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新一下了班,便到花店,拿了早已订好的玫瑰花篮。
他把花篮带到酒廊,请人转交翠姿。翠姿休息没到他桌子聊聊,收下花也没有托人向他致谢。唱完歌离开酒廊,见到林明新痴痴地等,她视若无睹。
林明新天天去捧场,除非翠姿放假。翠姿晚上到夜总会表演时,他也跟着去,一样送花。
这天,林明新回家已很晚,林太太坐在客厅等他。
她微微笑:“明新,你最近交上女朋友了,是不是?”
“妈,我不知从何说起!”
“其中有问题,是不是?你交了新女朋友,应该很快乐,但是,我看你反而瘦了!”
林明新十只手指相握,搁在额上,他锁起了眉头,眼睛是木然无神的:“妈,你知道我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孩子。我现在重新追求翠姿。”
“你们和好如初了?”林太太是多么高兴,她一直喜欢这甜甜的女孩子。
“不!她没有理我,是我单方面的追求,我天天去看她,希望有一天她也看我!”
“你们感情本来已经很好,何必还要走回原路从头开始?”
“过去之事如昨日死,我唯一的希望是翠姿忘记过去,重新接受我的友谊!”
“我不明白……”
“我等她回心转意,我可以等的!”林明新拖着疲乏的脚步回到房间。
林太太好担心儿子。
金姐说:“看样子我们要帮帮二少爷的忙。去找朱太太吧!听说朱姑娘母女感情好。”
“我到朱家见朱太太吗?”
“这样才显得有诚意,我知道朱姑娘住哪儿,我送太太到楼下。”
“好吧!我实在不忍心看见明新那樵悻的样子,我只好硬着头皮了……”
翠姿回家,钥匙刚Сhā进去,朱太太马上来开门。
“我们的三小姐回来了,”朱太太笑眯眯替女儿接过盛衣服的袋子,“今晚的宵夜是椰汁雪耳露,三小姐最喜欢的。”
“妈妈,你今晚好像很开心。”
“是呀!雪耳不用付钱买的,还是一级货。”
“妈妈打牌赢了钱,那些输家送的?”
“你不要把妈说成烂赌夫人。雪耳和麻将拉不上关系!”朱妈妈一面替女儿把衣服链子拉下,一边问,“最近那书生每天去给你捧场?”
“什么?”裙子刚脱到膝上,翠姿的手停下来,“林明新来过?雪耳是他送的?”
“书生没有来,他不是个没脸皮的人。虽然他迷你、迫你,但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他不会无故骚扰你老妈,雪耳是林太太送来的。”
“伯母?她好吗?”翠姿没有忘记林明新的父母怎样疼她,“她来有事吗?”
“还不是为她的宝贝儿子?明新也真惨,他给蔡珍纳害苦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妈,他又不是女孩子。”
“还不是一样?当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中了蔡珍纳的奸计,他后悔了,决心改过,向你请罪,你又不理他。从此之后,他日子就难过。”朱妈妈替女儿把衣服挂好,“林太太好伤心,她就只有那么一个儿子,林家从此绝后了!”
“妈,你真夸张,林明新又没有死,他将来结婚生子,担保伯母可以抱孙!”
“女儿呀!问题是,她宝贝儿子发誓非你不娶。你是不会嫁他的了,看一眼都不屑,对吧,这样,林家就绝后了!”
“妈,”翠姿走到客厅,朱妈妈跟了出去,“你说了那林明新半个晚上,是希望我蒙住眼,哑子吃黄连的嫁到林家为林家传宗接代。我们欠了林家八辈子?”
朱妈妈也不紧张,先去把椰汁雪耳拿出来给女儿:“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这人不吃里扒外,永远站在女儿那一边。只要我们三小姐开心,管他林家绝种!”
“妈,你为什么不吃宵夜,说了半晚,也该润润喉咙了。”翠姿怎会不知道母亲的心意。林太太一出动她很难不心软。
“我也真是,老说人家。翠姿,你的好同学个个都成双成对了!你大姐、二姐都快结婚,就只有你一个是独行侠,你可不要为了陪我留在家里。我有你爹呢!”
“妈说到底还不是嫌我嫁不出去!”
“哎唷,罪过,罪过,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将来你要结婚,我也要招郎入舍,不然起码小两口也要住在老妈附近,好让老妈天天看见女儿、女婿!”
翠姿几乎笑起来:“妈,糖水冷了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吃宵夜吧!”
“是,是,嘴巴不说话就该吃东西。”
林明新今天有点奇怪,翠姿还没有唱完歌,他便先走了。
翠姿出去,才发觉下雨,雨虽然不大,但也够讨厌。天际黑压压,看来雨会越下越大,而且还是长命雨,下一整夜也不稀奇。
门口不准停车,要坐计程车必须走一个街口,趁雨不太大,用手袋挡住头跑去计程车站。
刚走了两步,一把伞在她的头顶上。
她好奇怪,看看。
林明新向她微笑,他每次总是有点羞羞怯怯,很含蓄的:“听见侍应说外面下雨,我跑去买了把伞。”
“我用不着。”她手一挥,拨开了伞。
“翠姿,雨水会淋到你。”他追上去。
“你真讨厌!”翠姿已走到车站,上了一部计程车。
车开出去,她忍不住回头看,林明新傻子一样的站着目送她的车子。
雨越下越大,手上有伞为什么不撑起来?
雨点又大又密,他为什么不上车?那儿有一行计程车啊!
“唉!雨像泼水一样,谁还会外出,早点收工回家搓麻将!”司机喃喃的。
雨真大,又打雷,翠姿想着林明新,他还站在那儿吗?
刚才是否太过分了?
他为她去买伞,自己衣服都沾了雨水。好心给她撑伞,她不感激,加以拒绝还不算,还要骂他讨厌,讨厌的其实是自己。
既然关心他,为什么死要面子?
到家,虽然坐计程车到大厦门口,但是,衣服还是湿了。
“哗!外面像倒水一样。”朱妈妈说。
翠姿看了看窗外,蒙蒙的,连窗外的景物都给雨水全遮盖了。
林明新回家了吧?
“翠姿,赶快把衣服换下来,不然会着凉的。”
“妈,只不过一点点雨水,人家林……”
“你说什么?”
“没什么。”翠姿匆匆把衣服换下,“可以吃饭了吧?”
“可以了,就等你。”
那天翠姿吃得很少,心里老为刚才的事过意不去。
她很早就上床睡觉,睡到半夜,朦朦胧胧听见外面敲起铃声。
她莫名其妙的跳起来,跑下床。
若在平时,敲锣打鼓也吵不醒她。
开门出去,原来是电话铃响。
“喂!”
“翠姿吗?我是明新的妈妈!”
“谁呀!”朱妈妈睡眼惺松的走出来。
翠姿按住电话筒:“林明新的妈妈……”
“噢!”朱妈妈揉揉眼晴:“四点啦!”
“伯母,深夜了!你还没有睡?”
“我等明新!”
“林……SIR,他还没有回来?”
“他下班前打电话回来,说好八点便回家吃饭,谁知道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想,他会去听你唱歌。翠姿,你今天有没有见到明新?”
“见到!他有听我唱歌。我下班在门口也看见他,就算他有事在外面停留,也应该回来了!”
“对呀!我越想越担心,半夜三更吵醒你,实在抱歉……翠姿,我听到一点声音……你别挂断线……我去看看…”
对方传来隐约的声音:“谁?……明新,你怎会湿成这样子?吓!还喝了酒,金姐!金姐!”
“翠姿!明新回来了,我要挂断电话了!”林太太气喘喘。
“伯母,伯母,他没事吧?”
“像由水里捞上来一样,又喝了酒,我要马上请医生,明天给你电话!”
嘀哒!电话挂断了线。
翠姿握着电话筒发呆。
“翠姿,”朱妈妈来到女儿身边,“明新到底有什么事?”
“在外面喝酒,刚才回家像由水里上来。他妈妈要替他请医生!”翠姿放下电话筒。
“明新不是不吸烟不喝酒的吗?”朱妈妈追住女儿:“四点多才回家,林太太一定急死了!”
“他回家就好,妈,多睡一觉吧!”
翠姿躺回床上,差不多天亮才入睡。
“翠姿!醒来!”有人推了推她,
“妈!替我请假,今天我不想唱。”她一翻身,又睡过去了。
“翠姿,我是秋如。”
“晤!什么事?谁?”
“你醒一醒,我是秋如。”
“秋如?”翠姿揉了揉眼睛:“你来了,妈为什么不告诉我?”
“伯母和文钦聊天。今天早上,我接到林SIR的电话,他病了!”
“谁叫他喝酒又淋雨,活该!”
“他淋雨、喝酒都是为了你。他在电话里告诉我,由今天开始,他不会再烦你,因为他知道你讨厌他。”
“小气!一句随口说的话都吞不下。”
“刚才我和文钦去看过他!”
“他没死了吧!”
“翠姿!你还说刻薄话,林明新双眼凹下去,嘴唇发白,憔悴得很可怜!”
“大概被雨水淋到,吃些药就没有事了。”
“翠姿!我希望你去看看他。”
“啊!他还胆敢要求我去看他?梦想!你叫他打个电话到蔡家!”
“林明新不单只没有要求你去看他,而且,他也不会去看你。要求你去看他,这是我的主意。虽然林SIR有错,可是,你惩罚他还不够吗?”
“我没有你那么宽大,连石文钦那样的人,你说原谅就原谅!”
“林明新和蔡珍纳分手,他去找你,你曾经想原谅他,你也不是记仇记恨的人!”
“不错!但当我知道他利用我,嘿……”
“谁告诉你,林明新利用你?”
“蔡珍纳!”
“你竟然听蔡珍纳的话,你不会忘记她从小就看我们不顺眼,她把林明新抢走,也是为了打击你。你竟然中计,相信她的话。你和林明新分手,最开心的是蔡珍纳,你懂吗?”
“这…”
“你说林明新利用你,他怎样利用你?”
“蔡珍纳不要他,他寂寞,找我来消遣,其实他爱的是蔡珍纳!”
“又是蔡珍纳说的了。你知道吗?当林明新知道蔡珍纳和他要好,是为了打击你,当天他就想把蔡珍纳扼死,他非常憎恨蔡珍纳。而且,由头到尾,他没有爱过蔡珍纳。”
“但是,当你们去找他谈判时,他为什么说不能接受我的感情。他离不开蔡珍纳。”
“那又要怪蔡珍纳,她竟然勾引林明新,用死威胁,和林明新……发生了关系。林明新为人老实,他不知道蔡珍纳滥交,可以随便向男孩子献身。他以为蔡珍纳已经是他的人,当然要负责任,他还准备和她结婚。后来才知道,跟她要好的男人数之不尽。”秋如说,“他和蔡珍纳分手,又没有人追究责任,他本来就爱你,当然回到你身边,但你又中了蔡珍纳的离间计。于是好好的一对就完了!也许你不在乎,但林SIR经过这次变故,万念俱灰!”
“秋如!”翠姿抿抿嘴,“我应该怎样做?”
“我知道你以前很喜欢他,现在是否变心,就不知道了。”
翠姿抬起眼皮看着秋如,又垂下头,“人家说:第一个初恋情人,是刻骨铭心的。”
“这证明你没有变,若我是你,便马上去看他,安慰他,担保他的病好得快。”
“真的要去看他?”
“怕什么呢?第一次你也胆敢借伞子给他。”
“秋如!”翠姿发嗔,“你好坏。”
“起来换件衣服,我陪你去!”秋如拉她起来,“你不理他,他没有病也会闷死!”
“这人才烦……”
到林家,林太太和金姐一看见翠姿,开心得像见了个宝。
“明新知道你来看他,他一定很开心!”林太太说,“我扶明新出来,他该吃药了。”
“让翠姿到房里看他!”秋如说,“不要把病人弄来弄去!”
“对!”林太太几乎是求翠姿,“进去看看他,他昨晚酒醉回来一直叫你的名字!”
“秋如!”翠姿忸怩地,拉住秋如。
“伯母,让我来,”秋如拉住翠姿的手,到林明新的房间门口,秋如敲敲门,然后把门打开,把翠姿推了进去。
“大功告成,”秋如走回客厅去,“伯母你不用担心,其实,翠姿心里是原谅林SIR的,他们会和好如初的。”
“我们应该走了。”石文钦站起来。
“吃了午饭才走卜!”
“我们还有点事。”文钦说。
“伯母!有什么事要我帮忙,随时打电话给我。”秋如对林太太说。
“有好消息,也要告诉你。”
“对!这才是最重要。”
离开林家,文钦和秋如步行去停车场取车。
“翠姿也真厉害,把林明新折腾个半死,才肯半推半就来看他!”
“爱情不会一帆风顺的,当然,宜珍是例外!”
“如果爱情一定要受苦,那不爱也罢!”文钦看着秋如,“每个女孩子都像你有多好,我们男孩子不用受罪。”
“也许,当我谈恋爱的时候,比翠姿还凶?”
“不会的,你根本没有凶过,你是最善良的绵羊……”
翠姿被推进房间,她站在一角。
林明新转过身,看见翠姿,惊喜地低叫:“翠姿?是翠姿来了吗?”
他样子真憔悴,好像刚行过刑,翠姿看了,内心也难过:“我……”
“我不是做梦吧,翠姿,翠姿……”他极力撑着要下床过去。
“不要……”他这样子怎能下床?
翠姿心一急,跑过去,一把抱住他,林明新像抓浮木似的握住她的手臂。两个人面对着面,一双眼睛看着另一双眼睛,林明新既感触又激动:“翠姿!”
他紧紧抱住翠姿,靠在床背上。
翠姿抽抽咽咽的哭起来,其实,她昨晚就想大哭一顿。
“翠姿!”他一手拥抱她,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他也流下泪来。
“咭!”
“你笑?”
翠姿流着眼泪在笑:“我们像不像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中国文艺片?男女主角抱头痛哭,既老土又煽情。”
“你真调皮,这时候还会想到笑话!”明新吻着她的头发:“翠姿,小苹果!”
“小苹果?”
“我的同事给你起的绰号,很贴切,你像苹果那样可爱。”
“可惜是小苹果,青的,不够成熟!”
“太熟的苹果容易坏,你应该是小红苹果。”
“你的同事怎会知道我?”翠姿让他躺下,她伏在他的胸膛上。
“他们都是你的歌迷,其中一个叫小方还追求过你。天天捧场,后来给你骂了,他才绝望!”
“你早知道我在水晶酒廊?”
“我不知道,但以前去过,有天东尼特地请我们去看你,你刚巧请假。当时我若是留心歌手的名字就好,但是,我一直心不在焉,也无心理会人家的事,直至秋如带我去见你!”林明新叹了一口气,“翠姿,我真对不起你,我意志薄弱,上了蔡珍纳的当,我真该死!”
“既然知道上当,聪明些就行了。我也笨,我早就应该知道她存心破坏,我不应该受她影响恼恨你。她知道我们闹翻了,一定很开心,背着我们又欢呼又笑。”
“我永远不会上蔡珍纳的当,你呢?”
“她要我们分开,我偏不!气气她!”
“翠姿!”林明新捧起她的脸,“我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
“不要受第三者影响离开我!”林明新凝视她,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翠姿点点头,把两臂伸到他背后,揽住他的腰。
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人。
但愿也是最后一个。
袁巴利站在大门外,看着邮差走到邻家房子。
一会,邮差就回来了。
邮差看见袁巴利便笑:“最近你怎么天天等我?”
“邮差先生,我正想问你,最近大学是不是已开始发信通知学生入学?”
“对呀!三天前就开始了!你考大学?”
“不是我,我由外国回来进修中文,我喜欢学中文。是王茱莉,这儿的小姐。”
“啊!王茱莉,她好像有信,那种信我一眼便认出来的,这是王宅的信,你姓袁吧?你也有信的,对了,王茱莉的,真是大学入学通知信!”
“谢谢,真谢谢!”袁巴利接过信,十分高兴,“请进来喝杯冻饮!”
“谢谢!我正忙着。”
袁巴利把信放在大厅上,只拿了茱莉那封信。他到茱莉的房间,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懒洋洋的声音。
袁巴利开门进去,看见茱莉靠在露台的门框上,眼睛向天空,精神散涣。
“茱莉,有好消息!”
“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吗?”
“你不要尽往坏处想。”
“其实战争也没有什么不好,一个核子弹——咙!人人平等,男女不分!”
“男女根本是平等的!”
“唉!”茱莉交叉双手,抱住自己双臂,“日子真难过,什么时候月亮才出来!”
“茱莉!这些日子,你一直不开心。”
“我有理由开心吗?”
“秋如回家,你不必再自责。”
“但是我和她之间已经完了!”茱莉把头靠在玻璃窗上。
“文钦请客,你为什么不肯去?”
“我没有理由再见秋如!”
“文钦说:秋如根本没有怪你,听文钦的话,秋如并没有把那天的事告诉别人。”
“秋如这样维护我,岂不令我更惭愧!”
“但已证明,秋如并不恨你。”
“说不定她心里恨我?你别忘了,她根本没有对文钦说真话。”
“别提秋如。茱莉,你有一封信,你看看,是不是好消息?”
茱莉无精打采的接过信,看了信后,她眼睛一亮:“巴利,大学来的信,他们肯要我,我真的可以进大学了。”
“是不是好消息?”
“是呀!”茱莉禁不住微笑。
“今晚我们好好庆祝。”
“我赞成。”
“去吃饭跳舞。”
“主意不错!”茱莉忽然又皱起眉头,“不知道秋如有没有收到信?”
“我马上打电话到石家问问!”巴利很开心,忙回头拿起电话。
“巴利,不要!”茱莉突然又喝止他。
“为什么?你不关心她吗?”
“我好紧张,你还没有拨电话,我已经心跳!”
“茱莉!”巴利握着她的肩膀,“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你应该打电话约她出来当面谈谈。”
“不!万一她心里仍然恨我,我会难堪死的!”
“你还是担心秋如不肯原谅你,这样吧!下次文钦再约我们,我们一起去。先做一个试探,要是秋如不是真正原谅你,我们应该感觉到,人多,她不会当众骂你吧!可是,如果她真的不介意,仍然把你当好朋友。你这样一个人痛苦,就太不值了,你想想是不是?”
“好吧!要是文钦再请客,你陪我去!”
“现在快换衣服,我们要好好玩一晚。”
巴利出去,茱莉看着他的背影想:幸而有巴利,否则这些日子,她不知道会怎样。
秋如说过巴利爱上她,看样子是真的,但自己爱不爱他?能否接受一个男孩子?
秋如虽然性情温顺,但是,却对茱莉断然决绝。茱莉明白,她和秋如永不可能成为她梦想的“情侣”。
如今,她只有两条路可走,去找另一个女孩子代替秋如。但是,又往哪里找?她不是凡女孩子便喜欢,她从来没有想过和宜珍、翠姿在一起,再说,这些事不能张扬,要是看上一个女孩好,她一生气,公开了,她便不可能在香港立足。
除非到外国去。但是,她对外国女孩子一向没有好感。
另一条路,就是正正式式找个男朋友,光明正大的恋爱。其实,袁巴利各样条件都不错,他又最了解茱莉。但是,她怎样接受他?她真的可以爱上个男孩子?真的可以继宜珍与宏泽、秋如、石文钦、翠姿林明新后,她和袁巴利又是另一对吗?
她准备做一个实验。
这个实验,就拿袁巴利做实验品。
她首先买了好几袭漂亮的睡袍。
她把睡袍穿在身上,觉得浑身不自然,到全身镜前,更感到可笑。
她想把睡袍脱下,终于还是一咬牙,就让睡袍留在身上。
她跑去敲巴利的房间。
“进来吧!”
茱莉开了门进去。
最初巴利以为是佣人,后来一看,竟然是茱莉。
她穿着性感的睡袍,令他感到很意外,同时,也有点难为情。
“还没有睡吗?”茱莉尽量女性化一点。
“还……没有!”
茱莉来到他面前,在床边坐下,她看着巴利,巴利连忙垂下头。
茱莉突然用手搭住他的肩膀,柔声部:“巴利,你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
茱莉用手抚他的脸、他的脖子,巴利心跳得卜通卜通,他像呆头鹅一样,动也不会动。
茉莉吻他的脸,然后把嘴巴缓缓移到他的唇上。巴利的嘴唇抖得好厉害,浑身肌肉反抗僵硬,十分紧张。
茱莉把嘴唇印上去……
袁巴利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他实在不能忍受茱莉对他的挑逗,他非常本能地伸出双手抱住茱莉,当茱莉吻他时,他也回吻她……
“不,不能!”茱莉突然狠狠的推开他:“你怎能这样对我?”
巴利真是莫名其妙,他对她怎样了?
“你侵犯我!”茱莉歇斯底理地叫。
“我没有……”不是她来找他吗?而且,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她亲他,吻他……难道要他掴她一个巴掌,骂她非礼?
“你不能碰我,你不能占我的便宜!”
她就能碰他?她就能亲他?这是什么道理。
“茱莉……”
“不!”她掩住脸,哭着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伏在床上哭,十分悲恸。
哭过一阵,自己就想:刚才她做了什么?
是她去找袁巴利,是她抱住袁巴利,是她吻袁巴利,到底是袁巴利侵犯她?还是她自己侵犯袁巴利?
袁巴利应该任由她摆布,不应该拥抱她,更不应该企图回吻起她。
她喜欢女孩子,大概是想采取主动。但是,若是巴利换了是女孩子,她抱对方,也希望对方抱她;她吻对方,也希望对方吻她。
若对方毫无反应,木头一样,那有什么兴趣?
所以,巴利的反应是对的,她没有理由怪责他,因为,巴利一直都没有主动,只是做反应。
巴利是个很乖、很合她心意的男孩。刚才她大发雷霆,是无意义的。
她抹干眼泪,想换件衣服向巴利道歉。可是,穿睡袍,竟然跑进人家房间揽揽抱抱又亲又吻,已经够难为情,后来又哭又叫,现在还有面目去道歉?
不了!在房间躲一躲。
想起刚才的事,自己也脸红。
她把睡袍换下,穿上睡衣,想呀想的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她换了衣服到楼下吃早奇+書*網餐,巴利一看见她,便愉快的叫:“早安!”
“早!”她心里有鬼,反而难为情,脸颊发烫,浑身也不自然。
吃过早餐,巴利说:“茱莉,我们到花园走走好吗?”
“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
“早餐后,散散步对身体有益,是吗?”
“早上我要游泳KEEPFIT,我只能陪你走一会!”
他们到花园,八月的花开得很茂盛,果树都纷纷结果。
“晤!花园又香又甜。关在屋子里怎能享受到大自然的乐趣。”
“我为昨天晚上的事,感到很抱歉!”
“其实你只不过想考验一下自己是否可以接受一个男孩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了解?”这倒出乎茱莉意料之外。
“只要你关心一个人,自然会明白他心里渴望些什么。”
“我相信我很难接受一个男孩子,因为我太喜欢做主动。”
“男女相恋,谁做主动,都不是大问题。当然,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女孩子,都喜欢被动。女孩子好像天生出来就要被人保护,被人怜爱。你是与众不同,不过,无论一男一女也好,两男两女也好,一定要彼此心灵相通,不能单方面去做,如果我木然让你吻,我和木乃伊有什么分别?”
“你不介意我做主动?”
“不介意,但我是个人,我有反应的。”
“和一个不正常的人纠缠在一起,你不觉得很痛苦?”
“我没有这种感觉,因为,我一直喜欢你。我乐意做你喜欢的事,你觉得快乐,我就快乐!”
这是令人感动的话,茱莉去拉他的手。
袁巴利的手指,一直是伸开的。
茉莉奇怪:“你为什么不握着我的手?”
“我压抑自己,看看能抑制多久,我怕我一有反应,便把你吓走。”
茱莉笑起来:“你自己说的,你是个人,人对感情的事,是应该有反应的。”
袁巴利马上紧握她的手。
“我们一起游泳,我泳术不好,但你比我更差,我要做你的导师。”
“好呀!”巴利很开心,昨夜的纳闷今天总算解了结,虽然,不知道他和茱莉今后的发展会如何?但是,今天已经有一个好的开始:“今晚我设谢师宴!”
“设宴,太早了吧?还不知道你是否受教。”
“我一定会尊师重道,听老师的话,努力不懈。”
他们高高兴兴的游水,其实,巴利并非不懂游泳,不过没有茱莉好。
茱莉六岁念小学一年级,已经上游泳课(她们学校体育课程之一),又受了宜珍的影响,泳术当然要比一般人好。
游完泳,他们在太阳伞下的桌子喝冻饮,佣人来请袁巴利听电话。
袁巴利走进客厅。
“谁来的电话?”茱莉问,巴利在香港根本没有朋友。
“石家的少爷!”
“石文钦?”茱莉也跟着跑到屋里去。
“好的!当然,我和茱莉一起来……代我和茱莉问候秋如!”
袁巴利挂上电话,茱莉把他还没喝完的蜜瓜汁,放进巴利的手里。
“文钦找你有什么事?”
“星期六他在家里请客,他提了几次希望你能参加,我已经代作答复了。”巴利喝一口蜜瓜汁说,“你上次说要参加的!”
“他为什么请客?”
“他说大家聚聚,文钦几次请客,都没有名堂的,这一次我就不再问了。”
“秋如有没有收到大学的来信?”
“糟糕!我怎么忘了,这才是最重要,我竟忘记了问,怎办?”
“可能因为秋如考到大学,文钦为她请客庆祝。他们以前是仇人,想不到现在那么好!”茱莉搔一下头,“缘分!没得讲。”
“也只有秋如配文钦!”巴利说,“茱莉,不知道你会不会反对,我也想为你在这儿开个庆祝会。不能老是由人家请客。”
“我一早就想请大家回家玩一天。以前,只有我一个人请客。有喜事,总在我家里庆祝。加今似乎一切都是属于秋如的。”
“你不是说秋如从未过过好日子,现在让她光辉一下,你们是好朋友,应该替她开心。”
“我并没有不开心,只是感慨罢了!”
巴利用毛巾擦她的头发,因为她的头发还有水淌下来:“茱莉,有句话,我想问了几次……”
“为什么不问?”
“我怕你生气!”
“你说吧!我答应你不怪你就是了。”
“经过那天晚上,你会不会心里恨秋如?”
“问得好,其实我一直想说出来,但是,叫我怎样开口?”茱莉抚住水杯的杯口说,“我坦白告诉你,我没有恨秋如。但是,我惭愧,我没有勇气面对秋如如果说恨,倒不如恨自己,我和秋如七年感情,就被我这样摧毁了。”
“文钦说过秋如不怪你。”
“秋如量大,也许她真的不恨我,也不怪我,但肯定会对我有戒心,起码,她不敢和我单独在一起!想想就叫人怕!”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能感动秋如——她会接受,接受……”
“不会!绝不会!那天晚上我已经想得很清楚。”茱莉用力一摇头,“秋如脾气好,是个能忍便忍的人,她不告而别显然是忍无可忍。如果我对她的态度仍然不改变,我只有失去她这个朋友。可是,我还是希望一直和从前一样,我们四个女孩子,是好同学,也是好姊妹。”
“文钦请客,你找一个机会再向她说个明白。”巴利握了握她的手:“不愉快的事,一定会过去的!”
门铃响,金姐飞奔去开门。“朱姑娘和二少爷回来了!”
“伯母,我说过不要等我们回来吃饭,下了班赶回来,最快也要八点三十分!”翠姿放下了手袋,走到林太太的身边。
“你们难得回家吃一顿饭,十二点一样等!”林太太拉住翠姿的手笑眯眯,最近儿子心情愉快了,不再苦着脸。林太太看见儿子和翠姿便开心。
“都是我不好,下班时间太晚!”
“吃饭了!”金姐叫,“先来喝碗汤。我一共熬了五个钟头的罗汉果生鱼汤,”
吃饭的时候,翠姿最忙,一会林太太给她夹菜、一会是明新,连林先生也很照顾她。
“翠姿!”林太太闲话家常的问,“你是不是很喜欢酒廊的工作?”
“最初是的,现在就不大喜欢。”
“为什么?”
“真正来听歌的人不多,有些谈天、喝酒,有些不停传纸条:请吃饭、请看戏、求婚都有!”
“明新,”林太太笑问儿子,“你嫉妒不嫉妒?”
“嫉妒死了!”明新很认真的说,“每天去听她唱歌,总听见四周的人在说她,有些说她甜,有些说她可爱,有些说她好玩,最多人说她像苹果。”
“明新莫名其妙,他天天吃干醋,又担心有一天我会被人抢走。”
“我不是替儿子说话,他的表现,完全是因为爱你。谁喜欢让那些男人对自己所爱的人品头论足。被人多看一眼也心痛。”
“也没有办法,大学没考上,要是不出外做事,难道每天在家里等吃饭?”
“游手好闲当然不好!”林太太看了看丈夫,“家里只有我们两老,明新每天要去接你,难得在家吃饭。如果你和明新结了婚,家里就热闹了。”
“结婚?”翠姿很意外,“太早了吧!”
“不早了,明新已经有自己的事业,他已经有能力成家立室。”
明新渴望的眼神注视她。
“我不是说明新。伯母,我下月才满十八岁!”
“女孩子早点结婚无所谓,太早生孩子就不好:第一。你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第二、孩子太缠身,太早做母亲不划算。”
“那索性等我成熟了才结婚!”
“结婚而不早产子,那和约会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两个相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林太太说,“我们到客厅边吃水果边谈,等金姐收拾饭桌!”
明新削了个苹果给翠姿。
“翠姿,或者你心里会想:婚后要和你这两个老人生活在一起,根本不可以痛痛快快过二人世界。你认识我们几年了,我和你世伯一向不喜欢过问后辈的私事,也不会骚扰你们的生活。只要你们结了婚,不回家睡觉我也不会担心。”
翠姿咬住苹果望着林太太。
“你们绝对可以自由活动,如果你们在家请客,不欢迎老人参加,我们可以去吃顿饭、看场电影。你们也可以趁还没有子女牵挂,去一度蜜月,二度蜜月甚至六度蜜月!”林太太明理的点一下头,“若你们要组织自己的小天地也可以,隔壁A座也是我家物业,我们可以把房子收回来,给你们做新房。”
“明新要上班,不可能天天陪我出国旅行。伯母和世怕又要回学校上班。我一个人跟着金姐,天天求她教我包饺子?”
“太闲日子难过,每天等丈夫下班,也实在无聊。你喜欢唱歌,更喜欢有人专心听你唱歌。我们是开办幼稚园的,你可以担任上午班的唱歌老师,小孩子会很喜欢听你唱歌。半天工作,也不会太辛苦,学校假期又多。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零用钱多好!”
翠姿听得动了心:“那些小孩子可爱吗?”
“好可爱!个个胖嘟嘟、面红红,眼睛大大……实在好讨人喜欢,担保你看了喜欢!”
“我是很喜欢小孩的,不过……”
“不要犹豫了,你和明新是相爱的,结婚也是时候,暑假过后,你又可以换一份职业。不必面对那些怀有目的的客人!”
“伯母,我今晚回去告诉妈妈。”
“应该!先征得她老人家同意。”
“妈!”林明新握了母亲的手,“我非常感激你!”
“感激我?”
“你说的那番话,我本来一直想对翠姿说,但是我又没有勇气。现在你替我说了,我可以放下心头大石,松一口气,我实在不喜欢翠姿在外面唱歌!”
“啊!”翠姿敲一下他的头,“你这样就算是向我求婚?”
金姐连饭也不吃,本来站着听,越听越开心。看见翠姿打明新,她连忙说:“朱姑娘,你可以打二少爷,但不要打他的头,会打坏脑的!”
翠姿看了看林明新,又看了看金姐,吐一吐舌头。
“金姐,你可怜我也没有用。”林明新装得苦兮兮的样子:“她年纪小,又讨人喜欢,爸爸妈妈当她如珠如宝,以后我若不小心伺候,每天还有一顿打!”
“我是那么凶吗?”翠姿瞪大眼看他,又笑了起来,“伯母,明新冤枉我!”
“明新,翠姿还是个小孩子嘛,让让她!”
“金姐,是不是?我是被欺压的了!”
“你还敢!”翠姿伸手到桌下捏他一下。明新夸张地大叫,林太太拉住丈夫哈哈笑了起来。
金姐也开开心心的去吃晚餐了。
只要翠姿嫁进来,以后还怕没好戏看?
林明新送翠姿回家,一直送到家门口,他吻了吻翠姿说:“别忘了把婚事告诉你妈。”
“你很渴望结婚吗?”
“是的!本来我答应妈妈,找到工作便结婚,但种种误会一直拖到今天。我不想再拖,我是个喜欢有家室的人!”林明新托起她的下巴又吻了她一下,“下了班回家立刻看见太太,是多么的幸福、开心的事!”
“自私自利,大男人主义!”翠姿皱了皱鼻子,“嫁进你家就等于飞进笼里的鸟。”
“哎唷,你还说这种话?”林明新捏她的脸,“我大男人主义怎会当众任你打?而且,家里个个疼你,若你受点委屈,我妈第一个不放过我。婆媳之间,很少有这样投缘!”
“你也要求过蔡珍纳和你结婚。”
“我和她……我认为应该负责,谁知道她情郎成打成打?”明新求着,“我们大家已都弄明白了,你也不要再提蔡珍纳了,她只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她才影响不到我,我不会那么笨,中了计也该聪明了。”翠姿忽然仰起头,想了想说,“要是你真的和蔡珍纳结婚,你爸妈会怎样?”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