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也哉呷着酒菜说：“焦书记真是很关心你的。还专门给你打电话问问你的情况。还­操­心着你家里。”杨子晨笑了笑，说：“山风县是全市有名的烂摊子。他不关心行吗？山风县稳定了，全市就稳定了。几十年来的硬骨头，而今还得咱们两人来啃。”蒋也哉说：“你上个月不回家，柳雨佩就没意见？”杨子晨说：“我们这种男人，谁嫁了谁倒霉。你是知道的，我在市政府上班时，经常赶材料加班，也经常说走就走。家就跟旅馆一样。跟领导一出去，就不知哪天回来。我习惯了，她也习惯了。”蒋也哉说：“我不行。最多半个月不回家，老婆就要催我。所以不太忙的时候，每周我都得回去看看。要不然她就跑县里来看我。”杨子晨一笑，说：“你老婆年轻漂亮，是忍受不了寂寞的。一方面是要看你，另一方面是要用你。”蒋也哉长得虎头虎脑的，稍微有点胖，一笑起来眼睛就眯在一起了。他说：“我老婆说过了，如果我胆敢三个月不回家，她就红杏出墙。在师大，追她的男人多的是。”杨子晨说：“那就这样，这一周双休日我们一道回去。”

两人一边说一边喝，不出一个小时，就把一瓶酒喝光了。蒋也哉大约喝了七两，脸­色­煞白。显然他已经足量了。蒋也哉拿着空酒瓶，仔细端详着，说：“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喝这么差的酒。平时再怎么也得喝个名牌。没想到一喝，味道还不错。”

杨子晨说：“其实什么酒都一样。都有酒­精­，都含糖，都能把人搞糊涂。”

蒋也哉说：“就是，酒就跟女人一样。丑女人跟漂亮女人用起来都差不多。只是心里上的感觉不一样罢了。”

杨子晨说：“你小子一说话就谈到女人了。难怪你每周都要回去。那是想老婆想的。想得脸上都长疙瘩了。”

蒋也哉说：“那你就对了。想自己老婆的时候是脸上长疙瘩，想别人老婆的时候是心里长疙瘩。”

蒋也哉生来是个爱说爱笑的人，从学生时代就是这样。只是当了领导之后，身份不一样了，很少开玩笑了。大多数时间都得一本正经地生活，而且要板着脸生活，做出一副慊慊君子的模样。连笑都是领导式的笑，全是让职务逼出来的。所以他感到当领导有当领导的难处，当老百姓有当老百姓的自由，老百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以乱开玩笑，可以胡说八道。当领导就不行。嘴被政策文件管住了，被身份管住了，下面成千上万的人盯着你。嘴成了专门用来作指示下命令的工具。以前是经常谈女人，现在不谈了。不敢谈了。他知道杨子晨也是这样的，在他当焦明亮秘书的时候，当着书记的面象个孙子，一旦离开书记，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满嘴七荤八素的。现在，难得两人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喝一回酒，寻一回开心。开开玩笑要松驰许多，让酒­精­通过笑声释放出来。

杨子晨打电话让小郑来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小郑是中专毕业生，毕业后分配县委办当通讯员。其实就是专门为杨子晨负责杂务。小伙子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从来不敢抬头，他害怕杨子晨，他莫名其妙地怕他。38岁的杨子晨个子一米八五，坐在那里有种虎虎生威的感觉。办公室的不少人都是这样怕着他。不敢跟他接近。杨子晨冲小郑一笑，说：“我就从来没看到你在我面前笑过。”小郑就笑了一下，又低头擦拭桌子。杨子晨说：“我给你们讲过多少次了，办公室的人要有点朝气。不要成天吊着脸。”小郑依然放松不了，收拾好桌子，端着碗筷出去了。蒋也哉说：“这孩子很老实的。”杨子晨说：“不见得。有一天我突然进来时，发现他正在偷看我的工作笔记本。领导身边的人偷信息出去卖钱的，不是没有过。”蒋也哉说：“要是我发现有人偷看我的笔记本，我就会让他马上走人。”杨子晨说：“当然也许他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出于好奇。”两个苦行僧一样的人一直聊到十二点，蒋也哉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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