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眼球血红血红的,嵌在蜡瘦的脸上,显得空前的突大,不停流出血泪来,恐怖异常。
苏意呆愣地看着她的脸,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看着一滴滴流出来的红泪,心猛地一抽,身上的气息依旧熟悉的让他迷恋,她还是她,没有变。
她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看苏意,垂着头,满头的白发,好似已经奄奄一息。浑身颤抖着,她自己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么丑陋恐怖!
“原来你真是妖精!我本就感觉不对了,幸亏请了煌月大师来这才显了你的真身!”玉德此刻走了过来,双眼狠狠的看着她,还有一丝快意。
她听到这句话,看着玉德憎恨的面容,瞬间明白过来了,是之前和她们在一起喝的茶有问题,那茶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所以自己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说她是妖她就是吗?!我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还是我的妻子!”苏意紧盯着陶花影坚定不移的说道。
她心中一颤,顿时怔住了,蓦地看向苏意,他面无迟疑,妻子?不是妾么……
玉德明显没有想到他竟会这般反映,愣了一下,又赶忙急声道:“相公,你可看清楚了,她这般恐怖的丑模样,这明显就是妖精啊,这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相公你可别被她给迷惑了。”
“是啊,大人,这确实是妖,怎么会是夫人啊!”
“大人,您不能犹豫啊。”
“快烧了她!大人,不能被她迷惑啊!”
“烧了她!”
“妖精啊,快烧死她!”
……
周围的百姓声声喊道,尖声控诉着,嘈杂纷乱。
苏意看着她,脸色复杂,嘴角咬出血来。
她心中一跳,心底渐渐变凉,他现在一定知道自己是妖了,周围的人亲眼看着她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千百双眼睛盯着,他能护住自己么,真的会烧了她吗?
可是,她不可以死!因为,她已经有孩子了……无论自己是否真的爱他,可是她爱着个孩子,必须要保住这个孩子!
终于,她张口轻轻道:“苏意,我怀孕了。”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她低着头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他的宣判,他会怎么样对自己,拳头紧紧攥起,血痕突兀刺眼。
周围骂声阵阵,她竟然也会有认命的这一天,心中惨笑着,无限的落寞,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被下了药腿脚无力,周围都是一群虎视眈眈盯着她,恨不得立刻烧死她的人,她怎么走?
谁会放她走?
又有谁会带她走……
记忆微凉
她的声音沙哑苍老不堪入耳,但这一声却瞬时潜入他的五脏六腑之中,是了,几个月前那晚她喝醉了酒,没有拒绝自己……
他怔住,看向她的眼中似有狂喜,却突然挣扎起来,瞳孔猛地缩紧。她看着他瞠圆的眼眸,触到了他的隐忍,却掩饰了自己的心酸。
“圣旨到!——”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瞬时划破了这会的宁静。
众人一惊,急忙跪地。
“传皇上口谕,京城突现妖魔,特命苏卿立刻援助煌月大师将此妖捉住,不得有误!”
煌月大师从传信的公公背后走了出来,一脸高深的看着她,目光深邃。
陶花影顿时明白了,这是玉德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先让自己喝了有妖毒的茶水,又将自己引到街上,茶水中隐藏的的咒术让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在这街上所有人都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这不就是有口难言?!
令一头又让煌月去宫中通知了皇上,圣旨一到,打个措手不及!好狠!
玉德听到了她对苏意说的那句话,愤恨的看着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又转头对苏意道:“相公,先不说她是个妖精,就算她不是妖,那父皇曾经叮嘱过相公什么,难道相公忘记了?”
苏意大怔,突然想了起来:在公主生下嫡子之前,她绝不可以先有身孕!
“再说了,她明明就是个妖精,相公为何还要袒护她?!难道相公就不怕百姓不服,百官弹劾吗?!”玉德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起来,直冲着苏意道。
“皇上说了,要是苏大人不除去此妖,圣上会请更多的高人前来捉妖,不管逃到何处,一定会将其捉回。况且……这女妖怎能和公主共侍一夫,竟还怀了孩子?驸马若不让人打掉那个孩子,恐怕圣上要是知道了,可是会很不高兴的。”那公公想了想,又说道,眼睛不敢看向陶花影,身子颤抖着,那模样真可怕,真不愧是状元郎竟敢和她对视这么久,定力真是好!
苏意猛然挣扎起来,紧紧的盯着她,嘴唇抿住,毫无血色,眼神移到她的小腹上,一个自己与她共同创造的小生命正在成长着。
陶花影也回看着他,那目光好似寒日的锋芒,腹中一阵翻涌,好似踩在云端上,双腿发软。
她现在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根本无法逃走,只能希望他可以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保住这个孩子,这只是她唯一的期盼。看着他面色渐渐冷凝,她几乎快要没有看着他的勇气,心一点点凉透。
他紧紧闭着嘴,咬住唇,突然闭上眼睛,侧开头不再看向她,睫毛颤抖,手紧紧攥住青筋暴起。神情很是挣扎,脸色惨白,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
好久,他睁开眼睛,双眼异常红肿,却不看她,低声对那公公颤声说道:“就……把孩子…取了吧,可否放她一条生路……”
陶花影猛然怔住,呆愣的看着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不可置信。他这、这是要打掉孩子?!荣华?富贵?比他们的孩子重要的多吗?他的孩子啊!
脑子里好似钻入千万飞虫,肿胀着嗡嗡直响。身上干如树皮的症状瞬间漫延到了心里,心底寸寸干枯,寸寸成灰。
他们之前共同度过的时光宛如水面,承载不住许多重量,轻轻晃动,瞬间支离破碎。
苏意低着头,没有看她,手紧紧攥起,身体剧烈抖动。
玉德眼珠一转,心中窃喜,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休妻了,哼,不管是否能彻底铲除她,总之相公再也见不了她,这样就很好。便张口道:“相公如此处理甚好,来人,将打胎药拿来。”
她眼睁睁的看见丫鬟端来一碗汤药。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儿,黑糊糊的,只是看着就让人恶心。
玉德将药递给苏意,苏意身子一颤,红着眼睛看着,抖着手,却一直没有接。
“相公?!快呀,要是不给她喝这碗药,苏府会有什么后果,相公应该可以猜得到吧?”玉德催促着他,不禁提醒他苏府的前程,皱起眉道。
苏意听了,猛地一敛神,颤着手接过药来,一步步缓缓走向她。
陶花影愣愣的看着,心停止了跳动,一步步后退,恐惧的看着他,不要,不要,不要这么残忍……
他盯着她,目光是那么挣扎,可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没有犹豫,将药端到她的嘴边。
她直愣愣的看着他,想要在他脸上找到一丝犹豫,想要找到一些不忍,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他面色惨白,微微垂下眼帘,不敢看她一眼,端着药碗的指尖泛着白色,僵硬的举在她的嘴边。
碗沿触到她的嘴角,滚烫,突然顿住,下一秒依旧被僵硬的举在那里,不再动摇。
她唇边微烫,遥远的记忆微凉。
犹记得,三月花开相遇之时,他颓然窘态,见了自己声声恭谨,小小书生谨于礼教不敢越礼冒犯,却胸怀大志,意气风发。
犹记得,两人相伴上京,他心怀慈悲,遇乞施舍,听得夜夜书声,他暖暖语调,她春水微漾。
犹记得,桃花水乡,京城繁华,他眼眸深切,笑声轻扬,执笔相握亲写心愿,她字字情深,情意已许。
犹记得,红妆千里,锦绣红帐,他目光灼灼,言定不负。
可记忆已是记忆,不经意间早已流落在无人眷顾的角落,破碎了的誓言,只是无力声讨那人的无情,自己的悲凉。
她抬起双眸,看着周围的人,凶神恶煞,虎视眈眈,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等着她喝下那碗药……玉德一脸得逞的笑,瞪大着眼睛看着她,等着她惨烈的下场。
她低下头,看见碗底映出来自己的影子,无措而悲戚,眼角坠出泪来,打碎了倒影。
嘴角淡淡的笑了起来……和你们比起来,谁更像妖魔……
她是花妖,更是情花,情丝对她来说更不是一般的重要,肚子里的孩子是与她的情丝紧紧相连的。打掉这个孩子跟斩了情丝要了她的命有什么不同!这是会让她魂飞魄散的!
她绝望的看着苏意,他垂着眼帘,牙关紧咬,嘴唇咬出血,可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端着那碗汤药,手臂似乎僵住,这就是…自己曾经心动过的男人?曾经爱过的男人吗……
他一脸隐忍,就算你这般心痛,他却视而不见。突觉脚底冰凉,浑身紧缩颤抖。
你这么做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轻笑一声,低垂下头,如今她却后悔了,可又有什么用呢这是自己做的孽么,自己与他相伴这么久,什么都忍受下来了,可就换得他的无情,换得这么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什么都没有!
她自嘲一声,再抬眼,看着面前的这些人。
苏意,玉德,刘氏……却都一时间突然变得陌生,张牙舞爪向她扑来。
她浑身颤抖起来,万丈海浪从天直冲下来,倾盆而下,从头到脚,沁透筋骨。心已经再无跳动,感觉不到痛楚,眼中的血泪不断涌出,洒落满地……
她突然超苏意七荤八素的轻轻一笑,他身形大怔,脚下微颤。
“你们,才全都是妖魔!妖魔!是魔鬼!魔鬼!哈哈!哈哈哈——!”猛然间又扯声大笑起来,那样悲戚的神色,看透了红尘后的决然……
血泪不断流出眼睛,指尖的黑血喷涌而出,凄凉的笑声回荡在京城里,尖利,刺耳……
苏意闭上眼睛,那笑声似乎是在凌迟着他的心,一下下将他浑身的血肉都狠狠的剜了去!端着药碗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良久,她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那碗黑色的堕胎药,浑浊不堪,像是她在人间的经历……
够了!真的够了,她做人已经太久太久了,这遭凡间游历她只不过是打了一个赌而已,赌上他的情深,可结果竟然把自己输了进去,什么也不剩下,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当下,只盼这人间再无情爱,再无任何可以牵绊着她的人或事。从此只求无情无欲,无怨无恨,无喜无悲,心若明灯,看穿红尘,清袖挥扬拂去尘埃,一身凉薄。
她真的,已经腻了……
淌血的手一把夺过苏意手中的碗,仰头喝下,药水穿过喉间,一路滚烫。
苏意睁大眼睛看着她,眼神是那般悲哀绝望。
她不再看他一眼,一眼也不想再看。
她轻轻说道:“也许,我真的爱过你……可是,我多希望自己从来没遇见过你。”
苏意浑身猛然一震,愣愣的看着她。
她接着淡淡的说道:“如果,我真的会转世投胎的话,但愿再也不要遇到你,生生世世与君绝!”说完又淡淡的笑起来,投胎转世?她还有那个机会吗,呵呵。
生生世世与君绝,与君绝……
他大怔蓦然看向她的眼中,眼流鲜血,眸底无光,他脚下猛地踉跄,心口像是有千斤石压着,无法喘息,为何会说这么绝的话来。
生生世世与君绝!不,不要,他不允许!
他不是这么想的!他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啊!他会去找她,他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相伴的!
不要这样就和他绝缘!
慌乱中一把抓住她的手,却发现是如此冰凉!慌乱的抬头看着她。
她抬起头看着日光,觉得自己快要被暖暖的日光融化,气息转瞬错乱,身子里不停的下沉,剧痛,下身涌出血来,血水不停的涌出,浸湿了衣服,流了一地。先前的妖毒和刚喝下去的堕胎药,两者相互辅助,在体内翻涌着,兴风作浪。
她的手仿若冰块,脸上再无人息,苏意脸色更加苍白,一脸惊恐的看着,不断大声叫着她的名字,脸上再无血色,一把将她抱起,冲出人群,飞快的跑起来
她动也不动,呆呆的任由他抱着,任由他发疯似的喊着自己的名字,毫无知觉了……
感到魂魄被撕裂,一点一点毫不留情的撕开,一丝亮光渐渐从她身体里飘了出来。
那亮光是淡淡的红色,像是一根发丝一般,却显得晶莹剔透,那就是自己的情丝吗……
情丝点点抽离她的身体,吸去了苏意的目光,他呆呆的看着。
手中的她渐渐变的冰凉,他惊恐的低头看她,紧紧的抱住想传递一些温度给她,嘶声力竭的喊着她的名字。希望她可以再看自己一眼,不要就这样睡去。
浅风浮动,一些不可名状的情愫在空气中漫延。
突然,她眼前似乎看到了一抹淡青……
像是从天边赶来,又好似原本就在身边,从未离开……
那,是他吗?这,是梦吧?
心又重新有了知觉,她努力的睁大双眼看着,拼命的盯着那抹淡青。
……
他的眉眼渐渐清晰起来,还是那般天人之姿。
残阳孤影,故人归矣。
可他的眼神却是这般悲伤,一瞬不瞬的定定地盯着她,用尽了几生几世的悲伤……
她拼命的睁大眼睛看着他,心,又重新跳动。
……
他变了,变得颓靡许多,发丝杂乱,不再像之前那般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神色颓靡着,一蹶不振的模样。
再仔细一瞧,嘴角竟还长出了几根小小的胡子。
心中一动,她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他明明还是个小孩子,留什么胡子啊。
伸出手,想要摸摸那撮乱翘着的小胡子,却一眼看到自己皱巴巴的树皮手。
猛地缩回来,却半道被他一把抓住,紧紧的握在掌心里,贴在他的脸上,双眼紧紧的盯住她,睫毛不停的闪动着,眼睛红肿,似有泪意。
她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眸光闪现,璀璨如星,心中突然安定下来,找到归途。
那一直盘亘在自己心中的情愫,虽不可名状,无法探知,更不知何时所起,但等到清醒之时,却惊然发现它早已渗入骨血,刻入灵魂。
……
苏意此时也看向他,一脸恨意。
他却不看苏意,只是默默地盯着她,突然,他开口道:“你无法保护她,便没有资格陪在她身边。”
苏意愣住,呆愣的看着她,缓缓摇着头,眼眶血红,嘴角咬出血来,他颤声说道:“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不想的,我爱她,我爱她啊……”
他似是陷入了魔障,眼睛又渐渐发红,血丝开始布满眼眶……
谢静禅觉得不对劲,抬眼一看,心中顿时一惊。
他,竟是半妖半仙!
半妖半仙,不被妖界接纳,更是被仙界视为妖孽。是为妖仙两界都看不起的存在。
他心中不禁有些同情起苏意来。
苏意突然间又清醒,一把紧紧抱住陶花影,猛地远远闪到一边,双眼警觉的盯着他,嘴里不停念道:“我不会让你抢走她的,不会不会不会……她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人的!”
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盯着谢静禅,突然霸气十足,凶狠异常,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恐惧,他害怕,她要是离开…他再见不到她了……不、不他不敢想象……绝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她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只是他的!
陶花影身下的血已经不再涌出,已经没有血可以流了,而那情丝还在一点点的抽出,眼看就快要完全离开她的身体,快要消散在空中。
半朵身体里也突然痛起来,魂魄似被撕裂,看着她,她们始终还是同一个人啊……
陶花影看着谢静禅,眼睛一眨不眨,自己要是真的转世了,忘记了他,那该怎么办,真的会一点也不记得他了么。
要是,魂飞魄散了,留他一个人,他一定会孤单的,那种滋味自己深切的体会过,痛不欲生……两行泪猛地流了下来……
谢静禅脸色焦急起来,不能再拖下去了,在这样下去,她会魂飞魄散的!
浑身凝神,突然一掌狠狠向苏意劈去,苏意被他打中,手下一松,他一把夺过陶花影,紧紧抱住,飞身向空中而去。
留下苏意一个人呆站在血地中
良久,他猛然向空中大喊出她的名字,用尽永生的力气,表情痴痴呆呆……
“陶!花!影——!”
突然又喷出一口血来……
天边,残阳如血,苍穹沉寂。世间纷纷扰扰,几人的分别,又有几人相逢?从不间断,一切注定只是轮回……
谢静禅一路紧紧抱住她,呼吸越发沉重,腾云驾雾拼了命狂飞着。感到手中的她的魂魄在一点点消散,心被紧紧揪起,痛不堪言。
陶花影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他那么焦急,发带被风吹掉,长发散乱着,眼珠通红,仿佛入魔一般。
她心中担忧着,要是自己真的死了,他会怎么样……
静静的卧在他的怀里,暖暖的,寒风扑面也不觉得冷,咬牙使出所有的力气,收紧手,也抱着他,只想这路再长些,再长些,不要停……
……
他们落在了一片竹林里,满眼苍翠。
“这是哪里?”她轻轻启口问道。
“仙界,天机山。”他答道。
相盼来世
半朵愣在原地,这里是天机山!
她呆呆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竹林郁郁葱葱,不远处,溪水潺潺,离愁镜静静的躺在那里。
原来这里就是那个地方,天机山里的那个诡异之地!
谢静禅将她放在溪边,他静静的看着她,那般眷恋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好似永远也看不够。
周边的鸟鸣声突然停止,不忍打搅,簌簌风声轻然响起,更显空旷寂静。
她也贪恋的看着他,眼底微闪,有颇多的话徘徊在她的舌尖,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嘴里轻轻说道:“不要再看了……我现在很丑,你不要看。”脸上微红,似是没见过如此厚颜的人,伸手想挡住他的眼睛。
她知道她此刻是浑身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皮肤犹如八旬老太太一般皱巴巴的,蜡黄蜡黄,头发苍白无光。只有那双眼睛还是如原来一般闪着灵气。伸手挡着他的目光,不让他再看自己这幅鬼样子。
他见她如此,神色略微有些诧异。须臾,眼眸轻轻弯起,嘴角浮现柔光若水的笑容。
轻轻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紧密相贴毫无缝隙,目若春水。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底漾起圈圈波澜,身边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让她心底溢出一份依赖。
她瞄了瞄他嘴角的那几根小胡子,稀稀疏疏像是树妖的根须,晃来晃去,却依旧坚守阵地,突觉甚是有趣,不禁出声笑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这幅尊容一定笑比哭还难看,急忙又抿住嘴。
他眼角浮出笑意,伸手抚上她的脸,温柔的看着她,身影玉立如青山,百年不动。
陶花影觉得心跳异常的快,眼皮异常沉重快睁不开,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他突然俯身轻快地在她脸上一吻,又立刻直起身子,脸上微红。
一时间静到唯有彼此的呼吸声,起起伏伏,每一声都划破静寂渗入骨血,纠缠不休。
陶花影心口怦然狂跳,蜻蜓点水般的轻碰,却已经羞赧得不知该如何。脸上那一块还是温热湿润,热度渐渐扩散漫延到了全身,浑身软软的,所有的力气全被抽去,一点不剩,真是要死了一般。
好一会,暧昧的气息还是无法散去,环绕在两人之间,粘粘黏黏,浑身酥软,心中舒畅。
他抬眼看着她,突然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她一听,睁大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都没有离开你,藏在这支发钗里,每天都可以看到你。”他伸手从她发间轻柔地抽出那支比翼神剑变成的发钗,看着这钗子,表情陷入回忆。
自她成亲那晚后,他却不舍离去,便藏匿于这发钗之中,与比翼神鸟魂魄相连起来,才能长时间的待在里面。
每天都看着她。看着她与苏意缠绵,看着她脸上露出幸福,看着她似乎是想起了自己……
眼睛无法从她身上移开,每每看着她与苏意那般亲密,都会心如刀绞,每一次都下定决心想离开她,从此不再受那般煎熬,但每一次却都无法做到……
本想着这样就够了,静静的陪着她,不期盼两人能够相知相惜,相爱相守……只要他一人记得他们的过往,默默守着她,守着她的快乐幸福,如此便好。
可不料今日竟闹出这种事来,眼看她就快要性命不保,他心急如焚,一把斩断自己和比翼神鸟相连的魂魄,忍着魂裂之痛,急忙就来到她的身边。
现在,她就在自己眼前了,身边再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俩个……虽然时间不剩下多少了,但他心中还是很满足,起码,他也知道了她的心意,知道她其实,也是一直喜欢自己的……
陶花影听了,红了脸道:“那岂不是我不管干什么你都看着了?”
他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突然一怔,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
两人不再说话,对方的心意早已知晓,隔开静寂,紧紧的抱在一起,心知这是他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次温存。
以后,一个在阴,一个在阳,无法再次相见,也许,都再也记不得对方了……
情丝一点点抽出,有一半已经消散在空里,真的没有时间了。
山色朦胧,盘亘在周边的空气又蠢蠢欲动,无论爱有多么绚烂,到头来只剩一人空守着残缺的苍白与无尽的寂寥。
陶花影看着他,嘴角微翘,道:“你以后会一直记得我吗?”自己马上就会死去了,会魂飞魄散吧,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怀中的温度太过温暖,让人贪恋不舍。
当看到他出现的那一霎那,淡青的身影向自己迎来,心顿时坚如顽石,却又在下一秒碎成粉末,他们只是有缘无份。
谢静禅看着她,点点头。已经下定决心,自己……怎么会忘记呢,应该是怕她将自己忘了才对。
她笑了,伸手,终于摸到了那撮小胡子,轻轻拨动,眼睛半闭,只有蒙蒙的影子在晃动,手中软软的,心里也软了下来……两串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下。
谢静禅静静的抱着她,她双眼暗淡看不到他眼底的坚决,他的手轻轻一挥,她闭上眼,睡了过去。
他温柔看她,手握住她放在自己嘴角的手,轻轻的放在嘴边,吻着。
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来世,你要等我。”声音辽远飘渺,却久久不绝。
之后,他静静的看着她,贪恋的看着,痴狂的看着,嘴角淡淡的笑了,终于闭上眼睛。
攥着她的手,浑身的融融暖意太过温柔,太过温暖,太过……留恋。
只见他的身体微微发光,一点点变淡……
同时,她身上断开一截的情丝在慢慢的收回,回到她的身体里……
他贪恋地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愿放开
紧握着她的手渐渐颤抖起来,却毫无一丝恐惧,有的只是坚定和不悔。
毫不放松,若是这次放开了,千百年之后真的可以再次相挽么……
只见那一袭淡青慢慢变淡……一点点消失……
一阵风过,吹散了他的身形,吹散了那抹淡淡的青色,与周围的空气融在了一起……
终于,日光透过他的身体毫无保留的照在陶花影的身上,他的身形完全消散了去。
化作一缕清风,眷恋的拂过她的脸颊,久久不舍离去……
半朵呆看着,不知何时早已经泪流满襟,这就是他们之间的,
有缘,无份吗……
目光追寻着陶花影翻动的衣袂,那风,是他还不舍离开吧……
好久,衣袂渐渐平静了下来,静静地伏在手边,他走了。
突然,半朵感到魂魄猛地被一扯,只见从陶花影的身体中一个身影慢慢的抽了出来,是她的魂魄!
她逐渐脱离了肉身,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微微出神,目光悲伤,想的入神……
突然,她看到锁骨间的那朵万呈花因为情丝一半已死,便合拢了半朵。
那一截情丝,是为苏意而死吧……她目光幽幽的看着,脸色似是自嘲……
那发钗掉落在地上,突然闪出光来,浮在空中,一青一紫的光芒从发钗中迸发出来,耀眼万分。
转眼间发钗变回了两把宝剑。
宝剑又成了比翼神鸟。
陶花影呆呆的看着那对神鸟,神情怀念,像是孩子看着自己的父母,依恋不已。
神鸟也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温柔,来到她身边,羽翼轻抚她的魂魄,那魂魄微微颤着。
好一会儿,神鸟回过头来又向她轻轻鸣叫两声,扇动翅膀,远远的飞走了。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远去的比翼神鸟,静静的出神。
鸟鸣声再次欢快地响起,山里更显空旷寂寥。
山中的气息略有变化,那丝消散的气息,浅淡却不容忽视,身边清风拂竹,竹叶摇摆……
最后一声话语似乎恍然飘渺,但此刻却还犹在耳畔:来世,你要等我。
想了好久,像是突然想通什么,
她嘴角又露出笑意,做好了决定……
来世,我定会先一步找到你。
……
半朵跟着她,看着她来到鬼界,毅然的走进幽冥府,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毫无迟疑。
知道她心中想着那个人,就算是投胎转世也不会忘记,所以才会这般毫无犹豫,丝毫不惧吧。
她就是自己啊,原来,自己的心中一直都是有着他的,这么早,就注定了这一切……这么久,从来没有变过……
她转世投胎,可真身却没有改变,还是上古万呈花,肉身虽然改变了,但元神依旧是上古灵妖。
……
她成了昆仑山上的学艺花妖,她的法器竟然就是天羽灵绸。
……
遇上了南风忆,但她喝了孟婆汤忘却了前尘往事,不知眼前的这个南风忆就是苏意,就是那个前世与她纠缠,因他丧生的男人。
苏意在那之后并没有转世,他还是他。
在她离开之后,他心肠俱断,只是离开了人界,浑浑噩噩的在六界中飘荡,不停的寻找她。
可是,他却不知道她已经轮回转世,他再也,找不回从前的那个她了。
就算是找到了她的今生,她也不再记得他,也不是以前那个会对他笑,会柔柔的念着他的名字,含羞的看着他的那个陶花影了,一切都已经变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不过,游荡了这些年后,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么了。
半妖半仙,非妖非仙。
他就是一个怪物!
六界所有的妖魔鬼怪神仙都不能接受他,目光全都鄙夷的看着他,是那般看不起。
他心中刺痛着,咬牙不去理睬那些鄙夷愤然的目光,不去看他们的脸色。
他唯想着,哪一天,自己可以找回她,请求她的原谅,只想再陪在她的身边,只要这样就好,不敢贪图别的,不会再贪图更多。半生富贵不过一场虚华。
……
一年又一年,他不停的找着,六界的每个角落几乎都被他找遍了,还是没有她的身影,她到底去了哪里,那个谢静禅究竟把她带到哪去了?!
他不停地找她,快要找得发疯了,或者可以说已经疯了。
……
这天,日光将天边的云朵照的绚烂,夺目,逼人心神。
不知命运又想开什么玩笑。
这天,他无意中到了昆仑山上。
终于,他在昆仑山上看到一个身影。
怔住,无比震惊地看着,感觉不到衣袖下的双手早已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白色的长袖衣裙,浑身气息都是冷冷的却不像是她,心却加速跳了起来,这感觉……!
心剧烈的跳动着,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白色的背影,
是她吗?!是她吗?!
那一刻他的双腿几乎没有力气撑住身体,浑身气血都在翻涌着,好似煮沸的水,没有一秒停滞。硬是一步一颤地挪到她的身边。
千百年后他常常回想起来,始终清晰地记得那时自己的恐慌和狂喜,无法抑制的颤抖。
转身到她的面前,一看,却愣住了。
长眉大眼,小巧的鼻子,像是仙家璞玉般空灵,一身仙气,眉眼中隐隐透着她的影子。
然而,浑身散发出冷冷的气息,不染尘埃,根本不像是陶花影那般活波神情。
他呆呆的看着……
“你是谁?”清冷的声音从她口中传来,好似深谷幽兰的气息,清冷暗香。
他突然回神,看着面前的人,这声音竟是和陶花影的声音一模一样,只是冷清非常。
心又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这感觉,一定是她,不会错的!
他可以肯定这就是她,只有对着她,他的心中才会是这般感觉。
她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她转世了?
为什么?
他想不通,不知道他们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投胎转世……
不过听她如今说的话,是已经忘了自己,也忘了那个谢静禅吗?……
“你是谁?”她看着眼前这个人呆呆的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奇怪。
他愣愣的刚想开口,却又猛地闭上,不能告诉她自己就是苏意啊,无论她是否还记得自己,都不可以再让她知道那个名字了,自己悔恨的那一世。
于是他思忖了一下,盯着她的双眸,开口说道:“南风忆,我叫南风忆。”
她摇摇头,不认识。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他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是那般贪婪的看着她的脸,一寸一寸看着,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
太久了,他太久没有见她了,真的好想她,好想立刻将她抱在怀里,就像他们之前那样……
“我叫醉情。”她淡淡的笑了一下,还是和以前一般的笑容,可那和煦如晓阳的笑意却让他感到陌生,毫无感情的笑意。
醉情他默默在心中念着,多年以来,心第一次活了过来。
仙界探望
“对了,我是巫寒的徒弟,你呢?我以前怎么就没见过你?你为什么到昆仑山来?”她问着他,侧过头微微躲避着他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心中不适,很是疑惑这家伙怎么这么看着她……
他一笑,道:“我来拜师,以后就是你的师弟了。”下了决心,今后再也不离开她了。
她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弟?这人还真是有信心,笃定师父会收他为徒……
……
几天过后,他果真在昆仑山留了下来,竟还真的成了巫寒的徒弟,成为她的师弟。
不久之后,昆仑山又来了一个妖精,还是个女妖,叫陌月。
她是个千年狐妖。
半朵一看,愣住,这不就是那个玉德公主吗?!她,陌月竟然与玉德公主是同一个人,竟然还是狐妖!
陌月也拜在了巫寒门下,成了他们的小师妹。
她余情未了,总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南风忆,眼睛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他,自己原本就是追着他来的,眼看着他总是不离开那个醉情身边,偶尔看她一眼,也是冷冷的毫无感情,她的心中就隐隐痛着。
那天他一句话都没有和自己多说,抱着陶花影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如今那个醉情不就是陶花影小贱人吗?!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为什么他就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对自己那般冷漠……她心中暗暗发狠,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得到他。
……
南风忆每天都缠在醉情身边,丝毫不肯放过一分一秒可以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像是条小哈巴狗一样每天眼巴巴的看着她,似乎希望她过来拍拍他的脑袋。
这让醉情哭笑不得,这个师弟实在是粘人啊。
她喜欢种花,总是种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可所有的花只开半朵。南风忆也帮她种,种了许许多多的万呈花,可无论是谁种出的万呈花,都是只开一半。
花魂在醉情的身上,情丝减半,花魂不全,又如何能完全开出呢?
南风忆现在才知道了她的真身是万呈花,久而久之,他也知道是自己当初那一碗堕胎药将她的情丝斩断的,害她差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他得知她投胎是这个原因后,心中越发愧疚,心好似刀绞,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杀死了他们唯一的孩子,断了他们之间的缘。
可她现在又在他眼前,巧笑倩兮,依稀看到前世的身影,心底波澜涌起,他如何能放弃,如何肯放弃?心怀深深的悔意和歉疚,不能再负她。
既然老天又让自己找到了她,那就是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吗?再也不能伤害她了,他要永远陪在她身边,再也不离开……
……
这日,醉情来到昆仑山脚下,无意中抬头看到一棵快要枯萎的竹笋。
那竹笋还很小,只是冒出个小苗来,有小拇指那么高。
似乎是很久没下过雨的原因,地面龟裂,空气里没有一点湿气,干燥异常。
小竹笋看起来又干又黄,瘦瘦的营养不良,最上面的笋叶已经发黄,像是年代久远的纸,恹恹地耸搭着小脑袋,马上就要枯萎的样子。
她看到这小竹笋,心中猛然一跳,眼前一晃,竟涌出许多莫名的情愫,悲伤,喜悦……
清风拂来,淡淡的清香破空而来,淡淡的竹叶香钻入鼻中,勾起了她的心神。
鬼使神差的,她向那小竹笋走了过去,俯下身子看它。
那般弱小的模样,让她的手不由自主摸了上去,触到竹笋身上,冰凉异常,心中顿起怜惜之意,怜惜之外,气息莫名的错乱。
手中稍稍施法,地里涌出一股清泉,向小竹笋灌溉了去。
小竹笋吸取水份,很快重新恢复精神,变得翠绿欲滴的。
看了它好一会,突然回过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对一棵竹子这般?
她摇摇头,站起来匆匆跑回山中,精神却有些恍惚。
斜阳将天边的一道彩虹照的璀璨非常,身后竹笋上落下一滴泉露,映着虹光,熠熠生辉
过了好几天,她的心中却总是放不下那棵小竹笋。一想到它矮小的,无依无靠的可怜样子,心中就隐隐作痛,那么脆弱的模样,任谁轻轻踩上一脚就会立刻粉身碎骨的吧……
“师姐,你有心事?”南风忆看她出神,心下又是一阵担忧,这几天来她总是茶不思饭不想,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如此忧心忡忡。
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
南风忆看着她,也不多说话,心下还是不安,总感到她今天心神不宁的。
突然,一声响雷穿过耳边,她浑身一个激灵,只见一道闪电瞬间划破苍穹,下起了倾盆大雨。
南风忆一把拉住她,急忙躲回到山洞中去,眼看着这雨是越下越大,耳边雷声阵阵,闪电不断。
狂风席卷而来,山中的树木惨遭毒手,不少树叶被打在地上,树枝被风拦腰折断,重重摔到地上。
天上像是被捅了一个大洞,雨水倾盆而下,永无止境一般。她看着无穷无尽的雨水有些发傻。
雨水被风卷到洞中,淋到她的脸上,像是无数针扎,冰冷渗人。心中一跳,想到那小竹笋,竟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一头扎进雨中,向山下跑去。
南风忆的呼喊被雨声覆盖,他看着她的身影,眼神迷惘,半天无法回神。
……
气喘吁吁地跑到山脚下,一眼就看到那小竹笋,此刻好像浑身发着抖似的,扎在土里的根马上就快被大水冲走,还死死的扒住地面,一颤一颤,可怜极了。
心中一痛,急忙伸手施法,竟将那小竹笋挖了出来,顾不得泥水,一把抱起揣在怀里,奔回山中。
……
她将小竹笋种在自己的房间前的空地上,每天都仔细照看,说不上来心中到底是何感觉,似乎冥冥中有一只大手引导着她这么做,一切理所当然。
小竹笋似乎也懂得她的心意一般,轻轻向她摇晃着小脑袋。她不禁发笑,竟是真懂了她的心意?
……
渐渐的竹笋长大了,长成了一棵成竹。飒然挺立,好像一幅水墨画,画中墨竹。
它比她还要高,笔直挺拔,浑身都是青翠欲滴,也许是每日都和她在一起的缘故,身上也隐隐透出仙气,不容忽视。
每次她在它身边的时候,它总摇摇枝叶,缠着她的衣角,很是亲密……
她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心道不愧是自己种出来的,真是不同于一般的竹子。
……
就这样,千年时间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她无心旁事,潜心修炼,终于修成仙果,位列仙班,名扬六界的醉情玄女。
她心怀慈悲,念为苍生,松生空谷,眉眼迷醉,仿佛璞玉天成,情迷众仙君。
醉情玄女与月老共事,掌管天下姻缘,手中握有情丝千万,却心如止水,从不对任何一位仙君生情,只是潜心修炼,静心做事。
……
她如今已到了仙界,南风忆不能时常见到她,思之如狂,夜不能寐,常常一个人坐在山头发呆,喝酒解愁,心里愈发想念。
终有一天,他偷偷潜入仙界只为看她一眼。
却不慎被仙界的小童发现,小童一眼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半妖半仙!
小童心中一惊,急忙大声呼喊,招来众仙将他团团围住。
“说!你这孽障来仙界到底意欲何为?!”
“孽畜!你身怀半妖之魂,简直是仙界之耻……”
“竟然敢来这仙家清静之地,真是污了这里!”
“还不快说,到底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众仙一脸愤怒的看着他,又像是怕被他污了眼一般,眯着眼不屑的看着他。
……
他后退两步,心中担忧,这些神仙对半妖半仙的怪物的愤怒之火他甚是了解,只怕再不离开就会立刻命丧此处。
但他听了他们说的话,觉得是那般的不堪入耳,心中顿时愤然起来,他来看看她,她是自己的陶花影,一切名正言顺,这怎么能是见不得人的事?!
怒视着他们,眼中冒火,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
“孽畜,你竟然敢不服气吗?!”
“原本就是个怪物,你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间!”
“真是仙界之耻!”
“要送命正好,我们今天就算是为六界除了一害!”
……
两方这就动起手来。
众仙手中法器仙光汹涌而出,一道道奔向他而去,凶猛异常。
他也不甘示弱,闪身飞速躲着,一边暗中施法,只见他眼中冒出血丝,泛出了红光,脸上黑气隐隐泛了上来。
那黑色妖气将他们都包在一起,他那表情似要吞噬了他们的魂魄。
仙人们心中一惊:没看出来这半妖看起来修为颇高啊!又赶忙集中精力对付起他来。
……
一根仙藤突然从暗中直直的刺向他,他一个不留意,竟被它刺中。
仙藤顶端尖利,闪电般的刺进他的身体里。
只听“刺啦”一声,血肉被撕扯开来。
仙藤狠狠的戳进了他的腹部,竟刺穿了!
他腹部一阵绞痛,脚下一顿,浑身麻木,立刻倒地不起,血像泉水般从腹部的伤洞中奔涌流出。
众仙家一看这妖精已被制住,松了口气。那抓着仙藤的仙人一把收紧仙藤,将他提了起来,抛向空中。
他立刻像是脱了线的风筝般飞入空中,血漫天,远远的洒了一路。
但那仙藤却依然不离开他的身体,深深的Сhā在他的体内,勾住他体内的血肉。
仙藤猛地又被收起,他挂在仙藤上被狠狠抽了回来,重重的摔到地上,浑身筋骨错位的声音嘎吱作响,清晰可闻。
身上的血涌不止,染满衣襟,他却早已浑身麻木,毫无知觉,根本无力反抗,完全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他看着地上满满的一滩鲜血,快要刺伤他的双眼,他隐隐想起了她前世落胎之时,那日,地上也是这般,鲜血淋淋……
……全是鲜血,无法止住……
自己是那般无能为力,那般丑陋的心思被无情的砸碎眼睁睁的看着她在眼前渐渐的毫无生气
想起她当时的模样,是那般无助,她心里一定是恨透了自己吧,一定很恨自己,恨不得杀了他……
心中猛痛着,耳边是众仙不断的嘲笑声,像是笑着他的愚蠢,笑着他的窘态,笑着他的无知……
似乎都在一声声说着他与她的无缘……无缘……
不!不!他不允许!不允许老天让他再和她无缘!
之前是他错,但今后他改!再也不会那样对她了,真的不会再错了!
猛的抬起头,恨恨地看着他们,眼中是暴怒,充着血般,快要流出来。这些神仙,又知道什么!知道自己与她之间什么事!凭什么这般对他!凭什么笑他!凭什么看不起他!
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身上的血哗啦啦的流淌却浑然不觉,众仙愣住,没反应过来。
他一把抓住最近的神仙,突然嘴中牙齿化为尖利的狼牙,张口就狠狠的朝那仙人的脖子间咬去。
鲜血瞬间迸了出来,直直喷涌出去,三尺多高。
众仙都被吓愣了。
又反应过来,这妖孽竟是六界中最狠毒的狼妖!
实在是胆大包天!竟敢伤了神仙,真是罪不可恕!
仙藤猛地一抽,他腹中一痛,跟着仙藤一甩,被仙藤拖在地上。他面朝地,无法反抗,被那仙藤拖着,随着身体的移动,身后的地面上出现一道道刺目惊心的血痕。
他此刻像是一条狗一般,任意被他们拖来拖去,毫无生气,动也动不了,好像死尸。
仙人们任意在他身上抽打着,发泄着对半妖半仙这种给仙界抹黑怪物的恨意。
他身上鲜血淋淋,没有一块好皮肉,却哼也不哼一声,任由他们抽打。
突然,一个猛刺狠狠的刺入他的脑中|茓。
他浑身一颤,头顶像是炸开般,血水奔涌,剧痛难忍,脑子仿佛被生生掰开!
他猛地嘶吼一声,地面都剧烈震动了起来,那像是一大群狼的吼声!
仙人被震得脚下不稳,手中一松,仙藤脱落。
他猛地回身,一把提起仙藤,一头扎进云中逃走,再也不见了。
众仙回神,见那怪物竟从他们手底下逃脱,这简直是天大的耻辱!怒从心起,在仙界中大肆找了起来,誓要将其找到,碎尸万段!
南风忆拖着重伤,一路跌跌撞撞,逃出了仙界来到人界中,无意中竟来到一个村镇,走在村镇后的树林中,脚下一不留意,摔落到悬崖之下。毫无知觉,昏迷了过去。
……
好久好久过去,他突然颤抖了一下眼皮,猛地睁开眼。
只见面前是个山洞,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从里面散发出的寒气逼人。
他再向周围看去,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一个冰崖底下,地面上全都是寒冰积雪,冷的刺骨。
他看向腹部,血已经止住了,撑开眼皮再次看了一下周围,缓缓起身,走入到那个寒洞中。
寒洞里面什么也没有,他坐在地上,牙一咬,猛地将仙藤从腹中抽出,倒刺将他的肉从里面勾了出来!他眼一闭,牙紧紧咬起,不敢呼吸,生怕扯到伤口。急忙又施法,伤口不再流血。
浑身都是木然,不受控制的颤抖。
手指将地面的泥土抠起,指甲盖早已翻了过来。
腹部的那个伤洞还在那里,周围黑焦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什么也无法想了,脑中漆黑一片,和这洞中一模一样,根本不见一丝光亮。像是要永远都陷入在黑暗中一般,他沉沉的睡去。
梦里……是她前世对自己的笑,那般温柔,却又显出一丝俏皮……
……
“你是个书生吧?是上京赶考?”
“当然要和你一起去了,你看看你自己,确信你能保护好自己吗?”
“苏大哥书读得好,懂得也多,心地又是这般善良……”
“很好啊,为人善良又待人宽厚,真是再找不出像你这么一个好大哥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成亲?”
“不怪你?!理解是理解,但这还不都是你的错?……”
那熟悉的声音俏皮欢快,恍若还在耳畔,却已然隔世。
……
嘴角轻扬,沉沉的睡去,好梦……
恍然耳畔
他再次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是一个寒洞。
身边并没有她,空空荡荡的,触到的只有冰雪,手指一颤,连着他的心也沉入了寒冰中。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痴梦而已。
垂下眼,嘴角惨淡勾起,嘲讽自己的痴恋,想到以往的痴缠,浑身突然不明所以的酸疼起来,心口愈发沉闷。
呆看着地面,身体不动,似被定住。
许久,久到好似四季都轮回了数遍,眼前的场景依旧不变,只是有些恍恍荡荡,寒风钻入衣领,猛地回神。腹部又痛了起来,嘴角猛地一扯,那些神仙太狠了……
勉强撑起身子,无力靠在石壁上,看着这个寒洞,四面都是寒冰,寒冷异常。
这寒洞处于山崖之下,这山崖颇深,上面又有浓雾弥漫遮掩,十分隐蔽,仙界很难发现。心想这真是个修行的地方,便决定将此处改为自己修炼的处所。
……
在洞中疗过伤后,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仙界的神仙们也早已忘记他这个半妖半仙,不再四处追赶。
伤好后,他便回到了昆仑山上,继续跟着巫寒修行。
这边,醉情玄女每日清心修行,但她愈发觉得心中总是缺了一块似的,整日恍惚不安,但却不知到底为何,久而久之便成了她的心病。
渐渐的有关于南风忆的言语传入她的耳中。
说这妖魔如何嗜血,杀人不眨眼,竟然大肆吞噬魂魄,扰的幽冥府一片混乱。
她心中担忧,这个师弟心眼不坏,记忆里总是爱缠着自己,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越发感到不安,便来到昆仑山找到他。
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来,南风忆一看到她,欢喜异常,双眼一瞬不眨的盯着她,急忙问道:“师姐,你怎么会来的?”是专门来看他的吗,心跳加快,很是期盼……
她看他一眼,脱口而出道:“你最近做了什么?吞噬魂魄?!”语气似是质问,颇是严厉。
他一愣,皱起眉看她,眼眸一闪,微微颤动,这句话好似重重一击,心口不停抽搐,身体莫名颤抖却极力掩饰住。
脸上神色似乎有些委屈地盯着她,张口就道:“师姐,你竟也相信那些话吗?那不是我做的,不是的!我真的没有那么做!”一手抓住她,眼神可怜,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猫一般,灼灼的盯着她,眸光微闪,一亮一黯,生怕她不相信自己。
她见他如此,心中一颤有些不忍,低下头,叹口气道:“不是你就好,我……信你。”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
手中一空,她抽回了手,心中一阵失落,却又急忙遮掩住脸上的黯然,不让她瞧出一分端倪。
醉情抬头看他,只见他唇色发白,眉间显着疲态,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你最近修行怎样了?身体不好吗?”
他心中一暖,看见了她眼中毫不遮掩的担忧,眼眸中微光闪烁里面映着一个红色的倒影,与前世的身影相互重叠,心绪突然浮动,笑着看她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疲惫罢了。”自从上次受了伤后,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朝她轻松地笑了笑,不以为然。
她又猛然想起什么,皱皱眉头看他一眼略显踌躇,思前想后了好久,终是问他道:“你和陌月师妹,你们发生了什么……”
“什么?!你怎么这么问?!我跟她什么都没有!真的!”
他一听她竟如此问道,急忙打断她,双眼急切的看着她,眼底急得泛红,生怕她有一点的不相信。都是那个女人到处胡说,他怎么可能还和她有所牵扯。
心中恐惧着,不要离开他。不可以,他再也不可以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在没有找到她的那些年里,每天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是她浑身是血无悲无喜看着他的样子,一步步离他远去,焦急地跟在她的身后,大喊着她的名字,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看着她渐渐走远。
他的心被一寸寸撕裂,自己竟是如此爱她。他不能再承受那种痛了,不能放手,永远都不会再放手。
他手臂颤抖着紧握住她,好像她随时都会在他眼前消失,手中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再也不舍放开。
晓光照了进来,晨光温柔暖和,笼罩着他,清淡柔和的晨光洒在他的衣服上,柔润了刚毅的轮廓。她看着他,眼睛有些恍惚,连着他的面容也显得朦朦胧胧,竟有一丝温润的气息。
她愣了一下,又笑了笑,点点头,道:“我信你就是了,何必这般紧张?”忘记抽回手腕。
南风忆听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看天色,不知又想着什么。想了好久,神色变得愉悦起来。突然对她说道:“师姐,我带你去个地方,跟我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拉住她向山下飞去。
……
他们到了人界。
终于停了下来,她看向面前,这是个……寒洞?
半朵心中一跳,这正是她曾经和师父到过的那个寒洞!就是从这里得到的万呈花种子!
原来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布置的,那些画,都是他画的画中的人不正是她么
醉情疑惑的看看南风忆,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带自己来这里?南风忆向她神秘的笑了笑,拉着她走了进去。
走进寒洞,隐约听到了流水声,抬眼看去,前面是一个湖,湖面波光粼粼,上面竟然还浮着几朵冰莲。
有一座长石桥横跨过湖面,直通对岸。
南风忆拉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走过石桥,来到对岸。
对岸还是个石洞,里面有床,有柜子,有书桌,凡是能想到的一切都应有尽有。像是一个家。
“这是……”她有些发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地方,这就和普通凡人住的屋子一样吧?
“这是给你的。”南风忆看着她道,她会喜欢吧,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布置的。
又拉着她到梳妆台前,上面摆放着各种六界都重金难求的水粉胭脂,奇书异图。
她伸出手摸摸梳妆台上的木雕,很是精细。
“这书桌上、柜子上所有的雕刻都是我自己亲自刻的,还有,我知道你喜欢种花,你看墙上,这些花草是我跑遍六界为你求得的。”
她抬眼看向石壁,上面都挂满了Сhā瓶,里面是各种极为少见的仙花妙草,繁茂非常。
她看看南风忆,他面色期待,眼神灼灼的凝视着她,那样痴情火热的目光让她觉得有些不自然,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师姐,我、我想……”他突然开口,紧紧拳头,眼睛还是紧盯着她,很是担忧又是期待,似乎已经踌躇好久,“你、你跟我一起走吧!”
“什么?你……什么意思?”她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听不懂了。
南风忆一把抓住她,终是无法再忍,急切的说道:“我根本不想叫你师姐你知道吗?!醉情、醉情!你跟我走跟我走好吗?!好吗?!”仙界容不得我,六界更容不得我们在一起,我只有你了,只想要你,跟我走……
他眼神狂乱,快要绝望中带着惟有的那一点期盼。
他越来越担心没有把握抓住她,看着她与自己一天天走远,心中恐惧,有那么一天,她再也不会是自己的了……
她大怔,自己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可如今他竟真的说了出来!呆呆看着他,实在说不出话来。
他紧盯着她,外表刚毅的轮廓隐在散乱的发丝下,被昏暗一寸寸吞没。
……
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猛地凑上嘴,压在她的唇上,终于触到了那处柔软,狠狠的吮吸着她的唇瓣,瞬间上瘾一般再也无法撤回,炙热的吻发狂地在她唇上肆虐。
炙热的唇触到她的嘴上,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呆呆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舌尖滑了嘴里去,横扫她的嘴唇,勾住她的舌尖,似乎在邀请它一同共舞。
她浑身动弹不得,自己竟是被他下了定身符咒!他是何时对自己施的符咒?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
南风忆只能这样做了,自从她成仙之后想要见她一面可谓是难上加难,这种思念的折磨他受够了!如今也只好孤注一掷,要了她!这样她就不会再走……
深深看她一眼,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无法犹豫,不能再反悔,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床边走去。
她心中一跳,这是、要干什么!不安的预感更是强烈。
将她放在床上,俯在她的身上,他低下头,与她双目对视,他红着眼眶看着她,像是头发怒的狮子,突然道:“我一直都知道,知道你在找一个人,千年缘就放在天机山的后山上对吗?你将天机山那里的情丝全都抽去做了蜡芯!那个地方你用引魂铃布了阵法,以为瞒得了别人就一定瞒得了我么?”红眸中隐约透漏出难以察觉的悲戚,像是潮水一般在他心口涨涨落落。
她一愣,心中更是一惊,他竟然知道!从没将千年缘的事告诉任何人,难道说他一直在监视自己?!
怒视着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他极力忽视她眼眸中的愤怒,惨然一笑,又道:“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那个影子……你真的、永远也忘不了他吗?……你竟瞒住所有人,不怕犯了仙规也要找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他突然大声地怒吼起来,死死的瞪着她,是那么不甘心。
突然又低头啃上她的嘴。吻的那般狠,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
她丝毫动弹不得,嘴里呜咽着,任由他摆布。
半朵在一旁担忧地看着,这、这不会真的又失身给他吧?
他的吻像是汹涌的洪水一般遍布眉眼、鼻尖,嘴唇,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手向下移去,一把扯开她的衣带,从衣领中探手进去……
她发起抖来,不知为何心中还会这般疼痛,快要失去了什么。!
“来世,你要等我。”突然她的脑海中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满脑子就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像是一道闪电般刺进她的脑海。
那人笑着看着自己,笑着说着,阳光下他的眼中却流露出悲伤,却不绝望,还竟有种期盼……
“来世,你要等我。”……
“来世,你要等我”……
“来世……”
轻轻的话语恍然还在耳畔,余音回荡,耳膜为之一震,心也颤起来,那人……似乎并未走远。
心中猛的揪起,这句话,这个人……
眼中滑落出泪水。
他狂乱的吻着,无意中吻上那滴泪,嘴唇似乎瞬间被烫到,像是无数只白蚁啃噬着他的唇……和心。猛地身形一顿,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她。
眼泪还在不停流出,像决堤了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南风忆看着她,呆呆的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满脸泪痕,突然惊醒。自己在干什么?!他几乎想杀了自己,怎么又一次,伤害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她根本就忘不了他!自己这样做,怎么可能锁得住她……
他就是个恶魔,原本就是个恶魔!
只是,他一直为她而改变了这么久,藏了自己本性这么久……而她却从来不为所动。
突然觉得自己能动了,猛地一把推开他,飞身下床,跑出洞口。
又留下他独自一个,瘫坐在床上……
她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重新整理好,回到仙界。
她回到天机山后山,看着满地的千年缘,心中思绪万千……
身边竹叶摇摆,她转身看着身边的竹子,这棵竹子就是她在昆仑山时救回的那棵。如今已成了真正的仙竹,长得比她还高了许多。修仙一路只有它一直陪伴着自己,自己在它面前总是无话不说,莫名的亲切。
伸手摸摸竹叶,枝桠轻轻摇摆,触动了她的衣领,露出那些红痕来。
竹叶在她手中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惊诧,末了,又轻轻碰触着那些红痕,轻柔无比,像是在怜惜,竹叶轻轻颤抖。
她愣了愣,又回过神来,急忙遮住。
看了竹子一眼,心中不知为何竟是有些忐忑。竹叶轻轻晃动着,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心中突觉一阵暖意,伸手轻抚着竹叶,坐在它身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竹子说话般,轻轻道:“我没什么,不用担心……只是……那个人是谁呢……是谁……”看着远处,静静出神,眼底却有一丝莫名的思念,像是月光若水,晕染开来,缓缓溢出。
静静的,风不动,叶不摇。
一仙一竹,相互依偎。
山色朦胧,山风徐徐,发丝轻扬,和竹叶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仙魔大战
自那天以后醉情玄女闭关修炼,任何人都不见,对外说是清修。
而南风忆就像是发了狂一般,拼命修炼,大量吞噬魂魄提高修为,同时开始大肆的与妖界众人密切往来,秘密谋划,渐渐与仙界的矛盾多起来,互不相让。生活上也愈发放纵起来,夜夜春宵……渐渐的,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几乎控制了妖魔界……
终于,几百年后,浩劫开始了。
仙魔大战,生灵涂炭,万物萎靡。
……
“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醉情伸手抚摸着竹叶低声喃喃着,眼神恍惚,下意识的看向一地燃烧的千年缘,那个人是谁呢?这么久了,她却始终无法探出,那个心底的影子……到底是谁。
她心中担忧六界安危,不忍看到六界苍生遭此劫难。但要是自己出面的话肯定是凶多吉少,到时候这些蜡烛怎么办?她要找的那个人怎么办?
竹叶轻轻晃动,轻抚她的脸颊,柔柔若水。
心底一颤,一个想法浮出脑海,心头一颤,不知自己怎会冒出这个想法来,她看看面前的竹子,心中有一丝微妙的感觉。修仙的过程中,它一直和自己相伴,如今也只有信它了。
当下不再犹豫,伸手贴着竹身,手心一片冰凉,渗入骨中,心中一动,有些恍神。又急忙凝神闭上眼睛,口中念诀,指尖发出亮光来……
再睁开眼,面前的竹子竟长高了不少,挺立风中,仙气四溢,像是个……真正的仙人一般。
自己千万年的修为几乎全都灌注于它一身,她身体顿时快没了力气。
目光温柔,看着竹子,缓缓道:“小竹子,这些蜡烛就交给你了,我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也许真的就回不来了……你可要帮我好好看管它们。”
再看一眼,撤回手,转身欲走。
竹叶突然颤抖,枝桠伸出来缠着她的衣袖,紧紧扯住,不少枝桠都碎裂开。
她诧异转回头,看着它,须臾嘴角浮出笑意,柔若春水。轻拍枝叶,安慰着它示意它放开。
竹子不肯,死命缠住。
可决心已定,如何能放任南风忆在六界那般作为,那六界的苍生如何无辜?
她叹息一声,稍稍施法,枝桠不再缠着她,却是隐隐颤抖,狂乱的摇晃,张牙舞爪的样子。
她叹息,转身走开,不再看它一眼,出了天机山。
身后,竹子狂乱的晃动,连根都几乎快要脱离土地……
……
来到人界,天空乌云密布,根本不见一丝光亮,整个人界被黑气笼罩着,邪气弥漫,几乎喘不过气来。
红云重压着苍穹,一眼望去,仙魔正在不周山上方激战,不可开交。
透过层层云雾,南风忆一眼就看见了她。
身体怔住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远远的望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来,自己多久没有见过她了?好像是梦一样只要梦一醒,她就又不见了,彻底退出他的世界。
一日一年,不停的想着她,没有一分一秒能将她从脑子里赶出去。
自己是这般想她,那她呢,可曾有一点想起自己?会吗?他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就算是她想起自己,那也都是恨吧……
如今,自己真正变成了这样一个魔鬼,真正的怪物,她更讨厌自己了吧,连他自己都恨自己,厌恶自己……
双方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看着醉情一步步走来,众仙纷纷自觉的为她让出一条道。
她来到他的面前,终于站在他的眼前直视着他。
心还是不禁狂跳起来,他看着她,眼神依旧尽是贪恋,只觉得一瞬间心被人抓在手中,所有的脆弱暴露在众人眼下,无法掩藏。
“为何你会变成这样?!为何会入魔?!为何残害苍生?!”她无视他炙热的目光,冷冷问道。
心重重坠下,被捏碎,“这么多为何,为何你不问问仙界,问问这些神仙!问问他们!问你自己!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我也想知道!”他也怒声道,狠狠的看着她,为何,她也要对自己这般残忍!这么久没见,第一句话竟是责备,好似利刃向他毫不留情的刺来,心被劈成两半。
那么多年来,他一直为了她隐忍。忍那些蔑视,忍那些嘲讽……忍、忍、忍,他忍的还不够吗?!
蔑视他的身份,嘲讽他的出身,只是因为自己是个半妖半仙!只因为自己配不上仙人,配不上她!更不该出现在这世间!
他真的受够了,她也离开了自己,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他恨,恨仙界,恨六界,恨她,恨自己……
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输的,那就毁了这一切!这是他心中仅剩下的一件事了。
可现在一见到她,所有的恨瞬间土崩瓦解,无法逃避……自己原来是这般不堪一击……他看着她,手指颤抖着,多想……再将她拥入怀中!
可这都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手紧紧攥起,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发抖,从来没有这般无力的感觉,根本无法掌控。
……
静静的对视着,无言。
……
好久,
终于,他败下阵来,垂下眼帘,自嘲的笑着。自己,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谁先爱上,谁就先输了。
收手。
退兵。
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众仙也都放下心来,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又看向醉情玄女,果然,请她来是对的。
突然,
她心中猛地一跳,
低头一看,手上竟缠满了黑雾!
一双黑靴映入眼帘。
抬头再看,他又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盯着她。
惊愕的看着他,再看他的身后,一众妖魔全都在这里,怎么去而复返?!
他淡淡的勾起嘴角。
惊讶么?
后面还会有更让你吃惊的事……
抬眼看着他,满脸的嘲讽,淡淡的笑意,不知为何心中猛然一紧。
周围所有的神仙都被黑雾困住了手脚,不得动弹,惊恐的看着他,不知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只见他冲空中扬手一挥,天上立刻洒下无数黑色利剑。
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好似无数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仙人们根本来不及躲避,那些黑箭狠狠的Сhā入到众仙身体中,鲜血迸溅,魂飞魄散。
一时间天昏地暗,惨叫连连。
她呆愣在原地,看着身后众仙一个个身中毒箭,倒地而亡。
天底下所有生灵无一幸免。
灰飞,烟灭。
……
又看着他,他竟是满脸的恨意。
到底他为何这般做?
猛地,她心中明白了,他根本不是想要称霸六界,他竟是恨仙界的!恨着六界,恨所有人!只是因为恨着,所以他便要毁了一切!
凉意渐渐沁透心骨,他真的不是再是那个只知道整天缠着自己、可怜兮兮看着自己恳求她原谅的师弟了,他已经入了魔!真真正正是妖魔界的魔头!嗜血噬魂!
她看着他,看他的脸上露出报复后的快感,那种狠厉、残忍的表情,却觉得那笑意是那般刺眼,显得那般惨痛。自己的心,突然也跟着痛了起来,莫名的痛感,沉积了许久的愁绪突然不明所以地冲出心头。
他看着她脸上的怜悯。不在乎不在乎,心中不断的告诫着自己。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却无法掩藏眼底的伤痕。
心,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鲜血淋淋,还有什么可以输的?
看着他,嘴角的淡笑,看不见他眼底埋藏的心绪,那笑……又是在笑着谁的愚蠢。
……
南风忆突然大笑了起来,看着这些神仙痛苦不堪的模样,他就感到一种快意。
而他这快意之后,心中却是无尽的孤寂……
那笑声是那般狠烈,昭示着他的决然与无情,而眼神,却透漏出他心中真正的伤痛。
“妖孽!”
“这、这怎是个半妖!”
“孽畜!……”
“仙界决不接受这样的秽物……”
那些轻视、嫌恶的神情,千次万次地刺痛着他,让他恶心到想吐!刻在他的脑海中再也忘不了
“全都去死!——去死!——”
他心中发狠着,嘴里无意识地喊着,手中狂乱地施法布术,却不知自己到底在喊些什么,只是每一次挥手都夺去一条性命。
恨不得将他们剔骨抽筋。让这些神仙、这些曾看不起他的神仙,如今全都都神形俱灭、元神俱毁!全都,消失……
亲手杀了他们……
全部消失!全都去死!
他眼睛快要滴出血一般的鲜红,心中恨着他们,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如今都是这副惨样,无尽的快意!
到时候,就算世间只剩他一个,但一定会变的干净得多
冷冷的笑声回荡在天际,刺入耳间,令人胆寒。
醉情看着他,心中愈发痛起来,心绪却是那般复杂,说不上来的诡异之感。看向他的面容,苍白却冷峻,浑身透着一股邪气,目光寒冷而嗜血,让人望而生畏。
他一直都紧紧的将自己封闭起来,坚硬的外壳阻挡一切可能进入他内心的东西。
而她看到他的身后,却是那般的脆弱孤寂。
“你露出那种神情是做什么?难不成是在可怜我?还是在害怕你自己也会变成那样,永世不得超生?”他冷笑着看着她,一把将她抓了过来,捏着她的下巴,转过头让她看着面前那些神仙的惨状。她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怎么?害怕了?想要求情吗?”恐惧吗?求我……手中却无法控制,快要捏碎她的下巴。
看着她一脸的不忍,心中冷笑,你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关心六界苍生,什么闭关修炼,全都是不想见我的借口!当初是我错,而这一生是你不给我赎罪的机会,我求过你,是你不肯!不肯!
“你不是想要找到他吗,我偏偏就不让你如愿!等我吞噬了天下所有的魂魄,永远都不会给他转世的机会!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见得上你!”他狠狠的说道。
感到她身体颤抖,嘴角弧度更大。
……
他恨恨的看着她,心中真的快要恨死了她!她让自己这般魂牵梦萦,却又狠狠将他甩开!以前是他不对,如今却连一个赎罪的机会也不肯给吗?
“求我,我要你来亲自开口求我!”他狠狠的将她甩到地上,冷冷的俯视着她说道。
醉情倒在地上,微微抬头,淡淡的看着他,心中悲伤不已,口中却道:“你一定要这样做?不后悔吗?”
他也直视着她,神情悠远,像是在入神地想着什么事情。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天,自己亲手递给她汤药的一幕,心中一抽,却已经麻木。
抿紧嘴唇,好久,他才开口道:“后悔?我今生,只有那一次后悔……以后,都不会了不会了……”淡笑着,身体颤抖,却极力掩饰,那些话好像在不断说服着他自己。
她心中虽是疑惑,但也不再问他,再问,答案还是一样。
看着漫天的黑箭还在源源不断的铺天盖地而来,在场神仙的神形几乎已经全部消失。
人界的地上是一片血海,万物不存。
耳边是无数凄厉的嘶喊声,而他的面色丝毫没有松动,依旧冷冷的看着,没有一丝感情般。
六界真的会全部毁灭的,不能让他再这么错下去了!她捏紧拳头。
半朵看着她,心中突然担忧起来。
只见她突然站了起来,使出身上仅有的那一点仙法,将束缚着她的黑雾甩开。
他惊诧地看着她,她想干什么。
她猛地一把紧紧地抱住他。
南风忆一愣,突然,他眉间一痛!
只见从他的眉间长出一朵万呈花来,万呈花穿破他的皮肉娇艳地开在他的眉间,血淋淋。
他惊愕的看着抱住自己的醉情。
只见她双眼无神,满脸惨白,他看不到她的指尖此刻正闪着红光,红光透过衣服传到他的身体中。
不断有万呈花钻出她的身体,撕裂她的皮肉,戳破衣服,开在空中,也是那般血淋淋的模样。
他动也动不了,心中一惊,但却不容他多想,他眉间的那朵万呈花越长越大,花根已经撕裂了他的元神!身体剧痛,快要裂开。
她是在赌,拿她自己的命在赌!
自己的千万年修为已经给了那棵竹子,此刻身上已经不剩下多少,根本不能和他抗衡,只有以元神相抗,可这样做的结果便是修为禁毁。
南风忆呆呆的看着她,怔住,为什么这么做,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死!她为什么要怎么做!
如今竟还要杀了自己,就算是同归于尽她也要杀了自己吗,这么恨他?!
他颤抖着双手,面无人色,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她闭上眼睛,浑身早已没了力气,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捂着额头,觉得元神已被撕裂般,浑身都散发出冷汗不停颤抖,这般疼痛!又看向她,浑身都是血一般的万呈花,衣服早已破破烂烂,全身都是鲜血染遍。身上的万呈花暴露在空,娇艳无比的开着。
一把将她抓了起来,眼神一瞬不眨的盯着她。
她紧闭双眼,嘴角发青,身上的万呈花还在一个个不停的窜出来。
只听见从她身上传来一阵阵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像是在蹂躏着他的心一般。
“为什么这么做?告诉我!”他双眼充血,狠狠的盯着她,竟对他如此,对她自己如此……
无情!
“怎么不说话了?你还是为了他对不对?!你心里的那个人!你说啊!”紧紧地抓着她,似乎只要稍稍用力,便可将她捏碎。眼神是那样恐怖,但却又透漏出无尽的哀伤,快要将她吞噬。
她浑身一颤,手中又仿佛有了力气。
“我猜对了?你想趁这个机会正好散了元神,再用引魂铃在六界中去找他吗?!”他冲她大声喊道,手中抓紧她的肩膀,手下又渗出血。
她手指微微的颤抖着,脸色愈发惨白。
“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他是他?!你用得着这么狠心?!”
她颤颤眼皮,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看他,又是过了好久,她才低声道:“是为了……不让你再这么错下去……”
他狂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笑着,眼中竟笑出泪。
“为了我?你说是为了我?!哈哈……真是好笑,你竟然也会为了我这么做?我不信!我不信!”这么蹩脚的谎话都说得出口……
她垂眸不语。
他眉间的万呈花不停的流出血来,脸色一会青一会白,面孔像是扭曲,脸上青筋暴起,总觉得诡异至极。
凛冽的风狂卷着他的头发,狂乱不羁,已然疯狂……
此刻更是完全陷入魔境中,眼中充血,像是发狂的猛兽,想要将手中的人挫骨扬灰。
她微微垂下眼眸,不再看他一眼,她此刻连喘息的力气也没有了,垂下头。
他见她如此,惨然的笑起来,闭上眼睛,无神地喃喃道:“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的……”
此时在场的妖魔神仙已经不剩几个,几乎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只剩几个还都早已晕厥过去。
他看着天底下一片血海翻涌的惨状,到处都飘荡着游魂,戾气肆意,像是个鬼城。
他嘴角淡淡笑了,双眼无神的看着这一切,自己想要的结果不就是这样吗,毁了一切,可为什么,自己还是这般难过……
心里流出血一般的伤痛。
看看手心,渐渐变淡,自己的元神真的快要散去了吧……
他看着怀中的醉情,她是会再次转世,还是……灰飞烟灭……
不管怎样,这一切,都结束了吧。
就让她忘记,忘记一切,就算是再次转世,也不要想起自己这副模样,不要再记得自己对她的伤害,永远不要再记起来。这样他以后,也许哪一世总还能站在她的面前,不用再为之前对她的伤害而心存愧疚了吧……
手中一闪,一道忘尘符咒飞入她体内。
来世,她不会记得自己,忘记过去,到时候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她半睁着眼睛,指尖的花缓缓绽开,靠在他身上,看到他眉间的万呈花滴着血,有些刺眼。时随风抱着她,她身上的花瓣刺手,会痛。他也不松开,紧紧地抱住她,金属铁片一般扎入他的身体里,冰冷,像是要和他相溶。
今生 第六卷
重返天机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消失,淡淡笑着,真的结束了。
突然,她睁开眼睛看着他,忘尘咒起了作用,目光虽然迷茫,但手中却无意识地掐了个法诀,一束仙光从她手中窜出,射向南风忆。她身上的花瓣疯长,快要将她包在里面。
……
他的身体竟然渐渐恢复了原状,只是眉间的万呈花还没有消失,渐渐地缩小变成一滴血滴样的花种。
怔住,双眼紧紧地盯着她,心中颤抖。
为什么不让他死?!为什么她都要离开了,却不让自己离开?!为什么?!
她看着他,却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凄清如水的眸光渐渐溢出,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悲。
他面色惊愕,呆住。这又能如何呢,他轻笑,知晓他的心,却不能给他完整的心,只会让他更加绝望。
她不在乎别人对她怎样,只要是真心相待,她必然会保护那人。只有她知道,她这么做,不是为了那人,只是为了自己,不必亏欠别人。
债太多,就真的还不清了。
天边传来几声鸟鸣,鸣声悠扬,婉转引人,似乎是在耳边,懂他的悲伤,亦知她的无奈。
她抬起头,看向天边,脸上顿时充满了期望,目光急切的看着天边,无法解开束缚只能逃离,虽然不够有勇气,但却是唯一的办法。
比翼神鸟一点点飞近了,看着她,眸光流转,千种温柔。
南风忆不知怎么的,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手中使力将她抱紧,她身上的血染尽了他的衣袖,不停的滴下。他双眼警惕万分的看着那对神鸟。
比翼轻轻吟唱,这是忘尘之音。
忘却前尘,一切都重新来过。
她眼神渐渐迷离,已中忘尘,再听其音,就算是千年仙身也无法抵挡。身体上的万呈花在快速的长大,渐渐的将她包住。
他惊恐的看着那花瓣将她一点点包了起来,觉得她就快离开自己,伸手想要抱紧她,可是花瓣却烫得吓人,片片如刀割,刺入骨血。
她终于完全被花瓣包在里面,严严实实,像是一个巨大的血色花骨朵。
渐渐脱离了他的怀抱,飞到半空,竟又变为一枚玉佩,和半朵以前戴的是一模一样的玉佩!比翼神鸟轻轻鸣叫,玉佩向比翼飞去。
神鸟将它叼在嘴里,回头看了看南风忆,他被那一眼怔住。
那目光是对自己儿女一般的保护欲和警告。比翼鸟轻轻展翅,缓缓飞走了,卷起的云雾翩然散开
他呆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终是被云海包围。
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的离开,看得出那比翼神鸟是在救她。他却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她越来越远,到再也看不见抓不到,彻底离开。
自己撕裂心肺的声音,他听不到,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好久,那对比翼终于消失在他眼前。却又渐渐放下心来,她会得救的吧。
天空突然下起血雨,一滴滴落在地上,开出朵朵万呈花来。
仙气四溢,万物复苏。
她这是在减轻他的罪孽么……
淡笑,又伸手抚上眉间的那颗万呈花种,握在手中,心中叹息自嘲,她竟这般狠心施这种咒,魂裂。
望向远处,只有烟云,白茫一片。轻声叹息,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不知在哪一天自己的元神就会一分为二……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呢,不知为何,他心中肯定着自己以后还是会再见到她的,一定还会相见,嘴角轻笑,再次见面时,会是怎样的场景……
可是,
缘已灭,来生能续否
半朵感到一阵眩晕,没了知觉。
……
此刻天机山上方云雾翻滚,突然裂了开来,只听见一阵轰鸣声后,三件神器飞入云雾之中。
云雾间顿时红光四溢,射向远方,那红光射向的方向竟是方外之地!
只见天上一团邪云从那里滚滚而来,似千军万马般横扫一片,树木枯萎,花草凋零,邪气凛冽。
众仙心中皆是大惊,那、那竟然是方外之地啊!
方外之地,妖魔横空出世!
只见天机山上天空中云雾滚滚,其中仙气四散竟稳稳抵住了那团邪云。
云雾不停的翻腾,里面似乎有什么要出来一般。
众仙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只见神器从云雾间缓缓托出一个白色的人影来,正是半朵!
睁开眼睛,这景色,天机山!她竟回来了!坐起身子,抬头一看。
眼前竟是围着无数的仙人,全都狐疑地看着自己,眼神像是一把把利剑,那表情像是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徒,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他们看到自己启动了神器?!心一下提了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额角流出汗。
突然,众仙身后一阵响动,仙人急忙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一个淡青色的衣角出现在众仙身后。
他一步步走来,衣袂如蝶,清风浮动,暗香萦绕。
……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是愣愣的看着他的脚步,步履不稳,却一步一步都狠狠踩在自己心上。
身边的一切全都消失,只剩下他的身影,淡淡的青色衣袂,像是浮动的竹叶,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只有他了。三生三世,还没有结束
谢静禅,就是你吧。
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眼泪还没有溢满眼眶,就突然流出。
“啪嗒”
“啪嗒”
落在地上,混入泥土,没有人看到。
原来,这真的是轮回,所有已经注定,如今,只是在反复着情节么……千万年前,你我就已经相恋,就注定了你我今生的缘。
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看他,只见他面无人色,瘦了许多,衣袖空荡荡的飘在空中,快要掉落的竹叶。
心顿时紧紧的收缩了起来。愣愣的看着他。
千万年后,又是谁来救赎谁,谁给谁还债呢。
他看到她满面泪痕,明显一愣,却马上又露出愤怒的表情看着她。
只见她手中捧着三件上古神器呆呆的站在那里,天边黑云滚滚,万物枯竭,魔头已经重新现世,六界,又将陷入一场大战中。
“啪!”
一声脆响,只见淡青色的衣袖在空中狠狠的一甩,猝不及防,她竟被云子暮一巴掌打倒在地,巨大的冲击迎面而来,她被打出几十丈之外,撞在一颗树上,树从中而裂。
地上拉出一道长痕,她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流出血,一口牙被打掉不剩几颗,心中狂跳。
“孽徒!”云子暮抖着手指着她道,竟是满脸的怒意。他一见如此情形,便知噬魅王定是被她召唤出来了,更让人担忧的是现在不知那噬魅王在哪里,心中更是一阵阵怒气。
他刚刚清醒就看到这么一幕,这让他如何能平静下来,又止不住咳嗽起来,面色潮红,嘴里又立刻喷出口血来。
半朵脑子被打懵了,全身的痛意却都比不过那一声“孽徒”来的狠厉。
徒,她心中所有本就无望的期待瞬间倾塌,掀起的千层烟雾刺伤了双目。那声音中没有分毫情愫,千万利刃汇成一束剑光刺穿她的耳膜。
眨眨眼睛,将眼中的迷雾全数逼退,这才看清云子暮一脸的怒气,浑身都是冷冷的寒意。
“师父……”她呆呆的看着他,冰冷万分的目光直射自己,心紧紧揪起,他从来没有这般盯过她,见他嘴中又咳出血来,心里一紧,傻傻开口道。却不知自己到底还能说些别的什么,只觉的大漠狂沙将喉间堵塞,连呼吸也成了问题。
“住口!我云子暮没有你这么个孽徒!”他大声冲她怒道。
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又猛咳了好久,双眼寒寒地瞪着她,额角青筋暴起,上气不接下气地咳着,浑身颤抖不已,眼见又快要咳出血来。
众仙都静静的看着,从没见过冷冰冰的天机子发过这般火气,全都被他这气势震住了,不敢出声。
“师父,你怎么样……”她顾不得自己红肿的脸,连滚带爬地上前就要扶起他,他嘴角的血色漫延在她心中,无法忽视,怎可忽视。
云子暮猛地一把甩开她的手,反手一掌打过去,又将她狠狠打倒在地。
半朵重重摔在地上,发现自己抬不起手来,胳膊一阵刺痛,骨头仿佛全都裂开了一般。
手动不了,只能趴在地上,脸皮被蹭破,满脸是血。浑身颤抖着,手臂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她心中自嘲,这次没有找到解蛊的方法,竟还将噬魅王又召了回来,让师父如此生气,仙界众仙都在场看着,看来这次自己真的是罪不可恕了。
不知那噬魅王千年前到底又去了哪里,他要是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又转世成了天机子的徒弟,还会来找自己吗?!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
地上冰凉异常渗入头皮,心中也变得寒冷起来,一紧一缩快速地跳动不已。
她抬眼看着云子暮。
只见他闭上眼睛,垂下手,刚才那两掌应是费了他不少力气,此刻正喘着粗气,身上冒着滔天怒火,嫌恶似的不再看她。
“师父……”她轻轻道,心中蓦然慌了起来,耳边像是马蹄声匆匆而过,心口被狠踩,留下伤口汩汩冒血。
“闭嘴!我没有这样的徒弟!”云子暮看也不看她一眼,怒声说道。
“师父,我错了…真的知错了……”她急忙说道,想要给他磕头,可身体却根本动不了,只能软软的趴在地上,忍受着断骨一样的疼痛。
她身体颤抖着,浑身麻木,脑子里也是一片木然。
“师父,我错了!”“师父,我真的错了!”“师父”
嘴里只是无意识地不停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嘴角肿胀,口齿不清,旁人根本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他真的是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她心中只剩下了这一个恐惧的声音在不停的告诫自己,所有的一切此刻在她眼中都不再重要。
只知道他以前从来没打过自己,就算是生气也只是罚跪。而今天却这般动怒,他从没打过自己,而刚才,他却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现在还是还是没有消气,他会不会以后都不理自己了?半朵的心不断颤抖,浑身在害怕,不住的颤抖着,不要不理她,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嘴里不停的说着,毫无意识的底喃……眼泪毫不怜惜地涌了出来,滚烫,脸上原本就是火辣辣的,此刻被泪水滚过,皮肉好似已被烫焦。
“闭嘴!我让你闭嘴!”云子暮又突然冲怒声道,皱紧眉头,两句话怒吼出来。喘着粗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听她嘴中还是不停的说,云子暮闭上眼睛,抿起嘴唇,气的是浑身发汗。
她怎敢、怎敢这么大胆!这般胡作非为!自己平常的教导她都听到哪去了?!眼前一阵纷乱,看不清是什么,有些眩晕。
想着想着,心中又是火起,手猛地又扬了起来,似是要打她。
她似被吓到,猛地闭上嘴巴。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全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牙被他打掉好几颗,满脸都是血,内息不稳,嘴里不停的一口口吐出血水来,每说一句话就吐出一口血。
云子暮皱起眉头,停下手,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只见她紧缩成一团,颤抖着卧在地上,像是一团泥,地上已有一滩鲜血。
他缓缓放下手,还是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她也不敢再出声说话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只能乏困地眯着眼睛,耸拉着眼皮静静的看着他。
他是那棵翠竹吧,是醉情后来将千年修为全都传给了的那棵竹子吧。果然,一切都是命定。嘴角一扯,嘶……下手真狠,真的无情么。
静静的看着他。
睫毛轻颤,透着一阵阵寒气,脸上千年前小道士的那一丝稚气完全都不见,如今是个名扬六界的神仙了。
不染凡尘,和以前的他太不同了。
以前他是道士,自己却是妖精,
他是翠竹,自己又是仙女。
如今,他是名扬六界的天机子,妖魔畏惧,众仙敬仰,高高在上,悲怜凡人。
而自己,永远都只会是他身后紧紧跟随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徒弟,永远都不可能和他并肩而站,她没有这个资格。
她淡淡扯动嘴角,拼命睁大眼睛,费力的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他,心中又自嘲地笑着,师徒啊
剜去音骨
众仙也都默然的站在一边,看着这对诡异的师徒,想不出来云子暮接下来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云子暮才又睁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转身对身后的众仙稍稍一拱手,说道:“如今是我云子暮收徒不慎,□出如此孽徒,这才将六界陷入这般险境中,我之后定将好好教训她一番,给仙界一个交代。”
“之后再□?!天机子这是在说笑话吧?!”花仙一脸愤愤的神情站了出来,面对着他,不屑的看着了地上的半朵一眼,又直视着云子暮说道。
“仙子为何这样说?”云子暮转开眼眸不看她,只是淡淡问道。
“依我来看,这个小丫头分明就是妖魔界派来的奸细!”她猛地一甩袖子,指尖指向半朵,冷冷一笑,又想起什么,皱起眉,瞠圆双眼瞪着半朵,“如今天机子身中如此厉害的毒蛊,我看单单中了毒蛊这件事就绝不简单!定是这奸细偷偷放入你的体内,否则以你的修为怎会如此大意,身中此蛊?!除了她有谁能近的了你的身?!”
云子暮身形稍稍顿住,垂下眼眸又道:“这件毒蛊之事与她无关,我心中自然明了。”
“哦?”花仙一听,脸色顿时疑惑的看着他。众仙也是一脸狐疑的盯着他。
云子暮侧过头,不予解释。
“呵!这就算了,就算你中了蛊毒的事不是她做的,那这噬魅王被她召唤来的事,这总是不可推脱了吧?!而且,还正是你身中蛊毒之时,众仙家一不留意她就将噬魅王召唤了来,这总得有个说法吧?!天机子想在事后才管教徒弟,这似乎难以平息众怒啊!”花仙很是愤恨的看着半朵道。
身边的神仙都随声附和着她,的确,如今妖魔又将袭来,要是这花半朵真是奸细的话,要是在与妖魔界通风报信,那这般放置她在天机山真是不妥当啊。
众仙心中都细细想着,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将花半朵放回天机山!
云子暮沉默了,不发言语。
花仙见众仙都支持她,心中快意不断,乘胜追击开口道:“这花半朵真的是很让人怀疑,大家说她那三件神器是如何到手的?!这一定是策划已久的阴谋!”
众仙一听心中更是一惊,细细想来,觉得果然如此,这花半朵刚被封为一个小小的仙位,她是如何得到这上古神器的呢,确实应该是蓄谋已久这般想着不禁都吓得一身冷汗,妖魔界果然早就已经将魔爪渗入仙界内部了吗……
“你说这是阴谋就是阴谋吗?那还真指不定是无意中的到得的呢?!”晏卿猛地冲口道。
众仙又看向他,一脸鄙夷。
晏卿讪讪的低头,咽咽口水,觉得自己的话确实对花仙说的构不成什么威胁。
“那众仙觉得我该如何处置自己的徒弟呢?!”云子暮突然开口,寒意阵阵。
仙人们不禁缩缩脑袋。
花仙走上前,道:“现在当然不好说了,理应是仙界共同商议之后才能作出决定,不过,在仙界做出决定之前,她可是应该被关入天牢的!”她眼神一亮,紧紧的盯着他。
众仙急忙附和着。
云子暮手中一顿,转头看半朵一眼,淡淡垂眸,道:“那就依仙子所言。”
半朵轻笑一声,疲惫地闭上眼睛。
不再看他,心知他不会再替自己求情。
她默默地,一句话也不说,就顺从地被带到仙界的天牢中。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
他轻轻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想要伸出手来,衣袖飘荡了一下,却又放了下去。
淡淡竹叶香,她闭上眼睛,这就够了,足够了。她想要的,他从来都不可能给自己。
……
天牢,其实就是天台上一棵巨大的树。
树藤缠绕,将所有犯了天条的罪犯紧紧缠在树上,根本无法挣脱。
她被缠得紧紧的,高高的悬挂在空中,像是绿色的蚕蛹一般,高高的吊着,一摇一晃。
……
耳边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树藤不断收缩的声音。
睁开眼睛,脚下是一片云彩,要是掉下去,可就摔个尸骨不存了。
她毫不挣扎,乖乖的让树藤将她缠得紧紧的,心中念叨着,千万不能松开啊……
可这树藤越缠越紧,快要将她的腰给勒断,脚悬空着,头越来越重,快喘不上起来,难受极了。
……
不由得又想起来曲别意,自从回到这里以后,她就再没见到曲别意,真不知她去了哪里,如今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心中不知怎的,很是担心她。
又想到云子暮,心中黯然,也不知他当初为何就同意将自己关在这里,不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别的惩罚,自己真的是罪无可恕?今后再也难得见他一面了吧……她心中默默地想着。
如今这般冷酷的对待自己,好几天也不见他来看自己一眼,毫无音讯,像是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徒弟吗?
谢静禅,
难道,自己今生真的是为了还债,这真是,自己欠了他的么。
他们的缘分……她默然。
远处,日光将天边的云雾照的透亮,熠熠生辉。
她想,她如今没有别的任何办法,他就是自己认定了的,很早很早她就笃定,早到不知是什么时候,大概就是在那一世,他从众人尖叫怒骂的包围中将自己救出的那一刻,或是在酒楼他穿着白衣紧张地喝茶的那一天,或是更早她就认定了的,早已无法逃脱。
如今这般场景,他们之间的缘分变得微薄惨淡,而她能做的也只是紧紧地抓住,不让它真的溜走。
渐渐的,她知道也许不仅仅是有了她的执着就可以成功,但是她不会放弃,没有到最终的心灰意冷,她就不会放手。
……
不知又过了几天……
这天,
“呵呵,滋味怎么样?”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她一阵头疼,又是那花仙。
她来干什么?!看自己的笑话吗?
半朵根本懒得睁眼看她,只听她又说道:
“天机子的蛊毒到底是怎么中的?!”
半朵想到云子暮的蛊毒,心中又是突然一紧。
花仙走上前,猛地捏起她的下巴,冲她恨恨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用了那么多方法却怎么也解不开?!他怎会中蛊?!”
半朵心中担忧,突然就开口道:“是你给师父解蛊?”
花仙极是高傲的挑挑眉,道:“当然是我了。”
她双眼发光,似乎想到什么好事般,又说:“这几天你被关进在天牢里,天机山无人叨扰我们。我可是和他天天见面,为他解蛊,衣食起居都是我照顾他,真的可以算的上是亲密非常!”
她说完盯着半朵,明显的故意炫耀,脸上挑衅之意显而易见。
半朵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心中却有些发酸,难道她说的是真的不成,不信,绝对不可能……
花仙又猛地捏紧她的下巴,恨恨地问她道:“云子暮身上的毒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巴一阵剧痛,却紧紧抿住嘴,她也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中的蛊,又怎么告诉她。
“不说?好,我看你这样倒是说不说?!”她想起天机山上云子暮眼中对这小丫头的担忧之情,却对自己理也不理,看也不看一眼,她心中又是怒起。
她一挥手,手中出现一把利剑,只见那剑竟是漆黑色!上面竟还冒着烟雾,一阵阵邪气袭来,还听到那上面“嗞嗞”直响,摄人心魄,看起来诡异非常!
半朵看的心惊,她拿这把剑是想做什么?!
花仙将剑举到她的面前,眯着眼睛看着她,极是欣赏她脸上此刻的害怕表情。
将剑在她脸上不停的比划着,感到剑下一阵颤抖,花仙心中实在是痛快极了。
好久,花仙才幽幽开口道:“这把剑若是刺进你的身体里,可是一点皮外伤都不会留下,就算是将你的内脏全部搅碎,外面也根本一丝痕迹也不会留下,不会有人发现!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半朵心中暗惊:这花仙难道还想要将自己灭口?!自己到底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处处和自己作对!为了云子暮?
那剑冒着黑烟,看起来就邪气弥散的,不知真要是刺下去会怎么样呢,心中一跳,急忙开口道:“你快停下来!要是被我师父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花仙一听眉头猛地皱起,又提云子暮,又喊他师父!这竟又是说到了她的伤心之处!该死的臭丫头!
手中顿时握紧黑剑,指尖发白,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小丫头,心中愤恨,这花半朵到底有什么好?!竟能让他收为徒弟,竟还一味的维护她!凭什么她就可以一直守在云子暮的身边,他们师徒二人在外人看来竟是那般亲密!而自己却只能远远望着他,心中一阵阵猛痛,她不甘心!不甘心!……要是…她不存在了话,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代替她守在他身边呢……
突然想到这里,手中的剑不禁紧了紧,伸手捏住半朵的下巴,紧盯着她。
下巴猛然一痛,那花仙快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半朵感到她此刻双眼就好像是两把利剑,已经将她千刀万剐。脸上的黑剑不停的游动着,能感到它在一阵阵颤抖,兴奋的颤抖。
半朵心中极是恐惧,那花仙现在看起来像是在仔细想着什么,难道真是在考虑要不要杀了自己?!要是她真的头脑一阵发热,将自己给杀了……她心中一抖。
又转眼间想到:这么邪恶的剑,她是怎会得到的?
这时剑锋又猛地向她脸上滑了过来,泛着寒光,脸皮一阵阵刺痛,心中一抖,刚才的猜想立刻被抛到一边,她急忙开口又说道:“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师父真的不会放过你的!”
花仙手中顿了一下,紧紧的握住黑剑,心中翻涌,停了好久,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又说道:“你还想着天机子来护你吗?如今整个仙界都快要不保了,他怎么还顾得上你?你被关了这么久,别说云子暮了,除了我就没有其他人来看你吧?呵呵,就算我此刻杀了你,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肯为你出头?!”
半朵一听,疑惑道:“仙界不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仙一笑,道:“你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了,当然是不知道的,你可知巫寒魔怪和他们一帮妖魔已经被救了出去?”
“什么?!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震惊道。
“哼,就在你开启神器之后,所有被关在仙界的妖魔全数消失,这不是蓄谋已久是什么!现今仙界几乎所有的人都怀疑到了你的身上,我看连你师父也不例外了。妖魔被救出,此刻正在暗中不停侵袭仙界,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我看到时有谁能救得了你呢?”花仙看着她,幽幽说道,眼中泛着寒光。
“我师父他现在怎么样?!”半朵睁大眼睛看着她,他如今身体一定更不好了吧,仙界出了这样的事,他一定是心力交瘁了。
“闭嘴,不许你再提起云子暮,不许你再喊他一声师父!”她恨恨地看半朵一眼,心中实在是嫉恨她。
突然,她嘴角又露出笑来,阴森森的,看的半朵心中一凛。
只听她凑到她耳边,恨恨地幽幽说道:“就让你来试试这把剑的厉害吧,我让你今后再也说不出他的名字!”
说着她看向半朵,双眼瞪得圆滚,像是要吃了她,眼眶似要裂开一般!神情恐怖!
她高高的举起剑,猛地一下直直的狠狠刺进半朵的脖间!
竟是一剑刺穿了她的脖子!
闪电般的刺穿了她的脖颈,剑尖从后面露了出来,阴森森的,却没有一点血流出来,更是诡异非常!
突然黑剑与脖颈相连的地方“咯嘣”的响了一声,她脖子里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
身体像是被无情撕裂般的疼痛,从脖子间漫延到整个身体里,剧痛感紧紧的卡住她的脖子,魂魄都被一瞬间抽走一般!
无尽的疼痛中,她的脑海中却不停的闪现着无数画面。
……
淡青的衣角悠悠飘荡,
从前世,
前世的前世,
一直来到她的眼前,淡淡的竹叶香。
一双眉眼,安静的看着自己,穿越千万年的时光,一直看进自己的心中去。
还是和以前一样,他的心中还是没有太多变化的,还是以前那个小道士般。
只不过,他的心却更冷了,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不像他的前世那般稚气爱管俗事,如今的他早已忘却那些过往。
他已经是一个不染红尘的神仙,不染一丝凡尘,高高在上。
不过,她不在乎,不在乎他有没有变化。只要他还能在自己身边,就只是那样淡淡的看着自己,就够了。
只想永远陪在他身边,弥补往世自己犯下的错误,弥补往世错过的时光。一直追逐着,等待他再次爱上自己。
所谓面对,所谓坚持,在她看来就是守在他的身边,她做不到放下,做不到淡泊,她只是单单的记住了他对自己的好,于是便傻气地赌上了永世的追逐,无论受到什么伤害,她不会退缩,只想着能够和他永世相伴。
心顿时静了下来。
清静如竹,淡漠如斯。
疼痛感似乎也不那么强烈。
……
花仙猛地抽出剑来,半朵突然回过神,眼前的他,不见了。
嗓子猛地一甜,喷出口血来。
她立刻感到浑身上下无尽的灼痛,像是在火海中焚烧。
每一处皮肤都被无情的焦灼。
心突突的跳着,额角都可以听得到心脏惨烈的叫喊声……
张大嘴巴,快速的呼吸着,吸进去的空气像是一团烈火般狠烈的灼烧着喉咙,着了火一样的剧痛。
喉间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但脖子间却没有一点伤口,还是白皙光滑一片,没有一丝被刀剑砍过的痕迹。
脖子却被卡住一般,根本哭不出声音来,只有眼泪还在不停的流出……
看向面前一脸得意的花仙,只听她轻笑道:“如今我砍断你的音骨,你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永远是一个哑巴!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叫他师父!”她看着半朵,突然大笑起来,仿如疯癫一般。
喉间还是剧痛着,感觉像是流出了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一点变化也看不出来。
半朵张张嘴,真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焦急起来,憋了一脸的汗,还是发出不声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体剧痛着,自己真的变成了…哑巴?!
花仙似乎解气不少,将那把黑剑收了起来,又上前看着她,眼中尽是得意。
突然她又想到眼前的这个丫头与云子暮朝夕相伴,顿时又是怒气冲天,一个狠狠的耳光抽了过去,半朵的脸又高高地肿了起来。
“痛吗?你喊呀,喊你的师父呀?!怎么,是喊不出来了吗?哈哈,你再也叫不出他的名字了!你从此就永远是个哑巴!哑巴!”
她疯狂的掐住半朵的脖子,眼眶快要崩裂般狠狠瞪着她,似是要将她捏死。
突然又回过神来,松开手,一脸好笑的看着半朵,冷冷说道:“哼!我早就知道你喜欢他,你喜欢着你的师父,云子暮。”肯定的语气,不容她有一丝的反驳,淡淡的看着她的反映。
半朵心中猛地揪紧,心神被狠狠掐住!!
一阵恐惧之感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几乎要将她压碎!
不,不可能有人看的出来的!
我一直都掩藏的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没有!不可能有人看的出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
她看着花仙,面满泪痕,双眼中的恐惧之感再也遮盖不住,汹涌的奔流而出!
浑身都在颤抖,不!不!不!不会的,怎么会看的出来!
花仙……她、她怎么会知道!她是魔鬼!是魔鬼!她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听到……半朵心中不断地念叨,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有,没有……
眼中不停涌出眼泪,嘴里却苦涩万分,根本尝不出它的味道。
“看你的样子难道我没有看错了?这竟是真的?!你竟然喜欢自己的师父!花半朵啊,哈哈,不!不是!你是爱上了他!你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师父!他是你的师父呀!是你的师父!!”
花仙猛地大笑出声来,看着她这副恐惧的样子,不会错了!她真的是爱上了他,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比起自己而言,她难道陷得更深?!哈哈!
半朵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她却被树藤紧紧困住,根本抽不出手。
那尖利刺耳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冲进她的耳中,射向她的心脏,撕裂的疼痛!
“哈哈!原来你比我还要可怜!你和他是师徒啊!哈哈哈!真是可怜!可怜!他不可能接受你,永远不可能!你永远也不会得到他的,哈哈!你真是、真是……好可怜!……”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弯着腰直笑个不停,原来这是真的,哈哈,他和他的徒弟,哈哈哈哈!
她靠在树上,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脯,真的是快要笑到喘不过气来。
笑出眼泪,满脸的泪水,泪洒满襟,显得她的心中却是那般凄然。
他们是师徒啊!
他们即使是每日相伴,却无法相知。
就算是相知,却不能相恋。
若是相恋了,便就再也不能相守!
哈哈,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到可笑的事吗?!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事吗?
她笑了好久,眼中的泪水也流了好久,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可笑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擦干泪水。
又转过头来,无限同情的看着半朵,看着她一脸哀伤,一脸恐惧,一脸震惊,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觉得你的心意被我看了出来,这是不可思议吗?
难道你不知道只有这情爱是最容易让人猜测出来的吗?你竟不知道只有情爱是真正掩藏不住的吗?
你真傻!!
真傻!
真是又傻又可怜!
半朵很想大哭一场,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全都堵在心中,根本找不到一点发泄的余地,只觉得心里面全是苦水,酸酸涩涩,快要溢了出来,寒意冻得她浑身不断哆嗦起来,只有眼泪还在不停的流着。
恨恨看向花仙,是一脸的恐惧,更是一脸的憎恨!要是她敢将这件事泄露出去,自己一定会亲手杀了她的!
花仙也看着她,心中冷冷的笑着,淡淡开口道:
“你这副表情是恐惧吗?我难不成是吃人的恶魔?我原来确实是非常嫉恨你的,不过,现在看来你比我还要可怜。如今我是同情你罢了,尽早将你点醒,你们,是不可能的!
他,到头来只会是我一个人的!就算不会和我在一起,但你是根本不可能的!哈哈——你憎恨我?是恨我说了出来?恨我将你心中所有的情感说了出来对吗?!因为这是真的,所以你恐惧,所以恨我?!
早些醒过来吧,不过……我看你,是没有那个清醒的可能了,若是哪一天你的心死了,那也是你自找的!”
半朵瞪着眼睛恨恨的看着她,心中愈发恐惧了起来,要是她告诉了师父,要是,他知道了……
花仙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般,轻蔑的看她一眼,说道:“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小人去将你的心意传达给云子暮。不过,我倒是真的很期待,你的心还能藏多久呢?!很期待你被他发现,很期待你被赶出师门的那一天!”
半朵心中一惊,赶出师门?!
他若是真的知道了话,真的会把自己赶出师门吗……
不、不、不、她猛地疯狂摇起头来,他不会知道的,不会知道的……
“不过你可还真要感谢感谢我才对,你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这下你就无法喊他师父了,你语气中的情意,他可真的再也体会不出来了呢!哈哈,他也许还真的不会发现,不会发现身边有你这么个可怜的傻瓜心中一直是对他如此吧?!哈哈……”她又笑了起来,好久,她无比可怜同情的看看半朵,又大笑着离开了。
那笑声回荡在天际,刺耳又恐怖,好久好久都没有消失。
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在笑谁呢,
到底是谁在笑谁的傻,谁的恋,谁的痴,谁的念,谁的蠢,谁的心……
永世相伴,这般单纯倔强的执着,傻气的等待,如果真的会有最终的那一刻,她真的还能够不悔,不怨,不恨么……
青鹤窥探
云子暮躺在竹塌上,闭着眼睛休息。
但他的心中却总是惴惴不安。
她离开时的面无表情,他的无情隐忍,无人知道她的心伤,同样,也无人知道他的心酸。
半朵,她怎么样了呢,天牢那个地方她能待的惯吗……他静静地想着,越发担忧起来。
手边突然碰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只小青纸鹤无意间碰到了自己的手,正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
突然,他想起那一天,她变成一只小青纸鹤飞来自己身边,还妄想着自己不会发现,竟落在自己的头上……
想着想着,他嘴角微微翘起,柔光若水的笑意让他脱去了一层仙人的凉薄。
心中猛然一动,突然,他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小纸鹤。
小纸鹤在他手中不停的扑腾着,想要挣扎离开。
云子暮紧紧的抓住它毫不松手,眼睛有些怔怔的看着它。
小纸鹤终于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手中。
他手中紧紧抓着它,痒痒的,心绪翻涌不已。感到它不再挣扎,他放下心,将手慢慢展开。只见小纸鹤乖乖的待在他的手心里。
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动动小纸鹤的翅膀,它稍稍抖了抖,低着头不敢看他,浑身发抖。
真像她一样……
自己真这么可怕?他嘴角微微翘起,觉得真是有些好笑。
看着小纸鹤,眼神却悠悠飘远,想起了什么,淡淡的笑着,手中温暖。暖了一室竹香。
“天机子?”
又是她。
云子暮闭上眼,将小纸鹤紧紧抓在手中,转身靠在一边,并不看她。屋子里的暖意瞬间退去。
花仙远远看到他一脸的思念,心中发酸,不由自主的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你今天总该有空了吧?!能否让我为你诊治了?”她看着他说道,心中疼痛着。他每一次都拒绝她的看望,如今竟让自己看到他脸上竟出现思念的神情,怎么会?
天机子脸上怎会有这种神情!
不过,那是思念么,还是有些别的什么,浓浓的,无法散开的哀愁……
她皱起眉,心中越想越是愤恨,看他还是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脑子更是一团混乱,突然她不知怎么的,就控制不住开口说道:“你真的是不管你的徒弟了吗?!”
云子暮突然颤抖了一下,想要睁开眼睛,却又忍住了。
只听他淡淡说道:“仙子还是请回吧,不用劳心了。”
花仙听了心中更是气愤,跺跺脚,再恨恨看他一眼,扭头就走了出去。
云子暮又睁开眼睛,看着手中的小青纸鹤,不知在想着什么。
……
嗯?
这是?
半朵睁开眼,突然看到眼前有一个绿色的小点。
是一只小青纸鹤?!是自己的小纸鹤!它怎么会在这?
她猛地清醒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人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都很难闯入到天牢内的。
上次花仙出现在她眼前,她都已经很是不解了,如今这小小的纸鹤怎么会闯进天牢的?!
只见这小青纸鹤满脸思念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似是太激动,一下子身形不稳,颤颤微微的飞了过去。
半朵看着嘴角直抽。
小纸鹤伸着翅膀,凑着小尖脑袋,在她脸上亲昵地蹭了蹭,唧唧的叫着。
她的心顿时又软了下来,看着小纸鹤,想起了在天机山上的那段时光。
师父,他怎么样了?
……
小青纸鹤和她亲昵了好一会,这才突然想起正事来,又是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半朵,看的她一阵恶寒。
只见它慢悠悠的凑到她的肩头,含泪叼住半朵的一根头发,猛地一揪,扯下一根来。
半朵痛的咧开嘴,猛地睁眼瞪着它,还真是反了!竟然敢玩到她的头上来!
心中怒气冲天,直想着冲上去将它揉碎,但手脚被束缚着却无法挣脱,只能怒视着它。
到底是哪个混蛋给它这个胆子的?!
她嘴里却发不出声音,憋得是满脸通红。
小青纸鹤躲得远远的,最后再看她一眼。心尖直颤,那表情,实在是太恐怖了。
它这么做,也是被逼的呀……
可怜地吸吸鼻子,再眷恋地看她一眼,扭头叼着半朵的一根头发丝飞回了天机山。
……
云子暮拿过纸鹤嘴里的头发,放在手中,看着出神。
小纸鹤小心翼翼的哼哼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挥手解开它身上的牵制。
小青纸鹤刚刚重获自由,就立刻撒开翅膀朝门外以光速飞去,离他远远的,心中暗想,再也不能靠近他,这人实在是太阴险、太恐怖了。
……
他看着手中乌黑的发丝,目光竟然变得温柔起来。
他没有一丝犹豫,突然一手捏紧发丝,一手在眉间掐诀。
眉头一皱,只见他的眉间又冒出那三片竹叶。可此时的竹叶已经变得蜡黄,皱巴巴的,没有一丝生气。
可他好似完全不在乎一般,口中不停念诀。
眉间的竹叶随着他念着的的咒法愈发的枯黄,隐隐泛出黑气,像是烤焦了一般,看着就让人惊心。
捏着发丝的指尖突然流出血来,一滴滴沾到他的衣服上,流到地上,他却完全不在乎,嘴里依旧不停的念着法诀。
他脸色渐渐愈发惨白,汗水流了出来,浸透了衣服。
……
他嘴中愈发加快了速度,眉头紧皱。
突然,眉间的一片竹叶竟然掉了下来!
他脚下突然一晃,脸上早已没了人色,连手都是惨白的,不停冒汗,指尖的血还在往外流着,和汗黏在一起,满手都是。
一阵气血上涌,他硬生生将嘴里的血腥压了回去,看向手中渐渐消失的发丝,神思飘远。
手中的发丝渐渐消失,似乎融入到法诀之中,掌中青光闪现,不断涌向他的眉间。
发丝终于完全消失了。
他急忙伸手在眼皮上一点,再睁开眼睛,终于,能够看到半朵了。
只不过,这也只是能看到而已,却无法碰触。
他松了口气,疲惫地坐在竹塌上,静静的看着她,神情悠远,嘴角不知是真的笑意还是对自己的嘲讽。
而在天牢的某人对此事完全不知晓。
……
突然,这天竟传来消息,妖魔又打过来了!眼看着就要到仙界的门外!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次竟然是噬魅王领着众妖魔打了过来!
是噬魅王!他终于出现了!
仙界顿时被打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全都慌了,乱成一团。乱糟糟的,却找不出个领头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犹如一团散沙。
……
突然,半朵感到手下一松,树藤竟将她松开了!
她心中一惊,这、这树藤怎么会突然放开她?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外面一阵惊叫声,好似混乱不已。
她心中担忧,脚下却软绵绵的,一步也走不动。没办法,只能靠在树旁休息。
听见外面越来越混乱了,心中愈发担忧疑惑起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透过云雾,只能看到远远的天边有无数的仙光闪过,似乎,还有黑云!
仔细一看,真的有一团团黑云滚了过来,邪气阵阵,是妖魔!
她猛地站了起来,真的是妖魔来了!
心中一惊,会是他吗?!
南风忆?!
突然,树后传来一阵响动。
她心里一紧,转头看去,
怎么会是她?
茶青清?!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和众仙一起对付妖魔吗?怎么会来这里的?
茶青清紧盯着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何不妥,突然开口就说道:“你不用再疑心了,是我施法放了你的。”
半朵一听,看着她,心中更是疑惑了。
茶青清靠近她,好似恶魔一般,轻轻说道:“你可知,你师父身上的毒蛊是如何中的吗?”
半朵一愣,为什么她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个?是专门来对自己说的吗?
她的心怦怦直跳!
隐隐感到茶青清即将说出的话不是一般的重要。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子暮所中的蛊,是从你身上引过去的。”她看半朵一脸呆愣,便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吐气如兰。
可这淡淡的话语像是一颗重磅炸弹,猛地将半朵炸的尸骨不存!
她呆呆的看着茶青清,似乎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她到底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可那话语像是恶魔一般,紧紧的缠住她不放!
“云子暮所中的蛊,是从你身上引过去的。”
“……是从你身上引过去的……”
……
不——!
她满脸泪痕,死死瞪着茶青清,踉跄着,那般狼狈地一步步后退。
不可能的!怎么会呢!
师父他,怎么会这般救自己?!不顾自己的性命来救她?!
恐惧着,一时间,她的心中像是被一个恶魔完全占领,心中的、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瑟瑟发抖!
那恶魔在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句话,声声都在说着自己才是残害他的凶手!
不!不要!不要!
她不要听了!住口!住口啊!
泪水焦灼着她的脸颊,脑子里一片轰然。
想要张口说话,说这不是真的,可是,她却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捂着嘴,嗓子被掐住般的疼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确实是真的。”茶青清看着她,眼神却和往常完全不一样,是那般的诡异,“我可是茶青清,你觉得这件事情我有可能查错吗?”
她绝望的垂下手,的确是这样。
“不过,你是可以救他的!”茶青清突然又说,像是在诱惑她一般,语气幽幽,“只要借助神器的力量。”
半朵猛地抬起头,可以救他,真的可以?!嘴颤抖着问她。
茶青清看懂了她的唇语,缓缓一笑,道:“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只要你将…这棵树砍倒,到时候就有办法救他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茶青清,她为何告诉自己,砍倒这棵天牢树?
她是想干什么?
茶青清似乎看出她的犹豫来,轻笑道:“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自然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只要,你用比翼神剑将这棵树砍倒就成……这么跟你说吧,天牢树的树根才是药引!”
药引?!
她猛的转头看向身边的这棵巨树,这树根是救他的药引?!
“难道,你不想救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气血失尽而死?难道,你想亲眼看着他灰飞烟灭?!元神尽灭?!永世不得超生?!”茶青清向她猛地迈出一步,紧紧的盯着她,一句句狠狠逼问道。
她被步步逼退,缩成一团,紧紧抱住头,浑身都在害怕着,抖动着。
不!我不想!不可以看他死!
不可以!
我已经欠他够多了!这次就让我来救他!
下定了决心,半朵突然抬起头,咬牙看着茶青清。
要怎么做,才能取出那药引?
茶青清一笑,她看着半朵,像是看着掉进陷阱的猎物,像是待宰的羔羊!
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根本没有一条退路!
“你只需用神剑将此树砍倒,挖出树根即可。”她在半朵耳边又幽幽说道,嘴角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无人察觉。
半朵听后,再没有一丝犹豫。
只见她闭眼凝神,手中突然亮光一闪,一把比翼神剑出现在她手中。
她一把握紧神剑,走向天牢树,眼神坚定。
一定要救他,要救他……
手中神剑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在警告她一般,不断发出刺耳的剑鸣。
疯狂地摇晃,奋力想要从她手中逃脱。
她却毫不理会,紧紧的抓住剑柄,根本不让它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指尖泛白,手上青筋暴起,一步步走近树旁,心怦怦的跳着。
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她紧紧的咬住嘴唇,面色惨白。
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剑砍下去会怎样,天知道后果会是多严重!
但是,她根本不去想,她不用想,因为她不会后悔,只想要救他,只想救他!
就算是让她立刻灰飞烟灭,她也要这么做
过了一会,那神剑似乎是知她心意已决,便认命一般不再颤抖,静静地待在她的手中。
茶青清站在一旁,紧紧的盯着她的手,双手紧紧握起,身体不断的颤抖着,任谁此刻都能看得出她的心中是有多激动。
只要、只要一砍下去!他们就成功了!
……
半朵双眼看着眼前的这棵大树,天牢树巨大高耸非常,只是这么一棵,而放眼望去就好似是到了一片森林一般。
树枝树藤密密麻麻的缠绕在一起,将周围的一大片都严严实实的覆盖住。根本看不到边际,看不到树顶。
她高高的举起神剑,毫不犹豫的向树身刺去!
天崩地裂
只听神剑高声一鸣,剑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剑身猛然间变得老长!
只是这一剑就刺穿了树身!
脚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天崩地裂了一般,耳边突然不断发出轰鸣声!
怎么回事!
半朵猛然看向脚下,一道道巨大的地缝裂了开来,整个仙界都在剧烈的摇晃着!脚下的云雾似乎是猛然间断裂了一般,却又在不断翻滚着。
她脚下一绊,倒在地上,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天牢树,只见树身像是中毒一般,快速的枯萎着。
树身从剑伤的地方开始快速的变黄,像是染了疾病一样,病毒迅速漫延到整棵树身上,所有的树枝也不断地颤抖起来,快速的萎缩,树叶枯萎掉落一地!
伴随着树的萎缩,仙界愈发震动起来,到处是一片恐慌!
仙花仙草仙药全部枯萎,所有宫殿倒塌,地面断裂,云雾崩裂……
真的是天崩地裂!!
外面,妖魔还在不断的进攻,仙人们渐渐力不从心起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恐慌来形容了,他们心中万分的惧怕着。
仙界真的要完了!脚下突然一晃,只见云雾翻腾,飞扬卷涌,如同煮沸的水。
众仙瞬间反映了过来,惊恐的看着周围,难道是……
“是撑天树!”
“撑天树!真是撑天树!是撑天树倒了!”
“怎么会这样?!”
“完了,完了……”
“撑天树倒了,怎么会……”
所有的仙人飞在半空中,眼睛紧紧的盯着天牢所在的地方,只见原本应该是一片翠绿的地方,而现在,却不见了天牢树,竟然隐隐透出了黑雾!
真的,完了!
所有的仙人眼中都是绝望
半朵看着眼前的树不断的萎缩,变枯变黄……直到“轰”的一声,树倒了!
天塌了!
她呆呆的看着,身下的地面全部断裂,已经没有完整的一块了。
回过神来,却根本顾不得害怕和惊讶,只是急忙爬了过去,在跟前仔细一看,愣住了,再伸手刨着,好久,喘息着坐在地上,浑身无力发着抖,这树没有树根!根本就没有树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猛然间被撕裂,茶青清!猛地转头看向早飞到半空的茶青清。
茶青清此刻竟然是一脸的狂喜,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是那般尖利刺耳,撕裂心魄。
她伸手,颤抖着指着半朵,一脸的轻蔑和狠毒!嘶哑的大声向她喊道:“你砍了撑天树,是你砍的,我们成功了!哈哈!仙界完了!真的完了!哈哈!”
半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茶青清,她是什么意思,仙界完了?她再说什么?
看着她一脸疯狂的神情,有些迷惑,这是茶青清吗?
那个对自己一直那么友好,那么善良,无话不说的茶青清吗?!
为什么此刻眼前的这人却一点都不像她,一点都不像,如今是这样狠烈毒辣的模样,怎么会是她……
半朵张着嘴,却无法问她。
身下还在不断的震动着,手上被蹭出血来,但她却毫无感觉,心中真是太震惊了,茶青清又是谁?!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通通都有秘密,让人看不清,几乎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茶青清好久才停住笑声,突然一脸恨意的看着她,嘴角若有若无的一丝惨笑,说道:“难道你忘了我是谁吗?呵呵……陶花影还是该叫你醉情?!”
半朵怔住了,这个声音,她不会忘记的,她怎么可能会忘?!
是玉德公主!是那个陌月上仙!
她一脸呆滞的看着茶青清,怎么会,她怎么会是那个狠毒的女人?!
对了,狐仙!她们都是狐仙……
难道真的是她。
半朵看着她,竟真的发现她与陌月上仙长的有八分相似,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心中猛然刺痛起来,心口被狠狠压住,喘息不上来。
原来、原来茶青清是假的!这个朋友是假的!她曾经给自己的关心,也是假的了!……
原来这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心中愈发恐惧起来,如今她还能再相信什么人吗……眼泪不断流出,她不是自己的朋友吗,不是了,如今再也不是了……
陌月冷冷的看着她,轻哼一声,恨恨说道:
“要不是你当初离开时施下了那般决绝的咒法,我与师父巫寒魔怪怎么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们又怎会失去记忆!竟完全不知情的过了这几百万年!全都改变了身份,师父他竟然会去做一个法师!这都是你!都是你搞的鬼!”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巫寒魔怪会变成法师的,竟然是自己施法让他们忘却了前尘,半朵心中惊讶着。
“如今,就在你开启了神器的时候,我们全都想了起来。”陌月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又猛地露出狠烈的目光,“你如今为什么要回来?!你还想折磨他么,你可知南风忆他在那些年间受了多少苦吗?!你知道魂裂之痛吗!!你体会过吗!!”
陌月愤恨的瞪着她大声嘶吼着,眼中充血,满脸都是泪水。
魂裂?
什么魂裂……
半朵心中一震,耳边云雾翻滚呼啸的声音瞬间消失,脑子里诡异的沉寂,呆呆的看着陌月,看她不断的冲自己叫嚷着,仿佛疯了一般,耳边一阵阵轰鸣声,根本无法听清,只听到她说到“魂裂”……
他,受了魂裂之痛么……那是醉情最后对他施的那个咒法,魂裂吗……南风忆……
她呆呆的想着,魂裂,魂裂……
他是半妖半仙,魂裂既是将他妖的魂魄与仙的魂魄分开,将魂魄硬生生撕裂这会是怎样的痛!
原来,自己前世在离开到那个世界之前竟然对他施了如此狠烈的咒法!
当时是不忍杀他,于是只用这样的方法将他困住,可这种咒术却是要忍受怎样的痛苦?!
在自己离开之后,他就每天忍受着魂魄将裂之痛,也就无心再作恶了。
直到千年之前,他的魂魄才彻底分开,从而消失在六界。
半朵紧紧的捏起拳头,那会是怎样的痛!上百万年,每天都要忍受着……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阿白!
想起白狼的那些怪异的举动狼妖。
心中一震,阿白一定就是他魂魄撕裂后的妖的部分所变的!一定是的。
那仙呢?他的那一半仙的魂魄变成了什么神仙……
突然,一阵流水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好似洪水来袭。
流水声?
哪里来的水?
“是墨湖!没想到墨湖与这撑天树竟然是相连的!真没想到啊!真是天要亡了仙界啊!哈哈!这次,我终于帮到他了,我终于帮到他了!……”陌月突然大声喊了起来,脸上兴奋万分。
撑天树?!
这天牢树竟是撑天树!
它还和墨湖相连?!
半朵猛地心惊,转头看向倒下的巨树,树已经断裂倒下,主干已经完全枯萎,再也没有复苏的可能。
只听从树的底部断裂的地方不断传来汹涌的流水声。
那声音像是滔天巨浪一般,汹涌而来。
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这次,她真的是闯大祸了!
只见从树干断裂之处黑色的湖水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她急忙飞到空中。
墨湖的水似乎全都流到了这里,瞬间淹没了整个仙界,众仙全部都飞到半空中躲避着,整个仙界被黑色覆盖,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墨湖湖水又从仙界奔涌而出,竟然流到了人界。
天空就像是漏了一个大洞,墨色的湖水倾盆而下!
人界瞬间被黑色的湖水笼罩,只见天边流下的湖水将天地连在一起,好似擎天柱一般。
一声声巨响,好似千军万马奔涌而来,风嚎浪涌,地面不断震动,天空好像是被湖水染黑了一般,没有一丝光亮,真正是昏天黑地!
墨湖湖水所到之处,淹没农田人畜,所有接触到的植物全部枯萎死亡。
湖水好似是烈火一般,接触到它的人或牲畜立刻浑身颤抖,身上不断冒出浓烟来,即刻变成一具具焦尸,连魂魄也全数被卷入湖水之中。
湖水还在飞速的涌出,像是永远也流不完一般。
墨湖水不断地漫过村落,淹没城镇……
人界黑色烟雾弥漫,腐蚀焦灼的气味充斥着,到处是一片惨景
半朵呆呆的看着,这些惨景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突然,身边一个力道将她狠狠的推到人界之中,猝不及防,她狠狠摔向人界去。
耳边传来陌月尖利疯狂的声音:“只要你消失,他总会忘记你的!总会忘记你的!哈哈……到时候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哈哈……是我一个人的……”
疯子!
心中恨恨骂道。但心中却还恐惧着,她的手和脚全被陌月施法困住,此刻根本一点法术也无法使出!
眼看就要掉入滚滚的黑色漩涡之中,焦灼腐烂的气味涌进她的鼻子里,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的身影,喉间不禁酸涩起来,难道今生,也再与他无缘了吗……
突然身边一阵竹叶清香,身体立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淡淡竹叶香,百年千年都不曾变过的清香,让自己深深陷入,再也无法自拔的诱惑。
竹叶香侵入鼻息,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眼中蓦然涌出泪。
又是他!师父……
还不等大脑反映过来,她就已经伸手紧紧地回抱住了他,身体微微颤抖,不要再离开她了,好吗?
他伸过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一下一下轻柔如水。云海翻涌,天柱倾塌之时,他在两人身边圈出一小块天地,静谧又显柔情。
耳边传来他的低语声:
“不要怕,师父在这里。”如同水波涟漪一般轻柔无痕。
她鼻子一酸,猛地抱着他就大哭起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他怀中发出。身体紧紧缩成一团,像是一只吃东西噎住的小狗。
自己好想他,很想很想,多想对他说说话,哪怕是一句,一句就好!
可是,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对着他能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住他,竹叶香冲进脑中,他真的在这里,真的在!蹭着他的脖子,感受到他的血液缓缓流淌,好似缠绵。
……
云子暮抱着她飞到云端,轻轻放下她,看着她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哭个不停。身形也憔悴了不少,真像是受了不少苦。
他眉头顿时皱起,心中微疼,伸出手小心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轻拍拍她的头,微叹一声。
脸上传来暖暖的温度,是他的手。此刻的云子暮不再像之前的天机子一样冷漠,不再像是她的师父一般严厉,只是一个凡间的温润男子,平凡,普通。
半朵小心翼翼的站在他面前,盯着眼前不断晃荡的衣袖,不敢妄动,生怕惊走了这一刻的温柔。
他的手心暖暖的,隔着泪水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像是黏在上面,温度一直传到自己的心里,掌心的跳动牵着她的心,这一刻,连呼吸也没有了力气。
嗓子干疼,衣袖轻抚过脸颊,眼泪顿时成串的掉下来。
“别怕,师父在这里保护你。”他看她哭的更凶,又不禁对她轻轻说道,却没料到引来她更多的泪水。
低叹一声,再次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可眼泪却总像是永远擦不完一样,跟泉涌似的不断流出。他有些慌了,她到底怎么了……
师父、师父、师父!
她心中不断的喊着,多想再喊出声来,多想再喊他一声师父。
又有多想,叫他一声,子暮……
可却只能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温润如玉,也看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对,却无言。
心却不住的颤抖起来,一声也喊不出来,心中苦涩的感觉快要淹没她了,此刻全都变成眼泪接受他的温柔。
看着他,与脑海中那个前世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淡淡的目光,高挺的鼻子,仙风道骨一点都没变。
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像是跨越千万年的怜惜,眼眸中的疼惜让她的心颤抖起来。
突然上前猛地一把抱紧他,紧紧的靠在他的胸膛前。
云子暮没有料到,身形一颤,眼眸中的挣扎显而易见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犹豫的伸出手,也轻轻抱着半朵,双手似乎是不着痕迹的搭在她的腰上,而他的手臂却隐隐颤抖着。
半朵心中一跳,抱得更紧了,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他的衣服上,狠狠的吸着他身上淡淡的竹叶清香,沉溺在其中,好像做梦一样。
云海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耳边再无杂音,心中再无别的念想,只想在这一世,紧紧地握着他的双手,按着自己的初衷走下去,一如既往地与他相伴,天涯海角,黄泉碧落,她无怨无悔,最终……不会有最终……
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如今这般,算是他的回应吗?
穿过千万里云海苍苍,遥遥的天机山上,满空的天灯荡漾,一水光波涟漪,依旧是不知哪年哪月,何人的思念,无穷尽的期盼,看不见的终结……
云端相见
突然,脚边的一朵云轰的一声猛地炸了开来,两人猛地回神。
云子暮抱起她飞速闪到一边。
抬眼看去,面前正是那一众妖魔!
再仔细一看,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红衣男子……
师叔!!
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呆呆的盯着那熟悉的一眉一眼,一刹那间,过往的一切突然缤纷踏至,涌进她的心里,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心也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那张脸真的是师叔,噬魅王……自己早该想到的!时随风就是南风忆,正是噬魅王!
云子暮也怔住了,松开抱着她的手。
温软的怀抱瞬间消失,身体突然空荡,心下一片黯然,她突觉的慌张,如今见了面,他想起来了,那……师父呢?手有些颤抖,好似心底一直秘密藏着的一切突然被人揭开。不知接下来会如何。
云子暮双眼紧盯着看着他,眉头皱起,手中高举起流波剑,目光深邃。
云雾还在静静的翻腾着,无声无息,根本没有人去注意,但却好似在她的心中翻腾折磨。焦躁不已,身上一层层冷汗冒出,这静默的气氛,需要谁来打破,谁来……拉她一把。
此刻时随风脸上的符印已经消失,妖魂与仙魂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他双眼紧盯着半朵,脸上的狂喜与思念展露无遗,双眸灼亮,映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任谁都可以看出来他心中的执着。
众妖魔见魔君如此神态,心中疑惑,也看向眼前的那两个仙人。
那个仙人就是天机子啊,妖魔看到心中不由得都是一颤,果然,仙风道骨,不染凡尘一丝一毫。他身边的那个娃娃……就是抓住他们许多兄弟的落仙?!
众妖魔全都盯着他们俩,手中举起武器,想到众多妖魔界的兄弟都被这师徒二人捉住,心中更是愤然,紧张的看着他们,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对付。
在妖魔前倒着一地的神仙,仙界除了他们俩个其余的神仙全数被他们捉住,身上的法力全被封住,根本再也没有反抗的可能。
……
透过云雾,时随风直直地盯着那个身影,目光中的期盼快要灼烧起来,他向半朵伸出手来,满怀期待,嘴角渐渐浮出的笑意似乎笃定了接下来的一切。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他走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想要回头看一眼师父,可是她却无法自己动起来,只能一步步走向时随风,浑身僵硬。
时随风满面狂热喜悦的看着她。突然明白,是他在暗中施法!
身后的云子暮看着她,心中惊疑,一脸的困惑,出声喊她:“半朵?!”语气中的惊疑让她心头一颤。她想回头,可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两人的距离这么短,却像是被谁施了咒法,走不到尽头。只能默默承受着身后那人愈发淡漠的气息。焦灼着人心。
时随风一把拉过她,不顾众人的惊讶,将她抱在怀里,狠狠的吻上她的嘴。
狠狠地吻着,满足已不能表达心中的狂喜,真的是太久了,他等的真是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谁……
如今他终于又重新活了过来,终于想了起来自己是谁,想起她是谁,不能再放走她,绝不能!半朵呆呆的任由他疯狂地亲吻着,嘴唇滚烫,就快要被他咬伤。
众妖魔和神仙们全都惊得掉了下巴,这、这又是哪门子事?!!静悄悄的,全都呆愣着看着。
云子暮大怔,脸上顿时血色退尽,惨白着脸,他抖着手无力的后退,身形突然萎靡不少。
不可能的!不会、不会的!……
一脸的不可置信!双眼不敢相信的紧紧地盯着他们,两道紧密相拥的身影无情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随风…竟然会是噬魅王,而此刻他身边的那人是他的徒弟、是自己的半朵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和他还是这般!
他们竟然在自己的眼前、在众仙的面前这般……
他不可置信地缓缓摇头,脑海中一阵轰鸣,这……他怎能接受?!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浑身脱力,用剑撑着身子才不会倒下。
半朵似乎感受到,猛地回过神来,脑中一片空白,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脸色顿时惨白,头突然可以转动,立刻转头看向云子暮,心跳瞬间停止。
他的衣领上竟然全是鲜血!
云子暮抬头看着她,嘴角略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发起抖来,看到云子暮的目光那般冰冷,刺骨的疼痛瞬间遍布她的全身。不要!不是这样的!
她冲他疯狂的摇着头,想让他相信自己和时随风真的没有什么!
可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下意识的摇着头。身体被时随风紧紧的锁住,一动也动不了。
时随风一手托住她的脑袋,皱起眉,似乎很不满她的不专心。
双眼紧紧黏在她的脸上,那般痴狂,又突然凑上去轻轻的亲吻着她,细细的亲吻着她的脸颊、嘴唇,神情像是发疯了一般。
半朵只能他控制,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心中颤抖。
云子暮的脸色愈发惨白,眼中快要滴出血来,手已经快不能握住仙剑,剧烈的抖动着。却无法向前迈出一步,浑身没有力气。
好久,时随风才停下来,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眼,突然开口:“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他不停的说着,絮絮不停,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话在这一刻全部说给她听一般。突然他又转头,看向云子暮,眼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有憎恨、有犹豫、还有迷茫。
过了好一会,时随风终于冲他开口道:“师兄……呵呵,是该称呼你师兄吗,还是……对了。”他嘴角一扬,不知是得意还是别的什么,眼睛眯起,冷冷的看着云子暮:“你根本……什么都没想起来。”眼眉中尽是嘲讽。云子暮没有想起来,他便少了忌讳,看半朵一眼,这下,他不用顾忌太多了……
云子暮淡淡垂下眼眸,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只听他说道:“随风,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噬魅王……”
“怎么?没想到?哈哈,我是噬魅王又如何?难道你怕了?”
“随风,你不要这样,你入魔了,只要你一心向善……”
“一心向善?你少来!想你们这些冷冰冰的神仙一样吗?连心都是冷的!我不要!都是虚情假意!伪君子!恶心!”他突然大声冲云子暮喊道,手中使力,快要将半朵的腰勒断。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为何如此恨仙界,但是你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怎样?!过分?你还真当你还是我师兄吗?哈哈,真是好笑!……你心中愤愤不平吗?这是在说我侵犯六界呢,还是说我和你的乖乖徒弟半朵的事?!”
他扬起眉毛,双手紧紧的抱住半朵,像是在宣誓她是他一个人的,一脸的得意看向云子暮。
你生气么,愤怒么……你如今,还能像之前一样做到若无其事,不动声色么?
云子暮垂下眼眸,突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不到他此刻的神色如何,只见他挥手猛地提起流波剑,直直的冲时随风刺去。一道剑光闪去,淡青色的身影闪身到了时随风的面前,沉闷的空气立刻被冷意割破。
可现在的他又能有多少法力,怎能与噬魅王相比呢。
真是少有的固执愚蠢!他轻笑,稍稍扬手一挥,一道黑风扬了过去,云子暮瞬间被掀翻在地,软软的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半朵的心瞬时被揪起,双眼紧盯着云子暮。
时随风轻声一笑,不再理会他,又闲闲地对云子暮和面前的众仙说道:“花半朵是本座的旧相识,我们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猛地扭头看向他,他、他在说些什么?!身体不断的挣扎着,想从他怀中逃脱。
云子暮也转头看向他,忍住嘴里的血腥,紧紧盯着他,脸上不知是冷漠还是自嘲。
他轻轻拍抚着半朵的背,俯下身子,在外人看来是在亲密的在她耳边低语。
只听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若是想让云子暮与仙界众人平平安安,你就不要挣扎,配合我。只要乖乖的配合我,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要是你反抗…我就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来了……”
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这是在威胁她?!
时随风眨眨眼睛,很是认真的看着她,他说到,就能做到。
她咬牙,只好低下头,当下不再挣扎。
满意的点点头,紧紧的搂住她,只听他又很是开怀地说道:“这次我们妖魔能够攻下仙界半朵的功劳可谓是功不可没啊!”
她浑身一抖,身体颤抖。时随风紧紧抱着她,不遗漏一丝一毫.
众仙猛地看向她,云子暮眼中是疑惑和不信。
“那撑天树可是她一剑砍倒的,这大家都看到了吧?!”他一脸喜意的对众妖魔说道,似乎是还要宣布什么事情。
众仙一听,眼中的疑惑顿时变为震惊,再到愤怒,双眼喷火,全都恨不得用目光杀死她!
竟然就是她、竟是她将仙界断送的!可奈何他们身上却毫无法力,被妖魔控制住不得动弹,只得全都破口大骂起来。
……
“混蛋!看起来一脸正气,没想到竟是个狼子野心的!”
“真是妖女!妖女啊!”
“竟然是她!花半朵?落仙?!当初真是看错了她!”
“天机子怎会教出这样的徒弟?!”
“仙界毁了、六界毁了,都毁在这个妖女手中!”
……
云子暮怔怔的看着她,一言不发,嘴角惨白,目光早已退去了澄澈。
她感到心中在流血一般疼痛,自己、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她不知道、不知道……云子暮眼中冰冷万分的目光冻僵了她的心,破出个大洞,不停地往外冒血,眼中泪水泉涌。
不要这样不信任地看着她,谁都可以,就你不行,别这样看着她!不要!
狠狠的咬住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她听不到时随风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看不到一众妖魔艳羡的目光,听不到众仙的谩骂声……
此刻,她的眼中、心中,只有他一个,只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上一刻还是怜惜的目光此时却变得毫无感情,冷冷的,淡淡的,像是两道鞭子狠狠地无情地抽打着她的心。
他不相信自己!
这个念头像是毒素一般迅速遍布她的全身,脑子里一阵轰鸣,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无法再想。身体不住的颤抖,手紧紧攥起,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冰冷的目光,心,已经被他一片片撕裂。
只听时随风在一旁说道:
“如今大局已定,六界皆在我妖魔界的手中,再无忧患。在此,我决定昭告六界……本座要与花半朵后日大婚!”
什么?!
她心中猛地一震,睁眼扭头瞪着他,大婚?!他这、这是要干什么?!
妖魔神仙一听,全体呆愣,站在原地,不知要作何反映。
魔君大婚?
魔君要和这个丫头大婚?!
还就在后日?!
魔君难道真是看上她了?!怎么会突然大婚呢?!
全都不敢相信,平日狠厉嗜血的噬魅王竟然也有成亲的一天,这怎么会呢!众妖魔实在是不敢相信。顿时碎了一地的妖女芳心。
不少妖魔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时随风眼光一闪而过,顿时浑身打颤,连忙闭上嘴巴。
半朵吃惊的看着他,心中猛跳。
时随风不顾她的目光,手臂一紧,她腰间一痛,这动作包含威胁。
“到时候若是有宴请不到者,格杀勿论!”他继续说道,语气狠烈,不容有一丝反驳违抗。
目光盯着一众妖魔神仙,顿时无人敢言。
云子暮顿时浑身颤抖,满面惨白,双眼死死的盯着半朵,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似乎已经认定她早与噬魅王互相勾结。
自己一向信任的爱徒竟和妖魔界的魔头相互勾结,不禁助其毁灭六界,更是要和他成亲!顿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之痛,嘴里再次泛上血腥。
半朵啊,你怎么会这么做?!你将仙界置于何地?!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半朵也远远地看着他,见其根本不相信自己,目光中一点信任全无,只剩下寒冷。她眼中已是绝望,想要对他说自己真的没有勾结妖魔,真的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可是,她无法说话,只能傻傻的看着他,任泪水纵横,心中苦涩。
云海渐渐停止了翻涌,好像一地死灰,无力的躺着,掩盖着悲凉。
时随风紧抱着她,不像是云子暮温软的怀抱让她心动,只是掠夺。不顾一切的夺取,夺取她的温暖,只剩下一片冰凉。
殿中回忆
“魔君!这花半朵乃是仙界中人,怎能和魔君成亲?!”陌月顾不得尴尬的身份,突然冲了出来,站在众人面前。她双眼愤恨的盯着半朵,却一边对时随风声声说道,语气很是不服,极其愤怒。
……
“茶青清?!”
“她竟也是妖魔中人?!”
……
众仙看到她,心中惊讶非常,她不是茶青清吗?!又怎会与妖魔界的人扯到一起?!一时间议论纷纷。
“全都闭嘴!”陌月怒道,双眼冒火,扬袖挥去,众仙被她施了法术,顿时没了声音。只得愤恨地看着她,真是叛徒奸细!
她毫不理会众仙的目光,双眼看向时随风,眼神灼灼的盯着他,面色很是焦躁不甘,像是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时随风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道:“我已经决定了,无须再说!”手中抱紧半朵,似是再也愿不松开。嘴角满足的笑意一直漫延到眼底,看着半朵,眼中温润的光,浅浅亮亮,流转出了从未有过的脉脉柔情。
再不看陌月一眼,看来往世因她而失去陶花影的恨意还未消除。
陌月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心尖被一刀生生削去,疼痛难忍。脸上却不表露,只是满眼不忿,却不敢多言,双手攥紧,狠狠地瞪着半朵,不敢多发一言。
见连一路追随魔君的陌月上仙都只能如此,妖魔顿时也都不敢说什么,只得紧紧闭上嘴。
仙界被席卷一空,神仙们法力被封,被妖魔全部关了起来。人界被墨湖水全数淹没,鬼界一言不发,保持中立。
至此,六界之中再无能与妖魔作对的势力。
……
再过两天就是魔君大喜的日子,妖魔界又忙碌了起来,一时间原本分散在六界的各路妖魔鬼怪,全数赶往妖魔界,为魔君道喜。漫天都是来贺喜的各路妖魔。
这是半朵第一次来到妖魔界。
妖魔两界合并为一界,看起来和人界并无差别,只是街道上走的和天上飞的都是妖魔而已。
她被时随风带到一个大殿中,魔君殿。
这是他千年之前一直处理各种事务的地方,事务繁多,根本顾不得休息,所以他就并没有设专门的寝殿。
“进来吧。”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半朵,看她呆着不动,皱眉,一把将她拉了进来,让她靠着自己。挥手将殿中的侍女都遣了出去。
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手心炙热,像是握着一个暖炉,紧紧握着,毫不放松,像是要抓住她的一生。
半朵僵着身体,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木然的任他牵引。
感觉到她的不对劲,时随风扳过她的脸,仔细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心中渐渐担忧起来,连眉毛都紧紧皱起,对她轻声说道:“是嗓子吗?是说不出话来了?”
半朵点点头,还是不看他,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怪不得你一直都不吭声,是……花仙做的?!”他猛地抓紧她的手,一脸愤怒。她转眼看向他,一脸疑惑震惊,他是怎么知道是花仙做的?
时随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眼神有些许慌张,无奈叹口气,终于道:“其实,花仙是我们妖魔界的人,我只是将那把剑给了她……实在没想到…她竟会用那把剑这么对你!”
花仙也是他们的人!半朵惊讶的看着他,妖魔界,到底在仙界藏了多少卧底……
时随风皱紧眉头,心中很是愤怒,恨不得将花仙撕个粉碎,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你的嗓子……我就算找遍六界,我也一定要为你治好!”
时随风说完,突然意识到她一直盯着自己,双眼亮亮的,像是水面涌动的涟漪,一亮一闪。他心中突然一动,伸手想刮刮她的鼻尖。
半朵突然晃身躲过。
眼眸中亮光突然微弱,他默默缩回手,攥了起来,脸上却又对她绽出一个笑来,说道:“你别这么紧张,之后再不会这里都是我说了算,没人会伤害你的。”
门外,树影绰约,相互纠缠在一起,偶有清风,破空袭袭而来,打碎此时的静谧。
她看着时随风,屋内一盏暖灯,桔色的灯光明灭之中,他站在她的面前,身影也有些蒙蒙,周身的戾气被遮掩了下去,显得有丝温润之气。
脑海中又想起往世那个呆呆的书生,苏意的脸和他重叠,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
时随风握起她的手,她的手指也软软的,摸上去十分舒服。
此刻,她就在自己身边,手边的幸福,他浅浅的笑着,眼眸中是无限的满足,孩童一样的澄澈。
在自己的身边啊,只要稍稍动动手指,就可以抓得住,还有什么比手中的更为重要呢?
转过头,万分眷恋的看着她的双眼,想要在她眼中找到什么。可分明看到那双眼眸中,没有他,真的没有他。
心中猛痛,像是刚刚才触到的香尘,兴致勃勃地伸手触碰,才发现它突然化为香灰,只残留下一地灰烬和一片心伤。
突然一把拥住她,紧紧地抱着,身子微颤,哑声道:“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以前犯的错?你告诉我……告诉我……”紧紧的抱住她,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当中。
半朵心中一颤,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怎会突然这般动作。急忙猛地一把推开他,时随风猝不及防,被她这一力道推的连续退后几步才能重新站稳。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看向他的眼中,却发现只有满眼的伤痛,刺伤了她的眼睛,只好垂下眼,不忍再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后日,我们就成亲!你不必再说。”
他直直的盯着半朵,盯着她垂下的眼眸,身体突然有些不支地抖动,赶忙极力掩饰住,嘴里虽是这么狠狠说着,看似无情,可他自己的伤痛,谁人又知晓?
深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热意逼退,他干涩道:“至于云子暮……我不会伤他,你放心吧。”
听了这句话,半朵猛地转头看他,心中焦急却无法说出话来,赶忙转身在书桌上找到纸笔,写下自己想说的话,递给他。
纸上写着:“你将他关在哪里了?”
时随风手中紧紧攥起这张纸,哑声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不会伤害他的!”
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意,低下头,心中瞬间明了。
师父现在已经是他们的囚徒了,他又怎么会告诉自己牢房在何处呢?他是不希望自己去看师父的吧……
站在书桌旁,她心中还是感到非常不安,他如今到底想做什么呢。百万年前,他恨六界,恨到要毁灭一切,那现在呢,他重新回来了,会做什么……越发不安起来,手指紧扣着桌沿,尽力不让他看出来自己的紧张。
时随风看着她,似乎想到她心中的忧虑,也想到百万年前自己所做的一切,是那般疯狂的举动……接连两次都是他自己硬生生逼走了她……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立刻上前拥住她的身体,不顾她的挣扎,紧紧的抱住她,心中涌动,难以平息。
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百万年前是我的错,经过那些事我真的累了,如今我不想再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仙界阻拦我们,我就灭了它,谁都不能阻挡我们,不能……”
他紧紧的抱住她,身子颤抖着,心里愈发的恐惧,他真的很害怕。
害怕她又像以前一样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两次了,他已经两次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而去,而自己只能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一点挽回她的余地都没有。
他要改变自己,直等到自己有留住她的能力……
真的,他真的再也……承受不住她离去时的心痛。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放手!
“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会好好对你,真的。”声音哑哑的,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紧紧的抱住她,像是要安慰自己百万年的孤寂。
百万年了,自己一直都在追寻着她的踪迹,而她却只在自己身上留下那一个残忍的魂裂咒法。
直到千年之前,自己终于抵挡不住咒法的侵蚀,最终妖仙之魂相互分离,妖魂变为白狼,仙魂变为散仙。
可噩梦却并没有结束,仙魂的自己忘却了一切,而妖魂的自己却什么都记得。
当他知道自己会在不周山妖鬼林遇到她的时候,那一刻心里是那般激动,已经死去的心再次跳跃起来
看着她终于走进妖鬼林,他几乎都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见到了她,就像做梦一样,百万年的梦终于实现。
一步步紧紧跟着她,看她和云子暮那般亲近,那般紧张他,眼中的爱慕无法遮掩任谁都看得出来,心中又猛痛着。
就那一刻他就知晓云子暮一定就是谢静禅的转世!而他自己,绝不可能再次将她拱手相让了。
之后故意被蜘蛛精捉住,任她们那般重伤自己,他不在乎,一切只为见到她,只为再次感受她对自己的关怀。
终于,他成功了,可以再伴在她的身边了。每一日都能看到她,每一刻都像是踩在云端一般,不可思议的快乐。
嘴角的笑意又有些自嘲,说来可笑,自己竟还跟自己的仙魂吃醋,每天都几乎要大战一场。
他每个月都有几天身受残留在妖魂中魂裂咒法的侵蚀折磨,浑身流血,却没有一点伤口,只好偷偷离开她一段时间,那种撕裂魂魄的疼痛难以想象。不过,这与跟她在一起的快乐相比起来,他不在乎,甘之若素。
……
想着想着,他的手指也微微颤抖起来,真的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好不容易才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不能再放手!
“魔君!”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心神,猛地松开手,心中顿时怒起,是谁这么没有眼色?!
转身看向门外。
来人是巫寒魔怪,只见他冷眼看着半朵,刚走进来就看见魔君与她抱在一起,他此刻眼中尽是不满,这女人真是祸水,迷了魔君的心智。
半朵也看着他,这是她前世的师父啊。当初因为自己的咒术而失去记忆变为除妖法师,如今他记了起来,会认出自己么……
“原来是师父,你有什么事吗?”时随风发现他盯着半朵,急忙上前侧身挡住她,语气略显轻松地问道。
巫寒魔怪抽回审视半朵的目光,转头看向他,皱眉道:“我对魔君大婚一事感到甚是不妥……”
“不要说了!”时随风猛地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完全不顾面前此人是自己的师父,语气中充满怒意,“此事我已经决定,不管多少人反对我都不会改变心意的,就算是你来劝,也一样不能阻拦我!”
巫寒魔怪怔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对此事这般坚持。不禁又狐疑的看了半朵一眼,只好无奈对他说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微微叹口气,又想到一事,说道:“不知魔君要将仙界的那班仙人如何处置呢?”
半朵心中一跳转头看向他,有些紧张。
时随风没有看她,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先将他们搁置在那里,不要管他们,也不要处以刑罚了。”说道最后看了半朵一眼,神情有些黯然。
半朵心中一颤,顿时感激的看着他。
巫寒魔怪眯起眼看着二人,暗自寻思一番,最终点头领命退了出去。
“我这样做你总该满意了吧?”时随风看着她道。半朵有些愣愣的看着他,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
他又上前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贪恋她身上的温暖。呼出的热气肆意地洒在她的肌肤上,感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心中隐隐有些满足。
半朵咬牙将他往外一推,立刻退出他的怀中,躲在一边,低头站着不再看他。
时随风感到心里空荡荡的,酸涩的难受。
他隐忍着,好久过去,心里的酸涩感才渐渐消退,又转身对她笑道:“这些天你就先住在我这里,我知道是有些委屈你,不过,等到成亲之后我们就另换住处,可好?”虽是在问她,但语气毫无一点退让的余地。
她默默点头,她知道如今自己如何反抗也都是无济于事的,只能先顺着他。
看她同意,他满意的笑着,气息微动,水波涟漪一般的笑意荡漾在他的嘴角,眼中的澄澈让她的心有些颤抖不定,他真的改变了吗。
往世如烟
……
一整天了,时随风都与她形影不离,无论是出去还是在殿中处理事务,都要把她带在身边,片刻也不允许她离开。
妖魔们见了这情景,心中不由暗叹,看来魔君对这位真的是很是宠爱呀,已然是情根深种之态,不禁都对未来的魔君夫人更是好奇。
……
到了夜间,他越发忙了起来。妖魔界刚刚统一六界,各种事务实在繁多。
大殿内静悄悄的,侍女们全被他赶了出去,大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无人说话,时随风顾不上,半朵更是无法出声。
一时间似乎有些沉寂,大殿里只能听到他翻动公文的声音。一页一页翻过,声音轻柔却有些脆意,纸的边沿划破了空气,搅乱了气息。
她坐在他的身边,呆呆的看着他的身影,一盏暖灯拉长了他的背影,竟生出一些朦胧的醉意。她看着他,神情渐渐有些恍惚。
这一刻,仿佛他还是前世那个淳厚善良的书生,一身青衣,温润如玉,好像还在桌前悠闲又认真地品读着绝美的诗文,想象着他诚挚的神情。
而她自己,也还只是陶花影,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呆看着他,灯光愈发朦胧起来,脑海中思绪不断,往事像是漫天飞雪般纷纷踏至而来,眼前不断浮现出千万年前的无数个夜晚,自己在门外偷偷看他读书的场景。
那时,月色朦胧,烛光晕暖,人影绰约。那时,少女的心思虽然稚嫩,却单纯无悔,深情相付。
暗自浅笑,再看向他,他身上的书生气已完全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君临天下的霸气,全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真正意识到那些过往真的只是过往罢了,风动水涟漪一般,过后无痕。
那个时候完全料想不到如今会是这副情景。
往日的伤情,突然在这一刻全然呈现在她的面前,突然有种酸涩之感,随之而来的竟是切肤的痛意。
……
突然,只听他轻轻一笑,大殿内的沉寂突然被这轻轻的笑声打破,像是在心底戳了个小洞,所有的情绪全都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
心,也跟着不住地猛颤。
他放下手中的笔,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灼热的盯着,来来回回在她身上游走。
半朵急忙回神,低下头,不敢面对他的眼神,只觉的脑壳上两个点滚烫滚烫的。
他见此大笑一声,伸手一揽,将她抱在腿上,双手轻轻地环绕着她,在她耳边轻轻道:“怎么了?刚才为何盯着我一直看?想干什么?难不成想勾引自己未来夫君?”语气中笑意分明。
她低着头,耳尖被他的气息缠绕着,出奇的发烫,嘴里却无法说话。却被他最后一句话生生定住,再也不敢动弹,身子僵硬。
他又笑了起来,似乎很是满意她的反映,看向怀中,她紧缩成一团,暗笑,还是这样抱起来比较容易。
转动眼眸,无意看到她□在外的雪白脖颈,心中痒痒的,有些无法控制,鬼使神差地凑上去闻闻,眯起眼睛,很香……顿时食欲大动。
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满意的感觉到她身体猛地一颤。
小猫开始挣扎了。不松手,他还是紧紧的抱住,双臂像是钳子一般紧紧地箍住她的身体。
半朵心提了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大声呼喊,却依旧无法出声,只能不断挣扎着向外推拒他的身体。
不想时随风竟变本加厉,猛地咬着她的耳尖,细细咀嚼一番,再不断向下,一路细细的、狠狠地吻着,像是要将她吻碎,一片片拆下,吞下去。
半朵心中猛地狂跳,死命的挣扎起来,想要逃出他的禁锢,可是她越挣扎,他的双臂收的越紧。
……
此刻他双眼充血,脑海中全是她,千百万年前的她,如今的她,无一例外地都让自己陷了进去。
像是陷入魔障,一发不可收拾。他只想紧紧的锁住她,只想永远这么下去。
……
突然,他双手钳着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生生扳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坐在他的腿上。
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却不敢去看她愤怒的双眼,只是狠狠的吻着她,他真的已经等了她太久了……
半朵看到他双眼充血的模样,心中越发恐惧起来,拼命的挣扎。
他对她的抗拒不理不睬,只是不断地吻着她,埋下一粒粒红梅,喘着粗气……伸手扯开她的衣带扔在一边,又伸手将她抱起,挥袖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扫了下去。
一把将她放在桌子上,死死地压住她的身体,俯身亲吻着,将衣服一件件剥落,只剩下一件亵衣。自己几乎无法控制,真的像是着魔一般。
终于又伸手扯下了她的发带扔在一边,发丝在空中舞起。凌乱无章,却更像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下身抵着她的腹部,**已然鲜明起来,她更加慌张,想到往世的时候,手愈发颤抖。
半朵咬紧牙,眼中憋出泪,在这一刻,她突然就想起了师父,一想起他冷淡的目光漠然看向自己,心已经破碎不堪,再也无法承受那种彻骨的寒意……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挣扎着终于看向他的脸,可他却什么也顾不上,双眼通红,完全陷入魔怔的样子。
感到他滚烫的大手隔着薄薄的衣料在她身上四处游走,隔着衣服在她全身吻着,强烈的屈辱感冲击着她。
无法说出一句话,眼眶蓦地酸胀,轻轻一抖,成串的眼泪掉了下来。
突然,他的手探进了衣内,炙热的大掌颤抖着覆上她的身前!
她彻底懵住了,胸口猛地窒息,一口气也无法呼吸,气息全都积压在胸口处,最终破散。
她的世界,瞬间崩塌成灰!期望总是如此脆弱,终是无法敌过那人的执着。
耳边想起时随风满足的粗喘,他的手停留在那里,颤抖着不敢再多做什么,似乎小心翼翼以免伤到她。
她脑子里轰然空白,但,那里面却还是有着一个人影,那个熟悉的淡青色人影,坚定的占据着她的心。
云子暮。
她突然好想师父!真的好想他,期盼他快来救自己,期盼他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前不都是他救的自己么,每一次自己遇到危险,他总会出现……
为什么,他这次……她已经到了这般境地,而他,却还不来……
嗓子里猛地发出呜咽的哭声。呜咽声那般痛苦,断断续续的,像是她现在快要停滞碎掉的心跳。
虽然十分沙哑微弱,可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却突显了出来。
时随风被这低低的呜咽声猛地一震,立刻回过神来,停下手中的动作。
看着身下的她,神色大怔,只见她身上薄薄的衣衫凌乱着,满脸泪痕,一脸愤然的盯着他,再也不可原谅的眼神。
他彻底呆住了。他这是在干什么?!
自己怎么又犯了这个错误,百万年前就是这般伤害了她,自己,怎么总是不断地伤她……
看着她眼中泪如泉涌,恐惧而又愤怒地看着自己,浑身颤抖着。他的心都快被撕裂,怔在那里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半朵急忙一把推开他,翻身滑下书桌,将衣服快速的拾起。
时随风也急忙帮着她捡起衣服,看她眼泪不断地落在地上,心中猛痛,伸出手想给她擦去。
她猛地一躲,闪到一边。
他默默地放下手,眼底有一丝惊恸闪过,她竟是这般害怕自己……看向她,轻轻说道:“你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不会了,别怕……”
不停地说着,安慰着她,她真的是被自己的举动吓傻了吧。
过了一会,他又试探的伸手去,手指颤抖,小心的碰触。
这次她竟然没躲开。轻轻松了口气,放心的抚上她的脸颊,泪水烫手,却不甘缩回,轻轻擦去泪水后才又赶忙收了回去,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手指不敢再多做停留。
不敢再抱她,也不敢再碰她一下,害怕自己再次控制不住。只好呆呆地立在一旁,看着她将衣服一件件重新穿上。
半朵此刻心中想的、念的,全都是那个淡青色的身影,那个眉宇若清风朗月般的那个人,刻在心头再也挥之不去。
真的很想到他的身边去,从来没有这一刻这般想他的怀抱,永远会保护自己的怀抱。
蓦的想起他之前轻轻的抱住自己,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别怕,师父在这里保护你。”,如清风柔水一般的话语,依旧恍若耳畔。
委屈瞬间涌出心头,却又在下一刻忆起他寒冷的目光,浑身置入冰水之中,不住的发抖。
好久,酸涩之意都无法退去。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别这样,我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原谅我好吗。”时随风站在一旁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出声。
她这么久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是真的……不会原谅自己了吗。
半朵默默地摇摇头,过了好久,才终于抬头看向了他。
他眼中来不急掩饰的神情在她眼前展露无遗,难言的落寞。她心中突然升起不知何来的惆怅之感,目光定在他的脸上。
那张脸是自己师叔的。他们曾经桃花谷的初遇,树下一起饮酒,一起放灯,一起赏灯……会在自己伤心时安慰自己,一次次的关怀她,真的很感动,真的很喜欢他,但却不是那种喜欢。
前世,前世的前世,他一次次的伤害自己,一次次都说是最后一次,曾经不断给她希望,却又无数次残忍的毁了那一切。
如今,要她怎么相信他?
他早已经改变了,不再是那个书生,也不再是她的那个师弟,不再是自己的师叔……
而且,她的心已经完完全全的给了云子暮,自己也无法拿回来,这还要她怎么对他呢?
他的情,她不要,也要不起。
可她知道他心中是多么坚持,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自己,实在是不忍看到他伤心,毕竟他们曾经那般美好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她愈发茫然,终是无法面对他期盼的目光,转身欲走。
手突然被拉住,紧紧的拽住,那一头轻轻颤抖着,还是在期盼,在等待着。
手指顿住,她咬咬牙,终是狠狠抽回了手,手腕被握的红肿起来,顾不得查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
衣袂轻甩,留下一地寒霜。
时随风呆滞地站在殿中,只觉手心一空,心下顿时一片黯然。
她离开了,毫无留恋。
他一人呆滞地站在原地,好久,僵硬的手指稍动,碰触到什么,被刺伤般的缩了回去。
手边的茶,早已冰凉刺骨。
偶遇梦仙
推开殿门,殿外没有人敢阻拦她,她咬牙一口气跑到了大街上。
……
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晃着,周围都是妖魔。
满眼灯光扰乱,忽远忽近,心绪也紧拧在一起。
她也不知道应该到哪去,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离魔君殿有多远她也不清楚,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想逃离那里。
脑子里乱糟糟的,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后天成亲……成亲……怎么办?难道自己真的要和他成亲?!不,不行,她摇摇头,怎么可能和他成亲呢!
可是,在这里又有谁能帮她?……
抬头看天,妖魔界没有夜空,头顶上方只是一团黑雾……
心中顿时空落落的。
黑夜中,一个个灰黑色模糊的身影从眼前闪过,耳边,是树枝狂乱舞动的声音。
衣领被风吹开,周身冰凉,低头便看到一道道印痕,赶忙伸手胡乱扯了扯衣领,心中愈发烦躁起来。
师父,她心中一凛,一定要救出师父!可他被关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救他?!
身上的仙法被时随风缚住了一大半,根本没有能力找到师父。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头脑一片混乱,像是一大团丝线缠在一起,一根缠着一根,打了一个结又一个结,毫无头绪……
继续向前走着,夜间的妖魔界还是很热闹,一片灯火辉煌的景象,照的跟白天似的。
因为六界的统一,因为后日魔君的大婚,这两件事情都太让他们震惊喜悦,到处都在庆贺着,热闹非凡。
妖山魔海,妖来魔往……
可她没那个心思凑热闹,空气中都是妖魔的邪气,没有了足够的仙法护体,她很快被邪气侵蚀,疲惫不堪,两条腿仿佛灌了铅一般……
又走了好久,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了,她靠在街边的一个摊铺边上休息,累的直喘气。这邪气太逼人了,才这么一会就撑不住了,浑身麻木酸疼。
她身上白色的衣服在黑夜中颇为显眼,来往的妖魔无意中看到她,心中顿时都是一惊,这明显就不是他们的同族!
再仔细一看,她身上竟然还隐约散着仙气,这是……仙界中人!
这人此刻这般模样、这般颓靡的神态……莫不是漏网之鱼?!
半朵此刻浑身都酸痛异常,这妖魔界的浑浊之气实在是太厉害了,五脏六腑都快被其完全侵蚀。
手脚都没有一点力气,更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妖魔正在慢慢向她靠近着,越来越多,不怀好意。
突然一团黑雾向她袭来,心中一惊,赶忙向旁边一躲,险些被那黑雾击倒。
她猛地抬头,周围全是黑压压一片妖魔,妖气腾腾,眼睛都紧紧盯着她,警惕又愤怒。
这是怎么了?她看着这些妖魔,心中疑惑又是担心,她做什么了,这些妖魔什么时候将她围了起来?
……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会来我妖魔界?”
“是何居心?!”
“不是我族,难道是仙界的漏网之鱼?!”
“什么都不用说了,先将她捉住!”
……
明白了,这是把她当做仙界的漏网之鱼了。
她心中猛地一动,对了!自己如果真被他们捉住,自己说不定就有机会到关压着仙界人的牢房中去了,到时一定可以见到师父的!
打定主意,她脸上立刻显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态,一副很害怕被他们捉到的样子,眉头紧皱,在原地一滚,躲开妖魔,起身就跑!
妖魔们一看,心道:果然是意图不轨之人!便急忙追去。
半朵不停的跑着,身后一群妖魔穷追不舍,窄小的街道上,这场面实在是显得极为宏大。
她呼哧呼哧地喘气,两腿发软哆嗦不止,实在跑不动了。就到这吧,她咬咬牙,突然身子一软,重重地倒在地上。
心里忐忑地想着:你们出手可千万别太重了……
妖魔见她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急忙一涌而上。
“住手!”一个声音传来,是个女人的声音。
半朵一愣,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众妖魔全都罢手站在一边,心中疑惑,又不禁苦道:这又是谁来搅局呀。
因为周围都被妖魔包围着,黑压压一片,她根本看不到那个人。心中不断地猜想会是谁。
“住手!都给我住手!”那人又连声喊道,语气焦急不已。
只见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妖魔们顿时噤声,给她让开一条路。
半朵抬眼看去,竟是梦仙!
那张胖胖的娃娃脸,不会认错的,真的是她!
顿时惊住,怎么会是她?!
神色一怔,又突然想到自己曾在东海龙宫的时候见到过她一次,她曾经不是偷追魂珠吗。
如今看妖魔都对她好像是毕恭毕敬的样子,难不成,她还真是与他们一伙的?!仙界到底有多少人是妖魔的卧底啊。
梦仙走到她面前,伸手扶起她,看她一身狼狈的样子,秀眉一竖,对周围的妖魔怒声道:“你们是怎么回事!知道她是谁吗?!竟然这般对她!”一边怒声说着,一边施法帮她恢复元神。
半朵感到她的真气还是像以前一样淳厚,她不是妖魔,还是神仙。心中既是安心又是疑惑,既然她还是仙人又怎么会和妖魔混在一起的?
“敢问梦仙,她是……?”一个妖魔大着胆子,忐忑地上前问道。
“她就是未来的魔君夫人!”她冲他们怒道,真是!一个个都不长脑袋!
……
“什么?!她就是那位仙界来的魔君夫人?”
“怎么会?!”
妖魔们议论纷纷,一个个紧紧的盯着她,这可是未来的魔君夫人啊!
眼睛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这未来夫人果然很是漂亮啊!怪不得……魔君整天都和她黏在一起,眼神顿时都暧昧不已……
半朵被盯得窘迫非常,伸手将衣领又扯了扯,一边心中哀怨着,这梦仙真是,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自己就要成功了她就突然出现。
“别看了!想让魔君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吗?!”梦仙感到她的不适,出声提醒道。
众妖魔急忙收回目光,心中胆寒,魔君是如何宠爱这位夫人他们可是颇有耳闻!一时间都不敢再看她,生怕被魔君知道后,他们的眼珠可就真保不住了。
又一想,他们刚刚那般对待未来魔君夫人,这、这要是被魔君知道了,脑袋可照样保不住!急忙“噗通”跪了一大片,不住的磕头,万分急切地恳请她的原谅。
半朵愣愣的看着一地磕头不止的众妖魔,不知该怎么办。梦仙对她一笑,将她一把拉住,趁妖魔们不注意,闪身离开,一路飞去。
……
没有妖魔再敢追来,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小街边,她突然停了下来。
梦仙转头看着她,神情颇是犹豫踌躇。半朵也看向她,心中疑惑,她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半朵,我知道你不愿与噬魅王成亲,对吗?”梦仙突然开口问道,虽然是问她,语气却很是笃定。
半朵心中一跳,她到底想说什么,突然提起这事来……是要干什么。
也转头看向她,等她说下去。
突然,她看着半朵的脖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倏的睁大眼睛盯着,半响,有些震惊道:“你被那把黑剑伤了?!是花仙的那把剑?!”
她一愣,点点头,花仙是妖魔界的卧底的事情现在虽然公开了,但怎么妖魔界这么多人都知道她手里的那把剑?!难道妖魔们很早以前就知道?早就策划了这一切?!
那梦仙呢,她到底是敌是友?……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梦仙仔细看了看她的脖子,道:“看来必须用曲别意的草药才能治好。”
曲别意?!对了,自从自己回来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见到她,她去哪了?
梦仙又皱起眉,道:“说来也怪,好久都没有再见到她,还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
突然又想起来那件重要的事情,急忙回过神来,神情有些紧张,再次问她道:“你是不想和噬魅王成亲,对吧?你现在说不出话来,是的话你就点点头。”
半朵心中一动,随即对她点点头,有些不解,她想干什么……
梦仙顿时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问她道:“你想救仙界的人吗?”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看得出她问这个问题心中也很是忐忑。
半朵听了,虽是有些疑惑,但又向她点头。
梦仙顿时面漏喜色,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我就知道!当时的撑天树一定不是你故意砍的!一定是有人怂恿你这么做的!”
她面色很是高兴,终于找到组织了,像是解决了困扰她很久的事情,手紧紧拉住半朵。
半朵有些不明白了,她不是与妖魔界一伙的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梦仙叹口气,紧紧双手,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是不相信我,毕竟,他,是妖魔界的重要的一员,因此妖魔们看在他的面上也对我毕恭毕敬,你心中定是不信我的。”
“他?”半朵被她的话搅得更是迷惑起来,哪个“他”?
梦仙叹了一口气,又突然提高声调道:“可我没有想要背叛仙界!也不想六界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
突然紧紧地盯着半朵,道:“你想救仙界,想救六界对吗?如今只有我们两个能在六界自由走动,只有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猛地看向她,这么说的话……半朵心中打鼓,难道,她也是想要救仙界?!
梦仙又说道:“你信我吗?咱们联手,一定可以救出仙界众人!”
半朵一愣,毫不犹豫地点头,她是真的想救师父,不管让她信什么、做什么都行!
梦仙见她点头,脸上一笑,转而面色又沉重起来,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妖魔界巫寒魔怪的秘密。”
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的跳了起来,巫寒魔怪的秘密?!这会是什么秘密……
“其实巫寒魔怪本是东海龙王的儿子。”
什么?!东海老龙王的儿子?!半朵瞪大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这也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好不容易,又回过神来,她无法说话,便急忙变出纸和笔来,写道:“他真的是龙子?”
梦仙向她点点头,眉眼浮上一丝郁郁的神色。
“你怎么知道的?”她有些怀疑,又写道。
梦仙顿住了,像是有什么事困扰着她,皱紧了眉头,好久她才缓缓开口说道:“因为……我就是东海的长公主,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话一出,半朵脸上的表情更是吃惊不已。
当初在龙宫的时候她看到梦仙的龙爪,只是以为她是平常的龙族,没想到她竟是东海的大公主。而那个巫寒魔怪竟然也是东海老龙王的儿子,这实在是太让她震惊了。
梦仙看了看她,转开眼睛,又低声继续说道:
“巫寒本不叫巫寒,他的真名已经早就再也无人提起,我与他分别的时候年纪还小,这么长时间了,也就忘记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估计……连他自己也忘了吧。”梦仙轻笑,眉头却紧紧皱起。
疯狂摇摆的树枝渐渐停了下来,不再乱晃,只剩沉寂,周围安静的太过诡异,有些窒息的意味。
“就在千万年以前,巫寒的母亲是一条蛟龙,她是妖魔界中的人。可她隐藏身份与我……父王相恋,生下了他。但后来东窗事发,父王知道了她是妖魔,大怒之下赶走了他们呣子。”说道“父王”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绪很是不稳,像是极力抑制着什么。也许是因为不满东海龙王的这番做法,才从不肯在外人面前透露身份。
她深深叹息一声,又接着说道:
“当初他还在龙宫时,我就和巫寒极为要好,父王也很喜欢他。可直到事发他们被赶出龙宫,我父王就再也没再提起过他们,也禁令龙宫中所有的人都不准提起一个字。
与妖魔相好,又与其生下半仙半妖,这在仙界算得上是极为羞耻之事,所以龙宫的人都将这件事掩盖了起来,六界再无人知晓。可是,他是我的弟弟啊,我如今怎能不管他?!于是我一直在到处寻找他们,直到在巫寒洞中找到了他。
那时候他娘亲已经去了,只剩下他一个,孤苦伶仃。我不忍,便一直都暗中相助与他。直到后来妖魔界与仙界彻底翻脸,我知道巫寒心中一直都很苦,半妖半仙无人看得起他,我便也不说什么,只希望有一天他能自己想开。
可却真没想到后来会闹得那么厉害,竟掀起了一场浩劫。那场大战后他就消失了,竟然成了南南法师,稀里糊涂的斩杀妖魔,完全不记的以前的事。
我也不知道南南法师就是他,还在不断地寻找能够找到他的办法,就因为如此,我才去找追魂珠的。”
原来是这样。半朵听了之后深深叹息,没想到东海老龙王竟搞出这样的事情。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认,记得当初他们二人相见就好似仇家一样,完全让人联想不到父子这一层面上。
梦仙紧紧握住她的手,手中渗出汗来,说道:
“如今我看他在魔障中越陷越深,我实在是担心。邪不胜正,总有一天妖魔界一定会败给仙界,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仙界可以网开一面饶过他的性命。
如今人界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死去的生灵越来越多,所以,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将这一切都提前结束,也可,减少他的罪责。”
半朵听着,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想到人界如今的惨剧,撑天树倒,墨湖水漫,她确实应该负很大的责任,就算不是为了师父,她也要结束这一切。
低下头,又飞速狂写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梦仙一听,看她真的同意与自己联手,心中一喜,又急忙道:“噬魅王不是要和你大婚吗?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说完盯着她,在思考着到底要怎么说,不知她会对这个建议作何反映。
“什么机会?”半朵不明白,手下不停。
得知暗室
“大婚之后你总要和他朝夕相伴,到那时你就有很多机会下手。”她缓缓说道,似乎还在思忖。
“下手?!你想要我做什么?!”半朵听她话里有话,心中一惊,手底下也是猛地一顿。
大婚……暗中叹口气,这事该怎么办自己还没想好,这又要思索别的事情,真够恼人。又一转念,现在梦仙这么说难道是想让自己把他……心中极为紧张,说到底,她还是无法对时随风狠下心来。
梦仙瞪她一眼,看她犹豫不定语调颤抖,便知道她定是想错了。
又思忖一番,脸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磕磕绊绊道:“我又没有说让你下毒什么的,别那么紧张兮兮的。只不过是……让你色诱一下他罢了,就算是假戏也真做一小下嘛,然后就好找机会问出放出仙界中人的咒法了。”
色诱?!
她一听,眼睛睁得老大,震惊之极,几乎都快挣破嗓子喊出声来,这算是什么计谋呀?!怒视着梦仙。
梦仙咳嗽一声,不自然地瞄她几眼,道:“反正到时候你和他就是夫妻了,偶尔色诱一下下是可以理解的嘛!别动怒!别动怒,先听我说……关键一定要问出放出众仙的咒法,色不色诱的还不全看你了?”
她猛然一愣,嗓子突然有些许干涩,“放出众仙的咒法?这么说的话,你是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了?!”心中激动,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爬动着。
“我当然是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了,但是没有咒法还是无法放出他们呀,这咒法只有噬魅王一个人知道的。”梦仙皱皱眉道。
一旁的树枝愈发狂乱地摇晃起来,焦躁不安,叶子一片片抖落下来,急不可耐。
半朵管不上那么多,她只想见师父。继续写:“那我师父呢?他也被关在那里了?!”
梦仙看看她,叹口气,道:“天机子是单独被关起来的,噬魅王好像很防备他,你还是……不要找了,就算是找到了他,也没用的。”
半朵垂下眼眸,纸上又显出一句话来:“你告诉他到底被关在哪里,我只想知道这个,不管能否救得出他。”只是想见见他,看他是否一切安好。
凉薄的风浅浅地吹入衣领,微微的凉意,周身血液却都冷凝住了。
似是无意中看半朵一眼,道:“其实,他就被关在魔君殿里。”
什么?!手中的笔差点掉落,良久,又握紧。
“就在魔君殿?!那到底具体在什么位置,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她紧紧皱眉,既是担忧又是疑惑非常,师父竟然就在那里,自己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具体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只知道魔君殿里有一个暗室,但到底在哪,如何进去,这些我就不清楚了。”梦仙一边说,一边细细的想着。
她垂下手,皱紧眉头,暗室……她一定要找到!脑海中不停回想着魔君殿的每一个可疑的地方,会在哪呢。
梦仙也在一旁探究地看她,这般焦急的模样,不像是徒弟对师父……心中越来越不解,她的样子,也太紧张她的师父了吧?应是……不一般吧。
……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有很多妖魔过来了,看去,只见灯光闪耀,很是纷乱。
“半朵!半朵——!”那个红衣男子远远地喊着她的名字。
那道紧张担忧的声音突破烦杂的喧嚣,重重地砸在大街上,世界顿时沉寂下来。
焦急略显纷乱的脚步声,一步两步的接近,却还似遥远,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总是那么长,像是被无情地拉扯。
这条路,他总是走不到她的面前,也终是走不到的。
是他来找自己了,半朵心中一跳。
凝眸看去,还没看清就只觉得身边一阵闪风过,突然就被时随风紧紧抱在怀里。胸膛剧烈的起伏,透露出他心中惶惶不安,衣角被风掀开,筛糠一般哆嗦着。
“我吓坏了,还以为你消失了,又要离开我,还好、还好,你没走,没走。”时随风紧紧地抱着她,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里,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才安下心来,她是真的在这里,“别离开我,永远也别离开,之前是我不对,全是我的错,以后不会那样对你了。就算生气……也别离开……”声音不觉哽塞,看不到他的神色,夜风中却沉积了难言的落寞。
你的心到底不在我这里么,每一次,都会毫无留恋地离开。
他身上全都是汗味,浑身炙热的气息包裹着她,头被按在他胸膛前,听到他的心跳杂乱无章,看来他真的是吓坏了。
她默默地靠在他的身上,心中复杂,她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心绪纷乱,像是被谁狠狠捏了一下,睁眼呆看着,柔风浮进眼中,阵阵酸涩,更加的烦扰。
只好眯着眼睛,逼退酸涩。
再睁眼,眼前,是他密密细细的汗珠。
众妖魔都在一旁八卦地盯着魔君抱着未来夫人,眼神灼灼的盯着,心中感叹。
想到当时他那个着急的样子,神情跟疯了一般,所有人都不敢说一句话,心中默默盼望着未来魔君夫人快些出现。
现在终于找到了,看到魔君已深深陷入了情网,一时间心中不由得都感叹不已,只希望这未来夫人可要好好对待魔君,才能不负他的一片深情啊
好久,时随风才平静下来,才想到这是大街上,自己又失态了。眼睛飞快瞄向一边虎视眈眈的众妖魔,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众妖魔立刻低头的低头,转身的转身,心中默念着:魔君您想干什么就尽情的干吧,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您放心,您继续……
时随风这才又转头看着半朵,轻轻说道:“不管你信我还是不信,我以后真的不会那样对你了,除非……先得到你的同意?嗯?”他脸上很是紧张的看着半朵,硬是扯出了一个笑来,有些讪讪的。
半朵自动忽略他最后一句话,轻轻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先回去好吗?”他斟酌一番,忐忑地说道。
她继续点头,不多动作,只是老实地跟在他身旁。
妖魔们略显失望的看着时随风:老大,您这就结束了?都不来点刺激的……
时随风没有理会众妖魔期盼的目光,带着半朵直接就回到了魔君殿。
回到魔君殿中,殿里还是只有他们二人。静悄悄的,别说一根针就是一滴水滴下去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时随风走到她身边,刚刚伸出手,猛地想起来之前的事,又放了下去,低声道:“你累了吗?我们先休息吧。”
半朵心思飘远,没听太清楚,只是点点头。自从仙法被他封住之后,她的身体感觉就和凡人没什么两样,竟然也会饿,还会感到乏困,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时随风带她来到后殿,后殿只有一张床,这原本是他休息的地方。
半朵坐在床边,怔怔的,突然想到:他不用睡觉吧?自己睡在这里,他睡哪?他刚才说的是“我们休息”?!手紧紧扒着床沿,心中紧张,万一他再像之前一样,来个霸王硬上弓……
时随风看着她如此紧张害怕的模样,微微一笑,嘴角僵僵的,笑容有些苦涩。
半晌,说道:“你先睡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她瞅着他,手中抓紧被单,还是一动不动。
时随风叹口气,蹲下身子,踌躇一番,直接伸出手来轻轻托起她的脚,脱去她的鞋子。
完全没有六界之主的样子,浑身的锋芒此刻都掩盖不见,只剩下温柔。这一幕要是被那一众妖魔看到,指不定都自挖双目,不晓得会吃惊成什么样子。
一双小脚丫光溜溜的在他眼前晃着,好似在引诱,心头被狠狠挠了一下,什么东西重重地陷了进去又冒出来,来来回回不休地折磨着他。
他呆呆地看着,突然伸手握住,一掌刚刚能覆盖住它,轻轻捏一下,像是块暖玉,着魔似的握紧,心中的空缺顿时被填满,软了下来。眸子里,漫出柔柔的暖意。
半朵极是忐忑地看着他的脑袋,又盯着他包住自己脚丫的手,心中默念:你可别又一时冲动啊……
感到脚趾一阵抽搐,不自然地动了动。
轻微的动作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他一愣,触电般急忙缩回手去,抬起头,很是紧张的看她。
她无意看去。他眼睛亮亮的,眼底一片纯净,没有杂色,柔的像水,轻轻拨动,晕了开来。只是看着,都会让人心疼。
她将脚丫子猛地缩了回去,象条鱼一样滑入被褥当中,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条肥大的虫子,一翻身,背对着他紧紧闭上眼睛。
有些狼狈。
他站起来,在床边看着她的背影,静静的看着。一阵风吹过,他一动不动,连衣角也被凝固住了。
……
过了好久好久,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时随风又不知为何,突然出声:“你……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
半朵头脑顿时又清醒过来,他竟然还在?!还真的在看自己睡觉!心中一惊,连忙用被子包住半个脑袋,还是一动不动,她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呀。
时随风一想,自己真是个笨蛋,他在这里她怎么脱衣服?!
有些无措地挠挠头,眼睛不知该瞅哪,她并没有看自己,却还是不知为何这般紧张,急急地说道:“那、那我这就出去了,你睡吧,我到时候再叫你。”说完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风风火火地投身到夜色当中。
冷风渗着凉意向他面前袭来,脚下突然漏了一拍,黑夜被割开一个口子,寒风飒飒的涌了进去,深不可测。
听到他的脚步声在门外消失,半朵慢慢拉下被子,将脑袋露了出来,睁开眼睛看看身后,他真的走了,松了口气。
……
这到底该怎么办呢,难道一直这样过下去?
叹口气,手无意中搭在床沿上,指尖一颤。
不对!床下似乎有什么动静!
她心中一凛。
急忙坐了起来,仔细摸了摸床沿,感到只有她手下这一片是冰凉的,隐隐透着刺骨的寒气。
一把前开被褥,看向床板,床板上直冒着黑气!
她伸手探过去,刚刚碰到那团黑气,手就像被无数利刀刺中一般,赶忙缩回手去。双眼紧盯着那团黑气,眼底全是不解。
这、这是什么东西?!是什么咒术?以前从没见过的。
她谨慎地看着,又担心地看向门外,咬牙释放出仅剩的一丝神识向门外探寻着,确定他不在外面,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收回神识,微微喘息,不敢有一丝分神,趴在床板上,小心地敲了敲床板,是空的!
殿中寂静非常,只听见床板下的回声不断,相当诡异。
突然想起来什么,心狂跳,暗室?!难道这就是吗……她找到了那个暗室?!
不再耽搁,她跳下床,蹲着身子仔细地看着床沿,那黑气似乎在防备着她,不停的在她面前晃动,无法伸手。
床边上的雕饰极是华丽,密密麻麻的各种雕刻,千种花色,看的她头晕眼花。
好久,她才在一堆繁乱的花饰中找到一个小小的“密”字。极小的黑色古体字,很不起眼。心想:这一定是唯一一个和里面相连的地方。
咬咬牙,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将身上剩下的所有仙气全部集中到一只手上,猛地一把推出去,手心按到那个“密”字上,是一块小小凸起的地方。
手掌刚刚接触到那个“密”字的时候,床板上浮着的黑气瞬间就扑向她!
蛇一样灵巧地钻入衣袖里,紧紧的缠住她的手臂。
浑身猛地一阵痉挛,剧痛无比,咬紧牙,手臂却没有一点动摇。
手心依旧按住那个字,心中认定这是她见到他的唯一办法,她不能放弃。
紧紧的按住,咬紧嘴唇,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衣袖里不断发出“嗞嗞”的声响,一阵阵焦肉的气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她不敢睁眼去看手臂,死死闭上眼睛,口中不断默念咒法,嘴唇裂开一道道血缝,满头大汗,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跟透明了一般。
烤焦的味道传入她的鼻子里,胃中一阵翻腾,这味道让她感到恶心,喉间一甜,猛地喷出口血。
血迹沾到床沿上立刻被吸了进去。身上一会冷一会热,身上似乎有无数虫蚁张着大口尖牙在她身上猛啃,脸上冷汗不止,一番下来,好似都在阴曹地府中走过了一遭。
紧咬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唇上被咬出深深的牙印,皮肉都快被咬下下三层。
手心突然被床板紧紧吸住,身体像是要被吸走,身形猛地一晃,眼前的场景就消失不见了。
威胁之吻
再睁开眼,面前是一个封闭的秘道,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什么也看不见。
身边阴气阵阵,这一定就是那个暗室了,果然是在魔君殿里。
师父、他会在哪?
她抹去额头的汗液,不再犹豫,摸索着向前走去,手臂还是一阵阵剧痛,却也顾不上看了,心狂跳着,快步向前走着。
走了一会,还是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心中正焦急不解,又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响动,立刻收回心神。
这条路像是被无限拉长,走不到尽头,越来越疲惫,脚步也慢了下来。
好久过去,终于走出了秘道,亮光出现,一时无法习惯,闭闭眼睛,再睁开,眼前豁然开朗。
微风习习,竹叶轻摇,一片翠绿,景色熟悉。
再一抬头看去,矮小的竹棚,清净而典雅,这不就是她在天机山上的青竹小院吗?怎么会在这里。
竹棚中突然又传来一声声响动,手中一紧,有人?!会是他么。
若是真见到了他,要说些什么……她努力地想着,想着见了他以后可能的场面,脑子里却越来越乱,最后,什么也想不起来。
脑海中只有他面对自己时,温和的神情。只是记得,很多次,他抱着自己,风很冷,他的怀抱却很暖。
一步一步,真的要走到竹棚前。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好像有千斤重压着她的心口,快要浑身脱力。
好不容易到了门前,门没有关,只是掩着。
她一眼就看到屋内的那个人,脚下立刻没了力气。之前想的画面全都消散了,褪的干干净净。
只见那人坐在床上,手伸向前方的桌子上,似乎想要倒茶,可手上却没力气,颤颤微微的,坚持了好久,又无力垂了下来。
风过,院中的竹林颤抖着,钻了进去,呼呼作响,将他的头发和衣衫都掀了起来,在风中凌乱地舞动着。
突然他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门口。
他瘦了很多,脸色也变得十分憔悴,原本一身的仙气此时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翠竹已经快要枯萎。
此刻看起来只是个平凡的男子,和世间男子毫无差别,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不再是她无法触及的师父。
云子暮抬眼看到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眼底瞬间发出亮光,像是箭一般直直的射向她。
她靠在门边,看到那双眼中却尽是怀疑和愤怒。
瞬间,被这目光击败,尸骨无存。紧紧手心,一步步走近他。
他盯着她,嘴角颤抖,一言不发。她走到他的面前站定,他才缓缓开口道:“你来干什么。”声音还是和以前一眼,碎玉一般,冰冷无情,寒人心底。眼眸却淡淡垂下。
她心中颤抖了一下,双眼紧盯着他,眼底的柔光渐渐模糊,所有的贪恋都在这一刻突显,任是谁看见她,都一定会发现她对面前这个人的感情。
痴恋,这毫无疑问。
云子暮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撇开头,不再看她,眼皮却微微颤动,手心捏出汗来。
她心中突生悲哀,难道你真的忘记了那个约定?
当初你为我而死,如今我为你而来。
你说让我今生等你,我便等你,不会放弃,永远等着你想起来一切。就算你再也想不起来,那也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爱上自己。
看看周围,这里被布置成这个样子,和自己的小竹棚一模一样,是时随风故意这么做的吧,把你关在这里,手边都是我之前的东西,而你最信任的徒弟如今却是妖魔中的一员了,是借此折磨你么。
她走到桌前,伸手拿起茶壶,果然呢,这是我以前给你泡茶用过的。拿过茶杯倒了一杯茶,走到他的面前递给他。
云子暮愣愣地看着她手中的清茶,鬼使神差接了过来,指尖轻碰,他似被烫到,急忙抽回手,没看到对面的人扯起的嘴角。
茶水散发着香气,像是要迷人心神,而他却在下一刻突然凝神,将它狠狠地摔在地上。
她嘴角一扯,真是小孩子脾气。她当然不信他真的无情。
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包围住自己。
“你做什么?!”云子暮猛地推开她,下一秒站起身直直地面对着她,一脸的怒意和警惕,满脸的愤怒嫌恶,双眼不屑再看她,皱着眉头,不耐地抖抖袖子,像是要驱除她的味道。
她呆看着他厌恶的神情,心中莫名地一慌。之前都没有拒绝过她的拥抱,为何现今如此反感?
不行!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又走上前去,云子暮向后躲开。
她不懈,他还躲。
两人在屋子里你追我躲,像是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此刻的半朵猛然间变身为一个让人除之而后快的大恶人一般,正垂涎别人家娇小无力的闺女,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只见她嘴角邪邪勾起,像是势在必得。
……
一步步将云子暮逼到墙角,无处可退,他累的气喘吁吁,浑身大汗,双眼还是紧紧的盯着她,连声道:“你、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怎么不说话?!”声音颤抖,目光怯怯却又愤怒不已。
你这是在提醒我还是提醒你自己呢?害怕了?
她不屑的撇撇嘴,你怕,我可不怕!猛虎扑食一般,上前一把拥住他,手中暗暗施法,他立刻就不能动弹了。
嘴角窃笑,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狂乱,感到他身体微颤却无法反抗自己。
紧紧的抱着他,他真的瘦了,身体都快像是竹竿一样了,有些心痛,时随风到底是怎么虐待他的……
摸摸他的后背,虽然气场寒冷异常,但他身上还依旧是暖暖的。
心中蓦地涌出一股暖暖清泉,潺潺不止,缓缓的渗出,像是绳索一般捆绑了她的心,只想与他相伴,一直到世间万物荒灭的尽头。一直这样下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云子暮咬牙道,隐忍着怒意。
半朵身前的柔软突然碰到他的身上,鼓鼓的,软绵绵的,他不禁心慌了起来,一种陌生的紧张感瞬间冲破他的心神,但他却始终无法动弹,只好大声质问。
半朵不理不睬依旧抱住他,手脚并用,几乎是像树袋熊一般挂在他的身上,脑袋还在他胸前使劲蹭了蹭,身体紧紧相贴。
云子暮突然大口喘息起来,身体颤抖着,经脉膨胀,猛然喷出一大口血,手脚瞬间解脱了束缚,一把将她远远推开。他心中莫名的颤抖,让他愈发恐惧。
她愣愣的看着他嘴角的血,地上也有一大滩,鲜红刺眼。
呆呆的看着,不敢相信,手不自觉握了起来,他竟然宁愿自毁仙身也不肯和自己亲近?难道她在他眼中就这么不堪?!
云子暮终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倒在地上,手撑着地面,双眼冷冷的看着半朵,一丝温度也没有,只有寒冰千丈。
喘息了好久,他闭上眼,才缓缓张口道:
“你暗通妖魔,违背师命,实属大恶。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云子暮的徒弟,我不再是你的师父。”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她的灵魂深处开始漫延,是谁,一寸寸掩住了眼前的亮光,昏暗袭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她这是……被逐出师门了?
不会的,呆呆的摇摇头,愣愣的看着他,他闭着眼睛一脸疲惫。面无表情。
如今六界这种场面也是她不愿看到的,他为何却是这般狠心!连一个念想都不留给自己!
突然她无意识地暗中传音道:“你真的……要将我逐出师门?不后悔?”双眼凝视着他,每个字都损耗了她的元神,无比艰难。越发疲惫,喉间的血腥味渐渐浓烈,和寒风搅在一起,干涩。
云子暮握紧手,脸上淡淡的,道:“是……不后悔。你如今这般陷入魔障,和那些妖魔混在一起,不分正邪,这其间也有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导好你。不过……如今事已至此,从今以后…你我没有半点关系。”说完闭上眼睛。
她脚下一软,伸手撑着墙壁,手臂上还是刺骨的焦灼疼痛,可这怎么比得上心中的痛。抬头看着他的脸,此刻又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半分温度,心开始颤抖。
那一世,你问过我是否后悔,当初我也是这般回答你。那时你是否恨我?心中也是和我现在一般疼痛吧,却毫无办法。
如今这都是报应吗,我这是真的,在还债么……
她蓦地轻轻一笑,抬起眼眸看向他。
又传音道:“师父。”
云子暮抬抬眼眸,却又一顿,淡淡看向一旁。
“云子暮,我喜欢你。”她轻轻道,语气淡淡,而她自己却恍然不知,蕴着决然和笃定。
他身形不动,却只见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手指,藏在衣袖下,惶惶抖动。
“不是那种简单的喜欢,是这种喜欢。”
无声中她已经又走到他的面前,捧着他的脸,趁他不注意,突然深深印上他的唇。我爱你。
云子暮浑身一震,手也不抖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竟然这般胆大!竟然真的这般做。作势要推开她。
她伸手突然一指,指尖放在他的死|茓上!只要稍稍一用力……
他僵住不动,浑身像石头一般僵硬,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威胁。
她轻轻碰触他的嘴唇,唇下又是一颤,他的唇有些干,伸出舌尖在上面舔一舔,润湿。
这下触感就很好了,她再轻轻一咬,将唇瓣含在嘴里,反复轻咬,像是再品尝蜜糖一般。
云子暮满脸惨白,白中透粉,面色很是诡异。
眼皮也僵硬住了,眨也不眨,只要稍稍一动,死|茓上的指尖就会示威。只好僵直地坐着,任她侵犯,心中却气的吐血!她真真是和那些不知廉耻的妖魔作风一模一样!
半朵半眯着眼睛,发狠似的重重咬了一口,他无法压制,嗓子里不由一声轻哼,他心中一惊,她听了心中却怒意又起。
闭上眼睛,突然间狠狠地咀嚼起来,心中所有的委屈、怨恨、悔恨、爱意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通通都发泄在他的唇上,万般撕咬,万般折磨!
他凭什么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为什么只有自己这么痛苦?
不是他说的吗,要自己等着他,为什么他却把一切都忘记了!把自己忘记、把过去都忘记、竟把爱也忘记!
凭什么!凭什么!
只有自己一人在演戏,投入全部的心绪!他却这么冷淡地看着自己毫无波动,真是残忍!
狠狠一咬,嘴里泛出血腥,眼泪流出来,血泪搅在一起,流在心中,想到今生,忆起往世,她无声的哭起来。
眼泪不停的流着,沾满俩人的脸庞。尽管如此,她却依旧不肯放过嘴里他的唇,尽管,嘴里已经全是苦涩。
云子暮强撑着眼睛看着她,手紧紧地握了起来,嘴里不受控制的快速喘息着,陌生的心绪,但隐隐却感到又这般熟悉……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俩人的喘息声和心跳声。
……
她突然一把扑倒他,死死地将其压在床上,继续狠狠地吻着他的嘴,手扒着他的衣服。
他猛地回神,心中一阵恐慌,不顾死|茓的威胁,拼命想要推开身上的她,脸转到一边,喊道:“住手!你、你给我停下!停下!”
半朵根本像是没听到一般,不给他一点机会,施法将他的手脚都困住,让他无法挣脱。
一脸蔑视地看着他,看着他皱起眉一脸的嫌恶,心中却在滴血。
舌尖挤进他的嘴里,勾住他僵硬的舌,青涩地来回磨动。
他满头大汗,面满涨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只觉得早已浑身无力,心中悔恨不已,想自己一世清白,教出的徒弟却是个欺师灭祖的混蛋、混账!
好久,她才停了下来,抬起头,坐在他身旁,俩人的嘴边都全是鲜血,脸上被她的泪沾得湿漉漉的。
云子暮已是气的浑身发抖,被折磨的嘴唇已经不成样子,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他闭紧了眼睛,只觉得再看她一眼都是多余,颤抖着嘴唇,狠狠的呼吸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朵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他皱眉不予理会。
擦干净他的脸,半朵凝视着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手指在他眼皮上轻轻一点。
他脑中眩晕,不一会就昏睡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身体也平静了下来。
她伸手解开他的衣带,手上没有一丝颤抖,其实她已经从梦仙那里知道了如何解这种蛊,虽然方法狠毒。
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蛊解掉。
将他的衣服一层层脱下,终于露出了胸膛。
解蛊之法
看着他光洁消瘦的胸膛,她的心又抑制不住地怦怦跳了起来,手也开始颤抖,她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情境下解蛊!
眯着眼睛,缓缓伸手抚上他的胸膛,皮肤光滑白皙,没有一点瑕疵,像是瓷做的。
手指一点点滑过,指腹轻轻碰触他的身体,真的瘦了。她蓦地想到这个,喉咙有些发紧,手指继续留恋不已……
又愣了一下,终于想起了正事,想她在这里都待了这么久了,时随风有没有发现她呢?!心中一跳,又急忙稳定心神,趴在他身边,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一层层脱下,终于少女上半身的身体都露了出来,光溜溜的。
她眼睛慌乱地看看他身上,再看看自己,咽咽口水,脸上红云更深,心跳加速,快要窒息。
风也在她身上流连不已,终于感到一点寒意,急忙甩头,咬咬牙,正事最重要!
伸腿跨坐在他身上,脸上通红,手心里全都是汗,浑身发热。
微微喘息一下,不能再耽搁了,凝神伏在他身上,浑身发烫,唇齿相接,将她的元气渡到他体内。
又直起身子,将仅剩的一些仙气集中到手上,指尖微微发光。只见她五指合并,当作利刃,向他心口伸去。
在他心口上划着,但仙气却不够,无法割开。
咬牙将浑身的真气都驱赶到指尖,手臂上的焦灼感还在,这时又痛了起来,彻骨一般,直冲向脑中。
手臂上的灼痛感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元神。
一阵头晕脑胀,眼前不断浮现出往世的场景……一幅幅画面闪过,如风过水涟漪,缓缓荡开。
记忆深处,他那时以命相救的不悔神情触动着她,眼见着他一点点消失,却无法留住,只知道感受着他的一片深情,自己什么也无法为他做。
当初他都是这般无悔,如今她这般又算得上什么,就算他再也记不起自己……不能眼看着他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能……嘴角显露出笑意,柔和而满足。
眉间一痛,指尖一烫,突然浑身充满了仙气,这是上古万呈花的灵气!
她心中激动,没想到她竟真的能引来了万呈花的力量,这下一定可以救他了!
指尖红光闪现,一股醇厚的真气贯穿全身。指尖上突然泛出根根红丝,开始蔓延,渐渐爬满了手臂。
眉间也猛地裂开,冲出一道血痕,不停的向外冒血。鲜血从眉间流了下来,滴在身上,她也顾不得这些。
凝神将手掌抚上他的心口,手中红光更显,她脸上不停抽搐,忍着疼痛,脸色苍白,汗滴滑下,落在他的胸膛上。
只见云子暮浑身突然颤抖起来,浑身的血脉中千万只蛊虫纷纷游动起来,快速向心口处聚集去。
半朵睁大眼睛,不敢有一丝分神,没想到这解蛊的过程如此艰难,咬紧牙,凝住元神。
好久,他的身体才停止了颤抖,身上的蛊虫已经全都聚集到了心口处。
手下他的心跳越来越慢,是时候了!
她将手掌慢慢地抬起来,离开他的心口。
再一看,只见她的手掌之下竟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
这颗心已经完全被蛊虫占领,黑气萦绕。
蛊虫在上面咬出了无数的小孔,早就已经面目全非,无数蛊虫在其中钻来钻去,心一紧一缩,还在垂死挣扎着,但已经毫无生气。
她看着那颗心,愈发难过,嗜血蛊原来已经折磨他这么久了!嗜心的痛,他是如何忍得的?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只见心渐渐停止了跳动,心血完全被蛊虫吞噬,一点点缩小,直到化作风尘,和无数蛊虫一起消散在空中。
轮到她了。
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心口上显现出一个红色的咒印。
放下手,双手撑着床板,渐渐俯下身子,俩人赤祼的上半身紧紧相贴。
她闭上眼睛,紧紧抓住床单,心口一阵阵剧痛,身体从心口红色的符印处与他的心口相连。
她猛地感到心与身体相连的地方断了开,那心从身体里缓缓出来,直接钻入到云子暮的体内。
良久,他的心口又开始重新跳动。
胸口顿时空空的,阵阵紧缩,喘不过气。她闭上眼睛,嘴唇抖动着,大口呼吸,汗流浃背,浑身都在发抖,好像失去了知觉,瘫软在他身上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有了知觉,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云子暮沉沉的睡着,静静的一动不动。
他的睫毛离自己好近,伸手偷偷摸一摸,软软的,一点也不扎手,轻轻在他眼睛上印一个吻。
再呆呆地看一会,他脸色好多了,没有之前那么苍白,手缓缓移动,抚上他的心口,这里面是自己的心跳。
嘴角微微一翘,就这样吧,如此不顾一切,卑微地爱你……
屋外风更加猛烈,而屋内一切依旧,寂静。没人打破这时的静谧,难得的沉寂。
坐起身,将自己和他的衣服重新穿好,起身下床,回头再看一眼,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他静静的睡着,没有被惊动。
嘴里泛出血腥,不敢再多做停留,急忙扭头,快步跑出了小屋。
她此刻早就没有了力气,但还是憋足了劲儿一路飞奔,刚刚跑回到暗黑的秘道里,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眉间的血痕又重新裂开,汩汩的冒血,脸上粘湿一片。
嘴里还在不停的大口大口吐血,身上也被血浸湿透了,整个就是一个血人。浑身的真气已经完全用光,没有任何外力可以支撑她。
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头脑抽痛,疲惫地拖着双腿,一步步慢慢向前挪动着,秘道里只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急促沉重却又微弱。
终于,她撑不下去,重重倒地。
昏迷中,隐隐听到谁焦急的大喊,又是在谁的怀中……
眼皮沉沉的根本睁不开,抽抽鼻子,身边是一阵淡淡的竹叶香,包围着自己,像是保护着她,那人的心口怦怦跳着,一下一下,很熟悉的心跳声。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魔君殿里,急忙看去,眼前的人……不是他。
“你醒了?!”时随风赶忙一步上前看她,满脸焦急的神情,掩饰了怒意,两步来到床边看她。
环顾周围一圈。殿中跪着战战兢兢的妖魔,满殿都充斥着某人刚才的滔天怒意。妖魔们全都抬头看着她,明显松了一口气,心想脑袋总算是保住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时随风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冷的手,心中疼痛。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妖魔们急忙站起来,风一般的逃了出去,不敢有一刻停留。
“你怎么,那么傻……为了救他,连自己都不顾了吗?”声调有些郁郁,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喉间哽塞。
感到了他的目光越过他们之间原本相隔的距离,直直地盯着她。她看着他,眼睛红肿,眼眶都陷了下去,发丝凌乱,嘴皮也裂开了。
看他如此,不禁想到自己到底昏迷了几天?又一转念,他竟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她吓了一跳,不过又很快释然,他当然知道了,不然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总不会是云子暮将自己带出来的吧,有点黯然,她自嘲了一番。
不过,之前的那个怀抱是怎么回事,淡淡竹叶香,那不是他么,是自己的幻觉……
时随风看看她,当时发现她的时候浑身都是鲜血,衣服也全都被染红,她那个样子真是把自己吓坏了当时就懵住了,他滔天的怒意,整个妖魔界都无法承受。
“他,真的那么重要么?连心都挖出来可以给他?!”时随风心中愤懑猛痛,就为了一个他,她竟然这么折磨自己!
重要?这已经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她早就不能割舍他了,怎么会离开他,怎么可能看着他死?!身上没有一点真气,无法传音,只能默默的看着他,又垂下眼眸。
他抿起嘴,叹息一声,不再说话。眼睛看着地面,嘴角裂痕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坐在她身边,手紧紧的握着她,轻颤着,空气中全都是落寞。
他不知想了什么,转移了话题,“花仙已被我囚禁起来,不会有人打扰到我们的,明天就大婚,我要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只有你能成为唯一能和我永远相伴的人!”他突然转过头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满脸都是不可反驳的坚定和执着。
见她还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没有办法说话没有任何表态,目光微暗,深吸一口气,摸摸她的脑袋,道:“你现在好好休息吧,这一切都交给我,至于云子暮,我不会为难他的。”说到最后,他眸光微闪。
自己也只能做到这样,真恨不得将云子暮碎尸万段,让他在她面前向自己亲自开口求饶。他想着,心中解恨,却猛然瞧到她淡然的表情,不由觉得意兴阑珊,扯了下嘴角。
就这样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闭上眼睛,又渐渐睡去,心中隐隐伤痛。
一夜过去,终于到了第二天,魔君大婚。
魔尊之鼎
半朵一大早就被丫鬟们“很温柔”的拉起来穿衣整妆,她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的任由她们在自己头上身上戴上各种饰物,叮叮当当的一串又一串。
这是她第二次穿喜服了,嫁的还是同一个人,心中说不出的感觉,不知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看看镜子,嗯,真的不错,但,她实在是对这身衣服无感。
那一世……她叹口气,她与时随风早已结束,可命运却不由自己掌控,总是爱和她开玩笑。
时随风心中想着她,不放心她的身体,来到她门前,推开那些哆哆嗦嗦拦着他的侍女,不由分说一步跨进门中,抬眼就看到她,瞬间愣在原地。
就算是病颜也不能遮盖住她的美,一身红衣喜服,宽带束腰,身形窈窕。眉间描着一朵金边粉花印,肤如凝脂,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在他眼中她永远是唯一能让他心动、让他不安的人。
他紧紧的盯着她,一步步走过去,渐渐靠近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靠近了身边唯一的阳光。
握起她的手,喜悦的看着她的双眼,看着那双眼睛印出自己的身影,心中唯有满足唯有喜悦。
只有他一人的身影,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的心中也只有他一个!
半朵不经意地抽回手,看了眼周围满脸暧昧的侍女。
他没空出闲心留意,看到半朵泛白的嘴唇,想到她的身体,眉间稍皱,一手拿起桌上的胭脂,轻轻在她唇上一点,遮掩住那一丝苍白。
唇顿时变得红润,他指尖在上面留驻,温软如水,不舍离开。
身后一声轻咳,打破沉寂。
他若有所思,猛然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当众“调戏”,赶忙收回手,将一众侍女挥下去。
看着她,好久,又说道:“我知道你不愿与我成亲,但我答应你,成亲后,只要你不愿我是不会强迫你的。”他垂下眼眸,手紧了紧。
半朵低头不去看他的双眼。
皱眉,蓦的想到她舍身救云子暮,想到自己看到她时,她一身血躺云子暮怀中,心中缓缓渗出寒意。
双手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对她大声道:“就算你把整颗心掏出来给了他,云子暮他还是不会爱上你的!他永远都不懂爱!他想要的和你想的根本不同,这样下去,你终有一天会被他狠狠伤害的。你到底看清了吗?!什么时候,你才会看看我。”
半朵呆呆的看着他。她明明已经没有心了,为什么听了这句话,心口还会这么痛呢,她不想的,这些问题,让她胸口越来越闷……
那人胆小懦弱,有什么好?时随风看着她,强压下心中的烦躁。
“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不说他了。”他松开手,神色似乎有些颓然,遮掩下去,抬头看她,全然恢复了情绪,轻轻一笑,“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半朵呆站在原地看他走了出去,却被他那些话轰炸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颓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回荡着那几句话,云子暮不懂爱,不会爱……这她知道,早就知道了。
不过,如今这都是自己欠他的,本来在那一世他就可以修炼成仙,他不愿成仙想要和自己在一起,她却那般伤害他。
这都是……自己欠他的!一定可以让他重新想起来,时间久了,一定可以重新爱上自己。她一直相信,只要情到深处,再爱一次又有何难
半个时辰后,终于一切都收拾妥当,侍女们给她盖上喜帕。这喜帕是纱质的,只是朦胧的一层,可以看清外面的人。
半朵走出房门,搭上他的手,那只手将她握紧,扶上了花轿,终是不舍地撤回。
花轿突然腾空而起,稳稳的浮在半空中。
时随风收回目光,嘴角溢出笑意,眼眸一闪,甩开长袍坐在麟琊奇兽上,扬手一挥,迎亲队伍全都漂浮在空中,浩浩荡荡地向魔尊之鼎而去。
魔尊之鼎,凡是有重大事宜或是历届魔君上任,都要到魔尊之鼎去祭拜一番,这样方能算是被妖魔界承认。
一路上半朵稳稳地坐在花轿中,身体随着花轿微微晃动。
轿子外面吹吹打打,几乎六界内所有的妖魔都齐聚在这条街上。魔君娶亲,这可是千万年难得一遇的盛世啊,谁不想凑凑热闹?!
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她稍稍恍惚,这情景好似前世的前世……
忘不了,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热闹,阳光倾泻一地,暖暖的,满大街的人,全都来看状元娶亲。
那时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才刚刚出山的小花精,什么都稀里糊涂的。她不知道身处何地,只能随波逐流。看不清眼前的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心中到底存着谁,爱着谁。
更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出嫁的那一刻,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在一瞬不眨的盯着她,伤透了心。
这一切好像是浮生大梦一场,轻挥衣袖,一切都会抹去,重新上演。
抹不去的,只有情深之人永世的记忆。
……
她突然惊起,想到什么,猛地一把掀开轿帘,焦急地伸出头向外望去。
街上顿时安静了,全都在静悄悄的看着她。
这里是妖魔界,根本不会有什么屋顶出现。
此时满街的红绸,千里红妆,红的发亮,红的刺眼。没有阳光,眼睛却像是被刺地酸疼,浑身冰冷。
她呆呆的看着不远的地方,那里没有屋顶,更没有那个青衣人。
也不会再有那样一个人总是默默的守护着自己。即使他有满肚子的苦水,即使伤透了心,愁断了肠也从不会告诉自己。只是一个人孤独地闷闷喝着苦酒,躲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守护着她的平安,守护着她的快乐,守护着她的所有,然而她的幸福就是他的一切。
不知道只要转身,就可以看到他其实一直在等着自己。而如今,只剩下灰雾一团,伤心一片。
回过神来,身形猛地一滞,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灰雾,只是没有他,心口裂开,浑身上下没来由的疼起来,原来这一切都早已经不一样了。
眼泪蓦地滑落下来,打湿了衣领,手抹了一把,轻笑,嘲笑自己么。
队伍停了下来,时随风走向她,伸手轻轻抱住她。
感到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他眉头紧紧皱起,伸手轻轻揭开面前的红纱,柔声说道:“不要哭了,你看你妆都哭花了。”小心翼翼地为她抹去眼泪。
看着她泪眼朦胧,神情恍惚,心中猛痛。以前的那个她呢,那个狂傲活波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她到哪去了,只是因为一个云子暮么。
皱起眉,心中发凉,一把抱起她来,向坐骑走去。一同坐在上面,怀中紧紧抱着她,半朵的脑袋紧紧靠在他的胸膛前毫无生气的样子,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
队伍继续前行,一切正常,只是路上安静了好多。
她瞧见大街两旁站满了妖魔,都万分好奇地瞧着她,好像她是什么新鲜事物。
黑压压的一片,暗暗的灰黑,没有淡青色,恍惚中好像看到他舍命想救时深情的目光,那般依恋不舍。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你如果困了就睡吧,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话中隐隐带着笑意。
她不再多想,眯着眼睛,便拱了拱身子,找个舒服的位置,时随风紧紧手臂,过了一会儿,她竟真的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早就已经到魔尊之鼎大殿前了。
环顾周围,队伍静静的停在大殿前,所有的妖魔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脸上战战兢兢的,张张口,却没有一个妖魔敢上前说话,不少元老级别的早已气愤的对她咬牙切齿。
时随风坐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抱住她,轻轻的抱住,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不让任何人出声,不许任何人上前打扰。
不少老妖老魔已经气的快要晕厥,这可是在魔界之鼎大殿前啊!魔君竟由着那女人在殿前睡觉?还不许任何人打扰?!如此神圣的地方怎么能这般胡闹?!
心中吐血,这、这就是个标准的红颜祸水呀!祸水啊祸水,怎么能让这样一个迷惑魔君的祸水当魔君夫人?!这往后他们妖魔界还能有好吗?
一个个眼中冒火,怒视半朵,再一看魔君怜惜的表情生怕把吵醒,又怕把她磕着碰着似的,顿时泄气,咬碎的牙只好吞进肚子里去,一肚子的火气,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半朵一惊,猛地坐起身来。时随风看她醒了,便一把将其抱下来。
双脚着地,她急忙脱离他的怀中,看着眼前这些妖魔,一个个目光都能把她杀死百次千次,心中有些忐忑,她做错什么了?
时随风见此咳嗽一声,眼光一瞥,众妖魔赶忙低下脑袋。
“我们进去吧。”时随风不再多说,拉着她的手走进大殿。
一进大殿,她抬头一瞥,彻底呆住了,只见一道淡青色的身影立在殿中,那不正是他吗?!
淡淡青竹,飘逸衣袂,绝世独立。
不相信的掀开脸上的红纱,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怎么会?!
云子暮转过头来,也看见了她,双眼紧紧的盯着她,原本淡淡的眼眸此刻却像是暗夜中的狼眼阴阴的发光,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像张纸一般。
她也怔怔的看着对方,一时被打懵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说以前也是我的师兄,还是你的师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他呢?你说是吧?”时随风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道,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她转头看着时随风,后背发凉,摇摇头,神情愤怒。你不可以这么做,不可以让他看到!
后退几步,转身欲走,时随风突然上前一把拉住她,道:“你不能走。”
她猛地停下脚步,突然想到,是啊……真的能想走就走么,她就算想走,但她能走得掉么……
转过身,看着时随风,愤然的看着他,心中怒火突起,这就是你想要的?!让他看到一切,让我彻底死心?!
时随风撇开脸,嘴唇抿紧。
她盯着时随风,一时间觉得这千万年来,自己竟然还是没有看清楚他,总是出其不意,总是神神秘秘的,自己完全被他掌控在手中,根本什么都无法知道,什么都不能反抗。
好,既然如此,我……
“半朵。”冷清的声音传来。
她浑身一震,僵硬的转头,顿时陷入那一对暗黑冷清的眸子中。
“你竟然真的与他成亲?!”云子暮看起来真的是气急,手指着她,脚下不稳,嘴唇不停的抖动着,“好、好、好!既然,你已经做了这个选择……我如今……也没有什么立场说话,只是,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说完他皱紧眉头,像是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垂下手臂,却像是筛糠似的哆嗦。
终是垂下眼眸,无力再看她,这无情的话语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之后便悄无声息。
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毫无血色,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抖着地手攥了起来。
良久,她愣愣地看着,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又突然抬起眼眸,双眼一瞬不眨地紧紧盯着她。
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看她,似乎在等她给自己一个答复。
抿住嘴,她又能怎么说呢,他们如今都在妖魔界,周围全都是妖魔,要她怎么做?她能怎么做?不就只能乖乖的等着摆布么。
不过,你又想让我怎么做呢……
她也紧紧的盯着云子暮,看他双眼慢慢充血,嘴角一点点泛白,手指微微颤抖。
心中淡淡笑了,你真的,对我一丝情意也没有?我不信。
冷嘲热讽
她收回脚,这就算是往世欠的债如今也早就还清了吧,如今就让我来你一试。
想到此,她走到时随风的身边,站定。
她不信要自己是真的要和时随风成亲了,他也会这般置身事外吗?!真的不会阻止?
时随风牵起她的手,她毫不挣扎,稍稍捏了一下。他脸上顿时露出喜悦,反手紧紧握住她,一同走向魔尊之鼎。
云子暮在一旁彻底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双眼瞪着她,脸色愈发惨白,似乎站不稳一般,
踉跄后退几步,无力地靠在柱子上,双手垂下。
心底波澜起伏不定,惊涛骇浪的震惊向他袭来,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会这么决定!
半朵深深低着头,喉间梗塞,眼泪快要出来,咬牙不去看他,她知道自己只要看他一眼就一定不会再如此坚定了,强忍着,手臂却隐隐发抖。
时随风紧了紧手,暗中半扶起她的身子,转头看她,勾起嘴角道:“我们快进去吧,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说着瞥了云子暮一眼,看他突然耸搭了肩膀,双眼发愣,毫无生气的颓丧模样,哪里还是那闻名六界高高在上的天机子?!他心中甚是畅快。
半朵强颜笑笑,也握紧他的手。
魔尊之鼎其实就是一个祭拜过往妖魔的大殿,修的像是一座大鼎一般,因此名为魔尊之鼎。
他们两个越过云子暮径直走进里面的另一座大殿,魔尊之鼎。
双双跪在一排排灵牌前,听着耳边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妖魔口中不停的念着祷文。
那老妖魔絮絮叨叨的念了好久,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念着什么,耳边像是有只苍蝇一样,昏昏欲睡。
半朵直跪到双腿发麻,稍稍动了动,时随风偷偷看她一眼,突然伸手在她膝盖上轻轻揉了起来,她一惊,他的手好似吹风拂柳,暖阳普照。她僵着身子不敢再动。
时随风轻轻一笑,手下愈发轻柔起来。
念着祷文的老妖魔无意间瞄到,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可俩人却没有发现,老妖胡子气的一翘一翘,却也只能憋在心里。
又只好低着头当作没有看到,沉声继续念着祷文
好久才念完,得到往届妖魔们的承认,这就算是礼成了。
走出门去,只见殿前跪满了一众妖魔,一声声大声喊道:“恭祝魔君大婚——!恭祝魔君大婚——!”一声高过一声。
只有云子暮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
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场,任何妖魔都不敢靠近,远远地躲开。那阴森森的气场和周围欢快的气氛反差明显。
他不顾周围狐疑的视线,一步上前,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还真的要这么做?!和他成亲当什么魔君夫人?!就真的这么想?!”狠狠的盯着她,眼神恨不得将其拆骨吃肉。
殿前一片安静,只听到阵阵抽吸声。
众妖魔紧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这天机子真是太清高了、太胡闹了吧!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师徒,可这花半朵已经是他们的正牌魔君夫人了!竟这般无理对她,就不怕魔君……
半朵看着他,目光冰冷异常像是寒刃飞来刀刀刺骨,表情却隐隐暗淡颓唐,嗓子猛地酸涩起来,手不觉颤抖,他来质问自己,这是不是说明他很在乎她?……
云子暮垂下眼眸,沉思一番,脸上的寒气依旧没有消散,谁知他只是咬牙甩开她的手,道:“既然如此,我们……已不是师徒,你已经成为妖魔界中人从今以后就与仙界彻底划分开来,你的事再也与我无关!各走各的路不再互相干涉!”
背对着她站着,周围的气场也是阴暗寒冷,无人可以接近,僵着身子不再理会她。
妖魔们全都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偷偷瞄一眼魔君。哎呀!那位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啊,面色紧绷,这是要发怒的征兆了呀……
半朵深吸一口气,伸出被甩开的手轻轻碰触他的后背,云子暮一动不动。
她抿抿嘴,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眼底有一丝落寞,不知为何竟有些高兴。
伸手触碰他的脸,脸皮紧绷有些冰凉,云子暮一愣,转过头躲开她的手,垂下眼眸。
众妖魔又是一阵抽吸,魔君夫人啊,这才刚刚礼成,您怎么就对别的男子这般动作……
再偷瞄一眼魔君,只见他盯着夫人的玉手是眼中喷火,一言不发,也不动一下,浑身散发的阴气与那云子暮不相上下啊。完了完了,看来这魔尊之鼎今儿是保不住了。
只听云子暮冷哼一声,开口道:“魔君夫人这是想对在下干什么,新婚燕尔,你不是该照顾自己的夫君么?!”半朵的手僵住,愣愣的看着他淡漠的眼神。
这是嫉妒?
她不死心,嘴角翘起,转而轻轻拉他的手。
众妖魔绝望的闭上眼睛,心中猛跳。
云子暮狠狠地一把甩开,脸上的神情稍纵即逝,又好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事物,一脸厌恶。
她手心红红的,一阵猛疼。
“难道,妖魔界的魔君就娶了一个这、种、不、堪的女人么?!这般轻佻,说不去不怕有损声誉?”他再也不看她一眼,咬牙说道。
她呆看着他一脸嫌恶的神情,喉间一梗,有什么东西堵在里面,闷闷的咽不下去也吐出不来。他身上的寒气袭在自己身上,一片冰凉。
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看着他淡漠的表情,心口闷闷的,他不是一向都是仙风道骨、不染凡尘的高傲仙人么?!怎么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这种不堪的女人”……她默默念着,心口一阵阵揪痛。眼睛慌乱的看向云子暮,似乎是要求证这句话不是在说自己,是她听错了。
时随风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看不到眼神如何,只是瞧见其额角青筋暴起,但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等着,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半朵突然开口说道:“你真的这么觉得……我是这种人吗?”说完话,她突然一惊,摸摸脖子,什么异状都没有,她竟能说话了!
猛的转头看向时随风,只见他垂下眼眸躲避着她的目光。
恨恨咬牙,气的吐血,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早就预料到的!转眼想到早上的时候他让自己喝下补身的汤药,瞬间明了,死盯着他,可偏偏只是这个时候才让她开的了口,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云子暮这时却淡淡一笑,嘲讽道:“夫人不过是个妖魔中人,而在下是仙界的仙人,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不堪……?呵,这种话还是不要问在下的好!”
她皱眉,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夫人在下的?!当真要与我撇清关系?!”为何这般对她冷嘲热讽。
他猛地一挥手,道:“你是妖魔我是神仙,我与你原本就毫无干系!!夫人这般尊、贵的魔界之人,在下怎么会有幸认得?又怎的来撇清关系一说?”抖了抖衣袖,实在是不耐的样子。
半朵心口猛痛,往世的一切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再看他冷冷的目光,像是利剑无情地捅着她早已没有了心的心口。
往世他那般柔情凝视自己的眼神不再,就算是今生师徒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这般决绝的话来。
以前的那个莽撞稚气的谢静禅不在了,竟将关心爱护她的师父也一同带走了!
湖边的初遇、日日的跟踪、悉心教导、为她亲身引蛊这些什么也不留下,她只不过是犯了一个错误,这些就可以当做全都没有发生过吗?!
那个一心扭劲儿只与她作对的小道士、无意中就痴心相付的小道士、总是傻傻呆呆的跟着她,不知如何反驳她的小道士,想要带她回不周山的谢静禅!以性命相救的谢静禅!
细心教导她的师父、爱护她不被别人欺负的师父、这世上唯一真正疼爱她的师父!
全都在这一刻远离她,好似雁过无痕,秋水无波,不再出现不再停留,不再理她她到底犯了怎样罪无可恕的错误,命运用得着这样对她!
“你忘了吗,真的忘记了?!以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怎么会!你之前说过让我等你的!你说的让我等你、你怎么能忘!怎么能忘?!”她拽着他的袖子,大声的质问着他。
声音嘶哑,好似哭泣,喉咙好像肿了起来,很疼。
语言慌乱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现在只想大声对他说话,只想他告诉自己刚才的事都只是她自己的幻觉,只想拉住他的手,想要挽留住他脸上的一丝温情。
“在下实在是听不懂夫人在说些什么,我与夫人本就是陌生人!还请夫人放开在下!”云子暮咬牙抽抽衣角,却被她狠狠拉住。
“你胡说——!你胡说!我不信不信!你明明就是他却什么也不记得!你既然全都忘记,为什么还要让我记住?!”半朵死命摇着他的肩膀,根本不肯放开他,嘴里不停的说着往世发生过的事,“你说,你是不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肯定记得起来,你当时用就是那把剑指着我,就是比翼神剑!还有、还有后来你一直跟着我,你还说要我和你一起走的!让我等你,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半朵说着说着眼泪就直往下流,她的心口已经没有了心,再也感觉不到心跳是什么。
心口处只剩下一个大洞,空空的,什么也填不住,什么也装不了。但她却依旧可以感觉到心痛,已经知道让她心痛的原因就是他,云子暮。
但她的心在云子暮那里,他是自己唯一的解药,满世界都空洞洞的只剩下他,只能看见他,她不可以放弃,他就是自己的心。
云子暮呆呆地听着她不断的说话,双眼茫然,突然心中某个地方被微微碰触了一下,痛痛的,不,是很痛很痛,从来没有感觉到的痛楚,让他几乎不能呼吸,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捂住心口,猛地狠狠甩开袖子,将半朵甩到一边:“不要再纠缠在下了!我们并不相识,我跟你……更是毫无关系!”
她脚跟一软,险些跌倒地上,时随风见此,急忙上前一把抱住她。
半朵窝在他怀中大声哭起来,脸上被泪水沾湿了,浑身都是瘫软的,呆呆的,眼前是他只对自己一人笑的神情,眼中是对她说话时的柔光,什么也感觉不到,眼前看不到别的,只是浮现着他之前对自己的神情
耳边的哽咽声钻入他的耳膜,云子暮捂着心口,大口喘息不能承受一般,一步步后退,猛地靠在树上。
他感到心好像被狠狠揪了起来挤出泪,脑海中突然闪过他们曾经在天机山上的一切,浮现出她巧笑的面容,哭的好似孩子一样的神情,声声甜腻的喊着师父的样子,心愈发的痛起来,嘴里阵阵苦涩。
另一旁,时随风紧紧抱住抽泣不已的半朵,她喃喃着:“他忘了,真的忘了,怎么办怎么办,他能重新爱上我么但他却连天机山上的也全都不提,竟装作不认识我,跟我毫无关系”紧紧的抓住他胸前的衣领喃喃不断。
时随风轻抚她的后背,却不知道他自己的手僵硬着,只是轻声安慰着:“没事了,不要想他,至少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衣领已经全部湿透,这些泪水早就渗进了自己的心里,感受到她的痛苦,他心中的痛绝不亚于她。
云子暮紧盯着他们,嘴唇泛白,眼中的血色像是被颜料涂染。
时随风不再看周围的人,一把将半朵横抱起。
又对周围的妖魔们沉声说道:“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这些事情就全当没发生过,谁也不可透漏半句!”说完冷冷看了众妖魔一眼,妖魔们脑壳一阵冰凉,连连点头称是。
他迈步就朝大殿外走去,只听身后云子暮突然开口道:“等等——!”
怀中半朵身体一颤,时随风手中紧了紧,转过头来,看着他冷笑一声,道:“等?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不知……天机子为何这么说?”冷眼看他。
云子暮怔住,春宵一刻……脑子顿时有些懵懵的,呆呆看着他。
时随风一脸好笑的瞅着他,双方似在交锋一般,气息翻涌。
好久云子暮又站直身子,离开树身向前走出几步,站稳。
只见他面沉如水,竟是有些颓靡,开口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带她走!不可以!”
“哦?”他轻轻一笑,怀中又紧了紧,轻蔑淡然的瞥他一眼,“要知道,你们可早都不是师徒了啊,那么,天机子现在是以何身份说这句话的?我要做的事情可从没有人敢拦过!”
云子暮咬牙,眉头紧皱,一声不吭。
时随风不再理会他,抱着半朵转身就走。
身后一阵寒风突然袭来,他早有预料般的闪身一躲,转头看向云子暮。
只见他眉头紧皱,双眼恨恨的盯着自己,衣袂飞扬,发丝凌乱,飘在空中仿佛群魔乱舞。
那神态好似出笼猛兽一般,双拳紧握青筋突暴,仙人的淡漠,超出世外的气息,全都瞬间消失殆尽,就好似非要与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有意思。时随风轻轻一笑,拍拍半朵,她睁开眼睛。
他在她额角轻轻一吻,将晕晕乎乎的她放在一旁,身边有妖魔立刻上来相扶。云子暮咬着牙,额头渗出汗。
时随风握着半朵的手,一记冷眼飞去,那妖魔抖了抖手,急忙缩回手退了下去。
双脚着地,半朵彻底清醒过来,双眼清明,看俩人这般架势,突觉不安,一把抓住时随风,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他回头轻笑,拍拍她的脑袋道:“没什么,你好好看着为夫是如何神勇。”说完就转身向云子暮走去。
没有一点仙法,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赢得了我。
半朵呆站在原地,看着云子暮的身影,他这般作法到底是何意?
紧紧的盯着那抹淡青,觉得那淡青似在慢慢漫延,竟似涌到自己心口,填满心房。
自上次解蛊之后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今日一见为何他还是那般颓靡的模样,不见有所转变?空荡的心口又瞬间紧缩起来。
双方对峙
有意思。时随风轻轻一笑,拍拍半朵,她睁开眼睛。
他在她额角轻轻一吻,将晕晕乎乎的她放在一旁,身边有妖魔立刻上来相扶。云子暮咬着牙,额头渗出汗。
时随风握着半朵的手,一记冷眼飞去,那妖魔抖了抖手,急忙缩回手退了下去。
双脚着地,半朵彻底清醒过来,双眼清明,看俩人这般架势,突觉不安,一把抓住时随风,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他回头轻笑,拍拍她的脑袋道:“没什么,你好好看着为夫是如何神勇。”说完就转身向云子暮走去。
没有一点仙法,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赢得了我。
半朵呆站在原地,看着云子暮的身影,他这般作法到底是何意?
紧紧的盯着那抹淡青,觉得那淡青似在慢慢漫延,竟似涌到自己心口,填满心房。
自上次解蛊之后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今日一见为何他还是那般颓靡的模样,不见有所转变?空荡的心口又瞬间紧缩起来。
云子暮紧盯着一步步走近的时随风,双眼锁在他的脸上,他永远是那副的狂傲不羁表情,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挡他的决定,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为什么他会这样?而自己却……
云子暮面色愈发的惨白,身体不稳,稍稍颤抖。
时随风瞧着他,轻哼一声,俩人对视不再多说一句话。
突然同时出手,两道身影空中闪现,利风刮过,手掌相对。
这掌风看似没什么,但其中真气灌注,云子暮此刻身无仙法,又怎是他的对手?
当下就被这一掌狠狠击退,胸前一痛,脚下一顿,地上拖出好长一段深痕。
撞在一棵树身上,嘴里猛地涌出血腥味,嘴角流出一丝血。一尘不染的青色衣领此刻也落上了灰尘,显得竟是格外狼狈。
他抬手摸一下嘴角,脚下一顿,心中叹息,自己何时变得这般软弱。
突然,心紧紧一缩,喉间有些梗塞。
他捂住心口,有些微感,气息一沉。
不由看向一旁,只见半朵双眼紧盯着他,眼中微红。灰雾暗云中她盈盈而立,好像白莲绽开,眼神悲痛,好似浮肿很久。
双目凝视,没有缘由,只是心有所感。
时随风默默垂下眼,转身拉起半朵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转身就走。
云子暮急忙跟上前一步,半朵回头,依依不舍。
见他也盯着自己,心口被填满,原来这青竹早已种在了心口处,深深扎根。
脚下一措,险些倒下,时随风急忙伸手搂在她的腰间,暗中势力,脸上的落寞稍纵即逝,看不真切。
云子暮眸光微暗,眼中闪过一丝惊恸,寒着脸表情诡异,一时间气息乱涌,有些控制不住,好似翻江倒海,捂着心口,又向前急急走去。
妖魔们见此诡异情景,心有所虑,急忙一哄而上,将云子暮围住,轻而易举地就将其压制。
层层妖魔团团围住,再也看不见对方。
时随风紧紧拉住她的手,快步向前走着不容有一丝迟疑。
手心被捏疼,半朵回过头,磕磕绊绊的跟在他后面。身边的妖魔看魔君面色发寒也都闭嘴噤声,战战兢兢的跟着。
出了大殿,被他一把塞进花轿里,队伍重新启程。
半朵掀开轿帘向殿中望去,似在等着什么,手指拢起,眼神迷离。
“不用看了,他出不来的,难道…你想让他亲眼看见我们入洞房吗?”时随风来到她身边,淡淡说道。
手臂一抖,浑身发寒,看向他道:“这是你一早就计划好了的,好让我死心,对吗?!”
时随风心中一拧,淡淡垂下眼帘,不再说话,将轿帘放下。
队伍重新启程,浩浩荡荡的向新宫殿走去。
街上的一众妖魔并不知道在魔尊之鼎发生了什么,一路跟着队伍,热闹欢腾,跟之前毫无差异。
半朵脑中沉沉的,晕乱沉杂,想着云子暮,想到他那时的那般举动……到底是为何?是为了自己么。
一时间理不出头绪,想到他嘴角流出的那一丝鲜血,那丝血迹总在眼前挥之不去,向自己扑来一般,她浑身发汗,血液都快要凝固。难道……他真的会是为了自己才是这般拼命的?
或是……她无意间又记起他们曾在花城之时,云子暮也是这般拼命护她,不顾自己的安危。
那时候他们还是师徒,那般做也无可为非议,而如今大概也只是还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吧,即使嘴里狠决但心中也总归放不下自己?
到底他是如何想的呢。
她无神的看着晃动的轿帘,那样无情无欲的仙人,不记得凡尘旧事,就算是记得了…如今的他也不会心有所动吧?
缩缩脖子,抱住手臂,突然觉的这妖魔界的人总是比不上凡间的,人影依稀晃动嘈杂纷乱。黑黑暗暗没有一丝温情,连阳光都不肯施舍,到处都弥漫着寒气,一阵阵冷风飕飕的窜进来,冻得她浑身哆嗦。
轿子晃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
一只手伸了进来,她握住那手,温润如玉。
时随风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她走了出去,抬眼望进他的眼眸,眼光灼灼的看着她,好似是荫凉遮了烈日,碧水映了青山,一时恍惚。
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周围妖魔顿时大声欢呼。
这种情形她可是第一次碰到,脑子里嗡嗡直响,气血上涌,脸皮猛烫。时随风哈哈大笑,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新修的宫殿,名为玄女殿,正是为她所建。
宫殿气势磅礴,外观金碧辉煌,而走进里面却是小桥流水人家般的闲情雅致,清新自然让人称绝。
一路上他们不知都做了什么礼节,总之她一直将脑袋深深埋在时随风的胸膛前不敢抬头仔细看,一阵发晕。
只听他声声闷笑,胸膛阵阵颤动,岂不是在嘲笑自己胆小?脸上红晕更深。
周围闹腾了好久后才渐渐安静下来,众妖魔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他们俩人在这寝宫中。
半朵抬起头看了看这寝宫,都是木质的桌椅,墙壁上挂的是种类繁多的花草Сhā瓶,梳妆台上一尘不染,这…像是……那寒洞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呆呆的看着,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愿去想,但却在恍惚间看到模模糊糊的画面,好似又一次穿过了前世今生。
时随风站在木桌前,手指拂过桌面:“这都是我按着那寒洞里所做的,记得当时我本就想与你逃离六界,就此隐居,可是……”他轻轻一笑,脸上的失落瞬间消失,又换上了喜悦的面容,“不过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了,终于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半朵呆看着他脸上欣喜的笑意,好似穿越千万年的第一次重逢,好似莲花一般,不染尘世一分一毫。
不再是那个邪恶嗜血谈之色变的魔界妖魔,而仅仅只是一个平凡的男子一样没有那么多秘密,可以与之亲近,可以与之闲谈。
当初他们一起从鬼界偷溜出来赏灯时的感觉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突然,手指为之一颤。永远在一起……怎么会呢,总是要分开的,老天从不给人悔改的机会,即使现在如此,往后也总不见得会一直幸福,结局只会更加的残忍无情……
时随风步步走进她,递给她一杯酒:“凡间的合卺酒。”看着她,眼中微光闪闪,嘴角的喜悦这般明显。
半朵看着手中淡青色的酒杯,突然不合时宜的开口说了句:“师父呢?你把他怎么了?”
时随风捏紧酒杯,淡淡开口道:“只是关了起来,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他的。”
她沉默,看着酒杯里的酒水,轻轻晃动,小小的波动好似晕开的碎玉月光。
他举杯挽过她的手臂,将酒杯轻举,喝下酒水,转头看她,半朵皱着眉头,也将酒喝了下去,酒劲不大,只是有些辛辣,伸伸舌头,一阵发麻。
时随风轻笑一声,觉得她这副模样甚像是一只邀宠的小狗,柔声道:“好了,折腾一天,你也改累了,我们休息吧。”却在不经意间将这淡青酒杯收起。
脑子嗡的一声,我、们、休、息?
咽了口唾沫,手中抓紧衣角,有些出汗,他这、这是什么意思?!
时随风见她一脸的不自在,在她鼻尖一刮,轻笑道:“胡想什么呢?我说过在你不愿意之前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信我。”
又挠挠头,有些窘迫道:“不过,这座宫殿里只有这一张床了,你总该不会狠心赶我去睡桌子上吧?”说着竟然一脸奸笑,眯着色眼上下瞄她。
半朵瞥了他一眼,嘟着嘴,他明明就是故意的!紧紧捂着自己的衣服,一副死也不肯脱的模样。
他脱下红色长袍,见她还是那般浑身防备的模样,不由得苦笑一下,道:“我就这么不招你信任?怎么好似变成了刺猬般防我?”
信任?怎么信呢?如何信?半朵呆呆地看着窗外,心不在焉起来。
时随风抿抿嘴,皱起眉,一把拉过她,她一惊,没等反应过来外衣已经被他施法脱下。
浑身一抖,妖魔界的寒气阵阵刺骨。那件外衣本是时随风给自己抵御邪气用的,如今一脱去,寒气涌进肺腑,溢到嘴尖,凉意沁骨彻腑。
时随风将她紧紧抱住,锁在胸膛前。躺了下来,裹上棉被。
半朵伏在他的身上,模样完全就像是个僵住的小玩偶,气血逆流,一动不敢动。
感觉到他一声声的呼吸,胸口震动,自己的身子也不由得跟着一颤。
脑子里紧张又慌乱,耳尖熟透,急忙想要下来,时随风紧紧手臂将她牢牢锁住:“这妖魔界到处都是阴寒之气,你如今…没有仙气护体很容易被其侵蚀,还是让我抱着的好。”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得意,表情得意至极,像是抢到蜜糖的孩子。
怀中温香软玉,阵阵体香袭向他,片刻沉醉,温暖的气息驱走心中的暗寒,再也不舍放开。
半朵叹口气,总之自己永远不会是他的对手,闭眼静静地趴在他身上,像是螃蟹一般的僵硬姿势。
呼吸声相互交错,暧昧不清。
心口处像是压了千斤重一般,沉沉的不能呼吸。一闭上眼睛,往世今生的画面就好似翻江倒海般,一股脑儿直冲着自己而来,纷纷扰扰,剪不断,理还乱。
时随风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天花板,手中丝毫不敢放松,抓住挚宝般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好久她绵长的呼吸声响了起来,他回过神,眼底的澄澈渐渐消退去,只剩下一片冰凉
夜色如水,风吹进空荡的宫殿,微冷。
他不禁紧了紧手臂,怀中的人儿发出一阵阵梦呓,一惊,低头看看,睡颜沉沉,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醒过来。
沉迷的看着她,心中好似有满池的春水,轻轻波动。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去鼻尖,嘴唇。
柔软迷醉的感觉让他不舍放开,却又不敢不放开,这样下去他会无法控制自己,定会惊醒她。
撤开唇,几不可闻地叹息声,漫入夜间,被风声掩盖了去。
一室静谧,一夜无话。
陌月怒言
清晨,她睁开眼,自己竟还趴在他的身上,脸上微烫。又赶忙眯起眼睛仔细一看,还好还好,他还没有醒来,松了一口气。
慢慢的坐起身,小心翼翼地爬到床边,一不小心脚尖勾住了他的衣角,身下的人动了一下,急忙回头看他,还没有醒,深呼口气,额头冒出冷汗来。
眼睛随意向他身上瞄去,突然在他衣领处发现一块金灿灿的链子。
那是什么?!手心没来由的冒着冷汗,有什么呼之欲出。
轻轻探过身子,手指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衣领,链子抖了抖,只见一把钥匙露了出来。
钥匙!
怔住,双瞳猛地缩紧,急忙将钥匙握在手中仔细看去,金色的钥匙上刻着许多黑色印记,一阵寒气直响手心钻去。
眼皮猛跳,这、这难道就是关押着仙界众人牢房的钥匙吗?!
屋内的空气瞬间沉了下来,灌铅一般沉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她紧握着手中的钥匙,这、这……她该怎么办?
看向他脖间挂着的金色链子,这该怎样才能解开?如此贴身的地方,要是突然不见了是很容易被发现的,若是真的拿去,到时候被他发现那岂不是全糟了?
正在她踌躇不已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耳边飘来一声轻笑:“小朵儿一大早的就调戏自己夫君呢?”
顿时一惊,眼皮上一阵冰凉,天旋地转后,再看清楚时,她已经被时随风压在床上了。
只见时随风嘴角噙笑,看见她手中抓着那把钥匙脸上也毫无一点不自然的神色,好似满不在乎一般。
压着半朵,看她一脸紧张,双眼怔怔的盯着自己,竟然又轻笑出声来,凑上鼻子在她脖子上闻了闻,沉声戏谑道:“大清早的,你这般看为夫,是在诱惑我吗?难道……想让我行使为人夫的权力?嗯……既然是这样,我保证会让夫人满意!”
说着就在她脖间轻吻起来,轻柔非常,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似乎是隐忍的寂寥。
半朵只感到脖颈一阵发痒,身体瑟瑟发抖,突然无比紧张起来,早已松开钥匙,什么也顾不得了,撑起手向外猛推他,慌忙大喊:“别这样!你说过不强迫我的!”
时随风身形一顿,轻轻道:“这个,我当然知道。”语气有些黯然。
埋在她脖颈间的头瞬间缩了回去,又凑到她眼前,笑嘻嘻地眨眼道:“我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嘛,别这么紧张。”嘴角翘着,笑意满满。
半朵顿时松了口气,缩缩身子,想从他身下出来。
他的身子紧紧压着她,紧紧相贴,一点也不肯放开。
他像是无意低头,看到衣领滑落出来的金钥匙,他一手拿着这把钥匙,不知在想什么,轻轻一笑:“我看娘子很是喜欢这钥匙,不如……我送于你如何?”
她一怔,看着他的双眼,好似皓月一般的眼眸静静的看着自己,她竟没来由的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僵笑道:“这怎么可以呢?这钥匙……应该很重要吧?”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时随风轻笑,随手松开钥匙,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有什么能比得上你呢?”好似誓言般的语气,坚定不移。
凝视着她的侧脸,手指轻抚她的耳郭,耳朵软软的,顿时爱不释手起来,反复揉捏。
半朵愣愣地听着,有什么能比得上你……呵,真是这样么。爱恨纠缠生生世世,她给不起,而她所有的一切,苦等,只不过是为那人而已
“魔君!”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时随风皱眉,眉间隐隐的怒意,很不高兴这个时候被打扰,玄女殿他言明禁止任何人进入,竟然有人敢闯入,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不舍地从她身上爬起来,懒散的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向门外看去,半朵急忙闪到一旁想要爬下床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拉回到他身边。
抬头一看,门外火冒三丈的那人竟是陌月上仙茶青清!
半朵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她这个时候找来干什么?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时随风见是她,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躺在床上一手揽过半朵,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很是亲昵的模样,又颇为懒散的侧头看向陌月,沉沉的冷哼了一声:“怎么是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陌月看他们这般亲密,心中极不是滋味,咬咬牙道:“属下有要事禀报!”
他打个哈欠,又转过头来看着半朵,伸手专心地理了理半朵的头发,半朵微微侧头想躲开他的手,满脸的不自在他似乎都没看到一般,霸道地搂着她,淡漠的开口问:“什么要事?”
“魔君,这些话属下已经想了很久,如今魔君竟已成亲,妖魔界现下危机四伏,属下心忧,更是实在不得不说了!”陌月双眼好似钉子一般狠狠地顶着半朵,牙咬的咯嘣直响,面色极是难看。
时随风不理陌月,只是贪恋地摸着半朵的头发,柔顺,手中说不出的舒服,良久,才放下手。
她才松了口气,他却在下一秒伸手拿起象牙梳子,她心口又是一紧。
开始专心地给半朵梳着头发,根本没听陌月一直在旁边不休地说着什么,默默的梳着,柔情蜜蜜。
半朵却感到后背发凉。
陌月紧盯着时随风,看他并无任何表态,突然皱起眉头瞪了半朵一眼,就开口说道:“这花半朵心存异想,根本就是和那梦仙一路的。她们俩个怎么说都是仙界的人,根本不会忠于我们妖魔界!一心想要毁了我们妖魔界!魔君万万不可信这花半朵,千万不能被她迷惑!”
半朵手指一颤,浑身冰冷。
时随风冷哼一声,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有些许怒意道:“仙界的人?那又怎么样?你不照样是仙界的人吗,还是个上仙,我不照样没有将你赶出妖魔界?!你有什么证据,你别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又有何资格说这话?!”
陌月急了,上前一步,又张口道:“属下怎么能跟她们一样?!属下原本就是派去做卧底的,怎么能和这两个从身到心都属于仙界的人相比?!”
时随风静静地给半朵梳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半朵觉得头皮一阵发颤,脊梁骨都森寒发冷。
屋子里的气氛低沉,极是诡异。
“魔君!你根本就不知道她背着你都做了什么事!她、她与那天机子可真的是做了苟且之事的!早已不贞!”看他仍旧不言语,陌月突然尖声喊道,气的浑身发抖。
她难道……看到自己给师父解蛊了?!
半朵手指猛颤,腿也抖了起来,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结起来,气血不停翻涌,惊涛骇浪掀了起来。
时随风静静地,眼眸中没有一丝波动,好似夜空般深邃,看不到底。
他手上不停,继续专心梳着头发,毫无反应。
“魔君!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她与那天机子就是在暗室中做了那苟且……”
“住口!”时随风突然手上一顿,深深皱起眉。
半朵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如何,但阵阵寒气却渗入脊骨。
“不会有假,我真的看到了……”陌月焦急上前,张口欲辩。
“出去!立刻给我滚出去!”他手中一紧,象牙梳子碎成粉末,像是要狠狠捏碎陌月的脑袋,手上青筋暴起。
陌月怔住,双眼通红,恨恨瞪半朵一眼,一跺脚转身就走。
“没有我的吩咐,你以后不准出门半步!”他又沉声道。
她身形一顿,手紧了紧,再也忍不住,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俩人,半朵在椅子上,心口猛缩,几乎快坐不住了。
沉甸甸的空气狠狠压着他们,胸口发闷微痛。
时随风站在她身后,那句话那般无情揭示了他自己对自己的欺瞒,他觉得脊背都是惨痛着的,好似一把砍刀活生生地削去了他一层皮肉,血淋淋的,生疼。
将他千辛万苦掩藏的所有真相、情绪、心中的一切烦忧全部都毫不留情地展现了出来。无处可逃,心中好似烧了一把火,几乎快要被焚灭。
“你……”没事吧?半朵转过头来,只见他脸上阴暗。睁大眼睛看着他,竟发现他脸上竟然毫无情绪,整个人好似一张废旧的华丽画卷,没有声息。
他默默地,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眼中有爱亦有恨,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双眼渐渐发红。
半朵看着他,隐隐觉得不安。
只见他眼中愈发血红起来,红眸快要滴出血一般的颜色。
这情形,诡异。
无情诅咒
什么话都不对她说,身体颤抖着,半朵看着,愈发害怕起来。
小心翼翼地伸手碰碰他,谁知他竟突然动了,再看他的双眼,那眼睛竟散发着野兽般的狠烈嗜血!毫无情感!
半朵一惊,突然一下站起来,猛地退后几步,有些站不稳扶着桌沿。
这毫无情感的眼神竟看的她浑身颤抖!三魂七魄被轰的七零八落。
他直直的盯着她,猛兽猎食般的神情,摄人心神。
一步步走近她,脚步声轻盈,落不染尘,步步逼近,浑身散发着野兽的狠烈气息,竟还有一丝的血腥气味!这明明就是狼在捕猎的氛围!
半朵惊住了,呼吸逐渐加速,血腥味扑面而来,势不可挡,头脑一阵发晕,那气味好似刺痛双眼,脑后也阵阵猛痛,胃中一阵翻涌。
他步步走进,她连连后退。
此刻他的眼中毫无依恋,毫无情感,有的只是寒光,是嗜血的冲动。
半朵几乎不敢直面他的眼神,只好盯着他的脚步,好似恶魔逼近一般,她浑身都颤抖起来,身上却都是冷汗,手心中的脉搏加快了跳动,一下一下冲击着她根根神经。
终于逼到了墙角处,只见他伸出手来,一看更是震惊,那指甲竟老长,尖利无比的样子,泛着寒光。
手猛地向她伸去,凛风一闪,瞬间掐在她的脖子上!
手指冰凉,半朵瞪大眼睛,脖子都几乎快要被冻了起来。
指甲尖利,脖子被划出道道血痕来,半朵不由哼了一声。
“时随风!你干什么?!醒醒!”她彻底慌了,挣扎着喊道。
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扒着他的魔手,刚刚覆上去就好似碰到千年寒冰一般,冰冷刺骨,自己的那点力气根本抵不上什么用处,他毫不留情的盯着她的脖颈。死亡似乎在逼近。
他仍旧面无表情,脸上就好像一张白纸一般丝毫没有动容,让人心寒,手上渐渐使力。
脖子被卡住,细长的脖颈脆弱非常,他颇有兴趣地看着她惊慌的表情,面色狰狞,手中轻轻动着,感受着皮肉的润滑,感到手下血脉流过的颤动,这都让他兴奋不已。魔性已被彻底唤醒。
半朵绝望的看着他,愈发不能呼吸,手脚冰凉麻木,脑子里开始渐渐发晕,快看不清眼前。
脚边突然一碰,身边柜子上的瓷瓶瞬间砸了下来。
“哐当!”一声脆响,砸破凝结着的空气。
时随风突然被这一声惊回神,脸上渐渐有了些生气,手慢慢松开,直到完全的回过神来。
双眼呆呆的看着她,再看着自己的手,长长的指甲上带着血迹,眼中惊痛。
看向半朵的脖子,上面红色的指印异常明显,是猛兽一样的爪子毫不留情的掐痕。
他惊悚的看着那几道血痕,半张着嘴,一步步踉踉跄跄后退,将手猛地缩回了衣袖内,不想任何人再看见。身形如此寂寥竟显的单薄起来。
浑身颤抖着,眼中慌乱无比,面色猛地惨白起来,浑身的霸气全都消失,此刻是这般恐惧,那诅咒竟然应验了!那诅咒……自己不相信的诅咒!
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狠狠的掐断他唯一的希望,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他不断地低声道:“不会的,不会的,这诅咒……不会这样的,不可能、怎么会……”
抱住自己的头,蹲下身子缩起来,手指深深地□发间,额角青筋暴起,眼眸中慌乱而惊恐,语气惊恐不敢相信,隐隐带着哭腔!
“你怎么了?”半朵慢慢走近他,有些忐忑不安,伸手去碰他,很是担心,他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回事……
怎知时随风被她碰到竟猛的缩起来,浑身瑟瑟发抖。
抬头一见是她,眼底的绝望裂开痕迹,眼眸闪出光来,像是尘世中飘零的浮尘终于找到了归处。
突然站起来猛地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好像她随时都会从他眼前消失一般,从身到心俱是惊恐和害怕。
半朵一愣,伸手回抱着他,此刻的他就像是个迷了路的孩童一般无助亦无害。轻轻地抱住他,轻拍后背希望这样可以让他平静一些。
深吸一口气,“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谁都无法把我们分开!永远和我在一起……好吗?”他紧抱着她,急切的说道,他是在求她,恳求。
脑袋无力垂在她耳边,气息混乱。
你知否,我多想时间在这一刻永远停留,永远抱着你,天荒地老。
永远?她微愣,这可能么,怎么会呢……她对他不会产生别样的感情,对他的情丝已断,还能再续吗?还能再次爱上他?
摇头,不会了,她的生生世世早已许给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变,一旦认定了那就是永生,那句来世相约的誓言她铭记于心。
是早在齐安城的那个热闹的湖边,第一眼的相遇那淡青的身影就印入心头,还是在酒楼中他日日的相伴,从此让她心有所归?
无论怎样,注定相隔无数个轮回,也都再也忘不了那个淡青色的身影,生生世世,她等待的永远只会是他,若他真的再记不起自己,大不了再爱一次。
皱眉想着,但心口却还是隐隐疼痛,虽是隐痛,可就是这一丝微微的痛意已让她快要无法喘息。
“半朵?小朵儿?”时随风等了许久也不见她答应,心中忐忑起来,到底如何?他在她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直起身看她,双眼看向她,只见她却是两眼迷离,他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想着那云子暮!
心中的凄清隐隐透出,脸上也露出惨淡黯然的神色。
“我知道你心中……定是无我,定是怨我,也许,连怨我,都不会了。可若是……我不当这个嗜魅王,不是这半妖半仙的身份,你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他突然开口道,如此……可以吗?
半朵不语,说出来的话只会伤到他。
他咬紧牙,眼眸紧盯着她,一瞬不眨,好似璀璨星辰,眸光微动,手心有些寒冷,又急切地道:“若……只是许我一个来世呢?可好?”
她仍旧低头不语。
时随风见此垂下手,淡笑一声,面色愈发惨然。
他竟还这般期待,这般贪心,她不恨自己都只是一个奢望罢了,还怎能想着她终有一天爱上自己……真是天真,真是可笑至极。
贪恋的看着眼前的这张面容,这眉眼在他梦中出现了无数次了,几乎闭着眼睛就能画出来。
不想再顾虑什么,索性闭眼伸手轻轻抚上去,手指微颤,触到她的眉间,眼角,鼻尖……
轻勾手指在鼻尖上一刮,感到手下她轻轻颤抖,却不撤手,他,剩的时日不多了吧,能这般接近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身上暖洋洋的,就像被阳光罩住。
他盼望这种日子已经盼的够久了,每天都只是这样闲散的生活着,他不是妖魔界魔君,她亦不是天机子的徒弟。他们今生只是第一次见面,更没有痛心的过往,郎情妾意每日相伴,平平淡淡的,永远那么舒心地过下去,可是……
惨然一笑,这不过都只是他自己一人的幻想罢了,只有每天不断幻想,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睁开眼睛,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心中微暖,千年前的等待他尚感到心有可念,知道自己总会再见到她的。
如今,他却害怕起来,不禁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会再也看不到她,就算找遍六界找遍方外,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没有转世没有轮回,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离开自己,到那个时候他才真正会生无可恋。
心猛地刺痛,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等待的已经太久太久,如今才换得她在自己身边,这一次他要保护她,不会再松手。
就算是那个诅咒应验,就算真的时日无多,他也绝不放手!
紧紧地被他抱住,双臂好似锁链禁锢着她,她快要无法喘息,压得她生疼,筋骨都快被勒断。
半朵见他如此自己也不好受,毕竟他们曾经是夫妻、曾经像是朋友一般,怎能说放开就放得开。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试图舒缓他的情绪。
时随风眼睛渐渐湿润,心中却愈发担忧苦涩,想这诅咒,他又怎么能真的避得过?
好久,时随风放开半朵,垂着头道:“曲别意被我遣到人界去了,我本害怕她告诉你解蛊的方法,可谁知你……”
说到这里他语气更是惆怅苦涩,眼睛红红的,脸色发白,手指拢起,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半朵听了,想起自己给云子暮结蛊的情形,脸上也止不住发烧,眼神迷蒙,不知他如今到底如何了。
时随风松开手,看她一眼,眼底的暗淡一瞬即逝,不知在想着什么,眼中似乎又开始泛出血色,面色挣扎起来。
看到他又是那副模样,身上的寒气隐隐渗出,浑身一震,想到他之前几乎快失手把自己掐死,有些后怕,不由得退开一步。
他眼中温情渐失,背后一凉,诅咒……他说的那个诅咒,到底是什么?
时随风脸色越来越挣扎,五官扭曲,而这次他尚存一丝意识,艰难地撑着,一步步后退,似乎是要远离半朵。
突然有意识地垂下眼帘,掩盖住他的神色,双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愈发诡异。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好似在变动,隐隐可以听到骨骼转动断裂的声音。
喉间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一声惨烈的嘶吼,浑身都是汗,痛苦不堪。紧紧咬着嘴唇,不愿这嘶吼声发出来,嘶吼变成了阵阵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嘴角被咬出深深的伤痕渗出血。
半朵愣愣地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这般痛苦?!
看着他这般样子,突然心口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是难过抑或是悲伤?浑身的气血也在疯狂上涌,一时间几乎站不稳。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自己竟一点不知?!他不是一直都是一副闲散自在风流倜傥的人物么,如今竟如濒死的困兽!
他咬牙强忍着,不敢看半朵的神情,生怕她对自己产生恐惧,只好深深垂下头,似在躲避一般,一步步后退靠在墙上,不看她,不敢看她……
过了好久,他终于浑身脱力垂下双手无力的靠在墙上,眼中血丝渐渐退下,身体平静下来、
喘息一阵,眼中凉透,心中冰寒,脸色惨白,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在她开口前慌忙抢声道:“我……先出去了,你再休息休息吧。”说完逃也似的闪身逃了出去。
半朵站在原地,看着他闪身出去时脚底还是不稳,又担忧起来。
越想越不对劲,他说的那是什么诅咒,她怎么从没听说过,竟把他折磨的不成样子,六亲不认一般。
身上微寒,她抖了抖衣袖,整好衣服。
一边思忖着,一边走出门去。
屋外灰雾蒙蒙,阴寒之气不断。
玄女殿建的很大,到处都种着人界和仙界的花草,花海翻涌,绿叶浮动,暗暗飘香,一片繁茂的景象,好像是在画中一样。
一路上没有侍女,没有随从,看似自在,可她知道在暗地里有无数双监视自己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她看着眼前的美景,一时恍惚,有些迷茫,或是感动,妖魔界要种这么多人界仙界的花草一定很困难才是,他到底费了多大的心神只为讨她一笑?真是祸水了么
手中轻抚花叶,空气中隐隐花香几乎让人沉醉。
淡淡的花香深入鼻腔,一阵迷蒙,微乱心智,暗叹这花香果然醉人心神,暗自留恋却不知烦扰。
怪不得,他不喜欢花,确实会乱人心神。
云子暮,不知他怎样了。
垂下眼眸,手猛地松开花瓣,任其猝不及防转瞬掉落,她却再无心思细赏。
半朵走到一棵大树下,树荫正好可以将她完完全全地隐藏起来,至少可以躲过暗中无数双监视她的眼睛。
树下清净非常,空气不再甜腻,心情稍好。
她坐在树下沉思着,妖魔界如今被时随风统领起来,六界皆在他的管辖之内,虽然他从不告诉自己政事怎样,但他行事残暴的行径怎瞒得了自己?
妖魔界上上下下无人敢反对他,全都惟命是从,天下苍生无一不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血染六界。这些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再照这样下去,六界苍生岂不都更加遭殃。
突然一愣,自己什么时候竟也变得忧心天下苍生的人了?
又释然一笑,云子暮……他是这样的仙人,是受他影响吧,垂下眼眸,嘴角的浅笑温柔却又自嘲。
摇摇头不再思考这些问题。
她无意瞥眼,墙角闪去人影,她装作没看到,淡漠置之。
虽然时随风没有明言限制自己的自由,可却封住了她的仙法,又为云子暮解了毒蛊,此刻身上是一点法力都不剩下了。
如今暗中派了一群妖魔时刻跟在她的身后,甩也甩不掉,这跟限制她的自由有何不同?
无奈的躺在草地上,身边飘来青草的清香味,顿时觉得清醒了不少。
默默地沉思着,自从重新回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上古神器的踪影,不知是去了哪里,若是那比翼神剑在她身边的话,那岂不就等于多了个帮手,如今她根本想不出一点办法来救仙界,微微叹息一声。
想到时随风她又担忧起来,他刚才无意识中就突然变成那般模样,完全没有一丝感情,好似厉鬼一般,一想到这,她心口又猛然紧缩,浑身凉透。
他说的那个诅咒,会将他变成那样一个毫无感情的魔,这样下去形势只会越来越糟糕,若不再快些救出仙界众人不知妖魔还会对他们做出些什么。
云子暮……她又转神想到了他,神情稍稍恍惚,想到成亲那天他的神情,竟是那么气愤,难道……真是对自己有情?她不禁有些激动,会是这样么?他真的,在乎自己么……
再去一次暗室……这个念头不断地沉下去又冒出来,反反复复,终是说服自己不再犹豫,还是要亲自见他一面,一定要问出他的心思来!
竹屋逼问
急忙带上面纱,跑出玄女殿,一路躲躲闪闪飞奔到魔君殿去,凝眸一看,还好,殿外无人。
她成功地偷偷潜了进去,殿内还是和之前一样空荡无人,流风洒过,有些冰凉,她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向后殿走去。
闪过前殿,无意中隐隐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顿住脚步,探头看去,是时随风。
他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大殿里,背影孤单凄清,一身红衣刺痛双目。
垂眼,感到有一丝凄凉的冷意,咬咬牙,猛地抽回脚步,转身离开。
重新来到那个密道中……
来到青竹小院前,心口突然剧烈紧缩起来,好像在找着另一半,她几乎可以听得到心跳的声音,从那里声声传来,敲击着她的大脑,扯动了她浑身的神经,气血上涌,就在那里。
走进小院里,每一步都极为艰难,远远超过了第一次来这里见他时心中的紧张,浑身没了力气,靠在窗沿上喘着气。
转头透过窗户,她看到云子暮正坐在床沿,手中拿着之前的茶杯呆呆地看着。
他脸上的悲伤和黯然那般明显,目光忽明忽暗,没有了往日的风骨,身影寂寥而沧桑,比上次见到他还要清瘦更加颓靡。
几天不见,如今一看竟是瘦骨嶙峋,衣服下空空荡荡,使得衣衫略显宽大,心口突然一阵抽搐。
空气中的淡淡竹叶香顺势侵入她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中,势不可挡,深深沉浸在其中。
半朵小心翼翼地没有惊动他,贪恋地看着,就算他如今只是这般颓丧神态,可是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如初见的那一瞥,惊鸿无双。
云子暮手中握着茶杯,手指上关节泛白分明,指尖无色。轻轻颤抖,几乎快把这茶杯捏碎,但又不忍。
双眼迷惘,愣愣地想着什么,嘴角浮出笑意,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意,忽而又被瞬间遮掩下去。
竹林轻摆,急躁地扯动着空中的气息。
他似是突然感到什么,皱起眉头,手捂上心口,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半朵猝不及防,与他怔怔地对视着。
他一眼看到她,猛地站起来,身形不稳,手上突然一滑,茶杯摔碎在地上。
俩人默默对望,相隔无话。
静静的,好久,云子暮突然想起什么,嘴角一抽忽而浮起一丝冷笑,移目看着地面,冷冷开口道:“原来是魔君夫人,不知夫人今来到此是有何贵干呢?”
半朵一颤,双目瞠圆,瞳孔收紧,紧盯着他,而他却置身事外似的淡漠的看着地面,好像对面真的是个陌生人而已。
对他说话的淡漠态度实是在忍无可忍,冲进门去,转瞬站在他面前:“你非要和我这么说话吗?!”
他并不看她,眼眸垂下。
“你看着我,云子暮!”她皱眉,双手抚上,捉住他消瘦的脸颊,手指有些颤颤,却依旧将他的脸抬了起来,逼着他看向自己。
云子暮身形微颤,眼眸转向她,眼皮颤动,即刻又移了去。
“怎么?是不敢看我?!”半朵死撑着他的下巴,根本不放过他。
云子暮伸手推她,可手一触到她的身子又猛地缩了回去,头微微转动着想要挣脱她双手的束缚,脸上微微发红,身子往后不停缩着。
“我问你,你心中……有我吗?”半朵幽幽的看着他,眼中泛光,这一声好似夜间一声脆啼,回荡在天际,缓缓散了去。
云子暮微颤,脸上冒出冷汗,面色窘的不行。
她见了他这幅神态,脸上浮出笑意,松开一只手覆上他的心口,感受到手掌之下心在狂跳着,似要蹦出来一般。
眼眸流转,溢彩,轻笑道:“如此,你还要说自己不爱我?”
云子暮脸上稍怔,眼垂下,似是有些掩饰,却又是冷淡开口道:“你我本是师徒,你怎可说出这种有悖伦理的话来!”
“你总算承认我们是认识的了。”她得逞似的一笑。
云子暮顿时哽住,不知说什么好。
半朵得意,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绕到后背,感到他身体僵硬不已,自己越是开心,脑袋抵上他的胸膛轻轻蹭着。
“之前为什么不肯承认你爱我?只是因为我们是师徒?”她半倒在云子暮的身上,轻轻说道。
淡淡的竹叶香包围着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找到了自己的心,一时沉沦。
突然一道大力将她狠狠推开,毫不留情。
怎么?!
她被那力道猛地推开,踉跄地后退几步,惊诧地抬头看向他。
只见他紧紧地皱起眉,脸色灰白,拳头紧握着,淡淡道:“你如今已是妖魔界的魔君夫人,与在下根本再毫无关系,怎能这般说呢?”
顿时石化住,呆呆开口:“那你那一天为何异常愤怒?”
“哪一天?”他似是不解道,眼睛淡漠的盯着她。
“就是成亲的那天。”此话一出她恨不得立刻咬断自己的舌头。
云子暮脚步一措,空荡的衣服下身形忽晃,像是失了力气,却硬生生站稳,寒声道:“成亲那天?……夫人要是不提,在下倒还真的忘记了。”
他垂下眼眸,喉咙上下滚动。
屋内本就狭小,二人站在一起,更是显得拥挤。
他垂眸良久,又道:“你本是我仙界中人,却暗中与妖魔界魔头相通,害了仙界更害了六界,堂而皇之与那妖魔成亲,你说我怎会不气愤?!”一口气说完,气息微喘。
半朵的目光透过他的眼眸,直直地想要看进他的心里,但却被无情隔开,根本得不到她想要的。
“你真的,这么想?只是因此感到气愤而已?”她站在他面前,紧盯住他,不放过一丝可疑的神色。
云子暮淡垂眼眸,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不。”
她顿时一喜,期待地盯着他,若是他肯承认,那她今天不论说什么都要将他救出妖魔界,哪怕是会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他抬起眸,眼底是看不到尽头的幽暗,刺的她身心一痛,只听他轻启唇道:
“我不是气愤,而是悔,全是恨。悔我当初竟瞎了眼收了她这样的孽徒,悔自己最初竟对她产生怜悯之意。恨这孽徒竟闯下如此大祸,恨她不将六界众生放在眼里只顾自己的想法,毁了仙界,害了六界苍生!更后悔遇见了她!”
心口骤然一空,一寸一寸凉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的嘴,怎会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太多的情绪憋在胸腔内,许久,只剩下两个字,颤抖着唇道:“真的?”
“何必骗你?若不是如今我法力全无力不从心,否则我定当亲手除去这个孽障!”他冷冷地看她一眼,不带一丝感情。
突然之间她好似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冰雪铺天盖地而来,里外凉透,冰心沁骨。
不,不相信,难道真的是一点留恋也没有,这是你的心里话吗?瞠圆双目,一瞬不眨的盯着他,愣是找不出一点破绽。
身上愈发寒冷起来,眼睛渐渐模糊,脸上湿湿的。
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吼道:“我不信,你说你心中没有我,那为什么这小院里的花草全都被精心打理过?!为什么会对我给你倒茶的茶杯出神怀念?!”
云子暮稍稍愣怔,瞪大眼睛恨恨地盯着她,顿时就脱口而出:“我心中真的从来没有你,从来没有!”咬着牙,略显呆愣地看着她通红的双眼,衣领被紧紧抓住,再说不出话来。
不要说了!她头脑顿蒙,什么也不想,直接踮起脚猛地堵住他的唇。狠狠的厮磨,露出牙齿狠狠的咬着,恨不得咬下一层皮肉,拆骨入腹!
云子暮被她抓着,后脑抵在墙上不得动弹。嘴被半朵紧紧堵住,只得不停喘着粗气。
前些天才结的血痂又被她啃开,鲜血不住的向外渗,却感觉不到痛意,只是感到一阵怪异的酥麻。
渐渐的,他迷上眼睛,脸上微粉,不再挣扎,乖顺地站着任她啃咬。
半张着嘴,任她来来去去,身前一团柔软,他加快了喘息,头脑发晕。
突然胸前某处被她的手无意抚过,顿觉浑身气血纷纷上涌,喉间突然不受控制的嘤哼一声。
这一声好似惊雷,在竹屋里轰然炸开,他脑子里突然清醒过来。
半朵也被吓到,愣愣地松开他的嘴,只见上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云子暮呆愣地看着她,只见她双颊通红,眼眶和嘴唇异常红肿。
猛地怒不可竭,用力地抹着自己的唇,大声吼:“你这是干什么?!放肆!不知廉耻!”嘴上的皮肉被他硬生生地擦了下来也毫无所觉,双目愤恨的死瞪着她。
半朵伸手抹了一下嘴低头一看,满手鲜红,突然抬头看着他,面色狰狞的诡异笑道:“云子暮,这就是你说的不爱我?”
他突然恨声道:“滚!滚出去!”
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好像疯了一样,嘴唇还在往外渗血,无法控制地抖着双臂,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她,像是看着绝世仇人一般,恨不得将她亲手灭了。
“哈哈!云子暮,你骗了我,能永远骗得过自己吗?”
她笑了起来,满嘴的血腥,样子好似恶魔,不停的说着,看着他的神情,细细的看着他,好像这是件极其好笑的事,几乎背过气去,眼泪也笑了出来。
他面无人色,抖着嘴,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恶心至极,竟和她做出这种事来!
上前将一把她推出门外,快速关上门,抵在门后,双眼呆滞的盯着墙面,衣袖下手微微颤抖着。
“这就是你说的不爱我,哈哈——!这是不爱?骗子……”她靠在门上半疯癫的不停絮叨,低声的笑着好似着魔一般。
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繁茂的花草,他不是最讨厌花了么,可在这里这些花不是他照料还会是谁?刚才动情的人,不是他又会是哪个?
真是骗子……她真的是……被骗得好惨……
眼睛通红着,满嘴的血也顾不上擦,低低的笑着,像是痴了一样。
将耳朵贴在破旧的竹门上,她静静的听着,好像这样就可以听到门的另一边他的心跳,自己的心跳。
过了好久,她轻声道:“你还记得……你收我为徒的那天是什么样子吗?”
门的另一头没有回音,她自顾自的说道:“那时我一醒来还没睡清醒你就进来了,那个时候你穿的也是一身青衣,就好像……天人……呵,也对呢,你本来也就是天人嘛。”
她一顿,耳朵微动,细细的听着门内的动静,继续说道:“一步步走到我的身边,第一句话就是收我为徒,给我重新取名字……虽然这名字,是有些俗气……”
转转眼眸,密切地听着里面的动静,窃笑,嘴里又飘出一句话:“但我真是爱极了这名字。”你取的,我自然喜欢。
闺房误闻
门的另一头静静的,他没有一点反应。
半朵撇撇嘴。又继续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还记得你曾在那个古镇救了我吗?其实……你救我很多次了,数都数不清。我想……如今这般情形,大概真的是我欠你的,要用我今生的所有来还你。”越说着,喉间越是紧痛,渐渐有些哽咽。
“你别说了。”门内传来他的声音,冷冷清清,门板稍有颤动,“你不用说,我是不会因为这些就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正好呀,我也不打算被你放过,这样挺好。”某人的脸皮真够厚的。此刻正翘着嘴角闲闲地说道。
停了一会儿,又传来声音:“我不会留情,总有一天会亲手将你除掉!”
“是么,我等着,若那个时候你真的会杀我再说吧,说不定到时你还舍不得我了呢。”她手里揪着根野草,疯狂的晃来晃去,说不出的喜意。
“闭嘴!”听得那人怒了。
她眼眸一转,笑嘻嘻地道:“你没发现自从遇到我以后你的脾气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吗?嘿嘿,真是……越来越不冷静了呢。”
那人没说话,似乎也在思索着。
“我听到了。”半朵耳朵贴在门上,眯起眼睛煞有介事的说道。敲了敲门,破旧的竹门晃了晃快掉下来一般。
“听到什么?”那人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你的心跳,跳得很快啊。”半朵坐在地上,极是有兴趣的细细听着。
门那头一阵轻微的响动,门突然被他打开,半朵没预料到,猛地趴倒在地上啃了一口泥,抬起头来看他,冲他傻傻笑着。
云子暮双眼冷冷的瞧着她,开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咳嗽一声,伸手一把将嘴上的泥都抹去,急忙爬起来,拍拍衣服,咧嘴一笑:“没什么啊,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那也说够了,请回吧。”他冷眼看她,语气不带一丝情绪。
“回哪去?”她睁大眼睛瞪他,指指小竹屋,“这可是我的地盘,这竹屋可是我自己盖的……”不过是被时随风移了过来。
“你是魔君夫人当然要时时刻刻和那魔头在一起。怎可住这破旧的小竹屋,岂不亏待了夫人。”眼眸微垂。
“你这是……在吃醋?”半朵盯着他的眼眸。
“在下没那个闲工夫。”他淡淡的看她一眼,又垂下眼帘,静静的站在门口,真是一棵静竹。
半朵嘟着嘴,不理他,猫着腰缩着身子想从他身边挤进去,他闪身一挡毫不退让。
“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进去,就要睡在这!”她眉毛一竖,好似生气实是撒娇。爪子不停地巴拉着他的衣服,印上无数个灰爪印。
云子暮一动不动直直的立在那里,根本不为所动。俩人僵持着,一个满脸倔强,一个横眉冷对,互不相让。
……
“小朵儿想睡在这里?”突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好似平地惊雷。
半朵浑身一颤,有些呆呆地看着云子暮,只见他面色冷凝,眸底尽是寒冰。
缓缓转身,红衣,果真是他。三魂七魄顿时全都被吓得消散了去。
愣愣地看着时随风,只见他看着自己,嘴角一丝笑意若隐若现。他又转眸看向云子暮,嘴角一勾,看起来甚是友好。
时随风一步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妖魔,看似来势汹汹。
半朵一眼就看到他身后的那几个妖魔就是每天鬼鬼祟祟地跟着她的,暗中几乎快要咬碎牙,自己竟然一时大意,疏忽了他们,顿时懊悔不已。
当半朵刚潜入魔君殿的同时,他们后脚就去向魔君报告。
当时的情形他们此刻想起来还心惊不已,魔君起初一听夫人来了魔君殿,脸上立刻浮出笑意,可后来又听她是独自一人偷偷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神情立刻不对劲起来。当时就看见魔君握起拳头,好像是隐忍着什么,眉头紧皱。
又等了好一会,可就是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任何人进来通报夫人来见魔君,只听“轰”的一声,万年沉木桌就那么碎在他的掌下,都成沫了。
脸色紧绷着,起身就来到后殿,一路步伐沉稳,身过风起,众妖魔跟在他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此刻时随风脸上笑意盈盈根本不像是发了火的样子,走到半朵跟前,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想睡在这里?嗯?”
半朵缩缩脑袋,想往云子暮身边躲一躲,可怎知两边都好似在冰天雪地之中,寒风阵阵。
时随风伸手将她抱住,圈在怀中,她伸伸手臂推推他的手,可竟好似铁做的一般,硬邦邦的。感到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很大的怒气,急忙缩回手,悄悄抬眼忐忑地看向云子暮。
他却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表情,眼底却无光。
时随风紧紧手臂,勒的她胸口剧痛,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云子暮好似石化,毫无反应。
时随风急忙松开她,道:“怎么了?很痛么,对不起,我帮你揉揉。”
揉揉?不行不行,半朵急忙捂住衣领,虽然说自己的胸部不是很理想……但还是有的好不好,怎么可以随便摸来摸去?!
“刚才是我太使力了,下次不会了,来,我给你揉揉。”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拖到自己身边,魔掌转瞬覆了上去。
云子暮突然瞬间就抬头看去,身子一晃,脸色惨白,迈步就要走过去。
妖魔们眼尖,立刻上前将他施法定住。
时随风不受一丝影响,继续在她胸前揉捏,半朵嘴巴无法张开,被他的法术困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头脑一片空白。
双眼呆滞地看着云子暮,看见他闭上眼睛不想再看,面容好似一张白纸,快要透明一般。心中绝望。
众妖魔转过身去,默默地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却都心中澎湃不已。
时随风的大手不断地在她胸前摸索着,捏来捏去,脸上尽是享受之情,缓缓开口说道:“我们怎么说也是夫妻呀,房事还是不能少的,既然……你那么想住在这里,今夜我们就留在这里,为夫……一定满足你。”说着诡异一笑,煞有介事。
半朵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他到底怎么了,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转头看向云子暮,只见他身形又抖,晃晃不稳,嘴唇由无色变为透明。
大手钻入她的衣领,作势要伸进去,突然停住。他向云子暮一瞥,勾起嘴角道:“我们夫妻之事还是不惯外人在场,还是进去再说的好。”
说着一把捞起半朵向屋内走去,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觉羞辱万分,越发焦虑,根本不敢看云子暮的神色。
进了门内,他一把关上竹门,解开她身上的法术。
半朵猛地扬手向他脸上挥去,他不躲不闪,一巴掌扇在脸上,只听响亮的一声过去,赫然一个红彤彤的掌印。
手心发烧,手指猛颤,又迅速将衣衫紧紧护住,瞪着眼睛瞅他。
他没有反应,好似刚才只是羽毛抚过,伸手摸摸脸颊,低笑一声。
半朵抓着他的胳膊,低沉着声音恨道:“你到底要做什么?!疯了吗?”
“你不是……想知道他到底心里有没有你吗?我帮你试试他,好让你死了这条心!”他语态轻松,似乎早预料定了一切。
“不用你假好心!他的心意我自然会知道。”她咬牙恨恨。
他听出她语气的愤恨,急忙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那么做的,只是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的想这么做,你原谅我,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脑袋,那诅咒愈发厉害了,也许真的有一天他会离开她吧……
“就这样陪陪我,跟我聊聊天好不好?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真的。”他只能如此期盼。
半朵满身的怒气,抬头看他一眼,眼眸中尽是寂寥,猛然又不忍再看。试他的情意……沉默半晌,只得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他立刻浮出笑来,拉着她坐在竹椅上,端茶送水。
一切准备就绪,只见他正襟危坐,一副很是紧张的样子,这好像是两人再次见面时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闲聊。
“咳,你还记得以前,你……看我总是脸红吗?”他满脸笑意地看着她,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一个话题来,如今她要是再如以前一样,哪怕只是一次,死了都值。
“不记得。”半朵一脸平静地喝了口茶,眼神无意间就飘到门口,目光幽幽只想越过那扇破烂的小竹门。不知他现在被那些妖魔怎么样了,会不会真的误会她与时随风之间有过什么……
时随风心中小小火焰瞬间熄灭。觉得她心不在焉,却依然不死心,双眼灼灼的盯着她,无意间看到她反复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眼光一凛,那茶杯淡青色,上面刻着几片竹叶,栩栩如生。手慢慢握紧,眼中竟又泛出血腥。
“啊——!”半朵突然一声尖叫,跳了起来。
“怎么了?”时随风立刻站起来抱住她,眼中血丝渐渐消退。心中惊奇,她怎地这般惊吓?
“你看那!”颤抖着手指着桌子上,一只毛毛虫在缓缓蠕动,浑身肥的流油,一拱一拱地向前奋力爬去。
这……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疑惑的看向半朵,只见她盯着那只毛毛虫,嘴抿起来,眉头皱在一起,一幅诡异的神情。
“你不觉得很恶心吗?”半朵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来。
时随风一听愣住,过了一秒,低笑出来,实在没想到她天不怕地不怕,竟然会怕这个。
低头看看她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唔,这毛毛虫出现还是很好的,心情顿时变得奇好。
捏捏她的手心,道:“这没什么害怕的,我保护你。”语气中笑意明显。
半朵瞪他一眼,这是嘲笑自己?突然又一低头:“啊!地上也有。”时随风急忙抱着她闪到一旁。
她警惕地看看脚下,这里怎么这么多毛毛虫,太恶心了,云子暮怎么可以住的下这种地方?!
“快把它们都捉住呀。”她晃晃时随风的胳膊催促道。
“嗯,好。”他万分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堂堂妖魔界魔君捉毛毛虫?他面上是过不去,可心中却一片柔软。
这些毛毛虫都快成精了,一个个躲得比老鼠还快,半朵在一旁指挥着他,时随风满头大汗,喘息不止,却乐此不疲。
“哎,这里这里……”
“嗯嗯,来了。”
“那边,你轻点捏……”
“呼呼……”
“流血了,都说让你轻点!”
“下次、下次一定注意。”
妖魔们趴在窗户地下听墙角,听的是热血沸腾,经脉膨胀。
“嘶—!这还真是激烈啊。”
“那还用说?这可是魔君啊,体力当然不同一般了。”
“那是,魔君与夫人如此恩爱可是大家都眼睁睁看到的,话说我可是亲眼见过一次啊。”
此话一出,众妖魔立刻将其围住,纷纷问道:
“快说说怎么回事?什么情形?”
“谁在上,谁在下?”
通通把云子暮忘在一边,八卦之心显而易见。
“咳咳。”那妖魔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张大眼睛压低了声音,“就是魔君大婚的第二天清晨,我可是亲眼见到夫人是在魔君上面的!”
“什么?夫人在上面?”众妖魔惊异,令他们畏惧胆寒的魔君大人竟然还有被压在下面的时候,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一个个心中顿时对夫人另眼相看。别看她细胳膊细腿的,这要做起真的来竟是一点都不含糊。
云子暮脸色煞白,身形猛地摇晃,嘴唇惨白。
他虽听不出里面到底是在干什么,但听这些妖魔所说言语诡异,想到时随风刚才那般作为,隐隐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好似天灵盖上打了一个霹雳,一阵震痛,满脸阴霾。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空白一片,只觉得耳边闹哄哄的,什么也听不清。
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来,冲破了经脉,瞬间可以动了。
什么也顾不上,冲上前一把推开竹门,“哐当”一声,破旧的竹门被他一掌拍了下来,以身殉职了。
却眼睁睁见时随风趴在地上,弓着身子寻找着什么,汗流浃背,很是狼狈的模样。半朵在一旁焦急地指挥着。
听见这声响动,两人转过头看着他,瞪大眼睛。
云子暮看到她衣衫完好,松了口气,脸色慢慢转好,又呆呆的愣在那里,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时随风咬牙皱眉,这人实在太可恶了,不想见的时候却偏偏出现!真是见不得别人好么,这个时候来打扰,那帮妖魔干什么去了,都是吃白饭的吗!
寝殿误视
“你……怎么了?”半朵呆呆地看着云子暮,怎么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满头汗,脸色煞白,衣领上还有血。
他看向时随风,只见他手中捏着三只毛毛虫一脸不悦地瞪着自己,心中顿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时随风憋着气,一把将手中的虫子扔到一边,拉着半朵向屋门口走去,一边恨恨道:“真是不得安宁!走,咱们回家快活去!”
手被突然拉住,半朵一颤,低头,是云子暮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尖苍白。
“别走。”他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来。
这句话好似破晓之光,她突然找到了倾泻之口。
眼泪打在相握的手背上,他指尖一颤,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时随风眼神稍稍黯淡,嘴角一笑,道:“怎么?天机子这是要拐走我的妻子?”最后两个字重重咬音,余光却瞄向半朵。
半朵也看着他,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答,紧咬牙关,手中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可以听得到筋骨错位的声音。而半朵只是看着他,完全感觉不到手中的痛意。
“为何要我留下?之前……不是还赶我来着?”半朵看着他,眼如夜空星辰,看得他无处遁逃。
云子暮呆站着,牙关紧咬,衣摆不动。
“说呀。”她摇摇他僵硬的手,急忙催促道。
时随风满脸冰寒地盯着他。
“没、什么……”他紧皱着眉头,咬咬牙,突然手指一颤,放开她,“你走吧。”脸别到一边,再不看她。
手心空空,冷风灌入心口,她顿时泄气,抬眼却看他一副淡然的神情,难道耍她很有趣么!
一时间满腔怒火全都涌到脑处,手颤抖着指着他,口不择言地道:“云子暮……你、你这个笨蛋!混球!懦夫!”
云子暮身形猛地一滞,别着脸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冷哼一声,甩开袖子夺门而出,路过门口时脚下用力将门板踩了个稀巴烂,怒气冲冲的离开。
眼中冒火,众妖魔听到里面吵闹,心惊胆战,一见她冲了出来,急忙闪身让道。
看到满园的花花草草,繁茂非常,却更是恼火,大声吼道:“时随风,不是说要回家快活吗?!磨叽什么!还不出来!”众妖魔身形一颤,浑身哆嗦。
时随风嘴角一勾,又冷眼瞧他,道:“是你自己放弃的,到时可不能怪任何人。不过……就算你争,也争不过我。”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云子暮双手紧攥,面无表情,不晓得他是怎么强撑着才勉强站稳。
一路上半朵冷着脸,眼中喷着火星,时随风时不时偷瞄她一眼,说话小心翼翼地,避免触到她的伤痛处。身后妖魔们直冒冷汗,魔君什么时候怕老婆怕成这个样子,果然还是夫人勇猛一些呀……
回到玄女殿里,迎面走来一个人,她呆住了,满身怒火顿时消散了一半,这不是曲别意吗。
曲别意看见她,一笑,走到时随风面前行了一礼道:“魔君。”
他点点头,看着半朵,想了想对她说:“这些日子,你好好陪着半朵吧,毕竟你们是姐妹,说起话来不必顾忌。”
走进殿中,半朵就拉着曲别意扯东扯西。曲别意重新回到妖魔界,六界经历了此番大变,她知道半朵已经知晓了往世的一切,自是有颇多想对自己说的话,也就静静的听着,时不时也说上一两句。
时随风坐在一旁,一句话也Сhā不进去,急得满头大汗,心中郁结。他真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他不是一直就和半朵说不上话了吗?暗中愤恨咬牙,懊悔不已。
此时又有人前来通报妖魔界的几位长老有要事与他相商,心中怒骂一声,只好起身赶去魔君殿。
半朵见他离开,突然停住,一把拉住曲别意,焦急说道:“姐姐,你可知妖魔界的牢房在什么地方吗?”
曲别意转头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道:“你要做什么?”
“这件事,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不对?”面色焦急的看着她,愈发焦急。
曲别意缓缓点头,猛地抓住半朵,紧张的说:“你难道……要救仙界的人?!”
她点点头,坚定地看着曲别意道:“上古神器是我聚齐的,撑天树是我砍的,这些祸是我闯出来的,就该我来负责。”
曲别意拧住眉头,睁圆双眼看着她道:“虽然我一直在人界但这些事我可都比别人要清楚,你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别傻了好不好?那牢房是你能闯的吗?!”难道你以为只要救了那些人,云子暮,真的会原谅你?
半朵不语,只是看着她,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再更改。
她叹口气,道:“你这样做只会越来越把自己困在里面,到时候就更没办法脱身了,时随风做了这么多事,难道你就想不到他是想干什么吗?”
半朵一愣:“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
“自我修炼成形后,去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妖魔神仙,就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固执的人,他的心思复杂,道行颇深,你根本斗不过他的。”曲别意突然左右言他起来。
“我没想着要斗过他,我只是想救出仙界的人,只想赎罪。”她低下头道。
“赎罪?哼,不是吧?我看你就是不忍心!心心念念着那个云子暮,一切都是为了他对不对?”曲别意心中愤恨不已。
伸手紧紧握住半朵的手腕,不让她挣脱。
突然神情一愣,脸上震惊,再仔细一探,彻底地惊住了,终于明白时随风为何突然放心的让她回到妖魔界了。
半朵她……竟将云子暮身上的嗜血蛊给解了!
心中好似猛然打了声巨雷,颤抖不已,几乎快气得吐血。
抖着嘴,颤不成声:“你、你把心挖了?”怔怔地看着她冲自己点头,身子一抖,坐也无法坐稳,身上几乎没力气。
“怎么了……”半朵看她这副样子自知是自己把她气到却没想到她竟会是这般震惊,低声小心翼翼地喃喃道。
“怎么了?!你还敢说怎么了?!”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她,一向笑意盈盈的脸上此刻怒不可竭的模样实在狰狞可怕至极,“你真是个傻子!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妹妹!”高高地扬起手就要朝她脸上挥去,却咬牙缓缓收回。
半朵浑身一抖,缩着身子不敢看她。
“你的元神可是上古灵妖,知不知道这样做是在逆天!”
“知道……”
“知道你还做!你脑子里都是浆糊吗?!”曲别意狠狠地戳着她的脑袋,手指生疼,心里好似点了一把火,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半朵低头默默不语。
曲别意气的不知该说她什么好,脸色发青,好久终于平静下来,缓缓道:“逆天啊,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大劫的。总有一天……”垂头叹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心中发誓,她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云子暮。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大劫……
半朵呆呆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再多说也只是无用,只好转移话题。“你真的看不出来时随风想干什么吗?灭仙界,霸六界,一世独尊。”曲别意瞄她一眼道。
她一愣,道:“这有什么问题吗?他在前世就贪恋权势。”
“我觉得你如果和时随风在一起会好得多,不会有这么多良心的谴责,云子暮算什么不就是个上仙么,要是一直在妖魔界还可以做魔君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呀。”突然话头又是一转,诱导着她。
“你别总是避开,你说清楚他做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半朵紧盯着她。
曲别意一笑,只是从灭了仙界这一面上去想,就该猜得出他的心思了,半朵是猜不到,还是不想知道。
他当着六界全部妖魔神仙的面宣布成亲的事情,将云子暮关押在她以前住的青竹小院里,没有强迫她,亦没有逼她。
这么多天来,他抵住了妖魔界长老们对半朵的不满和怨言,对她处处关心,时时温情,明明就是在等她呀,等待她的回音。
他有时间,更有耐心,这样下去,敢问六界内有哪一个女子能抵得住他的攻势?他还不愁半朵忘不了云子暮吗?
这心思不可谓不复杂,不可谓不深!真是爱惨了她。
看看半朵,她虽是机灵,但处世不深,心思单纯,时间一久,真的能抵得住时随风吗?
半朵看着她,也不再追问这件事,又开口转回了话题,问她:“牢房到底在何处?”
曲别意摇摇头,低声说:“你不要问我了,我不会说的,那个地方一般的妖魔也不会知道,你就别费力气了,被别人知道你想干什么那可就糟了。”
半朵不懈的继续追问,她还是不说。也只好转换话题聊一聊别的事情。
好久过去,时随风终于回来了,半朵急忙闭住嘴,看他一脸疲惫烦躁,有些疑惑问道:“那些长老让你过去商量了何事?”
他摇摇头,长呼一口气,坐在她身边,手指按着眉心,很是疲劳。
曲别意看看他们,知趣地默默退了下去。
一室寂静,时随风突然出其不意,翻身抱住半朵,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好像累极的样子。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上,有些痒痒的,她轻轻一颤,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哑声道:“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
她任由他抱住,垂下眼,轻声道:“那些长老找你说了什么事?”他身子一滞,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好像下一刻她真的会走一样。
“他们说……你是祸水。”他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来,嘴唇触到她的肌肤上,暧昧非常。
她一愣:“真的是这么说的?就说了这么一件事?”自己竟有被称作祸水的一天,那些妖魔真有够无聊的,她怎么祸水了。
感到他点点头,又道:“他们不禁说你是祸水,还让我离开你。”手中微紧,嘴唇几乎已经紧紧地贴上了她的肌肤,好似轻吻。
她一颤,忍住又道:“那你呢,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当然臭骂了他们一顿,不过。”他语气突然隐隐透出笑意来,“你要是真是祸水就好了,那样我才更高兴,随便你怎么祸害。”他轻笑起来,身上变热,一个劲儿地蹭着她的身体,嘴唇不停的碰着她的脖子。
她一颤,猛地一把推开他,抬眼见他满脸潮红,眸若春水地盯着她,微微喘息,哪有生气的样子?!
竟然骗自己。
她秀眉一皱,恼火不已,她到底还要被多少人都骗上一通?!气哼哼的不理他,坐在床上卧在一旁。
时随风讪讪地朝她笑笑:“不要生气嘛,反正我又没有真的占到什么便宜呀……不生气了好不好?”爬到床边,狗腿地哄着脸皱巴巴的某朵。
捏捏她的耳朵,毛柔柔的,调戏一下小脸,水嫩水嫩的,心中顿时如一滩烂泥般柔软。
她扭脸,不理他。时随风继续在后面挠挠她的脖子,摸摸她的头发,不懈奋斗着。
无奈,转头瞪他一眼,突然看到他衣领里露出来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是那把钥匙!
眼中一闪,眯起眼睛,额角冒出汗来……不管怎么说,都必须要先拿到钥匙,豁出去了!
她缓缓侧身,向他靠去。时随风一愣,呆看着她柔软的身躯向自己靠过来,手被她握住。心中顿时狂喜起来,狠狠地抱住她,弱柳扶风的身子被他抱在怀中,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激动的快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半朵咬紧牙关,眼睛紧紧盯着那把钥匙,任由他紧紧抱着,缓缓移动手,从胳膊下窜到他的背后,再慢慢摸到脖颈处,找到那根金链子。
突然耳边他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脸色潮红,渐渐成了粗喘声,气息灼热,烫红了她的耳尖。
半朵一愣,突然觉得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真的是很暧昧,她躺在时随风的怀里,蜷缩起来像只猫儿一样的赖在他的怀中,一只胳膊还勾着他的脖子,衣领被扯低,锁骨若隐若现,从外人看来这、这根本就是在……色诱他!
他身子滚烫,好似一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朵紧张起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可、以吗?”他喘着粗气,呼出的气息灼热非常。
手摸到那根金链子,不知该怎么拿到手,她皱眉咬咬牙,不管了!想等一会他意乱情迷之时再硬扯下来好了。
时随风见她依旧抱住自己,以为她默认了,心中顿时一阵狂喜,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又将她放在床上倾身压了上去。
精壮的身体死死压住半朵,凑上去,张嘴咬住她的唇,疯狂的吮吸,手下不停,飞快的解着她的衣带,喘息愈快。
半朵勾住他的脖子,手指在金链上摸索着,脸色紧绷,感到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落下来,越来越少,愈发紧张害怕。
俩人在床榻上紧紧纠缠着,衣衫越少。
“云子暮带到!”突然一道声音传了进来,好似一道惊雷击中了半朵的大脑,她浑身一颤,猛然挣扎起来。
时随风紧紧抱住她,不允许她半途逃脱,伸手将一旁的被子扯了过来盖住俩人。
云子暮走进殿中看到的就是俩人衣不遮体双双纠缠的画面,时随风似是无意地看他一眼,飞快的扯着被子盖住身下的半朵,似乎不肯让任何人窥探。
他呆呆的看着,好似被迎面狠狠敲了一棍,心中一空,什么都没有了,连疼痛也感觉不到,数丈高的巨浪迎面砸下,却无法湮灭心中燃起的怒火,和……猛烈的酸涩。
时随风闲散的躺在床上,身上只剩下一件松垮单衣遮蔽,衣领大敞,潮红满面,额角上尽是汗。移目看他,眼底讽笑。
半朵卧在被子里心惊胆战,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还是在这个时候……
根本不敢探出头,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只蜗牛般缩在壳里,她想象不到云子暮见了刚才那一幕是何反应,更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一定……更看不起她了吧。
时随风一把捞起她,抱在怀里,被子随意地搭在她的身上,露出衣襟散落的身体,□的肌肤上全都是红色的痕迹。
半朵抖了抖身子,紧咬着唇将自己裹紧。
云子暮瞳孔猛地收缩,颤抖着眼眸,终是垂下,似是无力地向后退了一步,靠着墙壁。
“是这样的,我今天特意请天机子前来一叙,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他抱紧半朵,手掌无意的在她身上来回游走,眼中含笑地看着云子暮,“我当日答应了花仙的一个请求,她助我妖魔界灭了仙界后,我便允她与天机子的婚事。”
浑身一颤,婚事?!
混乱婚礼
她猛地坐起来,顾不得身上衣衫凌乱,瞠圆双目瞪着时随风,大声道:“什么婚事?!”从没跟自己说过,为何今日突然提起。
云子暮也猛地抬眸看他,眼中不可置信。
他闪闪眼眸,安慰地拍抚她的背道:“我知道她曾经害过你,断了你的音骨,不过我既然已经惩罚过她,她又为妖魔界做了那么多事,这一个小小的要求我不可不答应她吧。”语气颇是为难。
云子暮瞠目,什么时候的事情,半朵竟被她断过音骨?!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断骨之痛为何不听她曾告诉自己?
“所以呢?”半朵追问道,手紧抓住被单,手心里全都是汗。
“我答应了她,这才找天机子过来商议,这成亲以后他可就算得上是我们妖魔界的人了,这不是好事一件么?”时随风紧紧锁住她颤抖的身体,急忙说道。
她身体发软,脑子晕晕沉沉,不会的,她不同意,绝对不同意,云子暮…他不可以娶别的女人!
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吼道:“你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我不会为难仙界的人!怎么可以这样!他不可以娶花仙,我不允许!”太可恶了!他的心思自己怎么才都猜不透,只能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呆呆地任他摆布吗?!
云子暮一滞,看向半朵,只见她身上……他有些狼狈地垂下眼,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他们之间有过什么约定么?这其间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时随风眼底一黯,低声道:“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我无法答应你,只是不知……天机子会如何决定呢?”看向他,眯起眼睛,似乎已经笃定了他的答复。
半朵也转头看向云子暮,他会答应么,又突然嘲笑自己的痴傻,就算他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在这里她们都只不过是被别人掌控,哪有自己做决定的余地。
云子暮转眸看着她,突然眼神黯然,抖了抖嘴唇,有些泛白。
许久,空气几乎快要冻结的时候,只听他口中轻轻道:“好……我同意。”
语气虚无缥缈,却无情地钻进自己的耳朵,脑中一片空白,心口阵阵钝重,微痛。
原来,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这是真心还是无奈……眼中泪意硬生生逼了回去,垂下头,看到自己浑身红痕,眼中刺痛,恨不得将自己烧掉,一了百了,干干净净。
“如此甚好,天机子回去准备吧,成亲之礼就在下月初八,日子虽然急迫了些,但总不会委屈了你们。”时随风一脸笑意,稍稍侧脸看向半朵,面容微僵,“好了,快带天机子回去准备吧。”张口吩咐身边的妖魔,招招手,妖魔带着云子暮走出大殿。
云子暮没再看她一眼,面色依旧如以前一般冷清。
呆看着他转身离开,消失在门口,半朵吸吸鼻子,揉揉肿胀的双眼,将衣服整理好遮住红痕,钻到被子里面,一言不发。
“半朵?”时随风小心的凑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头发,她没有躲闪,后脑勺面朝着自己,一动不动,“小朵儿?”
她依旧沉默,闭上眼睛。
他惨然一笑,手下轻柔的抚着她的乌发,“我知道你心里其实还是爱着他,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没错,我是嫉妒他,是想断了你的念想,但你难道就一点都体会不到我的心情吗?你的心在他那里,而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他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身子颤抖着,眼底的幽暗中暗淡的亮光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那个诅咒太残酷,他真的是害怕了。时间不多了,越来越怕,他什么都不苛求,只想片刻的拥有,哪怕只是一天,忘记他,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一天就好。原谅他的不择手段,原谅他……
半朵闭着眼睛,苍白着脸。
妖魔界近来愈发冷了,渗骨的凉意。
半朵坐在窗边,冷风不断的灌进衣领,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下月初八他就要娶花仙了……身体又不住地哆嗦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不是真的,而周围挂满的红绸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初八,很快就要到了。
时随风走到她的身边,眼底稍黯。
身上一暖,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身上,他的体温还未散去,她微愣,脸上却没有显露一分。
两人自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开始冷战,不过都只是她不搭话,每次只有时随风一个在她身边不停地说着,她却丝毫不理会。
“你……还好吗?”他语气柔柔,心中忐忑。终是说出两天第一句话。
半朵不言语,像是根本没有发现他一样,连目光也不多瞄一眼。
这都几天没跟自己说话了,他真的焦急担忧起来,“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恨我,骂我,但是……可不可以别不理我?”眼眸低垂,眼皮微动,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坐在她身边。
她憔悴了许多,是为了云子暮成亲的事情发愁吗?心拧了起来,说不出来的滋味,比苦涩还难忍。而半朵依旧不理自己,出神地看着窗外。
“那是桃树。”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展眉笑道,“你以前的名字不就是陶花影吗,我之前忘却了前尘,却喜饮桃花酒,看来,这一切冥冥中都是注定的。”
试探地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并无闪躲,只是脸色暗淡。
“别再和我置气了,好吗?”眼神灼灼的看着她。
半朵抽回手,垂下眼眸,道:“你可尝过心肠俱断之痛?可有过心灰意冷到绝望的时候?”时随风盯着她,手心空空,心中微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又继续说:“那一世,你无法放弃权贵,却也无法放弃我,也许是认定我不会离开才那般放心大胆地做一切对吗?如今,你觉得伤了我,更离不开我?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想将我困住、锁住?!逼我嫁给你,逼迫云子暮成亲,都是你的手腕,是,你做的真的很厉害,但是却不管用!”
她猛地转头看向他,双眼如炬,他浑身一震,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不要说了,别说下去……
“其实,你心中从来都是清楚的,我根本就不爱你,我心中完完全全没有你!如今我只不过是在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罢了,只想着有一天你可以反省,放了仙界,放了六界!”
“不是这样。”他上前抓住她的肩膀,神色狂乱,在知道被她探知一切后的慌乱,真正意识到她真的不爱自己的绝望一瞬间爆发出来,大声吼道,“不要说,不要这么残忍,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为他?!”紧紧盯着她,势必要将这件事问个清楚。
“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我?”她淡淡反问道。感情的事情,根本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心中火辣辣的痛起来,他后退两步,双眼无神地看着她,喃喃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要,妖魔界,六界……这些在我眼中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场游戏,我真正想要得到的,只是你……”他突然上前捧住她的脸,他不剩下多少时间了,原谅他。
突然凑上去,张口含住她的唇。
半朵挣扎着,躲着他的吻,却无法逃出他结实的双臂。
时随风一把抱起她向床边走去。她慌乱起来,想起他之前多次失控,愈发挣扎。
时随风压住她狂乱的吻起来,半朵脸上全被他吻湿,他的手掌在身上游走着,无比炙热,越来越害怕,嘴唇气喘吁吁的离开她的唇瓣,终于有机会开口,尖声高喊道:“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快住手!”
他听到声音,身子猛地一顿,身上凉了下来,终于抬起头。
半朵这才看清他眼中布满了血丝,顿时惊诧不已,他突然变得这般样子,难道又是被他说的诅咒所侵蚀?
眼中血丝渐渐消退下去,看清身下的人已衣衫凌乱不堪,眼神从迷茫再到清明又立刻慌乱起来。慌忙爬下床,浑身无力哆嗦着,不敢看她,一句话也没说,夺门而出,狼狈地躲开了她。
半朵坐起来,将衣服整理好,呆呆的想着,他变成这样,是因为他说的那个诅咒,到底是什么呢……
天机子和花仙成亲!这件事与魔君成亲带给六界的震惊不相上下,谁不知天机子云子暮是个冷情淡薄的神仙,而今竟答应与花仙成亲,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妖魔们可是兴奋不已。
花仙因为剜去了半朵的音骨一直被时随风囚禁起来,现在被放了出来,可谓是春光满面,心中的夙愿终于达成,一想到云子暮的身影,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兴奋地叫嚣着。
转眼间,初八到了。
……
半朵默然地坐在席间看着他与花仙成亲,他不肯穿红色的喜服,态度坚决,花仙也就依了他。
一青一红站在堂中,如此不搭,分外刺眼。
喉间一甜,杯杯清酒下肚,散去血腥。
醉眼朦胧,看着那道淡青色的身影,青色衣袂飘荡,松垮的衣服下不知那人又瘦了多少。
他面色淡淡的,垂着眼眸,谁也不多看一眼,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好似成亲的并不是他,他只是一个看客。他直直的站着,无论妖魔如何起哄,不为所动。
“停!”半朵眯着眼睛看见一个妖魔想要施法逼他拜堂。
心中一急,突然一拍桌子,开口大声喊道。喜堂上顿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起身,摇摇晃晃的朝他走过去,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看不清周围妖魔的脸色如何,只是眯着眼,盯着他的眼眸。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而他却没有看自己。
席间一阵寂静,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看向堂上坐着的时随风,他双眼紧盯着半朵,手中捏紧酒杯举在半空,却不知酒已经全部洒了出去,衣袖已湿。
半朵颤颤地举起酒杯,脸上尽是笑,他的面容愈发朦胧看不清。轻启唇道:“特此一杯,祝你新婚。”他淡垂下眸,没有看她,倒是身边的花仙身子一颤。
她仰头喝下,又睁眼看他,猛地一甩手将玉酒杯掷向地面,砸个粉碎。
众妖魔哑然。
醉醺醺地看着他,轻轻一笑,晃到一桌前,拿过一个大酒碗,念叨着:“大的喝起来爽!”倒了满满一大碗。
众妖魔瞠目。
她端着大酒碗,摇摇晃晃的朝他走去,歪着身子看着他,笑道:“云子暮,你们这真是天赐孽缘……我祝你们……无法白头到老,形单影只,痛苦一生……早生……不对,永远也生不了孩子……绝育!”
众妖魔惊悚。
早些时候是听过一些关于这师徒俩的绯闻,可这是喜堂上啊,这夫人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这不分明是找茬么。
再看魔君,手中酒杯已碎,他不发话,众妖魔无人敢上前阻拦。
花仙早在她走来的时候就浑身不舒服,此刻更是怒火滔天,手指攥的直响。
“你喝呀!”半朵将酒杯递到他嘴边,醉眼朦胧,不知是泪已溢满眼眶。
他嘴角紧绷,一动不动,面色却愈发苍白起来。
“你怎么不喝?”她皱眉,伸手去掰他的嘴,他死死闭住,嘴角惨白。
“好……好,你不喝。”她松开手,低头看着酒碗,波光闪闪,是谁碎掉的心,黑色的碗底映出她绯红的脸,肿胀的眼睛,惨笑着,“我喝!”
她仰头将酒水全都灌进嘴里,酒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像一小股清泉,细细的滑出,滑落在地上,沾湿满襟。
她嘴角轻笑,一身白衣,清雅的面容此刻却显的无比妖娆,摄人心魄。
将酒水含在嘴中,扔下酒碗,突然靠在云子暮的身上,感到他身体轻颤,手慢慢滑过他的胸前,背部,他呼吸微重,想退步离开,她另一手紧紧勾住他的腰,他无法离开。
顺着脊背,一路摸到脖子后,一把勾下他的脖颈,作势要将唇贴上去。
只听席间一阵抽吸声,突然一阵风过,落入一个炙热的怀中,唇被死死堵上。
疯狂地咬住她的唇,攻城略地,快要咬出血,滔天的怒气中夹杂着太多的担忧害怕。直到将她嘴里的酒水全数吸走,这才放开她。
半朵气喘吁吁的瘫软在时随风的怀中,时随风揽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她却狠狠地擦着嘴唇,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眼睛红红的,浑身酒气。
时随风垂眼,身体微抖,冷眼看向云子暮。他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半朵,看着他们,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哼……懦夫!
“继续拜堂!”时随风怒吼一声,抱起半朵闪身离开。
众妖魔早已吓得一身冷汗,急忙回神,席间早已不见了魔君夫妇二人。
……
半朵仰头躺在浴桶边上,蒸蒸热气将她里外蒸个通透,酒醒了,脑子也清醒过来。
爬出浴桶,披上衣服,从玄女殿跑了出来,她知道身后还会有一串尾巴跟着自己,可她管不上那么多,里面太闷无法呼吸,只想着快些出来透透气。
一路红绸,看的她双眼发酸,不知他和那花仙如何了,已经拜过堂入洞房了吧。心口也酸涩起来,突然觉得双腿无力。
……
云子暮和那花仙进了洞房,妖魔们趴在门外,透过门缝往里看,一个个心中猴急。
这花仙可是六界一大美人啊,想想就痒痒,这云子暮又是仙界最冷情的神仙,不懂得怜香惜玉,真是便宜他了!可这入洞房已经这么久了,怎么就不开活呢?!连喜帕也不知掀开!真真急煞人也。
花仙按耐不住,一把揭开喜帕,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心中一阵狂喜,这哪有不倒贴的道理?!默默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手心颤抖,她终于碰到他了。
云子暮厌恶地狠狠一甩,将她的手甩开,退到一旁。
她微微泄气,不过事在人为,就不信自己不能引起他的注意!走过去,娇声道:“子暮,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
“仙子。”云子暮突然出声,淡淡垂眼,“在下并没有与仙子拜堂,何来夫妻一说?”
花仙瞠圆双眼,急声道:“怎么会?刚才明明……”
“刚才事出突然,在下并无和仙子拜完堂,既无拜天,也无拜地,所以你和在下并不是夫妻。”云子暮淡淡道,说出的话语毫不夹杂情绪。
“你、你……”花仙指着他,颤抖着声音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怎可这般无情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听门外一阵哄笑,她顿时气的面颊通红,手一甩,仙光闪过,门外顿时一阵阵哀号声。
转过头,紧盯着他,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般冷情,无论是谁去招惹他,都不为所动。
只是那个臭丫头一到,全都乱了套,破例收了她做了自己的徒弟,还日日相伴,亲自教授,为她破例这么多次,次次惊人,次次……都让她心里产生极不好的预感。
渐渐的,她发现……他不再像之前一样,气息不再纯净,早已沾染了红尘,他的心乱了。
脸上显现出苍白的笑意,轻声道:“我怎么就比不上那个花半朵了?”
云子暮脸色霎时变得苍白黯然,被人揭开了心底的秘密,有些无力,稍稍后退,借力靠在墙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突然间觉得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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