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以天下黎民苍生为重,就冲这句话,贫道该当敬各位一杯。”尹志平在面前桌上摆出四具青瓷茶盏,斟入茶水,然后说道,“贫道以茶代酒,敬各位书院的朋友。”说完,他的大袖漫不经心地往桌上一拂,四盏茶盏冉冉飘起,直向肖白虎等四术士飞去。
书院四术士里,肖白虎曾师从少林,颇有武学方面的常识,知道这四杯茶盏看似飞得极慢,其实蕴着极大的内家真力,四人里恐怕只有自己能勉强接住其中的一杯,其余三人不接则好,若是敢伸手接那茶盏,肯定要出丑。
他正暗自忧急,烦恼却被花间溪给全部接下了,只见她素手轻按面前的桌子,桌面上竟蹿生出一株豌豆苗般的紫青色怪藤,怪藤迅速伸出四根筷子粗细的藤条,不偏不倚地卷住那四盏飞来的茶盏,果如肖白虎所料,茶盏上蕴着极大的内家劲道,把那四根藤条扯得几乎崩断,幸亏这种藤条具有灵性,以柔枝化解去茶盏上的大半力道,虽然杯中的茶水略微泼出来了一点,但还是被藤条硬生生给安然接住了。
尹志平见状一怔,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他这蕴足真力的一招“仙童奉茶”,居然被一株怪藤给化解,他感到面上甚是无光。
花间溪一人独接下全真道士的四只茶杯,正自得意,哪想耳鼓中传来一声沉闷的鼓声,还未待她反应过来,被缠在怪藤上的四只茶杯“啪”地同时爆炸开来,瓷片和茶水溅她一身。她恼羞成怒,循着鼓声向左方望去,却见彭泽鼓王朱洞洞正抚摸着肩上肩鼓,对她眨巴着眼睛,做出一副调戏状。
“下流胚!”花间溪骂道。
赌王舒光光手腕略翻,手指间夹住五枚牌九,翻手撒向书院四术士,口中嚷道,“诸位朋友,与老舒玩上一副如何?”
牌九在空中打着旋儿,不走直线,专走偏门,方向难测,忽见那只雪豹腾身跃起,空中翻转豹躯,钢棍般的尾巴横扫竖拨,居然被它磕飞三枚牌九,还有一枚被它叼入口中,“咔嚓”一声被钢牙咬得粉碎。最后还是从雪豹身下漏掉一枚牌九,这枚牌九直射鹏万里,就见从窗外横刺里掠进一道青影,“喀”地夹住最后这枚牌九,一个“鹞子翻身”,漂亮地落到屋梁上,赫然就是鹏万里养的猎鹰,这猎鹰落上屋梁后,吐出口中咬的牌九,放在爪底把玩起来。
赌王舒光光面色铁青,口中连说,佩服佩服。
尹志平高声对武林同道说道,“诸位,拣日不及撞日,奸贼向牛丕今日既然在此,我们断断不会放他离开。”他又转对四名书院术士道,“你们四个自忖能斗得过我们这么多高手么?”
“这个……”肖白虎等人心下踟蹰,眼前这么多武林高手,就算是一对一他们也未必讨得到好去,更何况是一大帮。
虫二姑嗤鼻道,“你们难道准备不讲江湖规则,想一拥而上么?”
“必要时,未必不可。”丐王鲁大脚说,“江湖人以大义为先,大义当前,其余小节尽可忽略不计。”
肖白虎等四人面面相觑,心下已生怯意,哪知站在角落里的杏月儿突然发话,“喂,你们这些江湖术士们平常就只会靠那些见不得人的妖术蛊惑,坑蒙撞骗,又怎配与我武林正宗站在一个屋檐下,识相的,快滚开。”
她这句话深对众武林人的胃口,丐王鲁大脚也说道,“是啊,江湖中历来都是以武林为正统,那些旁门左道又怎配与我武林中人相面对?若再不滚开,把你们四个扔湖里去喂王八。”众武林人纷纷附和,群情激昂。
杏月儿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在书院四术士和众武林人的心里撩拨起千层浪来,江湖上有关于武功与玄门术法谁属正统,一直难有定论,时有争执发生。
花间溪冷哼一声,“若要说到正统,谁人不知道家老祖老子和佛家祖宗释迦牟尼都是身怀玄术,若按你们这个标准来说的话,少林和全真也该算是旁门左道了。”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把两大武林正宗门派给挤进死胡同里去了。
圆皓和尹志平面面相觑,圆皓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这是两码子事情,女施主不要混为一谈。”
川东赌王舒光光对书院四术士嚷道,“少啰嗦,你们滚是不滚。”
书院四术士刚才确有退却之意,只是如今既然争论到了谁是江湖正统,他们便不愿就此服软了,肖白虎冷嗤道,“这岳阳楼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们愿待多久就多久,哪用得着你们来发话。”
圆皓大师双掌合十,“各位施主愿待多久就多久,我们当然不会管着,只是我们缉拿向施主时,但请各位施主不要Сhā手。”
鹏万里寒声道,“那不行。”
全真道士尹志平与温淳厚良的圆皓大师截然不同,性格刚烈激进,嫉恶如仇,他切齿道,“看来诸位为了护着向牛丕这国贼,竟愿不惜与我武林动上干戈了,也罢,今日只好得罪各位了,改日我定当亲到天下四大书院登门谢罪。”
肖白虎等四人知道此刻已是难解之局了,当下各展绝技,呈四象方位圈定艾净和向牛丕二人。
书院四术士与众武林高手争吵时,向牛丕和艾净一语不发,眼前的情形危机万分,单凭他们二人之力,想从近百名武林高手的重围中逃出去显然不太可能,可是,书院四术士掺和进来并暂时与他们站在同一战壕上,却也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这两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面上不说话,心里却飞快地计较着,打定主意,准备籍乱逃跑。
四术士中首先发动的是花间溪,此女手掌紧按地面,数十根儿臂粗的毒藤在他们身周步下一圈荆棘重重的第一圈防线,岳阳楼里长满毒藤,此景诡异无端,有些个武功不高的豪杰首先遭了殃,或是身上被抽出麻痒难忍的藤印来,或是被毒藤缠住倒吊在屋梁上。肖白虎驱使雪豹加入战团,这只雪豹牙尖爪利,身形敏捷,丝毫不下于一名一流武功好手,而肖白虎本人,则圈定圆皓大师出手,这两人同为少林出身,一个是少林达摩院首座,功力正宗纯厚,而另一个手舞楸木杖,以少林披魔杖法间夹奇异的玄术,可谓另辟蹊径,两人竟然势均力敌,难分轩桎。
鹏万里护在花间溪身旁,他的口中发出阵阵鸟鸣,只见窗外如箭雨般飞进密密麻麻的红头伯劳鸟,这些鸟儿身形小,速度极快,兼之鹏万里在它们的利爪上淬沾了一种玄门迷幻之毒,一旦被鸟爪抓破皮肤,迷毒迅即渗入血液,倒逆而上,没多久,被伤到的人即会出现幻觉症状而变得狂躁迷茫,敌我不分。
艾净凌空而起,双掌犹如一对翩飞的玉蝶,迎住尹志平刚猛霹雳的全真剑法,一青一白两条身影,在荆棘重重的毒藤阵中翻飞追逐,斗况炽烈。
向牛丕施展“幻影迷踪”身法与川东赌王舒光光斗在了一起,两人角斗正酣,忽闻“咚”地一声鼓响,花间溪“唷”地一声惨叫,手抚胸口坐倒在地,她身周的毒藤倏然消失了一半,众豪杰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接着又闻一声“咚”响,花间溪再尖叫一声,眼仁直翻白,毒藤开始消散开来,这第一圈防线眼看就要崩溃了。向牛丕急道,“快阻止住鼓王朱洞洞,别让他敲鼓。”
鹏万里急闪至彭泽鼓王朱洞洞身边,手里一对峨嵋刺上挑下刺,只是此人功夫太牵强,根本就没放在朱洞洞眼里,反倒是那只猎鹰,时不时地俯冲过来偷袭朱洞洞的光头,颇让鼓王忌惮。这鼓王一边嬉笑着躲避猎鹰和鹏万里的夹击,一边顺手敲上一下肩鼓,他每敲一下花间溪便折腾一番,显见苦头吃足了,鹏万里心中恼极,峨嵋刺也不往鼓王身上招呼了,而是专刺他的那面肩鼓鼓面,妄图刺穿他的鼓,那鼓王却也潇洒,由着他来刺,眼见得峨嵋刺如鸡啄米般刺上鼓面,却怎么也刺不穿。
鼓王朱洞洞哈哈笑道,“我这面鼓的鼓面是南海异鳄之皮所制,坚如厚金,便算是鱼肠宝剑也未必刺得穿,你那对峨嵋刺,歇一边去吧。”
不远处的向牛丕闻言冷笑道,“大言不惭。”
正和他打斗的赌王舒光光与鼓王朱洞洞是多年好友,知道朱洞洞这面鼓的妙处,于是接口道,“你不信?”
“当然不信咯。”向牛丕说道,“可敢让我试试,若是我戳不穿这面鼓,便让你们逮了去,绝不抵抗。”他知道舒光光赌性难改,所以一上来便开赌注套他。
“行,”舒光光果然上当道,“你若是能戳穿朱老大这面鼓,我们‘扬子三怪’拍拍ρi股马上走人,以后见着你躲着走。”
向牛丕心中冷笑,于是走到朱洞洞身前道,“你可愿让我试试戳破你的鼓?”
朱洞洞已听见他与舒光光的赌局,十分大方地指着肩鼓道,“你有什么方儿尽管使出来,给你半盏茶功夫,若戳不穿,你可得老实跟我们走了。”
“一言为定。”向牛丕从袖中取出一枝斑竹湖笔,在朱洞洞的肩鼓鼓面上画了一个小圈圈,然后把小圈圈完全抹黑,对朱洞洞叹道,“唉,可惜了,这么珍贵的一面鼓,就算完蛋了。”
朱洞洞和舒光光见他拿着画笔在鼓面上画圈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见他把画笔收回袖笼里,于是诧异地问他,“你就这样认输了?”
“你们二位真会搞笑,”向牛丕笑道,“这面鼓已经没用了,希望你们遵守赌约,就此从岳阳楼消失。”
朱洞洞狐疑地伸手敲了一下鼓面,哪知传出一声“嘙”的破鼓声,他神情大骇,伸出食指去摸那画笔画出的黑圈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指戳入那黑圈圈中,这时他方才惨叫出声,“哎呀,我的鼓完了。”只怕他见到自己老娘死时叫声也没有这么凄惨。
舒光光张大嘴巴,直道邪门了,他今天是霉运当头,连赌连输。
朱洞洞骤失宝鼓,一时气忿难当,双拳如蛟龙出海,直往向牛丕身上招呼过去,向牛丕一边躲着他的招式,一边喊道,“喂,愿赌服输,你讲不讲江湖道义。”
“放屁。”朱洞洞骂道,“老子今天不在你身上戳个透明洞洞,江湖上就没‘扬子三怪’这号人物了。”看来他和舒光光有同一个毛病,总是爱打着“扬子三怪”的旗号。
战场另一头,虫二姑被鄂州丐王逼得满场奔命,这鲁大脚出身“谭门”,一身的谭腿神功厉害无比,只见他双脚如旋风般连绵踢出,脚脚力沉如山,虫二姑被逼得没活路了,只好使出阴损招式,待他大脚踢来时,拼着被踢中,双手抓住他的脚杆,在他祼露在外的脚踝上抹了两下,起先鲁大脚并没有感觉到异常,只觉得这个虫二姑真够衰的,就这水平还敢跟他们这些武林高手叫板,过了一会儿,他倏然觉得脚杆和脚底好痒,那痒劲直往心窝里钻,大家都有夏夜里被蚊虫叮咬脚底的经验,当然可以想象得到脚底痒的滋味有多痛苦。鲁大脚痒得受不了了,停止追杀虫二姑,坐倒在地,把破草鞋脱去,只见脚杆和脚底爬满了一种小如黑芝麻的虫子,而脚上则长满了红色疙瘩,奇痒无比,他痛苦地拼命搔痒,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脚给砍了。
虫二姑见鲁大脚不再追自己,转头后看鲁大脚那副惨状,吃吃笑道,“鲁大脚,你以后得改个名字了,我看就叫鲁烂脚吧。”
虫二姑退回到花间溪身边,只见她手抚胸口,面色煞白,显见受了内伤,鹏万里和肖白虎相继退回来,此刻他们少了花间溪的毒藤防护,战斗力立时大打折扣,眼看就支持不了多久了。
“王八蛋。”虫二姑骂道,“这帮武林人真不要脸,一哄而上打人海战。”
鹏万里问肖白虎道,“怎么办,挺下去咱们都得完蛋。”
“只好撤了,”肖白虎转看正在酣斗中的艾净和向牛丕,对伙伴道,“纵令咱们捉不住这个姓向的,也不能让这些武林中人捡个大便宜,咱们撤之前给他们留个礼物耍耍如何?姓向的能否活下来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三人同意他的观点,四人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符咒,同时向四周摔手打出,口中同声念道,“乾坤无极,暗夜无辰。”
整个岳阳楼里倏然陷入一片漆黑中,众人停下激斗,惶然四顾,明明可以看见窗外一片光明,可窗里的世界却是伸手不见五指,沉沉黑暗中,又闻几声惨叫,尹志平首先发话道,“大家不要打了,赶快守住楼梯口和窗户,莫让向贼籍黑逃了。”
黑暗中只听有人叫道,“这么黑,敌我难分,该怎么守啊!”“楼梯在哪里,哎哟……”有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尹志平、圆皓等武功高强的纷纷纵身跃出窗户,端立在屋檐上,举目向楼下大门口望去,只见书院四术士互相搀扶着逃出岳阳楼,并没有见到向牛丕和艾净的身影。
一盏茶功夫后,岳阳楼里黑暗退去,此时鸟兽散尽,茶室里狼藉一片,鸟羽和鸟尸到处都是,桌倒椅翻,有许多武林人挂了彩,有的出现幻觉症状,还有几名守在楼梯口的被点了|茓道,但是,并没有看见向牛丕和艾净的身影。尹志平和圆皓等高手面面相觑,今日一战,这些武林高手再也不敢小觑那些所谓的旁门左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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