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楼楼下,虫二姑被两名黑衣护院给拦在楼门外,不让进门。
“你们这两个没长眼的狗才,”虫二姑因愤懑而满脸通红,“连那些叫花子都能进楼,为何独独老娘不能进。”
“这位老太太,若让你进楼子,恐怕马上会引起骚乱来,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来哩。”黑衣护院道,“你若是把那满头的虫子拍干净了,脖子上不要爬着这么骇人的蜈蚣,我们就让你进去。”
“老太太?谁老了,老娘还待字闺中哩。”虫二姑怒火冲天,“说到虫子,老娘只要招招手,便能让你这岳阳楼爬满白蚁,不消一个月保准让这楼坍塌尘埃,你们信也不信?”
两护院面面相觑,感觉这老太不光人长得怪,连吹牛皮也吹得忒怪。
这时,肖白虎带着雪豹向岳阳楼走来,一见那只雄赳赳的豹子,两护院害怕了,也顾不得什么忠于职守,先自拔腿跑向一边去。
“哇噢!”虫二姑撅着嘴,“看来养宠物还是养大的好,走到哪里都不吃亏。”
肖白虎问她,“怎么光你一个人站这里?鹏万里和花姑娘呢?”
虫二姑郁闷地指着楼门,“他们已经进去,偏我被挡外面了。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娘得想个方儿好好修理他们一番才解气。”
肖白虎懒得听她啰嗦,带着雪豹进了岳阳楼,虫二姑随后跟进,他们两人走进没多久,就见楼里更多的人仓惶夺门而出。
等到向牛丕发现四大书院的术士出现在岳阳楼下,准备带着艾美人开溜时,方才发觉已经来不及了,鹏万里和花间溪已经登上了三楼,那鹏万里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一眼就看见坐在窗前的向牛丕和艾净,此人却也深沉,当着满楼英雄豪杰的面,丝毫不动声色,带着花间溪走到向牛丕他们旁边的位置上,十分巧妙地切断他们走往楼梯的路。
艾净轻声问向牛丕,“我们从窗子翻出去,你行不行?”
向牛丕心虚地向窗外那高翘的飞檐觑了一眼,再瞟一眼另一头窗边的全真道士尹志平和少林和尚圆皓,摇了摇头,没把握。
艾净明白他的轻功不及自己,想从三楼纵下去只怕有危险,更何况有这么多高来高走的武林高手在这里,一旦让他们知道向牛丕就在这岳阳楼里,情况就更严峻了,于是她低语道,“那我们静观其变,必要时痛下煞手,不要犹豫。”
她的语声还未落,便听楼梯传来一阵骚动,一只雪豹当先蹿上楼来,那一桌子正赌在兴头上的赌席倏然寂静了下来,众赌徒先是瞠目结舌地瞪着那只雪豹,片刻后反应过来,几个会武功的江湖豪客倒没有如何惊惶,却吓坏了那一帮岳阳城里的赌棍们,他们争先恐后地跳上赌桌,其中就有那一身红裳的杏月儿和她的宝贝黑猫,一人一猫被众赌徒挤鹌鹑般夹在赌桌当中,动弹不得。
雪豹对这种状况似乎习以为常,它在楼梯口磨蹭了一会儿,等到自己的主人肖白虎走上楼梯,亲昵地靠在他腿边,紧紧地倚着他离开楼梯口,一俟雪豹离开楼梯,那一桌子岳阳赌徒哄然跳下桌子,连滚带爬地跑向楼梯,逃之夭夭了。
杏月儿和她的黑猫刚逃到楼梯口,便被川东赌王舒光光给拦住,此时的舒光光已输得相当惨了,上身赤祼着,下身还算有条裤头遮着羞,可是鞋子却没有了,打着赤足,脚板一踮一踮,狼狈不堪。
“你干嘛拦我?”杏月儿着急地觑向不远处那只雪豹,生怕它猛地扑过来,把她当点心吃了。
川东赌王舒光光赖在楼梯口,“咱们俩的赌局还没完,你怎能就走了?说好不光不散的。”
杏月儿横瞪着他道,“你这还不算‘光’么?”
舒光光拍着胸脯道,“老子还有一条裤衩,老子还有命一条,足够翻本了。”
杏月儿各种耍赖的赌徒见多了,却从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她心里那个急呀,这岳阳楼里怎生蹿进一条会吃人的大虫来,偏偏没人来管,而自己又被这无赖给拦在这里了,她额头冷汗直下道,“那些赌本全在桌上了,算你赢就是,快让我下去。”
“不行,”舒光光坚决地摇头道,“若传到江湖上去,说我川东赌王让一小毛丫头饶过,那我几十年的清誉就全毁了。”
“拜托,大叔,这大虫会吃人的哩。”杏月儿讨饶道,只差嚎啕着跪下来了。
“你放心,只要你跟我继续赌下去,你的性命我来保证,它若要吃人,就让它先来吃我就是。”
杏月儿被逼无奈,只好战战兢兢地回到赌桌边,那只已经逃到楼下的黑猫重新回到楼上,先是试探性地朝雪豹“喵呜”地叫了一声,见雪豹没理它,方才跳回赌桌上,重新与舒光光对阵。
肖白虎和虫二姑走上楼后,同时发现被花间溪和鹏万里拦住的向牛丕,两人心中暗喜,却又不敢张扬,因为周围有那么多武林高手,于是越过花间溪和鹏万里,迳自在向、艾两人对面坐了下来,虫二姑对向牛丕展颜笑道,“老相好的,又见面了。”
“老相好?”向牛丕双手乱摇,指着身旁的艾净对虫二姑说道,“你可莫要瞎说,我这红颜知己要误会的。”
艾净白了他一眼,暗忖这家伙见缝Сhā针地吃自己豆腐,简直是无耻之极,只是现在和他是同一战壕的,又不便发作。
肖白虎对向牛丕说道,“朋友,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行,”向牛丕摇头道,“这岳阳楼的风景我们还没看够哩,肖朋友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无妨。”有时候越是危险的地方反倒比较安全,这个道理向牛丕比任何人都懂,四周强手环伺,表面上似乎绝望了,可若是壮着胆子走进风暴的中心,说不定能够绝处逢生。
他不愿配合,四大书院的术士们又不便当着众多武林高手的面动手,场面一下子僵在那里。肖白虎对虫二姑暗施一个眼色,虫二姑明白他的意思,口中咕哝着一些奇怪的声音,手指搔着头皮,做出搔首弄姿状。
艾净见她满头虫子横爬竖蹿,心里发毛,她柳眉轻锁,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正待把茶杯放下,忽见窗外飞进几只绿头苍蝇,迳自飞到他们茶杯附近,开始绕圈子,素爱干净的她挥手赶开苍蝇,把茶杯放上桌子,却见那几只苍蝇久久不愿飞去,一直围着他们的茶杯飞转,伺机飞近他们的茶杯。
向牛丕首先看出蹊跷来,对艾净耳语道,“当心这些苍蝇,虫二姑是玩虫子的。”
艾净恍然明白过来,难怪这些苍蝇赶不走。她暗中功行百|茓,凝劲于玉葱般的手指上,右手手指捏成兰花状,十分优雅地在茶杯上空信手一挥,只见那些绿头苍蝇纷纷掉落到桌子上,居然再也飞不起来了,而是在桌上吃力地爬着,在这些绿头苍蝇的脚下,竟然抖落出一些粉末状的东西。虫二姑和肖白虎的眼神都很尖,见这些沾着迷魂药粉的绿头苍蝇居然全部没了翅膀,两人心中暗惊,依他们两人的道行,竟没看清那白衣美女用的什么手法截去苍蝇的翅膀的,想来此女手段高明之极,于是,两人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坐在不远的鹏万里见虫二姑失手,心中不服,口中发出“咭咭”两声鸟鸣声,倏见一只红头灰背的伯劳鸟飞进窗户,伸爪闪电般向靠窗而坐的向牛丕脸上抓去,却见向牛丕伸出手指向那只伯劳鸟轻轻一指,就见那只伯劳鸟鸟身倏然爆闪出蓝光,蓝光过后,空中的伯劳鸟已经被变成一只甲壳虫,“啪”地跌落地面,不偏不倚地掉在那只雪豹身旁,然后就见雪豹肥大的豹掌拍向那只甲壳虫,顿时把甲壳虫砸成了肉酱。
鹏万里见状,“哎哟”地疼叫了一声,仿佛雪豹那一巴掌是拍在自己心头上一般痛。
艾净“扑哧”地笑出声来。此女至始至终冰冷着一张秀美绝伦的脸,这时笑起来,直如海棠绽放,春风拂面,美得令人窒息,把个向牛丕给看痴了。
向牛一施法把伯劳鸟变成甲壳虫这一幕落到了正在赌桌前的杏月儿和黑猫眼里,黑猫和主人的眼睛里同时发出异光来,同声发出一声惊呼……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川东赌王如何卖劲摇晃手中的骰盅,黑猫和杏月儿的注意力已经无法集中到赌桌上了,他们紧紧地盯着向牛丕,脑海里开始打起算盘来。
花间溪自打一进岳阳楼,便被向牛丕英俊倜傥的风采给折服,一双媚眼至始至终就没离开向牛丕的身形,此时见他露了一手漂亮的变形法术,感叹出声来,“真不愧是名震江湖的‘妙法神笔’,这一手法术可真漂亮。”
她这一句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却惹下大祸了。只闻整个茶室里“锵”声不绝于耳,那些武林豪客们纷纷拔出兵刃,大嚷道,“国贼向牛丕在此地,别让他逃了。”
事出意外,四大书院的术士们讶然相顾,暗道要糟,却见身周人影翻动,楼梯上还不断有人在往上涌,武林高手们已经蠢蠢欲动,包括川东赌王舒光光、丐王鲁大脚、鼓王朱洞洞在内的岳阳楼内所有武林高手呈半圆形把四大书院的术士和向牛丕、艾净等六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连屋梁上也站着数名高手。
花间溪明白是自己闯了祸,心中懊恼,她双手十指迅速地打着法印,霍地右掌拍在地板上,口中娇叱一声,“木遁·毒藤”。只见身周地板上、横梁上倏然冒出十数根粗如儿臂的紫藤来,犹如毒蛇般四下乱摆,抽打着围在四周的武林豪客们,有些不慎被紫藤给抽中身体的,立时冒出红色的疱疹来,奇痒无比,有见识的武林高手赶快招呼同伴,“当心,这藤上有毒。”
众武林高手心下惊骇,纷纷走避毒藤,但他们的阵型却丝毫不乱,始终紧紧围着当中六人。
此刻在场的武林高手中,当以少林的圆皓和全真教的尹志平武功最高,刚下六人在茶桌前斗法的情景也被他们两个看见了,尹志平目光炯炯地盯视着向牛丕,朗声问道,“阁下就是杀害丞相韩侂胄和杨正侠、普远大师的凶手向牛丕?”
向牛丕回答道,“我是向牛丕不假,但绝非杀害韩侂胄和杨大侠、普远大师的凶手。”
“呸,你还狡辩,谁信。”“有胆量杀人,没胆量承认,真是胆小鬼,丢我汉人的脸。”“这也难怪他会投靠金狗,这种人没骨气。”众武林高手们言论纷纷。
向牛丕心中恼火,面上却十分平静道,“诸位凭什么说我就是杀害韩丞相和杨大侠的凶手?就凭官府的一纸通缉令?”
“是呀,诸位不能空口无凭,杀人毕竟是重罪,得有凭有据才行,若没证据,那就是血口喷人的行径。”艾净寒沉着秀容,“杨大哥被谋害前,我正与他同行,我可以保证,向牛丕绝非杀害杨大哥的凶手。”
众武林高手又开始捕风捉影地胡说八道,“哟,原来这个美女就是跟随杨大侠去寒山寺的红颜知己呀,他怎会帮杀害杨大侠的凶手说话呢?”“这就叫见异思迁,她多半看上姓向的这个小白脸了,这女人水性杨花啊。”“最毒妇人心,兴许这女人与向牛丕合伙杀害杨大侠和普远他们的,然后两人私奔,唉,杨大侠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啊。”
“住口,”向牛丕忍无可忍,“你们辱骂我可以,但绝不许沾带上艾姑娘,她是绝对无辜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圆皓大师忽然开声道,“向施主如果坚持自己不是杀人凶手,可愿意与老衲往嵩山少林面见方丈面陈事实,若向施主所言属实,我少林愿为施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洗清污名。”
“这个……”向牛丕犹豫道,“在下现在手里有急事亟待处理,待我处理完此事,必当亲上少林寺面见方丈,陈述此事的真相,望圆皓大师原谅则个。”
“哼,你这叛贼根本就是没胆去少林,对于你这种叛国贼,下场只有一个,杀无赦。”尹志平严厉道。
众武林高手哄喏一声,就要杀人。
肖白虎横摆手臂怒喝,“谁敢!向牛丕现在是我四大书院要的人,你们谁也不许动他。”
“四大书院?”圆皓大师不悦道,“四大书院该当以文为重,几时掺和进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里来了?”
“四大书院是以天下黎民苍生为重,而绝非你们眼里所认为的书呆子。”花间溪凛然道,“在寒山寺惨案的真相没查清前,向牛丕就是最重要的证人,谁也不能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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