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嘉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呢?“格里分”上的所有成员,跟刚从克朗代克换下来的一班站成一列长龙,在上下通闸之间传递天梯上的贵重的货物。我当时留意到一块块跟河马脑袋那么大的锇金属块,那重量简直赶上我体重的3、4倍了。我直纳闷是什么神奇的力量把这东西搬来搬去,空间站还没给弄坏了。
在他们这块地方,一点点的爱心能够获得高额奖赏。瓦吉姆·瓦基莫维奇显然明白得很。这种爱心还夹杂着不少民主的成分:领导层在关键时刻也不含糊,跟大家一样拼了命干。斯捷列仁和卡普斯疆两个汗流浃背,这么一来,其他人就更没话说了。
“在失重状态下搬运重活儿,那才有意思。”娜嘉说。“要不,你找个机会在两倍地球重力下试试。你知道我们功勋劳动者是什么样?这些人全是半疯子,一个个性格古怪,浑身都是放射病,外加疝气跟痔疮。”
“那,他们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我问。
“当然。再说,采来的矿物还得分成。在‘疝鼓’那儿干上个5、6班,你下半辈子就不愁吃不愁穿了。找个海边哪个风景区买套大宅子,享乐天年。你来公司干,难道不也是自愿的吗?我,还有斯捷列仁,都是。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么跟你说吧,你要是犯了错,被发配到下面什么地下工厂,修理机器什么的,也许也能对付,但工钱跟这儿没法比。你也还可以要求去淘金帮那儿干,不过要是得上疝气的话,你就得歇了。”
“那提前跟公司解约不成?非得得了疝气?”我问。
“怎么不成?”娜嘉吃惊地问,“成。我们这儿又不是强迫劳动。你想走就走。”
“按哪个方案走呢?第二个还是第一个?”
“按第四方案。你别把这儿的人跟平常百姓混为一谈行不行?公司用人靠的是兴趣。不是靠恐吓。不过这儿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如果你头脑发昏或者酷爱什么自由,那就连申请都不用写,跟斯捷列仁说一声就行。不会给你送进精神病院的。但是,多余的事儿你得统统忘掉。就算这样,联邦安全局可能还会怀疑你脑子里留有星星点点的记忆。这话你明白不?跟你说,这种事儿不是没发生过。”
“就从来没人开小差?”
娜嘉不屑一顾地笑了起来。
“你要知道,我们这儿不留傻瓜。要是有人想不开,精神失常的话……我记得倒有一个例外。一个干地勤的,后来不得不按第二方案开除了他。就这惟一的一次。你别听我们的人瞎说。这是个独立的国家--它强大、年轻、充满活力且讨人喜欢,它有自己的法律和自己的爱国意念。这儿不是共和国。不过,管它的呢!”
我眼睛看着她,但并没认真听她说的是什么。我心里想的是,她算不算漂亮呢?她的长相乍看上去并不十全十美,颧骨偏宽,下巴太窄,头发也不多,紧乎乎贴在头皮上,鼻子的线条得让达·芬奇苦恼不已。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喜欢这么看着她,看着她大谈公司里发生过的可怕事件和其间经历的幸福时光。我站在一个个铺位中间,就像鱼缸里半睡半醒的鱼儿。
好吧好吧,我的怨恨飞到了九霄云外。这怨恨并没有被挤入深处或者散布到四周,它不过在不经意间慢慢融化掉了。我发觉,自己来这儿并非偶然。我是在有意寻找娜嘉。这儿还能找谁,这样悄然无知地诉说苦境呢?
我把这种心情讲给娜嘉。她听了一耸肩:“你有你熟悉的领地,我有我习惯的立场。”
“我已经说了不再干什么‘国家订货’了。”我最后说。
“你现在有点儿后悔了是吧?”
“有什么后悔的?让我下去好了。那儿还有选择。再飞3个月,接着打那些卫星的话!我就得疯了。你的班什么时候结束?”
“还有18天。”
“不能提前休班吗?”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干吗?”
“也许我想经常看见你。还有,说不定,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呢?每个早晨,每个黄昏……”
“还有每个晚上?”
“你怎么猜到的?”
“我长着透视眼呢。你大概是想跟我结婚吧?”
“把‘大概’俩字儿去掉。”
“我岁数可比你大,傻瓜。”
“就大3岁嘛,不算什么。”我反驳说,“还有,统计表明女人比男人要长寿。弄不好咱们俩一天死。这不就是那种最最幸福的婚姻吗?”
“你还真想活到老死那一天?”
“这话怎讲?”
“别拿这种眼光看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对这个国中之国的功能作用和它的位置什么的,我也只知道个大概。公司不过是个利益的共生体而已,它里面长满了寄生虫,这些虫子贪婪无比,捞了还想捞……最后,一切怎么收场,谁也不关心。”
“那又怎么样?”我说,“人怎么都是一辈子,谁也不能长生不死。”
“这话倒没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我结婚,你就多一份脆弱。你自己先想好了,我也想着,到时候还有效的话,咱们再说,好吗?”
“不好。”我不同意她的主张。
“怎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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