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蝶说,叫杨笛,我们科室的护士,今天休息没来上班。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跟我无话不谈。可能以前没跟你打过交道。
我说,我们现在就去她家里吗?
庄梦蝶说,现在就去,在武昌华工附近,路程好远呢。
电梯里庄梦蝶告诉我,最近她参加了医院一个课题小组,研究方向是心脏缺血性再灌注损伤的机理。她的电脑里保存有重要数据,上次电脑坏了急成那样子,就是因为第二天所有的数据需要统计和总结。
我问道,你的课题,现在完成了吗?
庄梦蝶说,完成了。前几天在赶论文,也写完了,今天是无事一身轻。说完很暇逸地笑了笑。
我和庄梦蝶走出外科大楼,正要在医院门口拦下一辆的士,这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庄医生,庄梦蝶!”
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向这边走来,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一头浓密黑亮的卷发,长得既不难看也谈不上英俊。他边走边打量着我,看样子是有话要对庄梦蝶讲,我适时地说:“庄医生,我到车站的站牌下等你。”
庄梦蝶说:“不用了,我们一起过去。”又回过头对这个男子说:“刘医生,你好,下班啦?”
刘大夫望着我,“这位是——?”
“哦,”庄梦蝶说,“这是我的朋友,余仁。这位,是心内科的刘亮博士。”
我似乎觉得,庄梦蝶的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正要补充说明一下,我和庄医生也是刚刚认识。但是刘博士镜片后面的眼光陌生,戒备,看得我很不舒服。于是心一横,无言冷对,我没有在你们心内科代理药品,犯不着有事求你,你他妈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我隐隐约约意识到,庄梦蝶介绍刘亮时友好客气,却有点拒人于城外,闭门造车的意思。太客气了,也就分生了。
“庄医生,”刘亮犹豫了一下,接着又说:“后天晚上你有空吗?有一个维也纳音乐团访华,在武汉大剧院演出。朋友跟我送来了几张票,我听说你的古筝弹得很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时间......”
我就是一个十足的白痴,也知道现在该回避。我对庄梦蝶说:“庄医生,你们谈,我在站牌下等你。”不等庄梦蝶回答,转身就走。
秦月已远去,她没有走出我的心
今天是周末,又遇上了下班时间的车流高峰,各种车辆在长江大桥北岸,古琴台一带堵得水泄不通。出租车步亦趋步,一开三停,艰难地一点点向前穿Сhā移动。隔着玻璃望着公共汽车上挤得爆满,可以想象车内各种体味与香味混杂在一起,有人愁容满面,有人怒目相视。这种拥挤的空间上不能上,下又不能下,绝对是锻炼中国人耐心和忍受力的最佳时候。
很幸运,我们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庄梦蝶拿出手机:“喂,杨笛,我们被堵在长江大桥上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你先吃饭,不用等我们了......好,拜拜。”
我的耐心一向很好,有时为了和某位医生面谈,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并没有觉得时间特别难熬。现在坐在出租车里,避免了在公交车上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最重要的是,身边还坐着一位绝色美女,秀色可餐,于是跟庄梦蝶闲聊,“你这位朋友住得够远的,每天上下班花在路上的时间,估计不会少吧。要是早上也堵成这样,上班就要迟到了。”
“可不是吗?她在家里享福惯了。我叫她跟我一样,在医院附近租房子,或者搬过来和我一起住,说了几次了她就是不肯。”
上车后庄梦蝶好像换了一个人,兴致不高,我不知道她到底跟刘博士说了什么。
我说:“我还以为你住的那房子,是医院分给你的呢。”
“想分房子呀,那得论资排辈,再熬二十年看怎么样。”
我想起了一件事,觉得有必要提醒她:“梦蝶,那天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人住,贸然提出去你家修电脑,是我鲁莽了。其实,你也犯了同样低级的错误,就是有再要紧的事,也决不能领着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去你家,而忘记了最起码的安全防范。”
庄梦蝶淡淡一笑:“安全防范我自然记着。这房子租给我以后,你是第一个登门的男生。而且当时我心里,没有觉得你是陌生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龟山上初冬的红叶如火,夹杂在苍松翠柏中迎风摇曳。公路右边一辆相向而行的列车缓缓开出汉阳桥头,发出一声震耳的长鸣,车轮有节奏地和铁轨撞击声中,素不相识的人和我们从车窗中默默相视。长江里浮光跃金,百舸争流,一艘水上快艇尾后掀起长长的白浪。对岸中华路码头密密麻麻的人走下阶梯,登上过江的轮渡。远处黄鹤楼上亮起了喜庆吉祥的红灯,那灯光穿过薄霭,让人觉得温暖。庄梦蝶穿着一件紫色风衣,静静地坐在我身边,芬芳馥郁,如一朵娇艳欲滴的月季。
我想起了很多次牵着秦月的手,步行走过长江大桥,一点都不觉得累。每走几步,两人就相视柔情地一笑。江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一缕一缕地扫拂在我脸上,迷茫了我的双眼,也迷茫了我的心。那时候世界很小,小得只剩下一丝发梢的馨香。
“江,河,湖,海。”秦月告诉我,“江排在前面,江最大,海最小。”
有一个冬日的黄昏,我和秦月在龟山下的汉阳桥头等车。我故作神秘地说说,秦月,知道现在龟山上都是些什么人吗?秦月说,什么人啊?难道不是锻炼的和观光的么?我说错!早上呢,是吊死鬼。中午是牛打鬼,晚上嘛,跟咱们一样,风流鬼!秦月噗哧一笑,小手使劲擂我的肩,我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我的手被寒风吹得冰凉,秦月坚持让我把双手贴近她的内衣,她要用体温温暖我。我说干嘛呀,也不怕让人看见了产生误会。秦月说才不怕呢,就不怕!
我犹豫着摸出手机,想要拨一个熟悉的号码。也许是行驶中的出租车并不平稳,手在明显的抖动,数字键按错了好多次,不断的清除然后重拨。
庄梦蝶看见我摆弄了半天手机,好奇地把头靠过来,我立刻闻到她身上的茉莉香味。她问:“这款手机样式不错呀,是带摄像头的吗?”
我说:“能照像,200万像数。”
“拿过来,给我看看。”
我把手机递给她。庄梦蝶皮肤白皙,十指纤纤,天蓝色的手机握在手里,完全可以出任这款手机的代言人。
她问:“照像效果好吗?”
“还行吧,凑合着能用。比起专业的数码相机,效果肯定要差不少。”
庄梦蝶说:“有200万像数,应该足够了。一会儿到了杨笛家里,你就用这手机给我拍几张,等你有空传到我的电脑,我再从网上发给我父母,告诉他们近来一切都好。”
我说:“在父母眼里,我们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我怎么在网上跟你联系呢?”
庄梦蝶在手机上按了一组号码,“这是我的MSN号,已经存储到你手机里了,你回去加我为好友就行了。”
她把手机还给我,又说:“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没关系,你说。”
庄梦蝶问道:“你读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
“高分子材料。”
“那你怎么现在没搞专业,而是医药销售的业务经理呢?”
我痛陈革命家史:“我毕业后去了一家大型国有化工厂,头一年在基层锻炼,以后几年安排在销售部。由于原材料大幅上涨,再加上管理不善,领导层的决策和投资方向有误,厂里的效益每况愈下。前年我超额完成了销售任务,到年底合同上的年终奖却不能兑现,差点连基本工资都拿不回。上面还要叫我们发扬风格,共度难关,总之就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在全年大幅亏损,利润急剧下降的情况下,总产值和销售额却上了一个新台阶。据内部消息,厂长和书记都拿了上百万的年终奖,各不同部门的中层干部,也拿了几万到几十万不等。我觉得再呆下去也没多大意思,春节刚过就辞职了。后来在我贫困潦倒的时候,大学里一个铁哥们,也就是公司现在的老总收留了我。这两年在为他打工。”
庄梦蝶说:“树挪死,人挪活。那种地方,你就应该早出来。”
她接着说:“我还以为你是学文科的呢,准确的说是学中文的。”
我大为不解:“为什么呢?”
“你的身上,有时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忧郁的气质。”
我呵呵地笑:“最多就是忧郁,何来气质?要说是潦倒无奈还差不多。”
“不是的,”庄梦蝶摇摇头:“潦倒无奈的人精气神都散涣了,而你是一种执着的忧郁,像是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割舍不下。刚才就是这样,我的感觉不会出错。”
到了洪山,路况终于有了改善,马路上能比较顺畅地行车了。这时候天完全暗了下去,各种汽车亮起了红色的尾灯。月色如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广告牌开始闪烁在建筑物上,给整个城市增添了一份婆娑的妖娆。路边的餐馆和商铺里人头攒动 ,生意兴隆。广场上各种体型的人在迷离的灯光下翩翩起舞。我突然看见某大商场附近有人在打斗,看热闹的人群惊呼起来,争先恐后地呈圆形退开,如同遭受了炸弹的冲击波。一个人拔出一把亮晶晶的长镊子英勇不屈地挥舞着,估计是数人在追打小偷,被逼得狗急跳墙负隅顽抗。正义与邪恶尚未分出高下,出租车快速开过,以后结局不明。
我一边回头留恋地张望,一边说:“刚才有人在打架,要是打伤了,可能会送到你们科室去。”
“有什么好看的?这种事我们医院每天都能遇到。只有胸外伤,才送到我们科室。”
跟庄梦蝶的谈话愉悦自然,我又开始口无遮拦,“可以说说你当年为什么选择学医吗?”
“当时觉得医生能帮助别人解除病痛。电影里的医生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的样子很神气。”
“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庄梦蝶想了一下说:“有些改变了。在我们医院上班,压力很大。主要是病人来到这里,期望值普遍比较高,现代医学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还有很多病重的人,因为经济原因看不起病,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是没有什么希望的。对了!在用药问题上,我只能考虑当时最合理的。你代理的药品,我可能帮不上额外的忙。”
我说:“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处世方法,没有必要为任何人改变。其实,你应该更多地看到,你们治愈了那么多素不相识的病人。医疗价格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毕竟最优质的医疗资源是有限的。如果没有价格调节,最好的教授做一台手术和普通医生一个价,也就不能体现劳动的价值,这就更加不合理。患者希望得到最好的治疗,这是人之常情,本身无可厚非。但是每个人因为一点小病都要找最好的专家,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你们医院也可以关门了。”
庄梦蝶望着我,一时没有说话。
我接着说:“作为药品代理商,我也希望我们的药品价廉物美,薄利多销,能给患者带来福音。但是现在是市场经济,生产药品的工人也要吃饭,各级药品代理商要从中分得一钵羹,进入医院后再顺延加价,部分药品价格虚高不可避免。你们医院治疗冠状动脉狭窄的支架,用在病人身上一般是2万人民币一个。据我所知,从美国进口过来,报关时不到300美金。”
数年的郁闷,我索性一吐为快:“我一直盼望,能有一个公平的竞争平台,但是这里面的潜规则太黑太深。如果有几个厂家生产相同或者类似的药品,你可以不跑不送,自然会有人又跑又送,最终的结局就是你被淘汰出局。所以说,我身陷其中,既是受害者,又是造成这种局面的作俑者”
庄梦蝶善解人意地说:“每一行都有自己的难处,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哟,我还差点忘了——”,她打开皮包,拿出一盘光碟递给我,有些羞涩,“这是我送给你的。”
女儿红
我接过来随手看了一下,是一盘自做光碟,封面没有标题。
我问她:“什么光碟呀?”
庄梦蝶脸略微一红,低声说:“有些是我昨天在网上下载的,你回去一看,就知道了。”
她没有明说,我也不好再问,估计是最新流行的大片,或者是一部怀旧的奥斯卡电影。
车停了,庄梦蝶坚持要由她付车费。我想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争执,回去的车费我给就是了。
看了一下表,刚刚7点。这一片我不太熟,正在考虑到路边哪家餐馆吃饭,杨笛来电话了,让庄梦蝶下车后直接去她家。
风逐渐大了起来,一牙冷月斜挂在西边,发出青幽幽的光辉。右边黑魖魖的山头上,松枝随风摇晃。左边远处能看见东湖的粼粼波光。
庄梦蝶竖起衣领,把长发裹进风衣里,两鬓的头发显得蓬蓬松松,微微向上翘起,又是一种美丽柔弱的风情。她默默和我并肩而行,偶尔抬头望我一眼。不时有汽车亮起刺眼的灯光从身边开过,我们的影子时长时短,时浓时淡,有时合二为一。
很快我跟着庄梦蝶走进一个大院子,院中央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桂树,四下飘溢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我很惊讶到了这个季节,这株桂树还能开花。住在这样的地方,环境相当不错。比住在长江边看白云悠悠,大江东流更有闲情逸志。
庄梦蝶“叮咚”一声按了门铃,一个穿着黄毛衣,高挑白净的女孩开了门。
“终于来啦,快进来。”庄梦蝶来不及开口,她又望着我说:“原来是你呀!”
这女孩似乎认识我。但是对我来说,医院年轻的护士印象都是一样的。天使们穿着洁白的工作服,头戴护士帽,推着载满药品的小车,在每个病房进进出出。我苦思冥想,就是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她,只好自嘲地一笑,说道:“我是做药生意的。可能不幸在医院,被你看到我鬼鬼祟祟的样子。”
“不是的,有一次我看见你坐在过道的通风口,长时间抽烟,而我天生对烟味过敏。”
原来如此......
庄梦蝶赶紧圆场:“杨笛,你一张嘴总是这么厉害。这是余仁,仁至义尽的仁。”
我莞尔一笑,“也是麻木不仁的仁,就叫我余师傅吧。”
杨笛大概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笑嘻嘻对我说:“哟,小女子不过说了句实话,你还当真不依不饶了。余师傅,快快请进。”
我豪迈地跨了进去,没有想到要换鞋。
杨笛直接把我们带向饭厅,回头对庄梦蝶说:“饿了吧,菜都凉了。我放进微波炉再热一下,你们坐。”
庄梦蝶问:“叔叔阿姨不在家么?”
杨笛端起两个盘子走向微波炉,放进去后调好了时间,这才说:“去新马泰了旅游去了,还要两天才能回。”
我喝了一杯加了姜丝的热腾腾的可乐,身上暖和多了。放眼望去,杨笛家里装修堪称豪华,家境应该相当不错。
菜很快上齐了,杨笛又拿出几个亮晶晶的高脚酒杯,看这样子,今天又要喝酒了。
昨天我喝了不少闷酒,到现在胃里还是火烧火燎的。不过要喝就喝吧,今朝有酒今朝醉!在她们面前推辞,不太像个爷们。有俩美女陪酒,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也算是艳福。再说了,两个小丫头片子又能有多大的酒量?就是车轮大战也无所谓。我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果然,杨笛问我要喝什么酒?她家有葡萄酒,黄酒,茅台,下午还出去买了几瓶啤酒。她说话那口气,如数家珍,像她家是开酒坊的,让我想起了问我要喝什么茶的庄梦蝶。
我无所谓地说,你们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庄梦蝶扑哧一笑,说道:“杨笛祖籍浙江。和我一样,父母都是浙江人。待会儿我们喝绍兴女儿红,你也喝这吗?”
我这才明白桌上的凉菜除了一盘卤牛肉,一盘凉拌顺风,还有一蝶茴香豆,一碟豆腐干的含意。
我谦虚起来,对庄梦蝶说,自己非常孤陋寡闻,对酒的品种没有研究。绍兴女儿红好像在以前,一般都是喜庆的日子才喝,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讲究。
杨笛接过话题,“现在喝女儿红很普遍了,没有特别的讲究。不过要说喜庆,今天是梦蝶24岁生日。”
大概杨笛看见了我迷茫的眼光,又望了一眼庄梦蝶,过了好一阵才说:“原来你不知道呀,她昨天一个劲地说起你,我还以为......”
一时间风起云涌,城头变幻,三个人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我的头脑有些发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文不对题。总不能对杨笛说,梦蝶确实没告诉我她的生日,显然这是当面拆人家的台。我又算是她的什么人?人家有这义务,有这必要,巴巴地来告诉我吗?
如果亡羊补牢,立刻笑容满面地祝庄梦蝶生日快乐,万事如意,又显得太假惺惺,当场作秀的成分太明显。
最近我经常遇到进退两难的尴尬事情。
庄梦蝶昨天还一个劲地对杨笛说起我?......
她......?
我搜肠刮肚地回想昨天跟庄梦蝶的通话内容,好像我在电话里是说过今天我有空。能帮上她的忙,当时自我感觉非常不错,几乎就有点飘飘然了,于是自作主张地把时间定在今天。当然我事后总结,飘飘然的原因,主要还是喝多了几杯,没有别的意思。要命的是忘了问她,她今天是否方便。
极有可能她更愿意在这个时候与父母通电话,或者和男友视频聊天。
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的,只怪我当时没有上心。在出租车里我又有飘飘然的感觉。庄梦蝶主动地问我要看手机,现在才明白,当然不是这款手机的新颖样式吸引了她。她问过我手机的像数,要我帮她拍照,还要把照片发给她父母,原因只是,今天她过生日。今天,她24岁。
我像是一个不速之客,无意中走进一个院子。等我发觉这里并不适合我,想退出院子才发现,到处都是开着的门。门后是空旷的荒野,孤寂的树,半人高的蒿草,忘记从哪里进来的了。
还是杨笛及时解了围,她说还没喝酒呢,你就开始晕乎了!开饭了开饭了,你坐这里。梦蝶快过来,寿星坐这里。
在杨笛的安排下,我和庄梦蝶面对面地坐下。庄梦蝶吹灭了生日蜡烛的瞬间,余烟袅袅中我和杨笛轻轻鼓掌。头顶的吊灯如十几支错落有致,竞相开放的百合花。
房间里灯光柔情典雅,总觉得有一丝不自然。于是我自告奋勇地打开一瓶茅台,先给自己到了一杯,估计2两左右。再给俩美女斟上女儿红,反客为主地说:“我就喝茅台吧。当年尼克松访华,周总理就是用国酒茅台招待他。周总理说长征路上,茅台酒是看作包治百病的良药,洗伤、镇痛、解毒、治伤风感冒……尼克松后来说,中国白酒的度数,可以用来开飞机……”
听到我的鼓吹,庄梦蝶和杨笛抬头望着我,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我略微得意,矜持了一下,站起来举起酒杯:“今天拜访杨笛,受到隆重的款待,诚惶诚恐。同时也借花献佛,敬庄寿星一杯,祝生日快乐,万事如意!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为了共同的革命的友谊,我先干了,你们二位请随意。”
一杯酱香浓郁的茅台喝下去,果然酒质醇厚,回味绵长,同时身上热了起来。我悠悠然地望着她们,感觉占据了天时地利。
庄梦蝶和杨笛对望了一眼,一仰头,也跟着把各自的一杯女儿红喝完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
这女儿红的度数不高,但是也绝对不会太低,怎么说二三十度还是有的。今天原本就不想多喝,算定了她们将端起酒杯,用樱桃小口浅尝辄止,那么我就顺水推舟,含笑抽身而退。经验主义教条主义实在是害死人啊。先前确实是小看她们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现在需要改变策略,重新审时度势。
我一副经历了大风大浪,“酒精考验”的样子说:“酒不是这样喝的,你们喝太急了,这样很容易醉。快吃点菜,压压酒。”顾不上越俎代庖,在她们碗里一人挟了一筷子鲜嫩的玉兰片。
两朵美丽的红云飞上庄梦蝶的脸颊,接下来她说了一句话,听得我魂飞魄丧——“余仁,把那能开飞机的茅台,跟我也满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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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拿着酒瓶端详了半天,洁白的酒瓶上是这样介绍的:茅台酒是中国名酒,产于贵州省仁怀市茅台镇,历史悠久,工艺独特,早已驰名中外,为广大消费者所热爱。一九一五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荣获奖章,奖状。
下面清清楚楚的写着,53度。
情况更加复杂了。
估计是刚才信口吹嘘,巧舌如簧,庄梦蝶受了蒙蔽,一时高兴起来也要尝尝茅台。现在无论如何不应该扫寿星的兴,问题是,2两茅台显然大大超出她的酒量,前几天在酒店她就是一瓶啤酒也没喝完。庄寿星要是喝醉了,我这当众蛊惑的罪过也不轻。
杨笛不无关切地问:“梦蝶,你能行吗?明早你还要查房呢。”
我赶紧接着说:“就是,待会我还要用手机跟你拍生日照呢。梦蝶,少喝点吧,朝露一滴也是大千世界。杨笛,换个小点的酒杯来!”
庄梦蝶了两颊酡红,望着我笑了一笑,眼波流转,算是同意了。
杨笛跑去取来两个酒杯,我一看就乐了。不知道是用来装什么酒的,太小太精致了。
杨笛说:“余仁,我也要一杯茅台。”
我说:“那这样,我还是用大杯,我喝女儿红。”
于是乾坤扭转,角色互换。当三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我想人生是一台滑稽的戏剧。
吃完饭,杨笛带我来到书房。显示器旁边,摆放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绒布熊,墙壁上挂着一台大屏幕超薄液晶电视。我开始检查电脑了,两个姑娘一边看电视,一边用杭州话,叽叽喳喳地聊着故事情节。原来吴侬软语一波三折,语音清脆,竟然这么好听。
从这个窗口望出去,那株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挺立在皎洁如梦的融融月光中。风吹枝摇,金黄|色的桂花无声飘落,细细密密铺了一地,清冽的馨香弥漫书房。
问题很快查出来了。电脑有恶性病毒无法清除,声卡的驱动也有问题,估计是有文件被误删。看来只有重新装系统了,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又发现音箱的音量控制器有松动,拿出电烙铁重新焊牢。
我收拾好工具,掏出手机对庄梦蝶晃了晃,说:“庄寿星,照生日照了,笑一笑。”
庄梦蝶脸上红晕未退,一把搂着杨笛,“我们两个一起照。”
我说好的,等会儿再单独跟你照几张。心里想,庄寿星喝了点酒,更显得娇憨可爱,回家后就用这张像片做电脑桌面,估计就是没征得她的同意,她也不会起诉我侵犯了肖像权。
系统装完后,我又跟杨笛装好了一系列常用软件。9点半的时候,所有工程宣告竣工,我随即起身向杨笛告辞。
杨笛说:“梦蝶,今天晚上你就别走了,我陪你守岁到12点,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我们送余仁出去,明天早上一起去上班——余仁,你是两个人来的,现在一个人回去,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我说:“没有没有。”
庄梦蝶说:“我还是回去吧,说不定我那位深更半夜还会打电话来,也影响你休息。下个周末我再过来。”
杨笛说,你是怕电话来了,我在旁边,有些卿卿我我的话说不出口,对吧?行!我送你们出去。
自然是我把庄梦蝶先送回家。回来的路上快多了,除了路口遇到红灯,出租车一路飞驰。庄梦蝶把头靠在后椅上,略显醉意。我偶尔看她一眼,发现她眼睛望着前面,似乎有些疲惫,嘴角却挂着一丝会心的笑意。我心里逐渐有些依依不舍。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下车了。从一个小型电影院转弯,对面不远的地方,三楼就是庄梦蝶的房间。走着走着,庄梦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我笑了一下,半低着头说,余仁,我想看一场电影,今天是《廊桥遗梦》。
我立刻又陷入两难的境地,女孩子说话就是这么让人难以琢磨。我实在闹不明白,她是要我陪她去看电影,还是就此作别。不过我分析,如果她刚才说的是——要去看一场电影,那么我最好明智的选择道别。但是她的意思正好相反,是在向我发出邀请呢?
我左右逢源的说:“老片子,很感人。讲述中年人的爱情和选择,你以前没看过?”
“当时临时有事,只看了一半。”
一瞬间我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一个男的,一个大老爷们,一个见证了美丽的庄梦蝶24岁生日,懂得惜香怜玉的绅士,一位送她安全回家的护花使者,遇到这种情况,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似乎都应该主动一点。礼多人不怪,无欲则无畏,干脆由我提出邀请她去看电影好了,她要是不愿意,我也算是“仁至义尽,鞠躬尽瘁”了。
虽然如此,但是说话还得讲究一个方式方法的问题,我在拿捏着怎么开口。
应该是很自然的,至少前面有几句铺垫,欲擒故纵。比较“关心”地说,时间不早了,梦蝶,你又喝了不少酒,累了就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一大早你还要上班呢!
接下来话锋一转,图穷匕首现——我不知道今天你过生日,来不及送一份礼物给你。要不,我请你看一场电影?
我心皎皎如明月,说话不能带有丝毫挑逗,暧昧,甚至是非分之想的成分。同时还要留有余地,万一是我理解错了,能从容不迫迅速的抽身,不至于大家都尴尬。
正要开口,还是觉得难为情,毕竟认识时间不长,彼此还不太熟悉。我听见她轻轻地对我说:“余仁,你能陪我一起去看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所有的盘算显得多余和诡异。
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刚要进场,又发生了一件小Сhā曲。
一个小女孩提着一大篮玫瑰花走过来,“叔叔,买花吗?跟阿姨买束花吧!”
小女孩十来岁,衣服干净朴素。用充满期待的眼光望着我,脸上的神情却是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世故。
我摇着头,尽量微笑着柔声说:“小朋友,谢谢你,叔叔不买花。”
小姑娘显然不愿轻易放弃,驾轻就熟地继续游说:“叔叔,阿姨这么漂亮,你就跟阿姨买束花吧。”
我不由得乐了,俯下身对她说:“阿姨漂亮,就一定要买花吗?”
若干天后我才悟出,这个时候我已经不知不觉被小姑娘套了进去。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一定是言多必失,最后想不买都不行。
小姑娘继续恭维:“叔叔买一束花送阿姨吧,阿姨真漂亮,跟花一比,就把花比下去了。书上说的是,嗯,是——”
“闭月羞花!”
“不对,你说错了,是羞花闭月。”
庄梦蝶的脸红了。
我突然醒悟,我无意中赞美庄梦蝶漂亮,她也确实很漂亮,不过这样国色天香的措辞,显然还是有些过分了。再说下去简直是个无底洞,我直接了当的说:“对不起了小朋友,让你失望了,阿姨和叔叔只是普通的朋友,不能送玫瑰花。”
小姑娘不是省油的灯,见多不怪,直接指出我话里的漏洞,“叔叔你骗我,你是舍不得花钱,连一束花都舍不得买!哪有普通的朋友一起看电影的?!”
我越描越黑,哑口无言。
童言无忌,要是再对她解释,今天是阿姨的生日,叔叔陪阿姨看一场电影,估计后果会更加严重。
庄梦蝶说:“余仁,就买一束花吧。”
看电影确实是一个敏感话题,也许庄梦蝶的熟人或者同事看到了,真有可能会引起误会。一味在灯火通明的入口无谓纠缠,作战略性转移,进入电影院显然更安全。庄梦蝶送我一盘好看的光碟,投桃报李,送她一束花也是应该的。
我只好问:“你这些花,怎么卖?”
小姑娘笑得甜甜的,“九支一束的30,十支一束的,40。”
“怎么多一支,就贵10元啊?”
“九支一束的,代表爱情天长地久。十支一束的花要好一些,鲜嫩一些,代表十全十美。还有十一支一束的,代表爱你一心一意。原来卖50的,叔叔你要我就45给你好了。”
我还从没听说过,买玫瑰花有这么多的讲究,但是我不敢要那“爱你天长地久”,“爱你和一心一意”,“好好好,就把那个什么十全十美的,来一束。”
在小姑娘面前算是完败,惨笑着付了钱,我放下手上的提包,双手把花捧给庄梦蝶:“梦蝶,生日快乐,十全十美。——唉!”
庄梦蝶高高兴兴接过花,头埋在花丛中,深深吸了口气,“真香!谢谢。”
陈平的新欢
于是庄梦蝶身穿淡雅的紫色风衣,手捧玫瑰鲜花,步步生莲,在电影院FLASH登场,吸引了许多放电的眼球。我读出了其中惊艳饥渴的目光,宠辱不惊地跟在后面。
找到位子坐下来后,庄梦蝶把花放在座位的空余处,打开小提包,递给我一小盒巧克力。两人开始边吃巧克力,边低声闲聊。
庄梦蝶问:“你平时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
“打仗的。”
“古装戏,武打片?”
我说:“不是,主要是战争场面的。”
“难怪这么训练有素,讲起道理一套一套的。你适合下连队——当指导员。”
我说:“干指导员太屈才了,至少要混个团政委当当,我才去。”
庄梦蝶抿嘴一笑,“经常上电影院?”
“没有,去的很少。”
我开始考虑,上一次在影院看电影是什么时候的事?应该很久了,看的什么也模糊不清了。更多的时候,我是在家里看租来的盗版影碟,一元钱一盘。兴趣来了,偶尔也在网上看看###。一般只能记住大致意思,具体情节很快就遗忘了。老了,英雄迟暮,记忆力正在不可遏止地迅速衰退,不再是那个精力旺盛,过目不忘的少年。
然而经过漫长的时间洗礼,还留在脑海里的,有如蓝天白云般的清晰。我记得在大学看的第一场电影,是班上女生请的客。
军训结束后,赵燕寝室的女生慧眼识珠,认为我们206室卧虎藏龙,八位好汉个个气宇轩昂,非同凡人,远非大学里的一般市井之徒,草莽之辈可比。赵燕作为女生代表,主动提出跟我们结为友好寝室,前来洽谈具体事宜。主要强调的还是相互帮助,比如女生有力所不能及的体力活,则是男生应尽的义务,该出手时就出手。反之手工活,针线活,她们女生会大包大揽。
赵燕寝室不乏面容佼好者,前方捷报传来,我们寝室众生相五花八门,比归元寺五百罗汉的表情还要丰富。有的高谈阔论,有的摇头沉吟,有的眼冒绿火,有的面泛红潮,磨刀霍霍准备冲锋陷阵。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保护班上稀有资源,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于是我们隆重推出郭益林作为室代表,和赵燕一拍即合。为了表示女生最大的诚意,由她们出钱,请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然而天不作美,一场毫无征兆的瓢泼大雨,加上两场电影之间的间隔时间太短,混票的大有人在,引起当天晚上进场次序的严重混乱。影院工作人员格尽职守,宁可迟到一千不可错进一个,入场的检票口围得水泄不通。电影开始的铃声又渲染了这种恐慌,人们像是听到了空袭警报后,争先恐后地涌向防空洞。踩了脚,掉了鞋的骂娘声此起彼伏。俩寝室八男八女,十六张电影票由我保管。男生把女生围在中间,随着滚滚人流一点点向前移动。这种情况下要把票分散,一人一张单独进场无异于痴人说梦。我大汗淋漓挤到检票者面前,递给他们一把票,高喊我们16个人,一共16个!
有人问我是哪16个?我只好中流砥柱,逆着人潮,随手点起了鸳鸯谱,一对一对的给他们讲解示范。口里念念有词,一个,两个,三个......十四,十五?!还差一个,谁被挤得不见了,我的天!正当我心急如焚,赵燕一把拉了我进去,质问道:“还找谁,你是第几个?”
我把这个骑驴找驴的真实故事,绘声绘色讲给庄梦蝶听。她粉脸涨得通红,一手拿着巧克力,一手捂住嘴,尽量压低笑声,乐得直不起腰。
电影开始半个小时,庄梦蝶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低声对我说:“国际长途,我出去接个电话。”说完匆匆走向门口。
十分钟后她再进来,电影院里光线幽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我怕她找不到位置,站起来低声喊:“梦蝶!这里。”
直到电影结束,我们没有再交谈。
把庄梦蝶送回家,已经是午夜了。我在一楼的楼梯口停下,“很晚了,快上去休息吧。梦蝶,生日快乐!”
“谢谢!你要不要上去喝杯茶?”庄梦蝶酒后脸色有些苍白,黑乌乌的眼睛望着我,右手手指反复缠绕着胸前的一缕黑发。
“太晚了,改天吧。再见!”
“再见。”
我转过身,看见远处的高楼鳞次栉比,虚幻得像海市蜃楼。楼顶的航标灯直刺苍穹,一架大型客机在夜空中无声掠过,机翼上红色灯光不停闪烁。过了一阵,身后传来“咚咚咚”的上楼声。
我试探着回头,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陈平中午来的,我还没有起床。打着呵欠开了门,对他说,你把门关上,自己找双拖鞋换。说完迅速溜进卧室,天气太冷,我准备靠在被窝里接见他。
陈平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你要的东西带来了。怎么睡到现在,昨天晚上出去当强盗了?”
“昨晚我回来都1点了,到现在也才睡了10来个小时。正梦着娶媳妇呢,你乒乒乓乓的敲门,我以为又是哪里在放鞭放炮。眼看就要入洞房了,黄粱美梦也被你搅了,你多缺德呀——你是拿的茶来吗?”
“龙井,极品!”陈平说完,又补了一句:“我看你想老婆想疯了。”
我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笑容满面。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大人大量,不跟他一般计较,口里还由衷地赞美:“好东西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才是真正的朋友。你哪里要是有多的茅台,下次来再故技重演。”
“你还有完没完?我说,你这是抽大户呀!”
“你用不完的民脂民膏,就不能捐点出来扶贫?我又不是检察院的,没人说你转移赃物。再说了,读书时,谁把我从家里带来的熏肉,自作主张地煮着吃了,一边吃还要一边感慨,说什么独乐乐,不若与众。”
“茅台现在我没有,家里还有两瓶五粮液,你要不要?”
我的回答很干脆:“不要。”
陈平说:“那你就等一阵子,总不至于要我现在出去,掏钱跟你买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走,我请客,我们出去吃午饭,然后去打CS。”
陈平欲言又止:“我今天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我心情极好,“有话你就直说,跟兄弟还客气什么。”
“是这样,我姑妈跟我介绍了个女朋友,见过几次面。”
“好事嘛!怎么以前没跟我提起过?莫非你想学郭益林的,也要我当伴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没得说!咱俩谁跟谁呀——咦!?你小子不会是干了坏事,把人家姑娘怎么样了,要我帮着收拾残局吧?”
陈平见怪不怪,毫不在意,继续说他的:“那姑娘人长得不错,有一米六八。什么都好,就是成分高了点。”
“成分怎么高了?难道是地主的女儿,或者是资本家的女儿?”
“军长的女儿。”
我说:“这有什么?你的父亲是军事院校的教授,资格最起码也有师级吧。你自己也在政府部门当个小官僚,这门亲事可以算是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本人是党的营级干部,军事科目全优,擒拿格斗技术一流!昨天我总算是见识了。我们在江汉路逛街,有个小偷慌慌忙忙横穿马路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女士包,后面有几个人边追边焦急地喊。她突然抬手,一招致胜,对方竟然没有一丁点儿还手的余地。”
我问道:“九阴白骨爪?”
“也差不多吧。”
问题严重了!我同情地对陈平说:“你是不是有点怕了?”
“余仁,要是换了你,你怕不怕?”
“我有点怕。”
“那姑娘叫张琳,认识一个多月了,双方感觉都还不错。我就担心再发展下去,性格差别太大,有一天真的分手了,到时候彼此伤害会更深。她是军人,个人感情出了问题,在单位影响会比较大——你别瞪眼睛,这圈子内部的事你不清楚。她母亲跟我姑妈还是几十年的老战友,一旦闹僵了,我在姑妈那里也没法交待。”
“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我觉得,张琳文武双全,真正的巾帼英雄!呵呵,你以后出门,安全也有了保障。”
“我是担心在家里,安全得不到保障。余仁,你得帮我拿个主意。这些话,对别人根本就没法说。”
我郑重地说:“ 杨宗保打不过穆桂英,这是公认的事实,但是人家不也是恩爱夫妻吗?不是流传为千古佳话吗?我说这件事,任何人都帮不了你,主意还得你自己拿。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么乘着现在刚认识及早抽身,要么你就豁出去了,海枯石烂一条道走到黑。这之间绝对没有第三条出路,任何模棱两可都是害人害己。”
陈平说:“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想过好多遍了。打虎亲兄弟,我找个机会,你见见张琳。你要是说还行,那我就准备舍生取义!”
我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当我听到“打虎亲兄弟”,也许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把张琳当成是母老虎了。再听到“舍生取义”这样的词汇从陈平嘴里吐出来,竟然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弄不好就壮士一去不复返了。我想起了一句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夜听佳人曲
我和陈平正要出门吃饭,郭益林一身灰色休闲服,腋下夹着米黄|色公文包,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我微微一笑,“今天这是怎么了?要在我这里搞个桃园三结义?”
郭益林说:“在这里开个雅尔塔会议,规划公司未来的走向。”
自从郭益林身价暴涨,每次同学聚会,自然而然成了我们斗争打击的对象,这次也不例外。这种人太有钱了,缺少了我们的批评教育,不经常给他洗洗脑,让他时刻保持清醒,没准以后又是一个刘文采。
陈平开始斗地主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什么话到酒桌上去说。余仁,对于郭益林这种顽固不化的土豪劣绅,你说该怎么处理?”
我心领神会,立刻振臂高呼:“应该戴个高帽子揪出去游斗,打倒土豪郭益林!开仓分粮!分田地!”
陈平和我像赤卫队员,命令郭益林开着宝马车,把他押到了香格里拉大酒店。
陈平点了一瓶人头马,假惺惺地对郭益林说:“益林,你没事吧,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郭益林说:“你只管点,反正今天我已经视死如归了。下次杀到你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平笑了:“你日进万金,吃你一顿饭,完全是九牛一毛。你应该说,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郭益林没有再理会陈平,转过头严肃地对我说:“余仁,我昨天晚上去了刘华涛主任家,把我们的情况跟他详细谈了很久。他基本上同意了原来的方案,每用完一批药,我们支付科室15个点的科研经费。另外我还得到一个消息,心内科用的这一批冠状动脉造影剂,可能质量存在问题,发生不良反应的比率偏大,甚至出现一例严重的过敏性休克。心内科主任气得每天骂娘,已经停用了原来供应商的一切药品,前几天还跟药剂科主任吵了一架。我想乘着这个机会,不光要把我们原来的产品做进心内科,而且要在冠状动脉造影剂的使用上分得一钵羹,我正在跟上海的一家公司联系。”
我听出了这话的分量,默默地点点头。公司每次拓展新的业务,都是郭益林亲自出马,我一般只负责药品到位后的持续供应,以及维护和发展与医护人员良好的人际关系。
郭益林接着说:“公司应该请心内科全体人员吃一顿饭,先联络一下感情。余仁,你在医院比我熟。这个事就拜托你了,具体怎么措辞由你决定。兵分两路,晚上我再去找心内主任谈。我看这里的环境也不错,小桥流水,闹中取静,吃饭的时间就定在下周末吧。你同时还要请上胸外科的人,感谢他们对我们药品的支持。下周末俩科室能够出席的人,你一定要尽量的请来。”
“好!”
陈平一人满上一杯酒,举起酒杯站起来:“祝你们旗开得胜,来,干了!”
吃完饭,郭益林要开车送我和陈平回家,我说:“送回家就不用了,你把我们送到最近的网吧就行了。”
在网吧我和陈平杀得天昏地暗,等我们兴致昂扬的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的眼睛有些发蒙,好一阵才适应。两人在路边的大排档胡乱吃了烧烤,挥挥手作鸟兽散。
回到家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连三天没有休息好,又喝了不少酒,感觉身心疲惫。现在郭益林可能偎红依翠,呢喃燕语,与赵燕在灯下描眉;也有可能在床上行夫妻之礼,捉对厮杀激战正酣。陈平则哭丧着脸,向张琳详细汇报一天的工作流程。我关了灯,始终无法抑制的忧伤丝丝缕缕,揉入黑暗,弥漫房间,如鬼魅般不离不弃来回飘荡。楼上的那位正在看英超直播,电视里传来了进球后山呼海啸的万人呐喊,以及失之毫厘的扼腕叹息。
我蹬掉皮鞋,衣裤也懒得脱,拉过被子横七竖八地盖在身上。
半夜里我口渴得厉害,爬起来找水喝。黑暗中不慎撞翻了床头柜上的什么,掉在地上“哐啷”一声响,接着兹遛遛滚进书柜下。我打开台灯,趴在地上,撅着ρi股艰难地捡回来,发现是庄梦蝶送给我的那盘光碟。数据面沾满灰尘,已经有了小小的划痕,我用清洁布擦拭干净。翻过来看见背面贴着保护胶纸,上面印着一对可爱的粉红色QQ企鹅,手牵着手,对我发出憨憨的,友好的笑。
凌晨2点了,再也没有丝毫睡意。看一部伤感的电影吧,就像看《廊桥遗梦》一样,欣赏别人的痛苦,也不失为一种宣泄。
我启动电脑,打开音箱,把光盘丢进光驱,然后靠在床上,静待电影开始。
忧伤,雄浑的管弦乐响起,曲调再熟悉不过,是《回家》。不过这次是MTV格式,伴随着音乐的,是一副副精致,优美,如梦如幻的画面。有黄石公园的喷泉,科罗拉多大峡谷的日落,苏必利尔湖旖旎的风光。
接下来是排箫演奏的《山鹰》,二胡演奏的《二泉映月》,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罗密欧与朱丽叶》,吉他《叶赛尼亚》,《镜中的安娜》,口哨《桂河大桥》,唢呐《黄土情》,琵琶《春江花月夜》,最后是古筝《滚滚红尘》,《沧海一声笑》,《高山流水》。下面用楷体打出字幕,“古筝是我以前弹的,和我喜欢的名曲放在一起,希望你也喜欢。”
我魂游四方,以天为盖,以地为席,胸藏日月山川,听着壮阔的海浪喧啸和泠泠的高山流水,慢慢进入梦乡。
相思情
周一下午我来到心内科,这是一片陌生的地域。仔细浏览了科室简介,通过挂在墙上的彩色像片,我大致记住了医生和护士的相貌。接着我乔装打扮成病人亲属,单独找到一个不谙世事、嘴上无毛的实习学生,花言巧语,很快就套出了科室最近的情况以及常用药的品种。下一步,就准备找医生一一面谈。
没有想到,事情一开始居然进展得异常顺利。我走进医生办公室,找了一个噱头,郑重介绍了我是某某药的代表,这些药现在都进了医院,马上要用进贵科室。为了加强以后药品的及时供应,并且把你们的宝贵意见随时反馈给我们,想和各位大夫见个面,熟悉一下。如果方便的话,请于周六下午光临香格里拉大酒店,吃顿便饭。
一番话说下来言简意赅不卑不亢。医生们的回答礼貌客气,大部分表示要去,有的说现在还不能定,要看当时的情况。就是一定不能出席的,也向我解释了不能去的理由。
我起身告辞,还有几位医生没有见到,打算明天再来。刚要走出科室,刘亮博士抱着一堆病历进来了,后面竟然跟着那位刚刚打过交道的实习学生!
我只好硬着头皮,把刚才说过的话,对刘医生再重复一遍。这次说话底气明显不足。翻云覆雨,病人亲属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药商!我觉得刘博士镜片后的眼光刀锋一样锐利,估计是穿帮了,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告诫自己,以后要当个诚实的人。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不是吃后悔药的时候。我迎着刘博士的目光,与他对视了片刻。他奶奶的,去不去由你看着办好了,缺你一个我不稀罕。我还不相信,成精的王八能翻起滔天的浪。
刘博士微微一笑,“我们见过,你是庄梦蝶的朋友。”
“普通的朋友,您记性很好。”
“你是在邀请我们科室全体人员?”
“是的,还有护士那边来不及去说。”
“周六只要我有空一定去。这样吧,护士那边,等会我帮你通知一声。”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的智力范畴和想象极限,我说:“那太谢谢您了。”
来到27楼胸外科,一出电梯就看见杨笛在发放体温表,我走上去喊了一声:“嗨,杨笛。”
杨笛看见我立刻笑了:“是你呀,梦蝶还在手术室,找她有事?”
“也找你有事。”我三言两语把请客吃饭的事跟她说了,麻烦她告知胸外所有护士。
杨笛说:“好,我跟她们说一声。你先坐一会,梦蝶估计快要出来了。”
她话音还没落,庄梦蝶戴着手术帽,拿着一本病历,从手术专用电梯走了出来。
“还有病人要做治疗,我先过去了。”杨笛说完匆匆离去。
“余仁!”庄梦蝶看见了我,笑盈盈地走过来。鉴于人多眼杂,我微微点头,“庄医生,您好。”
庄梦蝶望着我,澄澈明亮的双眼荡漾着西子湖的粼粼波光。我知道她还有病历和手术记录要完成,公事私事不能含糊,赶紧说:“有点小事,你现在很忙吧,我在外面坐会儿,等你忙完了再跟你说。”
“嗯。”庄梦蝶点点头,“确实很忙,你先坐一下,我忙过了来找你。
我驾轻就熟,来到走廊尽头的通风口,坐下来点了一支烟,把随身带的电脑报看了一遍又一遍。
手机响了,庄梦蝶在电话那头说:“余仁,我下班了,刚刚才忙完。我在走廊看不到你,你在哪里呀?”
“我在过道的尽头,安全出口的地方。”
“那里风大,医生办公室现在没有人,你快过来,我等你。”
我走进医生办公室,庄梦蝶递给我一杯已经沏好的、热气腾腾的茶,埋怨道:“那么大的风,你也不怕吹病了。”
“没事,谢谢。”
“余仁,”庄梦蝶面露难色,“刚才我写病历的时候,杨笛抽空过来跟我说了周末的事。你不知道,我从来都不习惯出席那种场合,觉得嘈杂,闹哄哄的。周末我想,我就不去了,希望你能谅解。但是你的话,我会一一跟我们科室每位医生带到。”
“不必为难你,我和胸外科医生都比较熟,还是明天我去说好了。梦蝶,我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没有必要为任何人改变。”
说这话时我内.心是真诚的,坦率的。可能是由于言不达意,或者是表达方式出了问题,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是真实的谎言。
庄梦蝶显然误会了,努力寻找着回旋的余地,小心地望着我说:“如果,要是你单独请我和杨笛,我会很乐意接受的。
“没问题,我家附近有一家新开张的餐馆,环境还不错,改天单独请你们。”
“余仁,你真的没生我的气吧?”
“怎么会呢?其实这也是老板布置下来的任务,希望能在心内科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你们这里只是礼节性的邀请。周末出席香格里拉的,还有心内科的人。”在庄梦蝶面前用不着躲躲闪闪,我索性把商业计划全盘托出,顺便跟她讲了刚才发生在心内科的事情,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郭益林。
庄梦蝶追问道:“你是说,刘亮帮你在那边通知的?”
“是啊,这件事还真的要感谢他。不然我到心内护士那边,人生地不熟,难度可想而知。”我心里涌起劫后余生的侥幸。
庄梦蝶良久没有说话。末了,她轻轻地摇头,长出一口气,似嗔怪似叹息:“唉,你呀。”
“有什么不对吗?”
“周末我和杨笛一起去香格里拉!”
我心里一惊,“为什么?”
庄梦蝶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幽幽望着我,那意思我看懂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不,梦蝶,如果你把我当朋友,请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作出这个决定。”
庄梦蝶浅浅地一笑,“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了,你欠我和杨笛一顿饭哟!”
我头脑一热,一字一句的说:“梦蝶,你一定要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作出了这么大的改变。否则我情愿取消饭局,回去向郭益林辞职。”
庄梦蝶说:“余仁,我们是朋友。我有我的难处,你不要逼我。”
我说话同样没有回旋的余地,“梦蝶,你说得对,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情愿不做这份工作,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了我,违心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庄梦蝶的脸一下子变得异常苍白,她双手绞在一起,咬了一下嘴唇,好一阵才说:“余仁,刘亮在追求我,有几个月了。心内科的护士我很熟,我不想你以后和他打交道,心里总是觉得欠了他的人情。”
离别意
我惊讶地半张着嘴,没想到庄梦蝶对我如此情深。一股又涩又辣的气流在胸膛驰骋,要说点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庄梦蝶的眼眸把我带到了一片空旷的山坡上,天青云远。和煦的风沿着山脊漫过来,所有的花同时竞相开放。我在轻烟湿雾中寻寻觅觅,依稀相识,却又迷茫。
杨笛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梦蝶,等你半天了,怎么还没出去?喂,你们俩个在看什么?神神秘秘的!
三人一块儿走出医院,俩美女有说有笑,不时跟医院的熟人打着招呼。我走在靠杨迪的那一边,与杨笛隔开两个人的身位,落后半步的方位。这样一个既不显得疏远,也不会有过于亲近的距离。她们有话对我说也方便,只要一转头,我就跟上来了。她们跟别人打招呼时,我就适当放慢脚步。
我和杨笛回家路线相同,庄梦蝶家离医院不远,步行大概需要一刻钟。与庄梦蝶道别后,我和杨笛在公汽站台等车。
杨笛突然呵呵一笑,望了我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现在我想起来怎么比喻了。刚才在办公室,你们俩那眼神,哈哈,就像一对牛郎织女,隔着银河在遥遥相望。”
我赶紧掩饰,“还有这么回事?我怎么就不觉得?要不,咱们俩也来望一望,帮你找找感觉热热身,先演习一下。等你男朋友回来了,再换成正式的。”
“讨厌!”杨笛举起粉拳,在我肩上擂了一下。
“骂是亲打是爱。不错不错,杨笛悟性真高,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我终于占得先机,一雪前耻。
“你放屁!”
“淑女形象!请保持优雅的淑女形象。”杨笛的声音太大,引来好多人朝这边观看。
杨笛声音越来越大,“你混蛋!”
我摒弃笑容,一脸的庄严,语重心长地继续教导:“咱们这是站在共同的革命立场上,小小的观点出现了分歧,怎么说,也应该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吧?解决的方式应该是和风细雨、协商式解决。对待自己的同志,应该是春天般的温暖。你看看你,闹得像敌我矛盾,非要疾风骤雨,一个阶级推翻另外一个阶级。”
杨笛被我的长篇大论逗笑了,“那你说说,怎么协商解决?”
我言归正传,“这样吧,过几天我单独请你和梦蝶。薄酒一杯,算是负荆请罪了。要是你男朋友回来了,你一定把他也叫上!”
杨笛有意无意地说道,梦蝶的男朋友下个月回国探亲。
这句话像是一个千古绝对,没有下联,我永远无法寻找出合适的语言回应。意识到回答难度要远远高于哥德巴赫猜想,我点点头,微笑着说:“哦”,似乎在诠释对联的横批。
街上的人影和喧闹变得遥远,看上去隐隐幢幢。我还以为在庄梦蝶那里有戏呢,是我自编自演,自作多情了。
失失落落回到家,我泡上一杯酽酽的龙井茶,感觉比平时多出了一份苦涩。启动电脑,桌面是庄梦蝶温柔的笑容。眼若深潭,眉如山黛,脸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满盈着芳香四溢、回味绵长的女儿红。
“余仁,你真的没生我的气吧?”
真的没有。
“余仁,把那能开飞机的茅台,跟我也满上一杯。”
阳台上有一株月季,暮色中开出紫色的花,在风中摇摆。
我告诉自己,我和她相遇太晚,我和她的职业相互依存,又水火不容。也许只能遥遥相望,不能相爱。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今生今世,没有缘分同车共载。
我把电脑桌面更换成了一幅风景画。千尺潭水,点缀着朵朵殷红的桃花。突然觉得潭水荡漾起来,涟漪一层层地扩大。谁在里面,留下了一声叹息。
美人就是美人
周六下午我和郭益林西装革履,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热烈欢迎H医院的各位嘉宾。郭益林叫来了公司里小张和小王两个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的丫头,任务是想方设法让客人吃好,喝好,喝高兴。为了避开庄梦蝶,我主动对郭益林说,待会儿客人到齐了,我去招待心内科的人。马上要和他们打交道了,乘着这个机会熟悉一下,联络联络感情,胸外科那边就交给你了。
暮色降临,华灯初放,客人们陆陆续续地来到。我和郭益林起身去酒店门口迎接,脸上春风荡漾,见人就说:“感谢光临,里面请。”然后由酒店礼仪小姐带着客人来到我们预订的酒桌,把接力棒传递给公司的俩丫头。
六点半了,除了庄梦蝶和杨笛,该来的基本上都到齐了。
我拨通了庄梦蝶的手机,“喂,梦蝶,现在在哪里?就差你和杨笛了。”
“医院有事耽误了一下,我们出来晚了。路上又在堵车。”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你们什么时候能到?”
“估计还要一刻钟吧。”
“那好,你快来。”
我对郭益林说,她们还有一刻钟到。我们还等不等?
“等,一个也不能少!全部到齐了才能上菜。我进去把里面的人稳定一下。你就在这里,她们来了,直接把她们带上去。”
各种高级轿车亮起雪白的灯光不停地开来。几个酒店保安训练有素,指挥着车辆有序停靠,向后挥手的动作协调规范,脸上表情完全是调度战斗机在航母甲板上的起降。车停稳后快步赶上去,干净利落拉开车门,右手挡住车门上檐,挺胸收腹,像是迎接山本五十六的检阅。
我操,人家不就是开一辆车来吗?我在一旁冷眼观看,至于吗?小样!
时间过得特别的慢,我摸出一支烟,正要点火,想到杨笛不喜欢烟味,嗅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看了看表,估计她们快来了,即将看到庄梦蝶,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缘尽还无,心无增减。 我对自己迎头棒喝。
一辆的士靠过来,预感到是庄梦蝶和杨笛到了,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车门开了,果然是她们。
“杨笛,梦蝶,快过来。”
庄梦蝶穿着紫色风衣,前胸打了一个蓝色蝴蝶结,淡施胭脂,柳眉如烟。美人就是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
庄梦蝶走到我面前,说等了很久吧。说完,她轻轻一笑。
我说:“梦蝶,你好。好久不见了!”其实,好久也就是几天,只不过我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杨笛说:“还是梦蝶眼睛好。刚才在车上,一眼就看见你了,我还说不是的。”
庄梦蝶嗔怪道:“杨笛,就你会说话!”
“哦,都在等你们,我带你们上去。”
我们在二楼左边订了四桌,用屏风与其他酒席隔开来。等我进去发现,男女各坐了两桌。异性相吸引,男士的桌上摆上五粮液,公司两个小丫头一桌坐了一个,叽叽喳喳讲个不停,气氛融洽和谐。女士桌上放着香槟和可乐,郭益林在胸外护士那里发表即兴演讲,慷慨激扬,口若悬河,像皇协军在大讲日中亲善。意思是相见恨晚,希望以后多多交流。开春了还准备组织大家去踏青,搞一次野炊。几个小护士满眼赞许,脸色绯红,边听边频频点头。
没想到的是,庄梦蝶进来后,首先走向心内护士那一桌:“刘护士长,您好。不好意思,今天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刘护士长三十岁出头,气质高雅,站起来一手搭在庄梦蝶的肩上,笑着说:“梦蝶,你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了。好久没到我们那边去了,你把大姐给忘了。”
杨笛说:“刘护士长,您好。”护士长微笑着点头还礼。
庄梦蝶说:“哪能呢?我在心内实习的时候,还是您亲自手把手教会了我Сhā管。你们那边太忙,平时不敢过去,怕去了添乱。李霞,上次你就说请我吃喜糖,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快了快了,元旦一定请你。”
我微微一笑,心里想,庄梦蝶不敢贸然去心内科,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不是怕去了添乱吧!现在人家刘博士隔着两张桌子,正用热辣辣的眼光望着她呢!
庄梦蝶话锋一转,看了我一眼,接着说:“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余仁。”
我猝不及防,赶紧向心内科全体姐妹阿姨点头致意:“你们好,你们好!感谢光临。”
庄梦蝶接着说:“杨笛,这里还有两个空位。那边两桌看样子是要喝酒的,叫服务员加张椅子,我们三个就坐这里吧。”
灌死你这个狗地主
由于庄梦蝶的穿针引线,我迅速拉近了与心内护士及女医生的的距离,同时也隐隐体会到了她的良苦用心。感动,铺天盖地的感动。
一桌的娘子军,只有我一个男的,四周莺声燕语,脂粉气太浓,觉得浑身不自在。我原打算到心内科男士那一桌去喝酒,既然庄梦蝶发话了,不忍拂其意,找服务员要了一把椅子,挨着她们坐下,特意让杨笛隔在中间。
在这种场合,永远只能讲轻松的题外话,比如股票的走势和房价的涨跌,国家的对外政策。女士们谈论着时装的潮流与韩剧的结局。我和郭益林不时起身敬酒,对各位嘉宾莅临表示莫大的荣幸,见人口里就重复:“感谢,感谢。” 端起酒杯蜻蜓点水抿一口,也不一定要喝多少,礼数到了就行。
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我的座位,郭益林端着酒杯跟在后面,我介绍:“这是杨笛,庄梦蝶!”
关于两位故障电脑的主人,郭益林早在陈平那里有所耳闻,现在识得芳颜,马上满面诚恳举杯示意:“感谢光临,感谢光临。”眼角飞快地扫了我一眼,那意思很明白——你小子祖坟冒绿烟哦,一下子就勾搭上两个妞!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一向和郭益林嬉谑惯了,为了活跃筵席气氛,我对庄梦蝶和杨笛说:“这是我们老总,也是我的铁哥们,山东好汉郭益林!现任康益医药有限公司的CEO,相当于梁山泊宋头领宋江之类的角色,在公司占山为王,对我发号施令。”
庄梦蝶说:“郭总你好,谢谢你的款待。”
“待会二位一定要和郭总喝一杯。我们老总特能喝,绰号酒池。读书时号称酒中猛男,千杯不醉,喝遍校园无敌手!当然,前提必须是要有红颜知己在场。”
梦蝶莞尔,杨笛大笑,郭益林保持绅士风度,暗地里使劲踩我的脚。当时男士那两桌人声鼎沸,气氛达到Gao潮,没有人太在意我们说些什么。
杨笛问:“郭总从来就没喝醉过吗?”
我说:“醉过,当然喝醉过。就是关羽也有败走麦城的时候。大学有一次,郭总,哦不,当时叫郭益林,不知怎么就在外面一个人喝醉了,餐馆老板把电话打到我们寝室。我和另一哥们陈平扶他回来。算了,还是不说了,再说下去,你们就没胃口吃菜了。”
杨笛兴意昂然,拍手叫道:“你卖什么关子,快说快说!”郭益林左手举杯,右臂顺势熊一样压在我的肩上。
想让我住口,没门!
我挺直了腰板,不动声色地跟郭益林比力气,笑嘻嘻的说:“杨笛,这可是你叫我说的啊,后果自负!当我们走过路边一恶臭垃圾堆,郭益林突然说到了寝室吧,要睡觉了,身体就往下滑。我赶紧说快走!这里是陈平的床,你还要再坚持一会儿。话没说完,郭益林就一口喷了出来,最后是我把他背回去的。一路上我背后湿乎乎,粘嗒嗒的,总感觉有一只饿极的狼,流着口水,盯上了我的后颈。”
杨笛伸出舌头,摇了摇头。
“更绝的还在后面,第二天陈平篡改了李清照的词。摇头晃脑的对郭益林说,常记校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窝,误入垃圾深处。呕吐,呕吐,引来野狗无数。”
“快别说了!”杨笛捂住嘴巴。
庄梦蝶叹息:“唉,一首好端端的如梦令,竟然被你们改成这样。李清照要是地下有灵,看不撕了你的嘴。”
郭益林公报私仇,马上说:“李清照要是活到现在,一定会揭了他的皮!我和余仁这么多年的同学,实在是太了解他了。某些人整天信口雌黄,招摇撞骗,能拐就拐,能诓就诓。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擦亮眼睛,不要上了坏人的当。”
杨笛说,对!我当时看见余仁就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是《白毛女》中那个坏管家穆仁智,跑到这里来了。”
我绝地反击:“好你个郭益林,你好好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自己,活脱脱就是一个黄世仁嘛!你为富不仁,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我分明就是受你残酷剥削的杨白劳啊!喝酒喝酒,你快敬两位女士呀!我灌死你这个狗地主!”
巨Ru与汗水齐飞
晚宴快结束时,郭益林盛情邀请各位嘉宾去马路对面的健身俱乐部。一楼是保龄球馆,二楼是健身房,能跳健美操,也能打乒乓球,羽毛球。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大家务必光临。
我们走出酒店,队伍很自然就分成了两部分。年纪大的基本上要回家,喜欢热闹的年轻人兴冲冲来到了俱乐部。
保龄球馆十二个球道一字排开,“砰砰”击球声在馆内不停的回响。郭益林包下了中间两个球道,12点钟以前我们可以尽情地玩。
靠我们右边一个球道打球的是个男性超级大胖子,面如满月,有1米9左右。一件湿透了的白色汗衫紧贴在身上,挺着比弥勒佛还要巍峨的肚子,估计肚脐眼装下二两“杏花村”绝对没有问题。一对傲视群峰的Ru房令玛丽莲梦露花容失色,两片幅员辽阔的臀部让杨伟浩自惭形秽。此君左手无名指戴着一颗硕大的钻戒,脖子上的黄金项链金光闪闪,比马戏团拴狗熊的铁链还粗。我看见他选了一个16磅的球,用毛巾仔细擦拭干净。手指握好球后,快速向前跑几步,浑身的肉同时在上下抖动,身躯像小山一样气势恢弘。最后右手拿球自然后甩,右胯前探,在出球的一瞬间轻舒猿臂,手指向前方,目光坚毅,摆出一个很酷的造型——巨Ru与汗水齐飞,圆脸共黄金一色。真是天生尤物,绝世风采,简直酷呆了!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让我吃惊不小,疾驶的球如长了眼睛一样直奔目标。哐啷一声响,居然是全中!
原来真人不露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不由得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以前我很少打保龄球,挑了半天才选中一个12磅的球,也学着胖子的样子,仔细擦拭干净。第一次丢出去只打倒3个瓶,第二次干脆泥牛入海,出手就觉得偏了,球从旁边滚了进去,10个瓶岿然不动。
有几个很风骚的女子,浓妆艳抹,丰胸纤腰,打扮不太像良家妇女,目睹了我拙劣的球技,开始在一旁低声窃窃耻笑。
我不动声色,冷眼望着她们。不急,好戏在后面,咱们走着瞧!
从小我就具有超出常人的运动天赋,最突出的表现在于拥有良好的协调性和平衡性,读书时经常在足球场上即兴表演一些高难度动作。我至今认为,这种调控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不会随着年龄的增大,岁月的无情流逝而消失。前几天我走过菜场,下坡时不小心一脚踩在香蕉皮上,身体随着香蕉皮滑出去一米多远,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本能地迅速调整重心,瞬间完成180度的转向,危急之中力挽狂澜,岿然屹立不倒,引来不少惊讶和钦佩的目光。
在扔出几十个球以后,我逐渐找到了手感,知道了如何跨步,出球时手腕由紧张到松弛,指尖四两拨千斤。一步上一个台阶,球越打越好,基本上每次都能击倒6个以上的瓶。
胜不骄败不馁,追求的是平常心。既然我小时候没练过这玩意,不可能在球道上打出高技术的“飞碟球”和 “弧线球”,就索性老老实实,用中等的力量,瞄准了中间的瓶打,效果还相当不错。
我无师自通,打出200个球以后,手法越发稔熟,竟然鬼使神差接连有两次全中,在我低头选球时,背后有人拍手叫好。
你们笑什么笑?严肃点!
杨笛和庄梦蝶在二楼跳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健美操,下来时粉脸通红,娇喘微微,恰巧看见我出神入化的表演。杨笛跑过来摇着我的胳膊,一个劲的说,你是怎么打的?快教我你快教我。
庄梦蝶站在一旁,满眼的赞许,说你打得真好。
我实话实说,刚才两次全中,纯熟巧合。这种现象重复的机率,和买彩票中千万大奖的机率差不多。
她们两个当然不相信,认准了我是保龄球高手,在假惺惺说客气话。
我再次强调这不过是偶然和必然的关系,让一只不识字的老鼠在键盘上随意敲打,只要给它无限长的时间,其中的一部分一定是《莎士比亚全集》。
突然联想到罗密欧与朱莉叶的典故,顿时心灰意冷,如霜打的茄子。
我灰头土脸地说,就我这水平,要当你们的教练,别人看了没准会笑掉大牙。我去找健身房老板,让他给你们安排一个专业教练。
拿起一个球,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只有业余初级水平,我煞有介事把球抡了出去,回头对她们说:“瞧见没有,我就是这样的水平。”
不可思议的小概率事情再一次发生,如渺渺宇宙中慧星撞击了地球,还是全中!
·(#$%&;gt&;%#;:×@~&;lt;+......!
到如今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我这个“水货”教练只好无证上岗。
直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明白打保龄球的正确手法和步伐,打球全凭感觉。实在是说不出其中的硬道理,只好避实就虚。好在昨天我又看了张艺谋的电影《英雄》,照葫芦画瓢不算太难。于是灵机一动,开始模仿电影里秦王嬴政的对白:“高手打球,凭的是意念和感觉,梦蝶弹过古筝,一定明白这道理。打球分三种境界,第一种境界是手中有球,心中也有球,一般有点天分的人勤学苦练都能做到。用平实的心态,配合完美的步伐和手法,球打出去,基本上是全中。第二种境界就要有相当的悟性了,强调手中无球,心中有球,相当于古人说的天人合一。这时候比赛胜负和命中率早放在一边,就连打球这件事也要从心中放下,本能把球打出去,球到之处,所向披靡,瓶飞木摧!第三种境界也就是最高境界,手中无球,心中也无球,意念所至,球瓶消失于无形。”
杨笛和庄梦蝶放声大笑。杨笛一面笑一面揶揄,你就用那个最高境界,给我们打一个示范球。
我正色说道,我只是悟到了,还没有练到这种境界。你们笑什么笑?嘻嘻哈哈的,严肃点!这种精深微妙的真谛,不是每个人都能听懂的。一点都不知道尊重教练!
庄梦蝶和杨笛好容易止住笑,对望了一眼。
杨笛不满意了,“你说了半天,我一点都听不懂,等于一句也没说。”
我换了口气,重新对她们指点迷津:“那这样,现在你们就用最轻的球,瞄准中间的瓶打。不讲究手法和步伐,积小胜为大胜,一切慢慢来。”
在宽大的休息椅坐下,我用吸管喝着饮料,不时“指导”她们如何打球。毕竟女孩子力气小,还没打到50个球,庄梦蝶就说没劲了,杨笛也说胳膊酸了,手指疼得厉害,居然还说我这个教练不称职。
我说你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看着我打一个示范球。
16磅的球呼啦拉地滚出去,倒了8个瓶,运气相当不错!
我先是窃喜,继而涌起巍巍豪迈感。现在我的保龄球水平,终于鸟枪换炮,与刚来时不可同日而语。
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可是我不同了,经过两个小时锲而不舍的练习,我因为保龄球技术的突飞猛进而变得强大。刚才那几个妖艳的女子,刚才她们笑得黄鹂初鸣,花枝乱颤,现在都可以闭嘴了。
我有点得意,口里轻轻哼着小调:“哎!是谁帮咱们翻了身哎?是谁帮咱们得解放哎?是亲人解放军,是救星共产党,呷拉羊卓若,若尼格桑梅朵桑呃......”,眼睛的余光四处巡视,没看见那几个女的,估计已经走了。没让她们亲眼看到我翻身农奴当家做主人,心中有一丝丝遗憾。
不过,我看见刘亮博士意气风发地从右边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跟我们打招呼。现在我明白,这份礼节是冲着庄梦蝶去的。我和杨笛,无足轻重,仅仅是附带而已。
刘博士拿起一个球,微笑着对我说:“你球打得不错,有兴趣和我打一局吗?”
不准备赤膊上阵
刘博士说完,随手把球打出去,倒了9个瓶。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的击球动作非常规范标准,厉害!
刘博士再次邀请:“我们打一局?”
有点像是下战书的意思了,我心里一愣,这小子可能是吃错了药,把我当成竞争对手了!
现在我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想退都来不及。庄梦蝶出类拔萃,众多的追求者争过独木桥,分明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何德何能,又哪里有心情和资格和他竞争?我甚至想要“好意”地提醒他,他应该搭上去美国的飞机,找到庄梦蝶的男朋友进行PK(PLAYINGKILLER,单挑)。博士对博士,在斯坦福大学的屋顶上,两个人黑纱蒙面,剑锋相对衣袂飘飘,心神内敛,一触即发。这个造型多气派呀,多潇洒呀。月明星稀时上演一场东方人的颠峰对决,把中华的武术瑰宝,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洋人开开眼界。
要是刘博士提出比一场跆拳道,我也许会接招。保龄球是我的弱项,我赢不了。退一万步,就是侥幸赢了,也许他会觉得在庄梦蝶面前丢了面子,这直接增加了以后打交道的难度。所以借故推辞就是唯一的选择。再说几天前在心内遇到刘博士,人家也还算仗义,说到底我还欠他一个人情。三国里的许褚就是一时头脑发热,卸了盔甲赤膊上阵,泼口大骂,与马超各拿半节断枪在马上乱打,结果臂中两箭。
我可不想当许褚。我更不想鹬蚌相争,让医院的人看笑话。
打起退堂鼓,我准备开溜了。借口说我的胳膊有点疼。我们郭总保龄球打得不错,我去叫他过来,刘医生你们打一局。
刚要离开,庄梦蝶叫住我,柔柔的眼光:“余仁,你就和刘医生打一局吧。赢了的再和郭总打。”
杨笛也说,打完再走,教练加油!
我曾经在足球场上飞身冲顶,力拔千钧,霸气十足。
我曾经在排球场上高高跃起,重磅扣杀,落地开花。
我曾经在篮球场上转身跳投,百步穿杨,技惊四座。
可是我刚才在保龄球道出手成空,老态毕露,贻笑大方。
似乎,庄梦蝶希望我赢下这场比赛。
不服输的本能又在心底涌起。我改变主意了,想赢下这场比赛了。
来吧,我无所谓,了不起就是再输一回,不能让他认为我是不战而降。杨笛和庄梦蝶都在场,博君抿嘴一笑罢了。
我摆好架式首先开球,一出手就感觉不对劲。第一个球只倒了5个瓶,接下来的补打又出现了分瓶,留下2个瓶,得分惨不忍睹。
刘博士出手不凡,第一个球就是干净利落的全中,才打一个球,积分就摇摇领先。
庄梦蝶和杨笛为刘博士鼓掌,杨笛百忙之中还不忘对我喊,教练加油。
第二轮出手我还是运气不好,倒了6个瓶,补打又出现了分瓶,留下一个瓶。
刘博士第二轮出手倒了8个瓶,虽然他补打也出现分瓶,留下1个瓶,但是比分进一步拉大。
第3,第4个球大家都打得不好,半斤八两,乏善可陈。
到了第五轮似乎出现了转机,我补中。刘博士分瓶2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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