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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70:幸福飘飘的年代 (19)

我摇摇头,摸摸­奶­­奶­的脸,然后把手伸到我嘴巴里舔了一下,帮她擦脸上的泥垢。­奶­­奶­就笑了,说:“我的儿,涎水弄得­奶­­奶­满脸蛋都是哟!”

我咯咯地笑着,继续擦­奶­­奶­的脸。­奶­­奶­黯然无神的眼睛里就扑簌簌淌下泪水来。“这帮牲口,没一个听我的话去看看你家里,给你烧一顿饭。你就抱着妹妹过来吃吧。”­奶­­奶­说。我摇摇头。但是忽然想到­奶­­奶­看不见,就用手扳着她的脑袋摇了摇,意思是我不来她家里吃饭。我这样的表达方式­奶­­奶­竟然明白了,她拍拍我的手,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谁能给我找来龙虱子哟!”

二叔带着弟弟妹妹和自己的婆娘从地里回来了,听说我家里的羊死了,就踮着脚朝我家里跑去。我家里的两只已经有臭味儿的羊被我的二叔拖到了他家里,很利落地剥了皮,一只羊煮进了大铁锅,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和臭味儿;另一只羊和两张羊皮血糊糊地挂在他家院子里的铁绳上迎风荡漾,上面落满了苍蝇蚊子蜜蜂蝴蝶和叫不上名字来的虫子。我眼睁睁看着他剥皮煮­肉­却没有叫我拿走一块儿­肉­,看来我打算留着换子弹的羊皮也要被他据为己有了,我的已经被­奶­­奶­的温情感化了的暴戾的心重新燃起了怒火。我丢下­奶­­奶­,提着尖刀跑到挂在铁绳上的另一只羊旁边,噗哧一刀Сhā进了那羊的后背,用力往旁边一划,就卸下了半只羊­肉­,连着两条肥厚的后腿。我把半只羊血乎乎地往身上一扛,就出了­奶­­奶­家的大门,从大门外丢给­奶­­奶­一句话:“­奶­­奶­,我走了!”­奶­­奶­在院子里应着,但我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身上的羊­肉­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我走出院子的时候姑姑叔叔和婶婶们都没有阻拦我,只是眼睁睁地望着我,眼睛里写满了迷惑。

我忽然觉得其实割羊­肉­也不怎么费劲,我用刀那么一Сhā一划就削下来了半只羊,早知道我就自己在院子里把羊剥了,也免得便宜了我的自私懒惰的二叔和姑姑们。我也从心眼里更加瞧不起莲花的屠夫老爹,原本以为做屠夫需要勇气和技术,但现在看来也就是用刀子那么一Сhā一划的事儿,没什么了不起。

我扛着羊­肉­先去了莲花家的大门外,冲着院里喊了一声:“莲花,走着。吃­肉­去!”莲花没出来,她的屠夫爹却巴巴地跑出来了,鼻子像狗一样滋滋地闻着,笑呵呵地说:“哟喂!我的乖,你给我送­肉­来啦?”说着就伸手来接我肩上的羊­肉­。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身子往后一闪,说:“叫莲花去我家里吃­肉­!你把你家的黑白花宰了吃吧。”

屠夫翻了个白眼儿,冲房里喊自己的闺女。莲花就笑呵呵地出来了。屠夫一把拉住莲花的胳膊,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我的判断是她肯定叫莲花带些­肉­回来给他。果然,莲花在我家里吃罢了我烟熏火燎地煮出来的羊­肉­,就趁着我不注意把一大块­肉­藏进怀里跑了,这还是我大妹妹看见了回头才告诉我的。我当时万念俱灰,心里痛恨着吃里爬外的莲花,看看我妹妹,就把气撒在了她身上,一巴掌打得她坐在地上吭吭着。“黄毛丫头,你怎不早说呢?这会儿秃子肯定把­肉­都吃光了!”我说着,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疼得我立刻抱着脚在厨房里转了三个圈儿。

我把剩下的­肉­和我们啃光的骨头丢给了我家的大藏獒,它欢喜地大口大口吃着­肉­朝我摇着尾巴。我觉得给秃子吃我家里的羊­肉­还不如给大藏獒吃了好。但是转念一想,秃子毕竟给我养了个媳­妇­儿,大藏獒却不会,所以也就不再想这件事情了。应该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顾不上想这件事情了。

我叫大妹妹在家里看着小妹妹,我拉着母牛和牛犊出去饮水。羊已经死了,大黑马也掉进了柏木山的悬崖里,家里就剩下这头母牛和它的小牛犊了,我无论如何也要­操­心好,不然爹娘回来的时候家里的牲口都死光了,娘一定理所当然地叫我牲口了,没有牲口那还能叫乡下人家么?

莲花蹦蹦跳跳地进来了,伸着油乎乎的小手就往我身边靠。

“滚一边儿去!”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余怒未消。她迷茫地看着我,仰起头问我:“咋的啦?刚才不是还叫我来吃­肉­的么?这就翻脸啦?真是狗脸亲家!”

“我叫你来吃­肉­,又没叫你拿给你爹吃!老没羞养的小没羞,一样的不要脸!”我说着,拉着­奶­牛和它的牛犊出门去饮水了。莲花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蹦蹦跳跳地跟在我后面出来了。在我的家乡男人打老婆是平常的事,何况就是骂一句呢?莲花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她吃了我煮的­肉­,比什么都幸福,很快忘记了我刚刚的呵斥和责骂,拉着我的手帮我赶着牛朝池塘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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