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已经开始攻打星博。
元城的东北边有剑壶险关。由龙婴把守,听说他把他哥哥救回来了,目前跟官兵对峙着,状况还好。官兵攻不下剑壶关,就转而南下攻打星博。这是要津重镇,当初元地还属于中央管辖时,厉祥和季禳前后脚都有投入修筑,如今白便宜了绿眉和元王爷的军队,据城而守,十天半个月的官兵打不下来。
元王爷当然不在星博。一签完约,他老人家又缩回元城去了,拜托绿眉将领帮忙同星博原来的守军一起守城。说起来,他自家的城池,怎能轻易让别人的军队入住。他毫不介意的让绿眉帮忙,可见坦诚。
官兵数目极多,看得见的总有万余,来到星博城下后,行动很迅速,昼夜不停砍伐树木运抵城下,用这些树木筑成平台四座,每座高度与城墙高度相同。上面还立起几座火炮,直接向城头轰击。幸好那炮弹只是大铁球,大约火药推动力有限,铁球还不能太重,做成空心的,打过来之后,破坏力有限得紧,我们连夜也在城头上再筑一小城,在这小城后安置投石机,向对面掷大石,铁来石往,每日都有人“哇呀”一声,头破血流、甚至肢体断折,好在双方的准头都不高,虽有伤亡,不至于影响到整体战力。这般对打两天后,他们的木台子不知被打坏多少架,拖下去重新修补,再树起来,我们城墙也有塌陷,一时无法修补完整,官兵一见缺口,便火炮、弓弩一起对准缺口大放,士兵很难露头补墙,而官兵已经整队冲过来,薛将军即下令:“能在缺口处立起一个土堆的,就赏奖一个元宝!”重赏之下果然有勇夫。士兵如过江之鲫冲过去,前赴后继,在缺口垫起十几个土堆,城墙上头也用大石利箭掩护他们,又在枯草上浇满油,烧着了丢下去,官兵只能退却。有几个被星博士兵擒下的,即刻斩首,挂在墙上示众。借这段喘息时光,河白指挥士兵们把厚木板垫在缺口上,再用土石堆上踏实,城墙又复原了。
时令已到冬至,官兵并没有回去过节,反而持续围在城下,垒起更高的木台,到夜晚时,升起孔明灯想照看我们城中的动静,向予领着善射的士兵,升一盏射一盏,谈笑间孔明灰飞烟灭。官兵闹了半宿,后半夜疲倦睡去。沈虞孙挑选八百精兵,出城突袭,一场好杀,快杀快撤,几乎全体安全返回,大家全身浴血、意气昂扬,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听说那夜,官兵营帐至少滚下两千个人头。
但官兵的数量多,是改变不了的,少了几千,又会补上数万。这样的重兵压在城下,如头雄狮,嗷嗷蹲在那儿,指望把星博一口吞下,拖得越久、它胃口就被吊得越凶残。元军和绿眉同时感觉到了这股压力。如不能打胜,眼见面临覆巢之祸,而硬打,又难有胜算。河白悄悄建议:三湖一带有一些湖泊积水、高于地面,如今虽然结着冰,等春天化冰时官兵还不走,也许可以决水,来个水淹七军?我总觉得这样破坏性太大:水势是难以控制的,万一冲伤民众呢?房子被冲泡得垮塌了又怎么办?还有田地和庄稼,都经不起糟蹋,总要为以后的生计考虑。
龙婴又想起方铮:“我们想办法传信,叫他也造反,抄官军的北方后路?”这次是河白反对道:“算了,他一家门在京城,太为难了。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别耽误了他。”龙婴便默不作声。
两天后,官兵营帐里来了个人,住着主帐,那主帐位置离星博墙头只有三里多,天气好时,登高可以看见有一些明黄|色的东西飘闪,不知车幔还是旗帜,来往的军人也整肃很多,有人就猜是皇帝御驾亲征,顿生计议:“投石机是投不到那么远,连夜赶制一张大弩,不知能不能射到他的帐子?如果皇上在里面,一箭正中面门,那是最好。”他们嘀咕。
“你为什么不直接摸到那帐子里砍他人头?!”我怒目问向予。
“为师的武艺,并没有到如此独步江湖的程度。”向予摸着下巴道,语气甚憾。
“刺杀一个人就有用的话,天下还有那么多问题啊?!”我又揍他。厉祥不就死了,有用吗?哼!季禳上位,他们还不是不满意。季禳如果也死掉,再上台一个伯祺仲祯,会有用?才怪。
“你打师父现在打得很顺手啊。”向予抱头抗议。
他个子又高、新留的两撇小胡子又神气,打起来是很爽没错。我哼哼拍手:“拿纸笔来。”
“干嘛?”
“我写一封信射给他啊,如果真是皇上的话……”
“这个提议好像被否决过了。没用的啦。”河白Сhā嘴。“白堕了我们绿眉的威风。”沈虞孙帮腔。
那时是那时!那时战没打到我面前、没有人一天到晚死在我面前,那时我也没现在威风凛凛,当主上当出水平来了,说一不二:“能不打就不打好!谁敢拦我?”
他们摸摸鼻子,一个去给我拿纸、一个去给我磨墨。
握起笔,心下百味杂陈,像酱缸儿盐罐儿醋瓶儿全打碎了腌起一团乱麻。我屏除杂念,静心用笔问季禳:绿眉既然已经跟元军结成一体,朝廷要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工夫,何不休战。各自抚慰百姓,“试期以若干年休养生息时光,如果你那边富庶,我们怎会不投诚你;如果我们这边富庶,你也愿意看到百姓们安居乐业,是不是?”
这封信比元王爷的檄文短多了,扎在箭上,射进他们军营,当然不至于碰到后面那顶主帐,但士兵拣起后,想必会呈进去。这么久的战事里,我只有看着人受伤、看着人死,什么事都做不了。这次,我也许能挽回点什么?
箭射了没多久,传信兵来了:“报——有给程大人的信——”
我是绿眉的“主上”、元王爷是元军的“主上”,两个主上并肩儿,小兵叫起来是有点为难的,只好还叫“程大人”、“元王爷”,听起来俨然是同僚。
我当下大喜站起来:“这么快就有回信?”
“不是啦。是北虏……”
原来,北边枯摩山脉那边忽然又升起浓烟,元军瞭望者先还以为是大山着火、又或者是狼烟,很紧张的看了片刻,发现是草原上的通信符号。元城商人跟草原做的生意还不少,有人就译出来了:我是孤独的树。玉一样的大人,来见面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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