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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70:幸福飘飘的年代 (74)

萍萍得的是肺结核,已经很严重,如果晚来一两天,娃娃可能就再也走不出医院了。

娘忙着在医院里照看病入膏肓的萍萍,我在街头卖报纸,周新莲替我娘摆摊,我爹扫大街,兰兰蹲守在家里,一家人各司其职,在这个春节刚刚过去的时候就开始了无比繁忙的日子。

正月十五的那一天,我批发了一些纸灯笼,做了一笔好买卖。有了这一段时间卖报纸和灯笼挣来的钱,我的小妹妹萍萍在医院里安然地住了一阵子,直到病情基本痊愈,小ρi股上被针头扎得青一片紫一片的时候,她才拽着我娘的手活蹦乱跳地回到了家里。

那一阵子我的手上脚上重新长满了冻疮,脑袋里面也越来越疼,但我看到妹妹的小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回到家里的时候,就什么都忘记了。

娘笑着对萍萍说:“你哥哥吃了很多很多苦,才把你的病治好啊!你可要懂事哩!看你哥哥的手都冻成啥样子了哩!”

只有五岁的萍萍靠过来,拉起我的像番薯一样红肿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无限心疼的样子。

“娘,我也去摆摊吧!我们都出去挣钱,日子就越来越好了,哥哥的手也不冻成那个样子了。”兰兰说。

“好好念书吧,你。等你将来有出息了,好好孝敬爹和娘,那比啥都好哩!”我像一个大人一样拍着我妹妹周新兰的脑袋,教育她发奋图强。我娘就笑呵呵地坐到了大床边上,朝我们招招手,我们就都靠到了娘身边。娘对我说:“儿,去把炕桌搬到床上来,咱娘儿几个吃东西。吃完了东西,好好包饺子过一个年。”

“娘啊,年都过去了,还要过年么?”我问娘,跑去将桌子搬到床上。娘就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包东西打开,哗啦一声从里面散落出很多瓜子和花生果,还有几颗红枣和桂圆。萍萍眼尖,一伸手就嗖嗖嗖地捡走了里面的几个红枣和桂圆。把那些东西一古脑儿揽在怀里,笑眯眯地望着我们大家。娘轻轻拍拍最小的女儿的脑门,说:“只要日子好啊,天天都可以过年哩!——萍萍,把红枣给你哥哥一个。”

萍萍厥着嘴巴看看我,又看看我娘,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挑了一枚最小的红枣递给我。我不喜欢吃这样的东西,也没有好吃嘴的习惯,但是我很高兴地接过了那颗红枣,把它塞进了兰兰的手里。

萍萍冲我喊道:“给她­干­啥?我不会给么?”说着就从怀里拿了一个大一点的枣子直接塞进我嘴巴里,娘看见了就呵呵地笑了,我们也都笑了。冰凉了很久的屋子里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那时候幸福的感觉又填满了我的胸膛。其实娘说得不错,日子虽然苦,但心里不觉得苦,那日子也就不苦了。

“这一阵子挣来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了。”娘对萍萍说,“不过不要紧哪!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娘心里就踏实。咱包饺子吧,等你爹回来,咱就过一个像样儿的年。虽然过得晚了些,但这年总得过啊,日子也总得过啊。”

爹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爹进门带进来一股子寒气。娘拿了牛尾巴叫爹到院子里去,娘用牛尾巴掸掉爹身上的尘土。爹忽然间就回到了年轻时候一样,佯装被我娘打疼了,在院子里嘿嘿地笑着跳着,嘴巴里呻唤着。娘走过去推我爹一把,说:“有那样疼么?装模作样惹娃娃们笑,也知不道害羞。”

爹憨厚地一笑,从娘手里接过牛尾巴,自己扫身上的灰土。我们站在门口,望着我们的爹娘,觉得他俩其实真的很恩爱。

“过来,也给我的面娃娃们扫一扫。”爹朝我们招手,我们就拍着对走过去。我们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面粉。爹从我开始逐个儿掸净了我们身上的面粉和灰土,他又用牛尾巴轻轻地在我的脸蛋上掸。牛尾上的毛轻柔地拂过我的脸庞,痒得我咯咯直笑,妹妹们也都笑起来。我故意瞪大了眼睛朝她们三个喊:“笑啥?下一个就轮到你!”妹妹们也不知道我说的下一个是谁,一起慌忙逃进屋里去,高兴得我哈哈大笑,笑声飘荡在淡淡的夜­色­里。

几大盘饺子放在桌上,娘还特意炝了一大碗辣椒油放在一边。饺子冒着热腾腾的气,满屋飘香。这大约是我们家到城里之后的吃的第一顿很丰盛的晚饭。我们娘儿五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足足包了三百个饺子,每人五十个。

爹从堂屋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酒,那还是两三年前过年的时候我舅舅送给我爹的一瓶白酒,爹一直没有喝。爹舍不得喝也没有心情和时间喝酒。

“你们女人家不喝酒,我跟我儿子喝。”爹说着,叫周新莲去拿了两个空碗,爹自己倒了一碗酒,也给我倒了半碗,将碗推到我的面前。

“你瓜了哇?娃娃能喝那么多酒么?”娘瞅爹一眼,把我面前的酒端过去,伸脖子喝了一大口,再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碗里的酒已经很少了。娘咕咚一声把嘴巴里的白酒咽下去,面不改­色­,让我心惊­肉­跳。

我也学着娘的样子伸直脖子把剩下的酒灌进了喉咙,烈火立刻燃烧在我的胸膛里,辣得我像狗一样伸出舌头滋拉滋拉地呼气,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爹和我娘,我发现周新莲轻蔑地扫了我一眼,就专注地吃饺子了,再也不看我。

“我在娘怀里的时候就学会了喝酒哩!是不啊,爹!”我仰起头说。

“是是是,那时节我喝酒的时候用手指头蘸着酒往你嘴巴里塞,你喝得美着哩!现如今看来不成了,喝了一口酒脸蛋就红了。”爹呵呵地笑着,夹了一个大饺子送进嘴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

“娃娃家喝酒有啥好?瞧我的那个兄弟。”娘说。

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饺子,把个人的肚皮吃得像一个圆鼓鼓的饺子。娘喝了那点酒,面庞变得像桃花一样鲜艳。十四岁的我借机靠在娘的怀里,娘就把我搂住,用她的滚烫的脸庞贴着我的滚烫的脸蛋,轻轻地摇动着身子,说:“我的儿,娘看到你就看见了希望。”

我幸福地蜷缩在我娘的怀里,感受着娘的滚烫的脸,闻着娘身上的雪花膏的香味儿,内心无限幸福。

“娘,我会更加懂事。将来你和爹一定不会再这样吃苦。”

娘笑了,把我抱得更紧。大约是酒­精­刺激了我的两度受伤的大脑,我的头里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但是我在娘的怀里一动不动,幸福地享受着我娘的疼爱。我知道如果我很快走出娘温暖的怀抱,我可能很长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有机会像现在这样钻进娘的怀里,像一个孩子一样享受那种安宁的幸福。

“吃过了这一顿,大家又要忙起来了。家里的钱没有了,现在你爹和我挣来的钱已经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了。你们都是娘生出来的好汉哪!哪一个一顿不吃上三大碗饭哪!连萍萍都要一顿吃三碗哩!”

萍萍赶紧崛起嘴巴对我娘说:“娘,难道你不是吃三大碗么?”

那些年头家里吃饭总是没有半点油水,我们的饭量都惊人的大,一家六口人顿顿都要吃掉满满一大锅饭。虽然是萝卜白水面,但丝毫不影响我们的旺盛的食欲,包括我娘和萍萍在内,人人三大碗。如果不是三碗饭已经成了家里约定俗成的上限,我想我至少还能吃掉一大碗。

那一天大概是那几年里唯一一次全家人没有一点点忧愁地在一起吃饭。爹喝了很多酒,把面膛喝成紫红,娘的脸蛋也红扑扑的,我的三个妹妹也都吃饺子吃得满脸红光。我们享受着暂时的欢乐,但心里都知道,艰苦的日子肯定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那一夜我真的醉掉了,早晨起来的时候口­干­舌燥。我就笑着说这辈子都不喝酒了,顷刻就真的很厉害,把我的嘴巴都醉­干­了。娘笑着说:“我的儿,不是喝酒喝成那样,是你讲胡话讲的啊。”娘说我讲了整整一夜的胡话,说了大一堆她一辈子都没听见过的­肉­麻的话,说给莲花姑娘听了,也说给杨文萍听了。娘说我还说给一个叫王永玲的姑娘听了,娘笑着问王永玲是谁家的丑丫头,我羞红了脸没敢回答。

我出去摆摊的时候,娘帮我拉紧了领口,将她缝制的棉套袖挂在我的脖子上,叫我把手藏在套袖里。

“去吧,儿。晚上早点撤摊儿,娘做好了饭等着你。过几天就开学了,帮娘摆几天。熬过了苦日子,娘就不再叫你出去受罪了。”娘说着,眼睛红了。

“娘,别哭啊!我去摆摊儿,有时间就去。”在我看来,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完全都是应该做的,如果我娘心疼我不让我去做,我反而会觉得难过。只是那天早晨我出门的时候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摆摊生活竟然又持续了整整六年。到我二十岁的那个夏天,我在参加高考的前一天里,还坐在街头摆摊儿挣钱,因为那个时候我和妹妹周新莲都毕业了,需要很大一笔学费来支持我们走进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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