娘,总得慢慢来……”
“可以!”乐倩一点头,道:“只是,你也得慢慢的等,别忘了,我要等见着人头之后,才把自己交给你!”
杨春邪笑说道:“乐姑娘,今儿个是好日子……”
乐倩脸色一寒,道:“杨九,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逼我,我宁可死……”
杨春慌了,忙抱双手,道:“乐姑娘,没人逼你,没人逼你,只要你说话算数……”
乐倩道:“这个你放心,我向来说一句算一句。”
杨春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接道:“姑娘打算拿李嘉凡怎么办?”
乐倩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杨春忙道:“好,好,好,我不管,我不管!”
乐倩冷冷说道:“现在我要进东厢房去,你两个不许进来!……”
杨春脸色一变,忙道:“乐姑娘,那可不行,说好了的。”
乐倩道:“为什么不行,说好了什么,我只说我把我自己交给你,我可没说把这黄花闺女处子身交给你!”
杨春脸色大变,目射凶光道:“乐姑娘,你真要……”
乐倩道:“是真是假,你看着好了!”
杨春突然笑了,挥手说道:“只能得到你乐姑娘,我杨九也该知足了,好吧,乐姑娘,你请,我跟媚娘躲出去!”
向媚娘一递眼色,道:“媚娘,咱俩到后头去!”
转身出了堂屋。
媚娘这种女人,十九都是鬼灵精,有着邪魔歪道的小聪明,她焉得不懂,向着乐倩一笑,道:“妹子,你请吧,没人打扰你!”
跟着扭动腰肢出了堂屋!”
乐倩的脸有着短暂的一片红晕,但刹那间又变成一片煞白,她一跺鞋,转身披帘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黑黝黝的,乐倩打着火种点上了灯,虽然灯光如豆,但是在这狭小的厢房里,光线已然很够了!
灯光下,乐倩的脸猛然又是一红。
墙过,有张铺盖齐全,锦被,纱帐,绣花枕的床。
李雁秋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衣裳已经被脱掉了,下身被子一角掩盖着,在个大姑娘眼里,这够……
然而,乐倩的羞涩不过一刹那间,是太短暂了,转眼间她定了神,冷静了,走到床边,伸手在李雁秋胸前点了一指,当她那玉指触上李雁秋肌皮时,她娇躯为之一抖。
然后,她又在李雁秋“太阳|茓”上揉了一揉。
当她收回手的时候,李雁秋吃力而缓慢地睁开了眼,但突然他两眼猛睁,抬起了头,接着他脸色一变,而旋即,他又神情一松。
乐倩冷冷地唤了一声:“秋叔!”
李雁秋身形猛地一震,慌忙抬眼,凝目半晌,突然变色失声说道:“倩儿,是你,我还当是……”
乐情道:“杨九跟媚娘不在这儿。”
李雁秋道:“那么我的|茓道……”
乐倩道:“是杨九点的。”
李雁秋双眉陡扬,道;“倩儿,解开我的|茓道,快出去!”
乐倩听若无闻,没动,也没说话!
李雁秋微愕叫道:“倩儿……”
乐倩突然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李雁秋一怔急道;“倩儿,怎么说……”
乐倩淡淡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李雁秋脸上变了色,道:“倩儿,你……”
乐倩道:“不必多说了,我只问你一句,你爱不爱我,要不要我。”
李雁秋道:“倩儿,你……”
乐倩道:“答我问话,这很重要。”
李雁秋沉默了,随即也转趋冷静,半晌始道:“倩儿,你说说看,怎么个重要法?”
乐倩道:“你假如爱我,要我,那你就是我的夫婿,我有义务不让人伤害你,我会马上放了你!”
李雁秋道:“就这样么,倩儿?”
乐倩点头说道:“是的,就这样。”
李雁秋道:“倩儿,假如我说不爱你,不要你呢?”
乐倩冷静地道:“那我就亲手杀了你,毁了你,我得不到的,任何人也别想染指!”
李雁秋微一摇头,道:“倩儿,你知道,我不能爱你,也不能要你!”
乐倩道:“只是不能?”
李雁秋道:“倩儿我以为这很够了!”
乐倩道:“又是因为所谓伦常……”
李雁秋点头说道:“是的,情儿,这是传这亿万年不易的道理,我祖先遗留下来的美好德性!”
乐倩道:“可是你跟我爹并不是亲兄弟!”
李雁秋道:“实际上,那没有什么两样,我跟他兄弟相称!”
乐倩冷笑说道:“你太固执了!”
李雁秋道:“择善而固执,何妨?”
乐倩道:“可是你该知道,因为你这固执,你会送了命,还有你得来不易的英名及无量的以后!”
李雁秋道:“倩儿,死不足惧,我也不惋惜,我怕的是上愧于天,俯作于人,对不起祖先,朋友,子孙。”
乐倩道:“你的确是个大英雄,大豪杰。”
李雁秋道:“谢谢你,倩儿。”
乐倩道:“你谢我干什么?”
李雁秋道:“至少你认为我的选择是对的!”
乐倩脸色微变,道:“这么说来,你真愿意死了?”
李雁秋道:“是的,倩儿,但能保全伦常,人格,死何足惜,只是我不相信……”
乐倩道:“不相信什么,不相信我会杀你。”
李雁秋秋道:“可以这么说,倩儿,最令我难以相信的,是秋叔看着你长大,当时你天真无邪,如今你竟变成这个样子来对付秋叔!”
乐倩香唇边微微抖动了一下,道:你要知道,那不能怪我,我天生这么个脾气,事事走极端,我刚说过,凡是我得不到的……”
李雁秋道:“倩儿,我没说怪你,但我不知道该怪谁!”
乐倩美目微睁,道:“怪你!”
李雁秋唇边掠起一丝轻微笑意,道:“是么,情儿……也许怪我,真怪我,我不该!
乐倩道:“你明白就好!”
李雁秋道:“我明白,情儿,不知道你考虑过了没有!”
乐倩道:“考虑什么?”
李雁秋道:“你爹,你娘,还有子卫叔,他们有多痛心?”
乐倩娇躯倏泛轻颤,头一扬,声音有点沙哑地道:“反正我已经坏了,又何必考虑那么多,他三位痛心,我痛心的时候谁管了,谁又知道!”
李雁秋陡扬双眉,倏又一皱说道:“倩儿,你真的变了,真的令人难以相信……”
乐倩道:“你该知道我为了什么?又是谁逼我变的!”
李雁秋叹道:“这么说来,我的罪孽深重了,倩儿,他日你会懊悔的,到了那个时候……唉,秋叔如今不能眼看着你铸这大错,误人歧途,往下堕落……”
乐倩道:“那么你就答应我!……”
李雁秋双目暴睁,喝道:“倩儿,你疯了!”
乐倩机伶一颤,随即大声说道:“我没有疯,我这是爱,爱并不是罪!……”
李雁秋厉声说道:“你懂得什么叫爱?”
乐倩道:“那我不管,我只知道凡是我想得到的,就不择手段!”
李雁秋威态一敛,颤抖而叹,悲笑说道:“这就是爱,这就是你所知道的爱,苍天何其残酷,倩儿,秋叔苦口婆心再劝,你要多……”
乐倩冷冷说道:“自十六岁那年至今,我想过不止千遍万遍了!”
李雁秋道:“倩儿,他日你会懊悔的,你!”
乐倩大声说道:“我做事从不懊悔,既然做了,我也绝不懊悔,只要如今能得到我想得到的,从然他日懊悔,我也心甘情愿!”
李雁秋身形颤,道:“倩儿,那我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乐倩脸色一寒,道:“你真愿意死?”
李雁秋眼一闭,道:“是的,倩儿,我愿意死,而且但求速死广乐倩突然一笑,神态怕人地道:“可是我暂时还不想让你死!”
李雁秋两眼倏睁,道:“倩儿,你想干什么?”
乐倩两眼闪漾着一种怕人的光采,道:“我要先把自己给你,也要先得到你!
李雁秋脸色陡变,骇然失声:“倩儿,你……”
“我怎么?”乐倩娇笑说道:“难道我这黄花闺女处子身不如人?”
李雁秋哑声说道:“倩儿,你误会了,我那夜去‘八大胡同’……”
乐倩道:“我还有什么误会的,你自己也承认了!”
李雁秋道:“可是你总该问问我是去干什么的!”
乐倩冷笑说道:“我不想问,懒得问,也耻于启口,到那种下贱地方去,还能有什么好事,当然是在那淫荡,下贱的窑姐儿身上!”
李雁秋道:“倩儿,你错了!”
乐倩道:“就算我错了,我永远是错的,我要错到底!”
李雁秋道:“倩儿,你这是自暴自弃,自甘……”
乐倩大声叫道:“我就是这个样子,任何人也改变不了!”
李雁秋沉默了,他身子颤抖得厉害,半晌始道:“倩儿,你听我说……”
乐倩叫道:“你别说,我不要听!”
李雁秋一叹说道:“好吧,倩儿,我不说,但我要告诉你,我绝不会……”
乐倩突然笑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愿意,可是我自有办法让你求我……”
手拿着那小瓷瓶一幌,接道:“你瞧,这是什么?”
李雁秋陡然一惊,凝日说道:“倩儿,这是……”
乐倩娇笑说道:“你不会不知道,最下流的淫药!
李雁秋骇然色变,道:“倩儿,你不能……”
乐倩道:“为什么不能?唯有这样我才能把自己给你,也才能毫不困难地得到你,我认为这挺好!”
李雁秋道:“倩儿,你认为这样就能得到我?”
乐倩道:“不能么?”
李雁秋道:“那不能叫得到,倩儿,或许你能得到我的人,但你永远得不到我的心,那有什么用?”
乐倩微一摇头,笑得怕人,道:“我不在乎,只能得到你的人,我已经很知足了,再说,一旦我得到你之后,我就会亲手杀了你,我还怕你的心给别人么?我当然更不会在乎能否得到它了!”
李雁秋身形猛抖,两眼一闭,道:“倩儿,我不愿多说了……”
乐清道:“本来是,这时候还说什么。”
说着,她迈步逼近床边。
李雁秋猛然睁开了眼,惨笑说道:“倩儿,你再近一步,我就嚼舌自绝!”
乐倩脚下不由一顿,一时她还真没敢动。
李雁秋接着说道:“倩儿,悬崖勒马,迷途回着,现在还来得及,闭上眼,冷静冷静,想想你的爹娘及子卫叔,还有你往日的秋叔……”
乐倩竟当真地闭上了眼,两排长长的睫毛一阵眨动。
李雁秋面有喜色,忙道:“情儿,你……”
乐倩突然睁开了眼,冷然说道:“别再说了,乐家已没有我这个女儿,我要坏,我要坏到底,做个古来最坏最坏的一个坏女人!”
李雁秋呆了一呆,神色一黯,但他旋又扬眉说道:“倩儿,我问你一句话……”
乐倩道:“什么话,你问吧!”
李雁秋道:“我不以为杨春平白无故会……”
乐倩道:“你对杨春了解很够。他是世上最阴险,最奸诈,最卑鄙,狼心狗肺的冷血小人,当然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帮我,可是他抵不住荣华富贵跟乐家黄花大闺女的诱惑,这话你懂不。”
李雁秋道:“荣华富贵我懂,谁要是拿住了李慕凡,那种荣华富贵可想而知,可是后者我却不明……”
乐倩道:“我答应他了,一旦他把你交给我后,我就跟他!”
李雁秋脸色一变,道:“情儿,这是计……”
“不!”乐倩冷然摇头,道:“我这个人向来说一句,算一句。”
李雁秋机伶寒颤,道:“倩儿,你不能……”
乐倩道:“怎么,你舍不得?”
李雁秋道:“可以这么说,倩儿,你是我的侄女儿,我不能……。”
乐倩道:“那么你就要我。”
李雁秋一摇头,道:“倩儿,我不能要你,我愿意死,我死也不足惜,但我绝不能让你这样……”
乐倩脸色参变,厉声叫道:“李慕凡,那你就别管!”
李雁秋悲声说道:“倩儿,这是秋叔第一次求你……”
乐情突然仰天格格狂笑:“你求我?李慕凡,你也会求我……”
李雁秋颤声说道:“是的,倩儿,我求你……”
乐倩听若无闻,只是格格狂笑……
而,忽地,她笑声歇止,抬手一指飞点李雁秋耳下。
可怜当世第一高手李慕凡,如今因|茓道被控制,四肢不能动弹,却丝毫躲闪不得,也无力躲闪。
他双目暴睁,威棱闪射,直逼乐倩。
乐倩有着一刹那的犹豫,一刹那的畏惧。
然而,那毕竟是一刹那,太短暂了……
忽地,一丝异样神色掠过她那煞白娇靥,她一跺脚,回身曲指遥弹,桌上如豆之灯倏然而熄。
接着,东厢房一片黝黑,伸手难见五指……
而,空然一阵淫邪阴笑起自伸手难见五的东厢房里,随即,光亮一闪,灯又被点着了。
灯下看,乐倩外衣已褪,亵衣紧地裹在玲珑侗体之上,那一身肌肤诱人,也充分愿露着一种成熟的美!
她,静静地爬在李雁秋身上,一双脚在地上,拿瓶的那只手,垂在枕畔,那么柔软……
枕畔,有一片粉红色的粉末,李雁秋唇边,耳边也有。
床前,站着一人,桌边,也站着一个人。
那是白花蛇杨春跟媚娘。
媚娘的一双眼,直盯着李雁秋。
而杨春的一双目光,却贪婪而淫邪,更放肆地投射在乐倩那胭体娇躯之上。
突然,杨春笑了:“乖乖,好险,再慢一步就被别人拔了头筹,我杨春只能落个二水货了,甜头岂能便宜他人……”
带着淫邪的笑,伸手要摸乐倩那雪一样,凝脂般的肌肤,但手到中途却顿住了,那儿,只因为杨春看见了李雁秋那双怕人如炬目光!
旋即他缩回了手,嘿嘿阴笑说道:“姓李的,到了这时倏你还发狠,好吧,看看是你这当世第一高手李慕凡狠,还是我这无名小卒杨春狠。”
一抬腿,“刷!”地一声自小腿上拔出了一柄匕首,跨一步逼近了床头,伸匕首缓缓指向李雁秋那张脸!
媚娘一惊扑过,叫道:“老九,你要干什么?”
杨春回目阴笑。道:“他不是靠这张脸迷人么?嘿嘿,我今夜就毁了了他这张脸,怎么,你心疼,舍不得?”
媚娘大骇,急道:“老九,你也不能这么缺德……”
说着,伸手就去抢那柄匕首l
杨春一笑说道:“你往旁边闪闪,别碍事,也别让血溅你一身!”
一扬胳膊,媚娘一个不会武的女人家那吃得住,“哎”。一声,跄踉往后退去。
这时,杨春带着狞笑,手中匕首如风而落。
媚娘站稳了身子,还要扑,但,倏地她惊呼一声,双手捂脸,连忙背过了身。
床上,李雁秋身形剧颤,脸上,由左周到左颊添了一道刀痕,皮肉外翻,血流如注,混了枕头,湿了被褥。
但,李雁秋一双眼仍逼神着杨春。
杨春狞笑一声,道:“姓李的,还瞪人干吗,杨九爷再剜了你的两眼当炮踩!”
说着,那犀利的匕首尖直向李雁秋那身肉模糊的左眼扎去,李雁秋眼一眨不眨,而杨春刀到中途却又收了回来,嘿嘿一笑,道:“不行,杨九爷差点忘了,该让你留着这双眼瞧着杨九爷跟你这千娇百媚的好侄女儿乐一阵子!”
匕首往被子上一伸,抹去了血清,一抬腿,Сhā好了匕首,然后伸手把乐倩扳转了过来。
如今,乐倩像酣睡未醒,仰卧在床边,兜肚露着,酥胸白得迷人,杨春目射异采,神情一阵激动,伸手便要去扯乐倩的亵衣。
就在这时候,一声沉喝响自院子里:“屋里有人么?”
杨春一惊收手,身形一闪,桌上灯倏然而灭。
灯刚灭,院子里沉喝又起:“杨九,我是内城里来的,你还不快点出来!”
灯,又点上了,杨春神情一松,扬声笑道:“原来是内城里的爷们,吓了我一大跳!”
闪身走出了东厢房!
媚娘她仍捂着脸直发抖,没敢回身看一眼。
那至于,杀了人还怕见血?也难说,她杀晏二根本没用刀。
转眼间,杨春带着两个人进了东厢房。
那是两个衣着气派的中年汉子,左边那名长相英武,上还留着小胡子,赫然是“八臂哪叱”燕王翎。
另一个,则是个眼神十足的精壮中年汉子。
杨春如今是一睑卑下的笑容,哈着腰,道:“燕爷,吕爷,人在这儿!”
人口东厢房情景,姓吕的精壮汉子眉锋皱了一皱,燕玉翎则脸色为之一变,霍地转注杨春。
“杨九,这是……”
杨春窘迫而不安地嘿嘿一笑,道:“燕爷,是“乐家老铺”乐长春的女儿,是她自愿的……”
燕玉翎冷冷说道:“我不是问这,这是问李慕凡的脸。”
杨春忙道:“是我,燕爷,我气不过……”
燕玉翎道:“你气不过?”
杨春点头道:“是的,燕爷。”
燕王翎道:“有王爷的话么?”
杨春滑党诈,出了名的鬼灵精,他立即听出这话不对,吓得一哆嗦,当即慑儒说道:“没……没有,燕爷您……”
燕玉翎冷冷说道:“我两个出来的时候,主爷曾经吩咐过,要我俩带个毫发无伤的李慕凡回去,如今我不能带他走,说不得只好麻烦你自己跑一趟内城,把人面呈王爷了。”
杨春吓白了脸,忙道:“燕爷,您开个恩,我不知道……”
燕玉翎冷笑说道:“杨九爷,你也是个你也是个江湖出身。”
杨春点头说道:“是的,燕爷。”
燕玉翎道:“江湖人讲求一个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据我所知,李慕凡一手搅过晏家的祸事,对晏二有恩,对你两个的恩更大,我没想到你以怨报德,心这么狠,手这么辣!”
杨春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却未敢作声!
燕玉翎道;“杨九爷,你说这件事怎么办?”
杨春忙道:“燕爷您高抬贵手帮帮忙,杨春永不会忘记!”
燕玉翎没说话。
姓吕的精壮汉子一旁说道:“大哥!算了,别难为他了,带着人走吧!”
燕玉翎没答理,望了乐倩一眼,然后凝注杨春,道:“这,适才你说她是自愿的。”
杨春忙道:“的是,燕爷,杨春斗胆也不敢瞒您!”
燕玉翎双眉微扬,道:“我问问她……”
抬掌拍上乐倩后心。
乐倩一震而醒,翻身跃起,脸色陡变,连忙抓起衣裳挡住了自己的身子,燕玉翎这时说道:“乐姑娘,我是郡王府的燕护卫,听杨春说,这是乐姑娘你自愿的,是么?”
乐倩抬眼逼视杨春,杨春不敢正视,微微低下了头,乐倩却突然一点头,毫无羞涩之态地道:“是的,这是我自愿的!”
燕玉翎脸色为之一变,姓吕的精壮汉子道:“大哥!既是她自愿的,你还多管干什么,带着人走吧!”
燕玉翎微微点了点,乐倩却诧声急道:“带人?带谁,带到那里去?”
燕王翎冷冷说道:“带李慕凡,进内城‘郡王府’去!”
乐倩脸色一变,道:“这是谁……你们怎么知道……”
燕王翎道:“这你最好问杨九爷!”
乐倩霍然转往杨春,喝道:“杨春,是你……”
杨春忙陪笑说道:“乐姑娘,这是大功一桩,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留着他有什么用?”
乐倩咬牙说道:“好杨春,你竟……不行,我不能让任何人带他走!”
燕王翎冷然说道:“乐姑娘,李慕凡是个官家悬赏缉拿的大盗,如今‘郡王府’要他,这恐怕由不得你,杨春说得对,这是大功一桩,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迈步向床边行去!
乐倩一抛挡住玲珑身躯的衣裳,道:“你别过来,我绝不让任何人带走他!”
燕玉翎听若无闻,视若无睹,近前便要抱李雁秋。
乐倩陡扬双眉,一掌劈了过来。
燕玉翎回身举手一格,震得乐倩退了好几步,到这时候,她才一眼瞥见李雁秋的那张脸,她大惊失色,立即怔住,半晌始颤声说道:“他的脸是……”
燕玉翎冷冷说道:“这你要问杨春!”
乐倩霍地转注杨春,神情怕人,道:“杨春,你毁了他的脸?”
杨春这时候并不在乎她乐倩,嘿嘿笑道:“乐姑娘,你不正想杀了他?”
乐倩凄厉神态倏敛,点头说道:“不错,我是正想杀了他,也好,这样免得他再……”
倏地住口不言。
适时,燕王翎闭上李雁秋的|茓道,用被子把他裹住,轻轻把他抱了起来,转注乐倩,眼神闪射地道:“乐姑娘,李慕凡我带走了,在我走之前,我告诉你件事,‘乐家老铺’已被‘九门提督’封了,掌柜的夫妇踉管家因为拒捕被格杀,晏中跟个姓贾的人带伤被抓走了,他们的罪名是私通大盗,窝藏匪类,至于乐姑娘你,因为有这桩大功,我想可以将功折罪了。”
乐倩娇躯一幌,连忙伸手扶住椅背,突然,她笑了:“那好,倒也于净,我如今可以说无牵无挂了,没人管我了,也没人再骂我了,不挺好么?”
燕玉翎陡扬双眉,但他旋即敛态转注杨春,道:“杨春,别在外城停留了,带着她两个进内城去吧,那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三个呢。”
话落,转身,一声:“老二,走!”
与姓吕的精壮汉子双双大步行了出去!
杨春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乐倩白着脸呆呆地站在那儿!
媚娘这时候才敢缓缓转过了身……
一辆单套轻马车驰出了砖瓦胡同,夜色寒风里,辗着雪泥向“正阳门”驰去,驰动得很缓慢。
车辕上,“八臂哪呼”燕玉翎赶着车,他身旁,坐着那姓吕的精壮汉子,蹄声轮声,划破了夜空寂静!
但不大响,因为风大,刮得像鬼哭,掩盖了蹄声轮声,再说,那满地的雪泥也掩住了石板路!
车出了砖瓦胡同,燕玉翎突然开了口:“老二,跟老三,咱们三个交情深厚,情同亲手足!”
姓吕的精壮汉子点头应道:“是的,大哥!”
燕玉翎道:“所以我想大胆地把我的心意向你说一说!”
姓吕的精汉子道:“大哥!,你有话只管说就是!”
燕玉翎沉默了一下,道:“老二,你知道李慕凡这个人么?”
姓吕的精壮汉子道:“大哥,他那三个字,我是如雷灌耳,天下也没有不知道李慕凡的。”
燕玉翎道:“好说,他这个人怎么样?”
姓吕的精壮汉子道:“我懂大哥的意思,对他的看法,我跟大哥一样!”
燕玉翎点头说道:“那就好,老二,京城我待腻了,对这份差事,我也干烦了,我想回到关外去,你呢?”
姓吕的精壮汉子道:“我跟大哥走!……”
燕玉翎猛然一阵激动,道:“老二谢谢你……”
姓吕的精壮汉子道。“自己兄弟还用客气?只是,大哥,老三还在府里!”
燕玉翎脸色微变,道:“他该不碍事,再说,他若知道咱俩是为了李慕凡,他会曲谅的,你以为对么?”
姓吕的精壮汉子微微点了点头,道:“话是不错,大哥,可是你身受王爷的大恩……”
燕玉翎脸色再变,但旋即他淡淡说道:“我替他干了这多时,勉强也算扯平了!”
姓吕的精壮汉子双眉微扬,道:“那么,大哥,别往前走了,拐弯吧!”
燕玉翎唇边浮起了一丝勉强笑意,道:“是老二,该拐……”
“弯”字未出,他脸色陡变,道:“老二,来不及了!”
姓吕的精壮汉子苦笑说道:“是的,大哥,咱们不该说那么多,尽至如今才拐弯!”
近十条人影,沿着大街顺风如飞而来。
为首的,是个魁伟高大汉子,那是和郡王府的总管索克图。
燕玉翎微控缰绳,停住了车。
这时,那几个人也掠至车前,索克图身后是清一色的郡王府护卫,眼神十足,一流高手!
燕玉翎和姓吕的精壮汉子在车辕上欠了欠身,道:“总管!”
索克图双目炯炯,一摆手,道:“王爷不放心,我来接你俩,人带到了么?”
燕玉翎道:“回总管,人在车里!”
索克图一挥手,身后窜出了一名护卫,到车旁掀开车蓬看了看,然后回身哈腰道;“禀总管,没有错!”
索克图大脸上浮起一丝狰笑意,一点头,道:“好,燕玉翎,你俩赶着车走吧!”
燕王翎应了一声,抖绳挥鞭,马车驰动。
索克图带那几名护卫,则紧随车旁向“正阳门”方向驰去,没多久,人车一起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
夜深沉,外城一片黝黑,整个儿地浸沉在刺骨的寒风里,虽见几点灯火,在内城,更显宁静。而在内城的这一方,“和郡王府”门前却是灯光通明,两盏大灯在寒风里摇幌抖动。
那两扇既高又大更重的铁门,敞开着,那乌黑的铁门环,映着灯光发亮,看上去给人一种候门深沉,宏伟,壮严,还带着点森严的感觉!
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那名武官慌忙迎上来向索克图打千,索克图像没看见,领护卫拥着抱着李雁秋的燕玉翎,快步进了王府的大门。
索克图带着燕玉翎等直奔王府大厅,一名护卫却如飞奔向那如同禁地,深不知有几许的内院。
大厅中,灯光辉煌,索克图只带着燕玉翎和姓吕的精壮汉子进了大厅,其余的护卫则留在厅外,散布在四周。
燕玉翎刚把李雁秋放在地上,厅后步履响动,一脸阴鹫的和郡王身着便服已走了进来!
他身后,有两名亲随,有两名亲随,有一名脸白无发,长得挺英俊的年轻汉子,腰里鼓鼓的,那是一名护卫!
索克图迎上去躬了身,但和郡王没让他说话,摆了摆手,径自行向居中高座坐下。
他才落座,身后的亲随已献上参汤跟鼻烟!
和郡王对那常人买不起,吃不到的参汤没看一眼,伸手接过鼻烟,唤了一嗅,然后把目光投射下来“燕王翎!”
燕玉翎欠身应道:“属下在!”
和郡王道:“给他披上衣裳,弄醒他!”
燕玉翎应声俯身打开了被子,替全身赤祼的李雁秋披上了衣裳,和郡王突然发话说道:“怎么回事,这是?嗯?”
燕玉翎连忙直身把经过报告了一遍。
和郡王双眉连皱最后摇头而笑:“没想到他的确人见人迷,宁愿舍身,弄醒他,弄醒他!”
燕玉翎应了一声,伸手便要去解李雁秋的|茓道。
索克图突然Сhā了一句:“别动他双臂|茓道!”
他不愧精明干练,燕玉翎微微一惊,答应着解了李雁秋两腿|茓道,最后一掌拍醒了他!
伤口的血虽然已经凝固了,但那疼痛却使得李雁秋呻吟了一声,他两眼一睁,便要跃起,但忽地,他又改为缓缓地站了起来,满脸血污地抬眼一扫,道:“没想到我又到了郡王府……”
和郡王倏然一笑,道:“是的,阁下,你是我郡王府的贵客!”
李雁秋道:“是谁把我带来的!”
燕王翎扬声应道:“李大侠,我,燕玉翎!”
李雁秋“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八臂哪吨’燕护卫……”顿了顿,接道:“我请问一声,我那乐倩侄女儿呢?”
燕王翎道:“李大侠不必顾念她了,她跟杨春还有晏二的娇妻,如今都是官家的有功之人,马上要进内城享荣华富贵了!”
李雁秋淡淡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燕玉翎应了一声,抖络挥鞭,马车驰动。
李雁秋道:“我不以为我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和郡王阴阴笑了笑,道:“燕玉翎,把他该知道的事告诉他。”
燕玉翎应了一声,道:“李大侠,‘乐家老铺’被封了……”
李雁秋神情一震,急道:“为什么,乐家是什么罪名?”
燕玉翎道:“密通大盗,窝藏匪类!”
李雁秋脸上变了色,道:“乐家的人呢?”
燕玉翎道:“乐长春夫妇还有一个管家因拒捕被格杀……”
李雁秋霍然转身,面对燕玉翎,震声喝道:“燕玉翎,怎么说?”
燕玉翎平静地道:“李大快又何必让我再说一遍?”
李雁秋混身暴颤,道:“燕王翎这是谁?”
燕玉翎没说话。
和郡王笑道:“燕王翎,告诉他。”
燕玉翎应了一声,道:“侍卫营尽了高手,杨春大功一桩!”
李雁秋咬牙一句:“杨春……”怕人神态倏敛,哑声说道:“那么,晏贾二位呢?”
燕玉翎道:“他二人已带伤被捕收监囚禁了。”
李雁秋道:“这……乐倩可知道、’
燕王翎道:“刚才在晏家,我已经告诉他了!”
李雁秋道:“那她还会跟杨春……”
燕玉翎道:“事实上,她自愿跟了杨春!”
李雁秋默然不语。
背后和郡王笑道:“阁下,你听见了?”
李雁秋缓缓转过了身,淡然说道:“听见了,这成什么世界。”
和郡王笑道。“那不关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什么把这事告诉你!”
李雁秋道:“为什么?”
和郡王道:“你听见了,乐家是什么罪名?”
李雁秋道:“私通大盗,窝藏匪类!”
和郡王道:“那就是了,你跪下吧!”
李雁秋道:“我为什么要跪?”
和郡王道:“百姓见官,没有不跪的道理,何况你是个官家悬赏缉拿,罪该凌迟的大盗。”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我李慕凡只跪父母!”
和郡王阴阴一笑,道:“是么?”
一招手,索克图大步逼向李雁秋。
适时,燕玉翎闪身上前,喝道:“李慕凡,你有几条命,几颗脑袋,跪下。”
飞起一腿踢向李雁秋膝弯。
李雁秋上身向后一仰,砰然跪了下去!
和郡王笑道:“阁下,算你知机,要不然你这两条腿就别想要了!”
李雁秋脸色一变,目中飞闪异采,道:“不必多说了,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和郡王笑道:“很简单,我打算先让你受点刑,然后再把你处死,最后丢给我那几只西藏犬受用!”
李雁秋道:“原来你要杀我!”
和郡王道:“本来是,你以为我杀不了你么?”
李雁秋道:“我如今落在你手,毫无抵抗之力,有什么杀不了的,只是,我不以为你该杀我!”
“为什么?”和郡王问道:“是因为我的病还没好。”
李雁秋道:“不错,要杀我至少你该等到明年!”
和郡王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你既然已经落在了我手,我只消用点刑,还怕你不给我治病么?”
李雁秋道;“恐怕你是错了……”
和郡王道;“纵你你钢筋铁骨不怕刑,难道天下没第三个能治我的病的高明医者么。”
李燕秋道:“还有一个……”
和郡王道:“你是说……”
李雁秋道:“神手华陀乐南极!”
和郡王“哦”地一声,道:“那天下该只剩你你一个了?”
李雁秋道:“事实如此,不信你尽可张贴榜文去找!”
和郡王突然仰天大笑,声震屋宇,道:“李慕凡,你错了,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我的病情,我已经了解了。而且我也有了能治我的病的人!”
李雁秋淡然道:“是么?”
和郡王道:“不信你等看着吧,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话声打住,招了招手。
索克图那里刚一欠身,燕玉翎突然跨前一步躬下了身:“禀王爷,属下有下情禀报!”
和郡王见燕玉翎说有下情禀报,目光一凝,含笑说道:“燕玉翎,你说!”
燕玉翎应声说道:“属于原出身关外江湖,身为江湖人,属下不能不为江湖同道出口抑压多年的怨气……”
和郡王凝目笑问道:“你的意思是……”
燕玉翎道:“属下愿代索总管行刑。”
和郡王“哦”地一声,笑问道:“江湖人就那么恨李慕凡么?”
燕玉翎道:“事实如此,属下不敢欺瞒王爷!”
和郡王哈哈而笑,边笑边点头道:“好,好,你来吧,你来吧。”
燕玉翎欠身,道:“谢王爷恩典。”
霍地转身面对李雁秋,冷然说道:“李慕凡,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雁秋淡然说道:“燕王翎,我只有一句话,你是他一名最得力的鹰犬!”
燕玉翎勃然色变,冷笑说道:“李慕凡,我先剜了你这双眼!”
抬右掌,伸两指,闪电一般向李雁秋两眼Сhā去。
“八臂哪吒”是个关外江湖成名的高手,李雁秋双臂被制,而又跪在地上他那能躲。
饶是他钢筋铁骨也禁受不住这剜眼之痛,大叫一声,砰然倒地,身形剧颤,满地滚地滚翻。
燕玉翎转身一摊右掌,满是鲜红的右掌上,平托着两颗带满血污的眼珠子,他一扬手,竟把那两颗带血的眼珠子吃了下去。
十三
这够惨的,索克图固然凶残,也看得脸上变了色。
倒是阴鸳的和郡王面不改色,点头哈哈大笑:“好,好燕玉翎,我没想到你心这么狠,手又这么辣,你听见了,他刚才可骂过你。”
燕玉翎脸色一变,欠身说道:“王爷的意思是……”
和郡王道:“拔下他那根舌头!”
燕玉翎有着一刹那间的迟疑,但他旋即躬身恭谨答应,霍地转身,就要逼向地上李雁秋。
适时,环佩响动,一阵急促步履声起自厅后,紧接着一名身着旗装,侍婢打扮的姑娘,神色惊慌而匆忙地奔了进来,一进大厅,她惊呼一声停了步,花容失色以手掩上檀口,只因为她看贝了地上李雁秋那付惨状。
和郡王脸色微变,扬眉叱喝道:“混帐,谁叫你进来的!”
那姑娘娇躯一颤,定过了神,忙矮身一幅,惊伯地道:“禀,事王爷,是……是福……福晋……"和郡王脸色稍缓,道:“是福晋命你来的?”
那姑娘点了点头:“回……回王爷,是……是……”
和郡王不耐烦地道:“什么事非这时候跑到这儿来找我不可,说!”
那姑娘左望望,右看看,迟疑了一下,急步向前,低低向着有郡王说了几句。
和郡主一惊,脸色大变,霍地站起,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姑娘忙道:“回王爷就是刚才!”
和郡主猛然转头,喝道:“索克图,快去找御医去,快!”
索克图刚一怔,和郡王大喝说道:“混帐的东西,还不快去,迟了我要你的脑袋!”
索克图一惊,匆忙答应一声,飞身穿门而去。
和郡王向燕王翎一摆手,道:“燕玉翎,把他押下去,看好了!”
话落,带着那姑娘急步转人了厅后。
听着步履声远去,燕玉翎神情微松,吁了一口气,与姓吕的精壮汉子交换了讶异探询的一瞥!
姓吕的精壮汉子没说话,微微摇了摇头。
燕玉翎也没再说话,俯身闭了李雁秋的|茓道,然后把他抄了起来,两个人相偕出厅而去。
燕玉翎挟着李雁秋,与姓吕的精壮汉子一路默默地行向了东院,东院是护卫们住的地方。
这时候,东院黝黑无灯火,护卫们全值勤去了!
进了东院,燕玉翎与姓吕的精壮汉子直奔靠南一间,进了屋,燕玉翎把李雁秋在炕上一放,点上了灯。
姓吕的精壮汉子一句话没说,转身又行了出去!
燕玉翎出指连点,炕上李雁秋翻身跃起,两眼炯炯,那里有瞎,他望着燕王翎哑声说道:“燕兄,这份情李慕凡领受了……”
燕玉翎淡然一笑,道:“李大侠,说这话你是瞧不起‘八臂哪吒’!”
李雁秋道:“我什么都不说,燕兄可以把那两颗东西吐出来了!”
燕玉翎倏然一笑,道:“说得是,肚子里好难受!”
他小腹往里一凹,两颗黑忽忽的东西冲口而出,那是两颗当暗器用的铁九,他揉了揉又放进袋里!
然后,他抬眼望向李雁秋,道:“李大侠,我不多留你了!”
李雁秋道:“燕兄让我走?”
燕玉翎笑了笑.道:“事实上,如果李大侠如今要走,合这‘郡王府’之力也难以拦阻。”
李雁秋道:“那是燕兄解开了我的|茓道……”顿了顿,接道:“燕兄,我能走么?”
燕玉翎道:“我不以为李大侠有什么不能走的。”
李雁秋道:“燕兄诸位有什么打算?”
燕玉翎道:“我几个的打算,李大侠不必……”
李雁秋双眉激扬,道:“那么还是请燕兄闭了我的|茓道……”
燕玉翎眉锋微皱,道:“李大侠,你知道,要不是这才内院出了事,今夜……”
李雁秋截口说道:“我知道,我万难幸免,可是我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燕王翎道:“李大侠,燕玉翎不过……”
李雁秋道:“燕兄,同是一条命,谁的命不比谁值钱,再说,我充其量不过只有一条,而燕兄这儿却有三条!”
燕玉翎沉默了一下,道;“不瞒李大侠说,我三个也有离开王府,回到关外去之心,只是……如今说已经是太晚了!”
李雁秋道:“燕兄,这话怎么说!”
燕玉翎道:“如今我三个已进了内城,更进了王府!”
李雁秋道:“我不以为凭三位……”
燕玉翎摇头而笑,笑得暗然,道:“事实上有些事李大侠不知道,我也不能说。只是我可以告诉李大侠,凭李大侠这身艺业走固然走得了,恐怕也得经过一番苦斗,至于我三个……绝走不了!”
李雁秋道:“我明白了,这王府之中有高手?”
燕玉翎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是的,李大侠!”
李雁秋道:“我想知道那都是谁?”
燕玉翎一摇头,道:“李大侠原谅,我不能说!”
李雁秋眉锋微皱,道:“莫非燕兄有什么难言…··。”
燕玉翎道:“李大侠,王爷对我有恩,做一天他府里的护卫,我就该尽一天忠心,这,李大侠该能体谅!”
李雁秋叹道:“燕兄令人敬佩!”双眉忽扬,道:“燕兄,我负责保三位出去!”
燕王翎摇头淡笑,道:“李大侠,恕我说句直话,你自顾有余,倘若分心再顾我三个……李大侠,我敢说那绝……”
李雁秋断然说道:“那么,我只有一句话,要走咱们一起走,要不然咱们都留下,李慕凡不能过于重视自己这条命。”
燕玉翎道:“李大侠,燕玉翎这番心意……”
李雁秋道:“倘三位不走,我只有心领!”
燕玉翎摇头苦笑,道:“李大侠,你这是何苦……”
李雁秋道:“我以为燕兄该明白!”
燕玉翎默然不语,刹时间他脸上变化很大,令人难以意会,也令人难以言喻,突然他扬眉点了头:“好吧,李大侠,我三个就仰仗李大侠试试自己的运气吧……”
李雁秋笑了,但忽地他敛去笑容,神色一转悲愤,道:“燕兄,我请教,我那哥嫂及文管家的尸骸现在何处?”
燕玉翎摇头说道:“李大侠,奉命捕人的是‘侍卫营’,我不知道,不过,有可能还在乐家老铺里……”
李雁秋长长地吸了口气,道:“那么燕兄,晏,贾二位又被囚禁何处?”
燕玉翎微一摇头,道:“李大侠,这个我不知道。”
李雁秋道:“这么说晏老的妻子……”
燕玉翎道:“我也不清楚!”
李雁秋道:“那么,杨春……”
燕玉翎道:“该已进了内城,详细的地方我也不知道!”
.李雁秋沉默了,旋即他抬眼扬眉,道:“燕兄,咱们来个约定,但闻内院有惊,请马上……”
燕玉翎忙道:“李大侠要干什么?”
李雁秋道:“我要带走我的孩子!”
燕玉翎一惊,急道:“李大侠,你要明白,你要是有丝毫累赘……”
李雁秋道:“燕兄,我不能不带走我的孩子,我每年冒杀身之险到京里来。,就是为了我这点骨血!”
燕王翎道:“可是,李大侠……”忽地改了话锋,点头接道:“好吧,只请李大快答应我一件事!”
李雁秋道:“燕兄请说,我无不点头!”
燕玉翎道:“请李大侠别伤王爷跟福音!”
李雁迟疑了一下,毅然点头,道:“燕兄,冲着你,我答应!”
燕王翎道:“多谢李大侠,王爷身边如今有燕玉翎三弟在,也请……”
李雁秋道:“燕兄放心,我省得!”
燕玉翎道:“那么我不敢多耽搁李大侠,李大侠请……”
“吧”字未出,只听院中响起一声沉喝:“谁?”
随听一个粗粗话声跟着响起:“是吕翼么?我,”
院中那精壮汉子吕翼“哦!”地一声,话声扬得很高:“是索总管,正是属下在此!”
屋中燕玉翎脸色一变,抬手要熄灯。李雁秋忙伸手拦住了他,适时索克图话声又起:“王爷不放心,让我来看着,人呢?”
吕翼只答了句“在屋里!”索史图那雄健步履声已近。
李雁秋向着燕玉翎递过一个眼色,转身爬在了炕上!
燕玉翎走过去便要开门,而门已经被推开了,索克图目光炯炯,当门而立,他没进来。
燕玉翎忙一欠身,道:“属下见过总管!”
索克图大刺刺地“嗯”了一声,沉声说道:”谁叫你把他带到这儿来?”
燕王翎道:“王爷只让属下看好了他,没有别的吩咐,所以……”
索克图一摆手拦住了燕玉翎话头,大步行了进来,直奔炕上,伸手便要去扒李雁秋。
李雁秋霍地转身,电一般地跃起,右掌五指已然扣上了索克图手腕,索克图大惊,脸色刚变,李雁秋右掌已到,砰然一声印上索克图胸口。
索克图一张嘴,“哇!”地一声狂喷一口鲜血,高大身形一幌,连声没出地便倒在了炕下。
这一手既快又推,燕玉翎看得楞在了那儿!
李雁秋松了手,长吁一口大气,道:“这喇嘛恐怕是一大障是,如今已少了一个他了,燕兄,请跟吕兄准备,我到内院去了!”
话落,闪身扑出去。
燕玉翎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
人影一闪,那精壮汉子吕翼扑了进来,惊声问道:“大哥,……”
燕玉翎木然摆手,道:“老二,带着家伙,咱们准备走!”
吕翼失神地一点头。
一声惊叫,几声叱喝,起自那深深的王府内院,一条颀长人影,快似闪电,冲天拔起。
那是李雁秋,他满脸血污,右手仗软剑,左手抱着一个稚龄的孩子,那孩子闭着眼像在熟睡。
另一条人影,矫捷如鹰隼,跟着跃起,掌中剑抖出一洒光华,由下而上,飞袭李雁秋。
李雁秋软剑飞递一绞,下面那人一口长剑立时走斜,李雁秋紧接着轻喝说道:“去东院,燕,吕二位等着你呢!”
软剑一抖,电一般的奔向东院!
这时,东院里窜起两条人影,那是“八臂哪吒”燕王翎跟昔日“侍卫营”三剑客之一的吕翼!
只听内院屋面有人呼道:“燕玉翎,吕翼,截住他!”
话声方落,另几条人由斜刺里腾起,凌空截到!
燕玉翎一声大喝:“李大侠,走!”
与吕翼随话掠起,半空中迎向那几条截向李雁秋的人影,只一照面,燕王翎,吕翼长剑染血,惨呼迭起,已各撂下了一个。
如此一来,立即大乱,惊呼四起:“燕王翎吕翼,你两个……”
“燕玉翎,吕翼反了,一并截住了。”
这一惊呼叫嚷间,四面八方屋面上又窜起了十几条矫捷人影,身法之高,分明是一流高手。
李雁秋振剑叫道:“三位,请跟着我,咱们闯。”
身形一旋,抖起软剑扑向了正南!
燕王翎,吕翼,还有追向李雁秋的那年轻英俊汉子跟着纵起,但是他三个比李雁秋要慢。
正南屋面上,腾身拦截,掠起了六个!
李雁秋手起剑落,怪呼声中,血雨狂喷,跌下了一对半。
那另三个大惊闪退,李雁秋一摆软剑,便要趁势闯出。
无奈,身后燕玉翎三人已跟拦截的人接上了手,一时脱身不得,李雁秋双眉一扬,转身便待反扑。
只听燕玉翎大叫说道:“李大侠,走你的!”
他三个猛挥几剑逼得那拦截众高手手上一缓,然后腾身掠起,竟聊袂往正北内院方向扑了回去!
李雁秋立即明白燕王翎三个的用心,一怔大惊,张口刚要呼叫,忽然一个阴森冰冷的话声传人耳中:“走?今夜恐怕没一个走得掉!”
李雁秋回剑护身,刚要循声探视,七条人影如飞射各处屋面,正好把他围在核心!
那赫然竟是“七狼”。
七狼身后屋面上,更站满了“七狼”的那些徒弟。
李雁秋脱口惊呼:“马驰,原来是你七兄弟……”
站在正东的马驰冷笑道;“李慕凡,你明白就好,郡王爷遍纳江湖英雄,礼贤下士,待遇特优,我兄弟如今是郡王爷身边的护卫了。”
李雁秋定了定神,扬眉说道:“这倒很出我意识之外……”
马驰道:“李慕凡,彼此都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你我之间也谈不上仇怨,别跟初上任的我们七兄弟过不去,放下小贝勒,我马驰今夜放你一马……”
李雁秋道:“倘若我不放呢?”
马驰冷笑说道:“恐怕你要跟姓燕的那三个一样!”
李雁秋心中一震,道:“他三位怎么样?”
马驰道:“凡是生心背叛王爷的人,杀无赦,你以为他三个能走得了么,我听说就是长了翅膀也是枉……”
一声惨呼由内院方向传来。
马驰嘿嘿一笑,道:“听见了么?那是谁?”
李雁秋目呲欲裂抖剑而起,扑向内院!
马驰阴笑说道:“你自顾不暇,还想帮好朋友?”
五,六,七狼腾身而起,硬截李雁秋。
李雁秋抖剑便要击出,奈何左右后三方面另四狼已然飞掠过来,逼得他只有旋身拒敌,无法驰援燕玉翎!
按说,李雁秋绝不畏七狼,然而,脸上的刀伤使他失了不少的血,加之左手列抱了个孩子,屋面有积雪又有冰,滑溜得难以沾足,这么一来他身手就大打了折扣!
转眼十几招过去,七狼伤了臂,五狼伤了腿,但是他们像疯虎,仍奋战不退!
李雁秋他自己在第十六招上左户头也被二狼刺了一剑,鲜血湿透了整条左胳膊!
大狼马驰一连地嘿阴笑:“李慕凡,认点时务吧,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放下小孩,你马上可以走路……”
李雁秋没有答理,软剑抖处,“噗!”地一声,马鹦的肋下多个洞,再差分毫他就要见血流肠,吓得他机灵一颤,白着脸慌忙倒纵而退。
这时,一处屋面下传来和郡王阴鹫话声:“马护卫,孩子是他的,不必有什么顾忌!”
马驰闻言一怔,旋即狠毒笑道:“原来如此,属下遵命……”
一扬手,叫道:“大伙儿用淬毒暗器招呼他!”
此言一出,李雁秋心胆欲裂,在这种处境下,假如再来满天花雨般淬毒暗器,那后果……
心念至此,“七狼”已狞笑连声地收剑后退,扬起了手。
李雁秋咬牙横心,方待全力一闯。
摹地,夜空里响起了一声娇叱,一条纤小人影,带着一道匹练也似的剑光,由半空里飞泻而下,怒卷七狼。
“七狼”闻声睹状心惊,手上不由一缓。
那纤小人影再扬娇喝:“李慕凡,你发什么傻,还不快走!”
李雁秋一震定神,身形腾空掠起,那里兵刃叮当,“七狼”已倏然暴退,李雁秋软剑一摆,人已横里掠出数丈!
只听马驰惊声阴笑道:“原来李慕凡还有相好的……”
李雁秋问言刚凝目,那纤小人影已纵掠过来叫道:“李慕凡,快走,我替你断后!”
李慕凡立身屋面,讶声说道:“姑娘是……”
那纤小人影一跺脚,叫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迎春院’里的贱女人,行了吧。”
李雁秋一怔,那纤小人影已到面前,可不正是那位美姑娘花玉燕?她今夜一身劲装,英武逼人,手一推,道:“你还不快走!”
李雁秋被她推得一幌,摇头说道:“不……”
余话还没出口,花玉燕已急急说道:“那么你把孩子交给我,你替我断后!”
李雁秋又厂摇头:“不行!……”
花玉燕跺了脚,屋上的琉璃瓦碎了好几块!
“你这个人真是死扭死扭……”一顿接道:“咱俩一起走!”
伸手拉住李雁秋往外便拖!
几声狞笑,七狼聊袂扑到。
花玉燕恨声说道:“都是你……”
回身一扬手,一蓬乌芒满天乱飞,迎向“七狼”!
“七狼”大惊,只听马驰惊呼说道:“这娘儿们有毒,小心!”
匆忙飞身躲闪。
花玉燕瞪着李雁秋道:“再有一次,咱俩都别想走了!”
拉着李雁秋腾身而起,飞一般地出了“郡王府”!
他两在前面跑,后面呼喝四起,近甘条矫捷人影办后飞快狂追!
刚上内城城墙,两条人影由城垛后扑出,双双横截过来,李雁秋右腿一振还没有出剑,花玉燕一扬手,那两人“哎呀”一声已躺下了一对,双手捂脸。满地乱滚。
花玉燕却看也未看一眼地拉着李雁秋掠出内城。
出了内城,到了外城,花玉燕毫不停顿,拉着李雁秋在屋面上向南狂奔!
渐渐地,望不见身后的人影了,也听不见身后的呼喝声了,最后,他俩在城外一处荒郊中停了下来。
刚停住,李雁秋身形为之一幌,难怪,他失血太多了!
花玉燕刚松了手,一惊,忙又扶住了他。
李雁秋黯然悲笑,道:“姑娘,谢谢你!”
花玉燕美目微翻,道:“那倒不必,今后别再把我当成贱女人,让我伤心就行了!”
李雁秋好窘,歉然苦笑,道:“姑娘,对那夜的失礼唐突,我……”
花玉燕一摇头,道:“行了,阁下,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伸手便要去抱李雁秋左手里的孩子!
李雁秋一惊忙躲闪。
花玉燕手停在了半途,睁着美目道:“怎么,你还不放心我?”
李雁秋忙道:“那倒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花玉燕截口说道:“大男人家就不会抱孩子,瞧你搂得他多紧,给我!”
手一伸,又去接孩子!
这回李雁秋没躲,默默地把孩子交了过去!
花玉燕抱过了孩子默默地搂在胸前,一双美目盯在孩子恍若熟睡的小脸蛋儿上,道:“亏你还有心眼儿,点了孩子的|茓道,要不然怕不是早吓着他了……”纤首一扬,美目凝注,略一眨动,道:“如今你总算把孩子夺过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李雁秋神情一黯,道:“姑娘,我还有三件事没办……”
花玉燕道:“那三件?”
李雁秋道:“我哥嫂的尸骸未收,晏,贾二位犹在牢中,‘八臂哪叱’燕玉翎三位也生死不明,吉凶难卜……”
花玉燕道:“你的意思是……”
李雁秋道:“我想折回去一趟……”
花玉燕变色喝道:“你疯了,这时候他们满城搜索,正愁找不着你,别说你混身是伤,就算你是个好人,你也……”
李雁秋截口说道:“姑娘,我受人大恩,还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我若不折回去一趟把该办的办了……”
花玉燕道:“你就不顾你的孩子?”
李雁秋惨笑道:“事到如今我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花玉燕冷笑说道:“乍听起来,是个英雄,是个豪杰,的确令人心折,令人敬佩,可是你如今折回去能干什么?以我看那是去送你爷儿俩这两条命!”
李雁秋道:“姑娘,难不成你叫我就这么一走了之?”
花玉燕道:“恐怕你只有这样儿了,老实告诉你吧,‘乐家老铺’我去过了,那儿没有任何的尸骸……”
李雁秋双目一睁,道:“姑娘,真的?”
燕玉燕道:“我骗你干什么?有这必要么?”
李雁秋急道:“我那哥嫂……”
“谁知道!”花王燕摇头说道:“该有人早一步收了去!”
李雁秋道:“是谁会……”
花玉燕道:“不管是谁,对三具尸骸不会有什么恶意!”
李雁秋沉默了,但他旋又说道:“可是晏,贾二位……”
花玉燕道:“据我所知,他两个没动手就被捕了,你用不着替他两个操心,晏中究竟在查缉营当过差,算得一半官家人,自有人会替他开脱,以我看他两个只是受几天牢狱之灾,别的不会有什么。”
不错,事实上这是理,是事实!
李雁秋微一点头,道:“但原如此了……可是,姑娘,还有,”
花玉燕道:“我明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三个要是吉,用不着你去,他三个也没事儿,要是凶,就是你去了又如何?”
李雁秋道:“可是我不能不……”
花平燕冷冷说道:“别忘了人家舍命相救的本意!”
李雁秋一震低头,没有说话,半晌他始抬头说道:“姑娘,我那哥嫂还有个……”’“乐倩?”花玉燕冷笑说道:“多好的侄女儿,乐南极夫妇养育疼爱多年好女儿,你还顾念她,要不是她还不会落得……”
李雁秋道:“姑娘,她是……她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花玉燕道:“我是个女人家,女人家最了解女人家,她爱你的时候温顺得不得了,恨你的时候心肠却毒得怕人!”
李雁秋边抽搐,痛苦地低下了头。
花玉燕接道:“就算她是一时糊涂,她所铸的错,所背的罪孽还不够大么?”
李雁秋抬起了头,缓缓说道:“姑娘,她是我那哥嫂的唯“是不错!”花玉燕道:“可是她自己都不在乎,你又在乎什么?告诉你吧,她早跟杨春走了,还有那个叫媚娘的女人,三个人!”
倏地住口不言!
李雁秋喃哺说道:“倩儿她竟会变成这样,竟会变成这样,”
花玉燕扬了扬眉,道:“那皆因一个情字害人……”
李雁秋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他说了这么一句:“那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走?”花玉燕目光一凝,道:“你打算上那儿去?”
李雁秋悲惨苦笑,道:“天涯海角,到那儿算那儿……”
花玉燕道:“你打算让孩子跟你去饱偿风霜受辛?”
李雁秋神色一黯,一颗心顿时往下一沉,道:“姑娘,我只有这条路可走……”
花玉燕摇头说道:“我不这么想!”
李雁秋讶异凝目,道:“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花玉燕道:“你知道,孩子虽然往日不在你身边,可是你能不承认,他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过的是侯门生活,突然间你让他跟你去奔波受苦,对一个娇嫩的孩子来说,他受得了么……”
李雁秋默默地,没有说话!
花玉燕接着说道;“孩子,在他这年纪,尤其突然离开了他的娘,他所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需要的是爱是抚慰,要不然对他的小心灵会有很大的影响,再说大男人家也不适宜带孩子,所以你该先找个人替你带孩子……”
李雁秋苦笑说道:“姑娘,如今我上那儿去找……”
花玉燕道:“有!只问你会不舍得,愿不愿意!”
李雁秋道:“姑娘,你说谁?”
花王燕微微垂下唤首,眼望着孩子那小脸蛋儿,道:“假如你不嫌,舍得,愿意,我……”
李雁秋忙道:“姑娘,你?”
花玉燕点了点头,点得很轻微!
李雁秋呆了一呆,忙摇头说道:“姑娘,那不行……”
花玉燕猛然抬头,圆睁着美目,道:“怎么,你嫌我,舍不得?不愿意?”
李雁秋忙道:“姑娘,那怎会,对姑娘,我只有歉疚与感激。”
花玉燕道:“那你为什么……”
李雁秋道:“姑娘是个姑娘家,我怎好给姑娘添这么个累赘,再说,我跟姑娘不过……撇开这不谈,世人的心眼,口指是可怕的,飞短流长……”
花玉燕娇靥微酡,道:“你顾虑还真多,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李雁秋道:“姑娘,话不是这么说……”
花玉燕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情,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愿再瞒你,我并不是个姑娘,在名义上.我是个捐寡……”
李雁秋一怔“哦!”了一声,不安地道:“姑娘,我不知道……”
花玉燕泰然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你听说过四川巴家?”
李雁秋点头说道:“四川巴家威震西南……”
目光一凝,接道:“姑娘莫非是巴家的……”
花玉燕微敛滚首,截口说道;“先父跟四川巴家是世交,姻自指腹,把我许给了四川巴家的少主巴天择,我五岁那年父母先后去世,我就被送往四川巴家,从此我成了巴家过了门的媳妇……”顿了顿,接道“可是十多年来,我对巴家丝毫没好感,尤其对那仗恃家威,横行霸道的巴天择,打心里我讨厌他,其实,巴家待我很好,我这身所学就是得自巴家,而且是巴大爷的亲传,然而我十八岁巴天择被江湖卫道之士打成重伤,回家后咯血不止没多久就死了,于是我又成了家的寡媳妇,后来我受不了他巴家的那种作为,就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转眼多年,他们也没有来找我……”
话声顿住,长长地吁了一口大气,抬皓腕理了理那被寒风吹散了的云鬓!
听完了这番话,李雁秋的脸色显得更深沉,沉默了半晌,才方始缓缓摇头说道:“姑娘原来有这么一段身世,原来是巴家的少奶奶……”
花玉燕美目一睁,道:“你不能这样叫我!”
李雁秋微摇头,道:“姑娘,你不该救我,更不该为我带孩子!’花玉燕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为什么?”
李雁秋轻吁了一口气,道:“姑娘,我就是你口中那江湖卫道之士。”
花玉燕一怔,道:“你,你就是杀巴天择的……”
李雁秋微一点头,道:“事实如此,正如姑娘所说,巴天择仗恃家威,在西南一带横行霸道,无所不为,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起淫心坏人家姑娘的名节……”
花玉燕双眉一扬,道:“坏姑娘家名节?”
李雁秋道:“事实上,被我碰上时,已有两个可怜的弱女子悬梁自尽了!”
花玉燕道:“所以你杀了他!”
李雁秋道:“我只废了他一身武功,在他小腹上点了一指!”
花玉燕道:“你可愿听我一句真心话?”
李雁秋道:“姑娘清说!”
花玉燕道:“他该死,杀得好!”
李雁秋呆了一呆,道:“可是姑娘总是巴家的……”
“不许你这么叫我!”花玉燕睁着美目道:“婚自指腹,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没跟巴天择行过夫妻之礼,在巴家,我一直叫他大哥……”
李雁秋道:“可是我怎好难姑娘添累赘……”
花玉燕道:“你要不是不放心,干脆就说!”
李雁秋忙道:“姑娘千万别误会……”
花玉燕道:“老实说,我只是为孩子好,要不然我还真做得管你的事。”
李雁秋迟疑了一下,道:“姑娘,你要原谅……”
“怎么?”花玉燕脸色一变,道:“你不愿意?”
李雁秋毅然说道:“姑娘,我不讳言,我不放心,倘若换姑娘是我,我以为姑娘也会跟我一样!”
花玉燕脸色大变,但旋即她笑了,道:“我明白了,你不放心我,那一方面因为我是‘迎春院’的风尘女人青楼技,你我也相识日浅,另一方面,你杀了巴天择,而我又是巴天择的未亡人,你怕我居心难测,在你的孩子身上……”
李雁秋那苍白的脸上泛现了红热,他刚要说话!
花玉燕突然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道:“我不愿也不敢落个什么名,看来这年头好心人做不得,怪我多事,怪我……孩子还给你了。”
话落,掉头飞射而去!
李雁秋大急,张口欲呼,可是他没有呼出声,呆呆地望着那无限美好的纤小人影,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寒风中……半晌他定过了神,收回了目光,目光,落在了的身上,孩子的脸上。
倏觉一阵从未有过的收酸,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如今他是够伤心的。
乐倩的怕人转变。乐南极夫妇及文子卫的死,还有晏中的身陷囹圄,家小不知下落……
这一切的一切,可以说是全因为他。
他愧疚,他自责,然而那有什么用。
江湖恩怨,变幻莫测,人心是太可怕了!
脸上,添了一道刀痕,容颜从此毁了!
那够疼痛的,但比起他心灵的疼痛,这些皮肉之伤,毁容之痛,那还差得多。
如今,孩子归他了,可是他父子的前途如何,往后去怎么办大丈夫一诺千金,他答应了张英的重托,皇上赋于他的使命就要做到底。
可是他得带着这稚龄的孩子。
他明白,没有一个人会放过他,往后去的无数个日子里,那一切的一切,都够艰险的。
因为他知道,对一个稚龄的孩子来说,制|茓久是有害的,所而,孩子醒了,大眼睛略一转动,他突然挣扎,嘴一张,“哇”地一声哭了。
那难怪,他父子太陌生了,当他发现母亲不在身旁,而被抱在一个陌生人怀里时,他焉得不惊怕号空!”
在这深夜里,孩子嘹亮的哭声能随风传出老远。
李雁秋一惊,连忙幌动着孩子,哄孩子,一个大男人家,也难为了他!
可是没有用,孩子他哭得更厉害,泪珠儿扑梭梭,成串儿地直流,满脸都是泪渍。
李雁秋陡扬双眉,一咬牙,抬手又制住了孩子的|茓道,孩子哭声修止,闭上眼,又睡了。
李雁秋心酸之余,又陪着洒落了两行热泪。
一阵刀儿一般的狂风吹过。李雁秋他为之身体一颤,他连忙解开衣襟,把孩子揣进了怀中,抱得紧紧的。
宁可冻着他,不能冻着孩子,这是父爱。
然后他抬眼望向黝黑的前途,茫茫的夜色,那无垠的一片,缓缓而吃力地举了步。
而,倏地,他觉得头晕量心跳身子乏力,一幌连忙又停了步,他知道,他失血过多,在没恢复之前,不能走。
可是他不走行么?现然,城里是高手尽出,正在搜寻他,虽然如今这儿犹平静,相信很快地他们就会找到这来了。
一旦他被人发现,毫无疑问地,他父子俩就只有一死,他自知甚明,如今他丝毫没有动手之力!
英雄,第一高手,但落到这般地步,英雄,第一高手又如何?
他叹了口气,痛苦地低下了头。
入目怀中的孩子,他两眼又湿了……
蓦地,他有了警觉,忙抬眼左视,百丈外,一条纤小人影如飞掠来,是花玉燕去而复返。
他微微一愕,紧揪着的一颗心,顿时松了。
转眼间花玉燕掠到眼前,李雁秋叫一声:“姑娘……”
“别叫我!”花玉燕一跺脚,叱道:“你伤透了人的心,还……
算我前辈子欠了你的……”
李雁秋不安地道:“姑娘,我无意……”
花玉燕冷冷说道:“无意就够了,再有意我受得更多,你怎么不走?站在这儿等他们找到你?”
李雁秋微扬双眉,姑娘,我这就走!”
花玉燕发了急,道:“你这人真是一身傲骨头,事到如今你还……”
倏地改口说道:“你不能走,我也不能让你走,除非你的伤好了,体力恢复了,要不然你别想带着孩子走!”
李雁秋道:“可是我势必……”
花玉燕道:“我说不行!”
李雁秋吁了口气,道:“那么,姑娘的意思是……”
花玉燕道:“找个地方先疗伤,同时你也可以歇歇!”
李雁秋摇头苦笑,道:“姑娘我已没有地方……”
花玉燕道:“我有识问你愿不愿去!”
李雁秋忙道:“姑娘是让我到……”
“你别想左了!”花玉燕道:“不是‘迎春院’那小楼里,那地方你不能去,会辱没了你的身份,那是个下贱的地方……”
李雁秋苦笑道:“姑娘,你……”
“不是么?”花玉燕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那么瞧不起我么?”
李雁秋道:“我怎敢,自古侠女出风尘,以往是我的错,如今对姑娘,我只有感激与敬重!……”
花玉燕道:“侠女,感激,敬重,算了吧,为了你……人家不避一切愿意为你带孩子,你不但不领情,反而怕这怕那的……”
李雁秋双眉微扬,刚要张口。
花玉燕已然抢着说道:“说正经的,我有个地方不但可供你疗伤,歇息,而且绝对安全,不虞他们找到那儿去,只问你愿不愿……”
李雁秋道:“姑娘,京畿百里之内,如今我不认为有一个安全处!”
花玉燕道:“那是你的看法,我的看法跟你不同,我认为那儿绝对安全,我总不会坑你,害你!”
李雁秋道:“姑娘,那么那地方是……”
花玉燕道:“城里‘三英缥局’后院,沈姑娘那绣楼之中!”
李雁秋一怔,旋即强笑说道:“姑娘开玩笑了……”
花玉燕道:“这时候我没那心情,你有么?”
李雁秋道:“这么说来是真的了?”
花玉燕道:“我对你从来没有假话!”
话是她自己的说的,她娇靥一红。
李雁秋没在意那么多,这时候他也没心情想到别的,他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没想到姑娘会替我找这么一个地方!”
花玉燕道:“怎么?这地方不好么?难道你也怕……”
李雁秋拦过了话头,道:“姑娘以为沈桐春肯……”
花玉燕道:“他自然不肯,你是他的对头冤家,他已不得你被拿去,岂会把女儿的绣楼借给你疗伤歇息,好在我现在说的是沈月华姑娘,并不是他!”
李雁秋道:“姑娘以为沈姑娘肯么?”
花玉燕道:“你以她不肯么?”
李雁秋道:“姑娘,她正经知道我是李慕凡了!”
花玉燕道:“就因为她已经知道你是李慕凡了,所以我才让你到她那儿去,换个人她会不宵一顾,这话你不懂么?”
李雁秋没说话,但旋即他淡然笑道:“姑娘,她是沈桐春的女儿!”
花玉燕道:“可是她对李慕凡的看法,跟她爹不一样!”
李雁秋道:“姑娘似乎仍在……”
花玉燕道:“我这是为他人作嫁,我不是说过么?我这人希望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李雁秋扬了扬眉,道:“姑娘,我现在没有这心情,于‘情’之一事,我的身受已经够多,够惨了!”
花玉燕道:“那么我不谈这些,只问你去不去?”
李雁秋摇头说道:“姑娘,我不能去,也不敢去!”
花玉燕道:“为什么不能?又为什么不敢?”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姑娘,我这张脸吓人,我不愿陷入太深,更怕连累人!”
花玉燕道:“这都不是理由……”
李雁秋道:“我认为很够了。”
花玉燕道柳眉一竖跺了蛮靴,道:“事到如今,你这个人怎么还那么傻,说,你去不去?”
李雁秋微一摇头,刚一声:“姑娘……”
花玉燕道:“我不为你,你也别为你自己,你我两个人都该为这离了娘的可怜孩子想想!”
李雁秋脸色一变,神色忽黯,默然未语!
花玉燕道:“别站在这儿发楞了,夜这么黑,天这么冷,你受得了,孩子可受不了,你也别让他跟你受罪,走吧!”
说着,她转身要走!
李雁秋忙抬眼唤道:“姑娘……”
花玉燕回身说道:“怎么,你忍心……”
“不,姑娘!”李雁秋摇头说道:“我是说万一沈姑娘她不肯。”
花玉燕道:“你是怕这张脸没地儿放?”
李雁秋脸一红,没作声。
花玉燕倏然一笑,道。“是我带你去的,她要是不肯,我这张脸也没有光采,对么?大男人家,脸皮别那么嫩,走吧!”
伸手拉上李雁秋的胳膊,那一半是拉,一半也是扶。
此女之爽快,干脆,不让须眉。
片刻之后,李雁秋由花三燕掺扶着,一路毫无惊险地到了“三英缥局”的后墙外。
站在后墙外看“三英缥局”,院落广大,深沉,树海苍苍,楼阁高耸,不愧是京畿首屈一指的大缥局。
如今的“三英镖局”黝黑一片,静悄悄地。
寒风过处,树海翻动,枝叶缝隙中,只有后院的一座小楼上尚微透灯光。
花玉燕回身望着李雁秋,眨动着风目,低低说道:“看见了么?如今整座‘北京城’都人了睡乡.只有她小楼上仍透灯光,辗转难成眠,寒夜披衣灯下,支项凝思,珠泪暗弹,你知道这为了什么?为了谁?”
李雁秋心神跳动,眉锋微皱没有说话。
这叫他如何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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