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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该出门了!”陶太太就是笑,“茱莉打了几次电话来催。”

到茱莉家,果然秋如、翠姿都在,不过,宜珍的出现令她们有两份惊奇:第一,宜珍竟然穿裙子呢!第二,她身后跟了个高高黑黑的健将,他可不是宜珍的哥哥。

宜珍心里懊恼的不是带了甘宏泽来,朋友嘛,没什么稀奇,但那裙子,除了校服,她几乎没穿过裙子,她心想,她们个个瞪大眼睛看,一定是她穿裙子奇丑无比,丑就丑,反正是美丽也是轮不到她,她才不介意,看吧,想通了,她大大方方把甘宏泽介绍给大家认识。

吃点心时,茱莉安排袁巴利在宏泽的另一边。还好,总算有另一个男生。

袁巴利­性­格十分内向,很少主动跟别人说话,宏泽是外向的,有话藏不住,两个人本来可以相处得很愉快,但是,因为其他三个女孩子,特别是宜珍,出奇的静,到底他是个不速之客,也不好意思主动逗人开口。

大家静静的吃着点心,几个女孩子交换看了一眼,忽然茱莉问:“甘先生……”

“叫我宏泽!”

“噢!宏泽,你会不会下中国象棋?”

“会!”宏泽老老实实。

“巴利一直希望学中国象棋,你教他可以吗?”

“可以的!”

茱莉吩咐佣人准备棋子和香片茶。

两个男生碰在一起,话就来了,茱莉趁他们玩得高兴,便把宜珍拉到房间去。

三个人给宜珍来一个大审判。

“嘿,我这笨蛋,真的没有第六灵感,”一进茱莉房间,翠姿把足上的彩­色­皮鞋一踢,倒在茱莉的床上。

“你就会说:美人儿,约会约得最轰动,最领头的一定是我!”秋如膘翠姿一眼,坐在一张螺形的皮椅上。

“我招供,我怎也想不到是她,我甚至以为她会喜欢一个女孩子,哎,世事难料!”翠姿拍一下手掌,

“第一个约会的竟然是她。”

茱莉看着秋如在笑。

宜珍当初并不感到意外,后来看见大家老盯向她。她就狐疑了:“哪一个约会不哼声啊?是茱莉吗?”

“喂,喂!别找我做挡箭牌,全世界的人都嫁出去也轮不到我!”

“神神秘秘的,”宜珍抿抿嘴,“到底是谁?”

“你呀!”

“我?”直珍指住鼻尖,“哈,天方夜谭,哪一个人看见我约会?”

“哪一个人?全人类呀,”翠姿叫着,“胆敢把男朋友带出来亮相,为什么要否认,你又不是电视艺员,明天披婚纱,今天还说男朋友都没一个,口是心非……”

“翠姿,今天是我生日,你不让我开心开心,也不要来找我麻烦。”

“宜珍,你一向很勇敢,今天为什么胆小加鼠?找麻烦,约会又不是坏事。”

“你说到哪里去了?”宜珍烦躁,“我跟谁约会,英国的安德鲁王子?”

“别拉到那一个洲,你带甘宏泽来、也只不过想告诉我们,你已有了男朋友,好让老同学高兴一下。”

“甘宏泽?”宜珍终于放松了一口气,“甘宏泽是我的同事,我们同在一间运动中心工作。他是个网球教练,我以为你们喜欢热闹些,所以带他一起来,他不是我男朋友,是同事。”

“你进运动中心也不很久,同事嘛应该客客气气,保持距离,但看样子你们并不陌生。”

“当然不陌生,他每天接我上班,大家同一地方工作,他接我下班,晚餐在我家里吃,天天见面当然不会陌生。”

“一男一女每天在一起,不会日久生情?你坦白告诉大家,你喜欢甘宏泽?”

“喜欢,朋友呀,但是我们没有约会!”宜珍旋着身,向大家说,“相信我,我们真的并没有约会。”

“唉!出双入对,你今天还穿裙子呢!宜珍,你好多年没穿裙了,这证明什么?你变了,是长大了,十八岁了,应该约会了。”

“妈真是害人,年年送我裤套装,今年来了条裙,穿上去我已经觉得怪怪的,想换又怕烦,于是硬着头皮穿出来,我不想变,错不在我,是我妈弄错。”宜珍搔着头上的短发,“马戏班小丑似的,是不是?”

“不,很好看,穿裙子突出你的优点,你身材好嘛,穿长裤太可惜,怪不得甘宏泽乖乖的跟着你了!”

“翠姿你今天太可恶,我非打你不可!”宜珍扑到床上压住她,打她ρi股,“其实我们四个当中,第一个约会的是你。你还叫?”

“冤枉大老爷!”翠姿哇哇叫,“我独来独往,跟谁约会?”

“林明新!”

“呸!吉利!吉利!”翠姿推开直珍喘着气,“你可以说我过去幼稚无知,但可不能乱说我和林明新约会。”

“自从那次之后,他没找你了吗?”

“还敢来?­阴­谋都被我揭破了,他知道我不再上当,也懒得在我身上花心机。”

“要是他真的痛改前非呢?”宜珍在翠姿手上抢了一块巧克力。

“不会啦!公­鸡­怎会生蛋呢?”翠姿突然一本正经,“那甘宏泽和你倒是天生一对!”

“你又发神经?我真的打你!”宜珍握起拳头做个姿势。

“翠姿这次说对了!”秋如说,“你们两个不单只志趣相投,大家都是运动家。而且­性­情也十分相似,两个人都大大方方,爽爽朗朗的,不拘小节。宜珍,你已十八岁了,交个男朋友,也是应该的。”

“好了,别谈了。这些事,还是由它自然发展吧!”茱莉似乎兴趣不大,“我们该到楼下唱生日歌切蛋糕。”

“好啊!”翠姿跳下床穿皮鞋,“那蛋糕既漂亮也美味!”

“你一天到晚就是吃,那么大了还像小孩子,又不害羞!”宜珍拨乱她的额前刘海,“今天不用唱歌吗?”

“你别弄我的头发嘛!”翠姿打她的手。两个人边下楼梯边说。

“头发乱了有什么关系?林明新又不欣赏。”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为你请假庆祝生日,你竟然来气我?”翠姿疾步跑下了楼:“甘宏泽,你快来呀!”

“喂!小鬼……”

甘宏泽由大厅走出来,“哪一位叫我?”

“我……”

“翠姿……”宜珍想追上去掩住她的口。

“对!我叫翠姿。”翠姿急急的说,“刚才宜珍向我们把供,她非常喜欢你。”

“我也喜欢她。”宏泽一点也不意外,也并没有难为情,“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第一个异­性­朋友,不过……”

“说下去呀!”翠姿忍不住笑催着,“别停呀!”

“我是今天才发现,她是我的异­性­朋友。”

“哗!”大家不约而同的叫。

宏泽看着宜珍笑,亲切而诚恳。宜珍可巴不得有人给她挖条地底隧道。_

当时宜珍把翠姿恨进心窝里,此仇不报非君子。

但是第二天,宏泽请宜珍吃晚饭,饭后宣珍提议去听翠姿唱歌,给她捧场。

外面小客厅的电话声响,秋如由房间走出客厅。

“喂!”

“马上到二搂书房,我有事找你!”

嘀哒!电话挂断了线。

秋如放下电话,叹一口气。就算认不到声音,也可以猜想得到,他是文钦——石家的小霸王。

有钱人真难伺候。她母亲命好,总算找了个有钱而又心肠好的石汉通。

她到书房,敲了敲门然后进去。

文钦坐在高背皮椅里,面­色­并不好看。

秋如老是想不通,她什么时候犯着他?

“你站在我面前­干­什么?要我替你拉椅子你才会坐下?”

秋如坐下来。

“佛烈、亚伦、尊尼都分别约会你?”

“是的。”

“你全都推了?”

“是的”

“为什么要推掉他们的约会?”

“他们不是约我吃饭、便是看戏,要嘛上的士高。我不想去!”

“你到底想去哪儿?太空?”

“去哪儿都不是问题,不过我从未和男孩子出去。我不愿意跟他们任何一个人单独在一起!”

“表示什么?你很纯情、很圣洁?看见男孩子会全身发抖。”文钦不屑地根抿嘴,“好吧!我的圣女贞德。我同意你很纯洁,但每个人总要交朋友,总要谈恋爱,都有第一次。对吧?”

“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朋友,令他们失望?”

“因为,第一次无论是交男朋友也好,谈恋爱也好,一定要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你不喜欢佛烈他们?”

“不喜欢!”秋如的声音是柔的,字眼是硬的。

“全都不喜欢?他们个个都是好人,你敢说他们不是吗?”

“凡是好人就跟他交朋友,谈恋爱,那我岂非连上学的时间都没有?”

“吃顿饭、看场电影并不表示追求你,跟你谈恋爱。男女交个朋友很普通。小家种才会大惊小怪。你推三推四,派头十足。你有没有想过我因为你而受人指责?”

“指责?”秋如真是莫名其妙,“谁指责什么?”

“你向我的同学摆架子,我的同学就指责我不给他面子,三个同学都怨我。”

“我跟他们说得很清楚,我不能赴约,是因为我没有多余时间。他们也真蛮,怎能怨你?”

“就因为你!”文钦握着拳头捶桌面,“他们快要和我绝交了!”

“不会那么严重吧?”

“不会?你要他们来杀了我?”文钦气忿忿,“我们做了几年同学,是我最好的知己,就给你来拆散了。你这个人好自私,从来不为别人着想。吃饭、喝茶有什么大不了,又没人迫婚!”

“他们也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和你绝交!”

“一点小事?每一个人都有自尊心。他们恭恭敬敬的邀请你,你一声没空就推了。人家的那张脸往哪儿摆,换了你又怎样?最冤枉的。是他们误会我管你,不准你交男朋友。”

“根本没有这回事,我可以代你向他们解释。”

“他们会听吗?他们很生气,要找我爸爸评道理。爸爸一向很喜欢佛烈他们,他不高兴我失去这三个朋友。”

唉!石汉通正在度蜜月,为了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叫他赶回来分是非,做公证人。正如文钦说的,石汉通坐飞机多过秋如坐巴士。石汉通也许根本不在乎旅行度假,反正哪儿都去过了嘛。可是符绮莲盼望环游世界,盼了几十年。怎忍心半途把她拉回来,令她心愿难偿?

她知道文钦在恐吓她、威胁她。不过,石汉通对儿子的溺爱,也是有目共睹,文钦真会破坏符绮莲的蜜月旅行,一举两得。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惊动石叔叔就不必了,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文钦强忍没有笑出来,他胜利啦!

“我一筹莫展,你有什么好方法?”

“你要我怎样做,我便怎样做。”

“我一向没有什么要求,我的同学喜欢你,想和你吃饭、看看戏,就那么简单。”

“好吧!”

“好吧是什么意思?那表示什么?”

“表示全听你的,”秋如站起来,“审讯完毕了吧?”

“你这样子根本没有诚意。”

“你到底要我怎样?”秋如极力忍住,“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

“答应有什么用?看见我的同学,铁黑着脸,好像人家欠了你祖宗三代,令人家难堪。弄巧反成拙。”

“石公子!我们的一家之主,”秋如气得­唇­片发抖,是文钦存心令她难堪,“到时候我看见他们,嘻开了嘴,一味笑,行了吧?”

“我不是一家之主!我爸爸才是。我是一家之小主。”他满意的挥了挥手,“没事了,准许你自由活动!”

嘿!换了茱莉便好。茱莉不掴他几巴掌才奇怪。

秋如开了书房门出去。

文钦捧住肚子哈哈大笑。

秋如是听得到的,她也想反抗。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反,也等母亲蜜月旅行回来。

到时,她宁可行乞,也不留在石家。

于是,第二天,亚伦请她吃饭。

尊尼请她看戏。

佛烈请她上的士高。

上的士高,要了饮料,奇$%^書*(网!&*$收集整理佛烈便要拉她去跳舞。

“我说过不会跳这些舞,我只答应吃完饭陪你上来喝杯饮料。”

“很容易学的,喜欢怎样跳便怎样跳。一、两首音乐,担保你学会。”

“动得太厉害,我昨晚睡得不大好。”

“那!我们跳慢步舞。”

“太突出就不好!改天吧!”

“你看那边,那对外国男女一样跳慢步舞,上的士高有个好处,无拘无束!”

秋如推无可推,又怕节外生枝,终于答应随佛烈出去跳舞。

佛烈一揽揽住秋如,马上把脸贴到她的脸上。秋如一愕,用手推他。

秋如一个劲在推,他一个劲把脸贴上去,又把秋如抱得死紧,几乎把她压扁。

秋如实在受不了,她说:“不跳了,我要回去。”

“玩下去嘛,跳舞是一种享受。”

“我快要窒息死了,放开我!”

佛烈放开她一点,她马上回到座位,喝了口冻橙汁,便拿了手袋:“走吧!我很困!”

“你令我失望。”

“我疲倦呀,你不是要命吧?”

“好!我陪你走。明天再来,好吗?”

“明天的事明天说,你不走,我先走了!”

佛烈不敢怠慢,马上签单。

到门口,佛烈等门童替他把车驶过来。

上了车,佛烈看了看她问:“生气?”

“为谁?”

“当然为我!”

“你有条件令我生气吗?”

“我有什么不好?年轻、大学生、仪表好、相貌好、风度好、家境……”

“求你不要再说,让我静一下好不好?”秋如从未见过这样自大又脸皮厚的人。

“你喜欢这儿吗?”佛烈忽地把车驶到避车处,熄了火,拉出车匙。

“你为什么停车?我要回家,我要睡觉。”

“秋如!”佛烈一把抱住她,“你好美丽,我从未见过这样绝­色­的女孩。我爱你!”

“你放开我!”秋如挣脱,又气又急。

“我真的爱你,我诚心的,愿意娶你为妻。”

“我不爱你。我也是真心的,我不会嫁你。”

“但是,文钦说……”

“他怎样说?”秋如急着问。

“他说,以我这样的人才,只要我向你求婚,你一定肯答应!”

“太荒谬、太过分。他凭什么替我出主意?”秋如用力推他,“你放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你可别怪我伤你自尊心。”

“在你面前,我已经没有自尊心。”佛烈说着,竟然要吻秋如。

秋如实在忍受不住,也顾不了后果,啪的一声打了佛烈一个大巴掌。

佛烈一缩手,秋如马上跑下车,拔足狂奔。

佛烈呆了一会,才想起开车,他把车开出去追秋如,可是,秋如已上了一部计程车。

佛烈开始追踪,但计程车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忽向前驶又转弯,在红绿灯前,佛烈终于眼巴巴看着那计程车消失。

佛烈心想,秋如除了回家,还能到哪儿?于是,他直接开车到石家,向秋如道歉。

“小姐,你到底去哪儿?”

“我……”时近午夜,秋如心里害怕佛烈追到她家里,但是,除了回家,又无亲戚家可投身。

“小姐,你再不说话,我把车停下。”

秋如无可奈何,只好说出茱莉的地址。

到王家,茱莉已经睡觉。秋如站在厅里,很难为情。

茱莉由楼上跑下来,看见秋如,两手拉住她:“想不到你会来。”

“对不起,时间实在太晚了。”

“没关系,你更晚来我同样欢迎。秋如,你面­色­不大好,没什么事吧?”

“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能在你家里过一夜。”

“不介意,我早就说过,家里为你留下了一个房间,随时欢迎你来住。你先到我房间里去聊聊好吗?”

茱莉吩咐佣人做宵夜,秋如在茱莉的房间,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茱莉。

“这个佛烈太岂有此理。”茱莉十分生气,“这种人不能放过他,我们集合宜珍、翠姿,啊!还有宏泽,好好教训他。”

“算了!我不想把事情扩大。因为,不是我和佛烈那么简单,中间还有个石文钦!”

“石文钦也该死,竟然要你应酬他的同学,你是什么人?交际花?”

“是那些人喜欢我,向文钦施压力。文钦也想不到他的同学是一个­色­狼。若他知道,他可能也生气。”

“你今天不回去,石文钦会怎样想?”

“他知道我和佛烈出去,他会找佛烈。不过,佛烈不会坦白向他招供。”

“我觉得今晚的事,是石文钦不对。他的同学喜欢你,就迫你去应酬。其实全香港的未婚男人都喜欢你,你能应酬多少个?他又不是你亲哥哥,亲哥哥也没有这个权,我看他是要从中取利。”

“怎会,他功课好,不要红包,他有钱,根本不必占人便宜,他只是爱面子,大男人主义。想大家知道我很顺从他。”

“我看你索­性­不要回去,住在这儿直至你妈妈蜜月回来。”

“不!我和妈约好明天通电话,如果我不在家,妈一担心,可能放弃蜜月计划赶回来。我不希望令她不快乐。”

“你老想着你妈,你忘了她以前怎样待你?”荣莉不以为然。

“那已经是过去了的事,若有个朋友以前待自己不好,现在已有悔意,我尚且可以原谅她。又何况自己的母亲?”秋如很平和的说,“母亲生我,赚钱养大我,我又为母亲做过些什么?不错,以前母亲对我不好,那是受环境、心情、遭遇影响的。她现在已对我很好,很关心我。过去的事,我不会再记在心上。也请你忘了它,改变对我母亲的看法。”

茱莉努努嘴:“好吧!其实,我没理由不喜欢你妈妈,我一切都为了你!”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秋如握住她的手,

“刚才我真傻,老担心佛烈追到石家。其实,他哪有这个胆量。我不回家,文钦一定不高兴。”

“打电话告诉他你在这儿。”

“他可能睡了,我不想吵醒他,大不了明天回去给他教训几句。”

“吃宵夜吧……”

第二天秋如回家,文钦果然面如包公,坐在客厅的中央。

早就在秋如意料中。

她走到他面前,怯然说:“昨天晚上真对不起,我没有回家睡觉又没有通知你,我是去了茱莉家里。”

“我管你去了哪儿?你一生一世不回来我也不在乎。你本来不该在这儿!你只不过跟你妈嫁过来享福。你命好,你妈护着你,你可以把这儿当酒店,自出自人,谁管你,嘿!”

“我昨晚不应该在茱莉家留宿。”

“你的事我没有兴趣理,我跟你算有关我的帐。”文钦声音很粗,“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答应我无非想增加我的麻烦。”

“你到底在说什么?”

“亚伦约你吃饭,饭后邀请你到海边散步,你坚决拒绝,你太不给亚伦面子。”

“男女单独到海边散步,我和亚伦还没有这份感情。况且,那些地方黑麻麻,我和他又不是情侣,到海滩­干­什么?”

“尊尼和你看完电影,请你吃宵夜,你一样拒绝,令尊尼很自卑。”

“我已经向他解释,我不饿,他当时并不生气,怎么又抗议起来?”

“你打佛烈,又怎样解释?嘿!你竟然打我的同学,你吃了豹子胆?你太不尊重我的同学。”文钦气呼呼。

“他竟然胆敢告诉你我打他?”这又出乎秋如意料之外。秋如找张椅子坐下来,“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打他?”

“当然有!他看见你漂亮,情不自禁,想吻你一下,你便动手打他,还从车里跑了出去。害他到处找你。”

“他有没有告诉你详细的情形?”

“当然。你以为自己真是石家的小姐,所以大摆架子,大发脾气?”

“他含血喷人,我知道自己根本和石家无关,我也不是千金小姐,我更不会摆架子,我打他,因为他不尊重我。”

“他向你说粗话吗?”

“不是,粗话我听过,我不会因此而打人。”秋如说来心里还难过,“他逼我跳贴面舞,我都忍了。后来他变本加厉,竟然要强吻我,我为了保护自己,被逼打他。”

“你从来没有和男孩子跳过贴面舞,你从来没有被男孩子吻过?”

“没有!所以,在我的感觉中,我认为他在侮辱我。他像­色­狼。”

“晤,你的确很纯洁。没错的,像你这种有几分姿­色­而又虚荣心重的女孩子,当然不会随便被人追求。有句广东话:吊起来卖!”

秋如不明白,文钦到底是赞她?还是骂她?

“假如让个穷光蛋吻过,那有什么好处?不过,女孩子始终要被人亲、被人吻。我早说过,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吻人和被吻都不是犯罪。”

“但也要得到另一方面的同意。”

“对了,你为什么不同意佛烈吻你?”

“啊!”秋如瞪大眼,这可稀奇:“我为什么要同意佛烈吻我?”

“问得好!就因为你不了解,所以你动手打他。只要你弄明白了,你就会非常后悔。”

文钦举起五只手指在点数,“佛烈有学问,外表不错,人品不差,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家里有钱。亚伦和尊尼都有钱,比起来,还是佛烈家里最富有。或者,跟石家比,是少了几角钱。但他有一样可取之处:他是家里的独子,他没有继母,继母没带个女儿。因此,他可以得到他家全部财产。”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暗示我妈和我要分你石家的财产?”

“不,不!我不在乎这些。我是为你打算,佛烈有钱,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肯娶你!”

“最最不幸的,是我不肯嫁他。”

“他那么富有你还嫌?你嫁了他,可以像你母亲一样的享福,做阔少­奶­啦!”

“和母亲一点也不像。妈妈嫁石叔叔,是因为爱情,若我嫁佛烈,根本没有爱!”

“你不要把我笑死!”文钦哈哈的笑,他拿了杯樱桃宾治,走出客厅的露台,他在一张睡椅上半躺着。

秋如跟了出露台,她站在他面前:“你在笑什么,笑我妈?”

“你妈快四十岁,我爸爸差不多比她大二十年,你妈为什么嫁我爸爸?是因为我爸爸很富有,可以买许多钻石、华服、皮草给你妈。看!现在不是环游世界。想环游世界玩得舒服,又大购时装,我最保守估计:你妈最少要花掉我爸爸二百万港币。”文钦不屑的挥一下手,“什么都是钱,谈什么爱?只有我爸爸被迷死,才会相信有人爱他!”

“我妈是想过好日子,太穷的男人她不会嫁。但是……”

“不要再找什么藉口了,就算我爸爸知道你妈爱他的钱并非爱他的人,他还是会迷恋你妈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我爸又不是英雄。再说,你妈也要付出代价——容忍我对她的歧视,容忍我对她的不敬。”

“你对我妈妈有成见,后母都是白雪公主里的巫婆。其实,我妈妈不会抢走你的父亲,你何必敌视她,仇视她?”

“我没有敌视她,因为她根本不够分量。我很明白我爸爸,无论他对女人怎样着迷,他最爱的还是我。所以,我从不担心任何女人会抢走我的父爱。我是歧视她,你明白吗?我讨厌那些只有欲望、虚荣而没有爱的女人。”

“我妈妈所以要嫁给石叔叔,是因为石叔叔实在对她好。她不是来谋家产,只想过一些安定日子,又有人关心她。我妈妈眼中并不如你说的:认钱不认人,你更不应该歧视她!”

“我不该歧视你妈,那你呢?”

“我?”秋如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对了,你对我的印象怎样?”

“你想听真话吗?”

“当然想,你说,我是个怎样的人?”秋如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

“你发誓不能向你妈妈打小报告!”

“我发誓!其实,无论你怎样对我,我从未向母亲提及!”

文钦看她一眼:“我们到花园走走好吗?”

“好!”秋如在餐车上拿了一个苹果。

在喷泉旁,文钦站定下来:“坦白说,我虽然不喜欢符阿姨,但是,我讨厌的是你!”

秋如停止咬苹果,她先把口中的苹果吞下去:“石叔叔不会有了我这个不同姓的假女儿而忽略了他的心肝宝贝儿子吧!”

“别老把自己看高几级,我爸爸对你不错,无非爱屋及乌,看在你妈份上。”

“这个我同意,那你还讨厌我,为什么?”

“因为你比你母亲更虚荣、更虚伪。一个为了金钱可以出卖自尊的人,坦白说,我每次看见你说话、微笑、永远乖乖女的样子,我作呕。”

“我虚荣?虚伪?出卖自尊?”秋如惊骇,手中的苹果滚落在地上。

“你不虚荣吗?如果你是个有骨气的人,你已经十七岁了,你妈竟然在这时候再嫁,你应该难过、伤心,你都要上大学了,母亲还再嫁?可是,你却高高兴兴的随你妈嫁过来。在石家,从你妈妈正式过门到她和爸爸去度蜜月,你一直开开心心,为什么?因为你妈再嫁,你可以乘机住别墅、穿华衣、出入劳斯莱斯,过舒服日子。这还不算虚荣?”

“你真是这样想吗?”秋如闭了闭眼睛,喉咙哽住了。

“你不是吗?”

“我不是!”秋如摇着头,面对喷泉,她哽咽着说,“我出身并不太穷,也算是小康之家,爸爸念过很多书,他是一个博士。可惜,我出世两年他就去世了。从此,便要依靠母亲在洋行做文职,养活我和外婆。那时候我们环境真不好,住廉租屋,我冬天夏天也只有一件校服,天气热,白校服被汗湿透了,我晚上洗,第二天天未亮把它烫­干­再穿。我知道妈妈赚钱辛苦,我不敢要求她多买一件让我好替换,不用天天洗,天天摸黑起床。虽然如此,由于外婆疼我,我们一家三口,过得非常快乐,起码我们感到快乐。但愿三个人能永远生活下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坐汽车、住别墅享福。不错,我没有反对母亲再嫁。因为她为了支持一个家,挨了十五年,既然她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而那个人又那么慈祥,我为什么要反对她再婚?我的面子比她的幸福更重要吗?”

“你说话很动听。是的,时代不同,我也认为做子女的,不应该反对父母再婚。我爸爸要娶你妈,我也没有怎样反对。但是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母亲幸福,不是为了自己想来石家做千金小姐,并且利用石家找个金龟婿享福,你绝对没有理由对我千依百顺。无论我对你怎样狠,你总是忍,我令你如何难堪,你还能微笑,这不是另有目的,不是虚伪吗?”

“啊!”鼻子塞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她乏力地坐在喷泉旁,“我说我小时候快乐,是因为有外婆,外婆真的疼我。但是母亲对我就不好,她不关心我,嫌我碍眼。我年年考第一,她没有赞我一句,反而常向我发脾气。她每天下班我就怕得要死,我常常偷偷躲着哭。外婆为了我骂了妈妈好多次。不过,外婆也常劝导我……”

秋如顿了一下,抹抹泪水,清清喉咙:“外婆说:妈妈二十岁就守寡,那时妈妈美得像一朵花,她为了养活我们,牺牲了青春,牺牲了幸福和快乐,我应该善体亲心,容忍母亲的无理责罚。于是,我从小便学会忍。明明自己有理,我也愿意道歉。再说,我­性­格比较温柔,我不习惯对人呼喝大骂。如果你认为­性­格温柔,不肯跟人家斗争到底,是没有骨气,我认了!如果你认为我处处忍让,你错了我仍然顺从你,是我出卖自尊,我也认了!但是,我不承认我虚荣、虚伪,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看你的样子是很苦,就算你虚荣、虚伪,我也不跟你计较。”文钦软了下来,“既然有个佛烈这样好的人向你求婚,你就别再撑下去。嫁进佛烈家,他们一家会对你很好!再说,你妈又不关心你,你受母亲的气,又受我的气,何苦?快去享福吧!还穷不够,苦不够吗?”

“我妈妈以前对我不好,是因为心情不好,生活压力大,自从她接受石叔叔求婚,妈妈对我已经很好,很关心我。请相信我不是个虚伪的人,我忍受你,是为了我母亲!”秋如不知道应该怎样向他解释,他顽固如石,一直以为她立心不良,“我也不虚荣,所以,我不会嫁佛烈,因为我并不爱他。”

“你不能那么贪婪,要享福、又要爱情。有钱就够,还谈什么爱情?做人安分就快乐。”

“你根本不了解我……”秋如掩住脸放声痛哭:“钱,钱,有钱就能侮辱人……”

秋如跑进屋里去,边跑边哭,在石家所受的委屈。痛苦……全发泄出来。

“唉!演技真好,如果不认识她母亲,还以为她是个好清高的女孩。”文钦摇一下头,“吃惯好的、住惯好的、穿惯好的,不嫁进豪门,挨一天也熬不住。”文钦自言自语。

高叔走出花园:“四少爷,小姐很伤心,哭得很厉害。我从未见她哭过,她受了什么委屈?”

“我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恼羞成怒!”

“什么心事?”

“她虚荣心重,人又虚伪。不过也难怪她,她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算了!”

“现在的女孩子很坏,小姐算是很不错的了。平时总在家,也没有出外招摇过市,又没有逛公司,乱茭朋友。来来去去三个同学,都是挺乖的。”高叔说,“小姐对人很好,也不像是虚情假义的人。”

“高叔,你年纪大了,和我爸爸一样,容易受骗。伍秋如人不如外表好,我是最讨厌那种口是心非的人。”文钦笑笑说,“由她吧!以后我也不会跟她计较,女孩子总要嫁出去,高叔,我开车出外兜兜风。”

“回来吃晚饭吗?”

“今晚她大概不会出去了,一个人吃饭真闷,有个人陪总是好!今晚我要吃法国餐。”

“知道了,少爷。”

文钦到佛烈家,佛烈焦急的问:“秋如有没有回家?你答应给我电话,她还没有回去?”

“中午就回来了,在茱莉家住了一晚。”文钦说,“她不高兴你不尊重她。佛烈,你也太过分了,第一次单独约会就想吻她?”

“你说只要有钱,她什么都不会计较。昨天我已经准备了一只四克拉的钻石戒指。妈妈知道我有了女朋友,她声明无限量支持我。谁知道她打了我一个巴掌就逃了,我根本没有时间向她示宝。”

“伍秋如这女孩子不简单,她不单只像她母亲一样喜欢钱,还要有爱情。她说她不喜欢你!”

“她不喜欢我,是不是喜欢亚伦?”佛烈急得跳脚,“文钦,你说过站在我这一边。”

“三个同学当中,你条件最好。如果她不喜欢你,自然也不会喜欢亚伦。”文钦耸耸肩,“看样子,单是钱也不行,你一定要花点心思,令她喜欢你!”

“我早就说过,秋如美貌如仙,冰雪聪明,温柔婉顺,想追求一定不容易。糟糕,昨晚她恨了我,看样子,她不会再理我。”

“这个你少担心,她将来反正要找丈夫嫁出去,要找一个比你好的人也不容易。只要你肯多花时间在她身上,处处讨她欢心,一面取悦她,一面银弹攻势。我爸爸在就好,他会把追符阿姨的经验告诉你,担保你成功。”

“世怕还有好长日子才回来,现在怎样办?”佛烈非常担心。

“等会儿我回家替你说好话,明天你约她不要胡来。记着:多放点时间,多放点心思!”

“我早知道追求女孩子很花心思,尤其是那么出­色­的女孩子。”佛烈埋怨文钦,“是你鼓励我速战速决,赶快把她娶过门。如果秋如不肯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重­色­轻友,女人有什么了不起?你看我,就不喜欢和那些女孩子拉拉扯扯,抱个人,倒不如抱个球!”

“你条件高,可以挑剔六七年。我可不像你,天生一张俏脸,大学有成打女同学追求你。”

“说句良心话,那一打女生,算是最好的了,不过和伍秋如比,还差很远。我把最好的给你,你还来怨我?真是好没有良心。”文钦提醒他,“表面上看起来,伍秋如是十全十美,外表好,­性­格又温柔。不过可能全是假装的,因为漂亮的女孩子,脾气多半是又臭又凶,你当心呀,那一巴掌,已露了底。”

“坦白说,我是该打,像­色­狼一样,如果她不打我,我反而怀疑她是一个不正派的女孩。她打我,不是发脾气,是为了保护自己,打得好。”

“哈!秋如真好福气,有你这个丈夫!”文钦感到好笑,“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了。”

“在我家晚饭!”

“你忘了我要回去跟你说好话?”

“啊!那你就赶快回去。”佛烈把文钦推了起来。

“重­色­轻友,”文钦摇头叹气,“真没趣!”

“改天再好好谢你这位大媒和大舅爷。再见啦!有好消息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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