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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顾挺之一直忙着和隽藻在书房里收拾东西。***自从知道要去京城,他的心就一直兴奋着,时不时地要向从已经从赣江书院回来的宿藻打听京城里的风俗人。见他这样,隽藻竟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说留下的事。明天就要启程,今天是最后的一个晚上,他就是不忍心说,也不能了。于是就停下手中的活儿道:“挺之,你过来坐下,哥有话跟你说。”顾挺之敏感地看他一眼,笑道:“大人,明天你和咱们一家人就要走了,你这会儿不是要跟我说,你不能带我走吧?!”隽藻听了,心中陡然一痛,脸上仍旧笑着,眼睛却顿时湿润了。顾挺之本是说了句玩笑话,此时一见,脸色大变,竟呆呆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隽藻背过脸去,硬着心肠道:“挺之你听我说,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还是应当留在江西,留在赣江书院念书——”顾挺之不等他说完,就就什么都明白了,眼泪就流下来,大声问疲乏:“不!大人,挺之问你,宿藻回不回去?元白留不留下来?”隽藻继续硬着心肠道:“他们不留。ww母亲要宿藻今年回原籍应童子试,元白还小,也要跟母亲回山西寿阳老家,他们都跟我走。”顾挺之听了,背过身去,半晌泣道:“大人是不是认为顾挺之在这个家的身份不如元白?”隽藻听了,回头不悦道:“挺之,你怎么这么说话!”顾挺之于是大声哭道:“大人,元白跟我说过,他也不是这个家的人,他的身份,和我一样!”隽藻一惊,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脸色一变,急问:“什么?元白怎么能这么说?他还跟你说了什么?”顾挺之落泪大声道:“元白比挺之还要强些,他说他还有个姐姐,只是这个姐姐眼下还在难中,不能来和他团聚。挺之在世间孑然一身,没有一个亲人!”他激动异常,一边流泪,一边要走出屋去。
隽藻不觉大怒,叫道:“元白,元白在哪里?叫他来见我!”玉环听到声音不对,急忙闯进来,挡住了顾挺之。看着他们俩的样子,玉环急问:“你们俩怎么啦?老爷,你怎么了?”隽藻不再说话,却站在那里,激动不已。顾挺之悲泣道:“嫂子,大人他不要挺之了!”玉环听了,心中一酸,一下把挺之抱住,眼里闪出泪光,看着隽藻道:“老爷,要不就让挺之跟我们——”隽藻再次硬了心肠,大声道:“你打住!顾挺之,你既然下定了决心,终生读书,不去做官,为什么还要跟我走!今年朝廷会试,胡沅浦要去,钱无庸先生的学生都要去,你要是再走了,谁来帮钱先生照管书院?钱先生百年之后,谁能替他主持赣江书院,做天下一代文宗?我让你留下,是让你做一件大事!中华五千年文明的薪火一定要在民间一代代传承下去,就是将来大清一定要经历一场大难,天下人死亡殆尽,这把精神之火也不能熄灭!天下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大?你一个读书人生在天地之间,不去匡世救民,难道连这件事也不想做吗?”顾挺之惊讶地看着隽藻:“大人,原来你是要挺之——”隽藻一时激动异常,继续道:“中华五千年,迭遭大难,多少城阙楼台,胜地风物,擅一时之盛,像秦时的阿房宫、唐时的洛阳城,都没有经得住这些大难,所谓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只有一种东西是烧不尽的,那就是华夏的文明,华夏的精神,华夏的文化,不管将来还会有多少场大难,只要民间还有张观藜钱无庸这样的大师不死,这个国家就仍能一次次像凤凰涅槃一样从大火中重生!挺之,当年哥引你进家门,是让你一生像个影子一样陪伴我?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不是说你一定要去做官,你留下来读书,做传承华夏文明的大事,同样是以天下为己任,难道你要浑浑噩噩地过一生?你真让我失望!”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拉住顾挺之的手,动地道:“兄弟,你哥是不能,要不我就留下来,我做梦都想一辈子留在恩师张观藜先生身边读书,什么事也不用去做,这一辈子就是成不了他们那样的天下大儒,至少也要努力随伴他左右,传承他的衣钵!人生一世,如果这还不是最值得你去做的事,最值得你去做的人,什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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