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
我屈辱的揪紧领口,蜷卧在木炕的一隅咬手帕流泪。
王八蛋!他们禹家人一窝子的Se情狂!一脸笃定的说什么肚子里的虫子要见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过来就把自己滑不溜丢的狗舌头伸了进来!见你的鬼!长的人模狗样一表人才的却满肚子的黑水。
还有那个平时比狐狸精还妖孽的禹苍要死不死的在这个时候睡的跟头死猪一样,我恩恩啊啊的嘤咛好几声“夫君救命”都没人理。后来被我哼哼的烦了,禹药才略略抬起头古怪的盯了我半晌,木木冷冷的说那条虫子在我肚子里生活的果然很滋润很快乐,于是拜托我帮忙继续养着它;跟着又说我的味道好怪,他不介意免费再送我两条虫子补补;接着又一个恶狼扑食猴了上来,喉咙里一下冰一下凉的,不知道又被这个心术不正的巫医喂进去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受够了!难道因为遗传就可以随性而为吗?我一股火梗在胸口里像是在上吊似的。这家伙用舌头恶心我还不够,兴奋的粗喘一声后,居然还无耻的把他那个膨胀的热热硬硬的条状物紧贴在我大腿上,隔着衣服微微的摩挲慰藉!我顿时恶心的都要吐了。
弥散着药草味道的唇舌在耳旁舔舐低吟,然后一路向下钻进衣领里的……混帐东西!
在他整张脸消失在衣领下面时,我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他吓一跳抬起头一脸无辜费解,“那个,你小声些,否则我会紧张。”
我比你更紧张!混蛋!
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我的愤怒!我曲起膝盖恶狠狠的顶向他的那话儿!
“啊——!!”的一声惨叫,木偶般无感的男子顿时散成一堆破烂木偶,脸朝下的倒地不起。
我揪着衣领泪流满面的躲到看似还安全些的禹莲身旁,隐约就见一团鬼烟从那堆破烂上袅袅蔓延,伴着咕咕咕的怪笑,蜷成一团的禹药从木板里闷闷阴笑不止:“愚昧的容器,好浪费,我的精血……很贵的。”
我抹抹眼泪咬牙道:“大公子,我的贞洁也很贵。”
“切。”
正往口里送酒的禹莲闻言斜眼横了下我,满目的讽刺。
呃,武略骑尉大人,做人不要太犀利,厚道些比较长命哦。我羞愧的无法辩驳,匆忙低下头假借喝酒掩饰绯红。
长夜漫漫,也不知到了几更,我虽无心睡眠,不过熏熏然些许的倦。
今夜好长啊,我望向门窗的方向:妖异的月光从窗缝间射入,在墙壁上映出美丽的金色,但却听不到一丝夏夜里应有的清虫夏蝉的鸣叫声,这令我有些奇怪。
从始至终,在这房间里除了窗子和天棚上偶尔有几个类似手指穿破纸张时的噗噗声外,一切静寂的可怕。
这是术。修习至精深处,可控水御水亦可模糊空间。
那个双足覆着黑锁的女人曾经一边笑着解释着,一边向手边的一个小小的宫殿模型里投了一张写着“木”的黄笺。次日,后宫的上空无缘无故的降下天火,把以娴雅扬名的佳妃寝宫里的一株百年菩提树劈燃殆尽。父亲视此为不详之,从此佳妃失宠。
天棚上又卟卟的两声响。
“一、二……三,呵呵,又三只。”温温吞吞的笑因为节奏缓慢让人倍感阴森。
我掀起半醉的眼眸望向横卧在对面的禹药,而他正单手支着后脑笑意融融的盯着我看。
“我说的是小蚊子,不慎落入蛛网里的小蚊子而已。”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奇怪的话,伸手摸向自己的胯间揉了揉,一双死气沉沉的双眼暗涌恨意,直盯的我胆战心惊。
“这是第几拨了啊?热闹的烦人,害的我睡觉都睡不踏实。”早就喝高倒下的禹葵迷迷糊糊咕哝着,抱着软枕翻身又睡着了。
我想起了宿哥哥,由衷的希望他不要在今晚变成蚊子。
我惶惶的拿起酒壶倒酒压惊,皓腕却被人凌空抓住。
“喂,不要乱拿,这壶是我的。”禹莲冷着脸毫不留情的夺走我手中的酒壶,自己斟了一杯。
“啊,不好意思。”我欲起身重新去拿一壶来,盘膝而坐的禹莲却蓦地长臂伸来,向我手中斟满了一杯。
“哪,我敬你一杯。”
“哎???”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
黑脸黑面的壮男低着头轻摇着手指间流光摇曳的酒盏,认真的样子好像那是件很重要的事。酒桌上银罩灯的橘色光芒跳跃在他深邃的轮廓上忽浅忽深,男子黑白分明的双目温柔的仿佛碧波无痕的秋水。
“不管我以前怎么乱说,但好歹现在你进了我们禹家的门,这是件喜事,我要恭喜你。”
“唔,谢谢。”我小心翼翼的端着杯子,生怕那满满的液体不安溢出。
“还有……”
“恩。”
“……听闻彗姬殿下的状况时好时坏,有空多去看看她吧。一个女人老是自己强撑着不好, 有时适当的丢弃一些东西才会走的远,何必太执着。她啊,就是脑子一根筋,傻傻的……咳,总之能劝就劝劝她,你的话她多少听的进去,没人在一旁开导她就犯倔想不开。”
略微粗嘎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磁性醇美,仿佛冬日的篝火,暖透了手脚和脸颊。他似笑非笑的沉默下来,一语似尽未尽便收了口,忽然仰脖把一盏酒豪饮而终。
我心口泛酸,望着他的侧脸痴痴如梦。从某一个方面来看,姐姐是个幸福的女人呢。
“我明日就去探望姐姐,她一定不会有事。”所以请不要太担心。我双手捧着酒杯谦恭的轻碰了下他的杯缘,而后一饮而尽。
满溢的酒珠没拿稳的倾洒在手背上,如同晶莹晨露。我闻到莲花盛开,百叶华莲的芳香馥郁了幽暗的迷境,像用蘸满墨汁的笔端涂满真挚情路,但愿这份心情永不干涸。
…………
迷迷糊糊,不知何时伏在桌上睡着的,因为口渴而醒来。我揉揉眼儿,懒洋洋的直起身子,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今天的夜晚未免太长了吧?感觉上至少过了六七个时辰不止了,怎么太阳还未升起呢?
“……赶在消息传开之前,首要是国民舆论那边要先下手为强呢。”
“没错。虽然战争本质上都是无聊又自私的厮杀,不过还是需要用激昂的爱国外衣去粉饰它啊。民间团结的力量很重要,用亲民的语调和敌国侵略的舆论来煽动他们以达到上下一心团结全国的目的。这样如何?”
“老三,把所有事都看的太透反而会无趣呢。请慎用‘煽动’一词,小心激起民愤。”
“哎呀呀……安心啦安心啦,大部分的人民都对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抱有奇怪的愚忠和狭隘的排外性,在把矛头指向我之前,他们的利用价值早就尽职尽责的发挥完毕了哩~”
“……唉,自视甚高的坏小子,既然如此,关于真乾国和瑞凰的舆论导向任务就交给你好了。”
“没问题。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小小声的笑问道。
北向的圆桌旁,三个大男人散坐在挂着一幅地图的屏风下,压低嗓音你一言我一语的正在讨论的入神,被我平空打断,便不约而同齐齐的向我看来。
“啊,不好意思声音太大把你吵起来了?是不是口渴?”禹葵向我笑呵呵摆摆手, 起身给我倒了杯茶水递来。
水温而不烫,茶香而不浓,我暖暖的喝了口,顿觉甘美异常,于是两三下大口啜饮干净。
禹葵体贴的给我续了杯,又把软枕拍松了放到我的手边,“你先舒服的躺一下,我们一会就谈完了。”说着轻轻推着我的肩膀顺势把我放平。
“唔,谢谢。”真是个贴心又细心的人啊。我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引导躺下,困意顿时袭来。恩~还是软枕比较舒服呢。我满足的合眼叹息……不、不对!!我猛然睁开眼。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不要混淆我的注意力!请回答我的问题!”我气恼的嚷道,我明明听到刚才有提起我的名字。许是我斤斤计较的表情很可笑,他们纷纷的低笑起来。
“并没有要隐瞒公主什么,只是这个话题沉闷又无趣,公主未必喜欢呢。”
禹葵戏谑的坦荡语气让我有些赧然,不觉气虚了半截,“但是这话题似乎是和我有关,所以我有知道的必要……”
“那个,的确如此,你听听也好。归根结底,你也是源头呢。”禹药扬指轻弹了下屏风上的地图,森森笑道:“这是边塞图,我们根据收到的密报,真乾国会在季秋中旬发兵东北。所以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在这不足两月的时间里尽量安排,绸缪打点。所以现在我们正在分配接下来的工作。”
季秋中旬?禹家连敌方行动的具体时间都能了如指掌,果然可怕。若消息是真的话,那么帝国将马上面对一场飓风般的恐怖危机!但是,为什么他们三个现在围在一起优哉游哉的讨论气氛给我的感觉像是在说“你今晚吃了什么?”“我今晚吃的是炸酱面”一样的无谓轻松?!如此重要的消息首先应该要上报朝廷的吧?!!然后集结帝国的箐英们共同出谋划策!难道他们认为仅凭他们三人这样的悠闲茶话会就能解决掉一切问题么?!
根本听不到我内心熊熊燃烧的咆哮。禹药翻着死人眼,慢慢的竖起四根手指。
“紧急待解决工作一、舆论造势保护公主的名誉和激起民众的仇外情绪。二、保证军饷粮草武器桤甲的供应流畅。三、不择手段的调动欲明哲保身的藩王大帅们一起淌水。四、削减部分皇子的权利,减少战争期间内部的不安因素。目前舆论方面是老三负责,粮饷方面老二负责,藩王大帅方面就交给老头负责好了。以上,公主可明白了?”
我呆若木鸡的点了点头,猛然意识到他们真的是在认真的筹划一切,动用禹家的所有力量。或许那些连王族都无法在短期内完成的事,他们却可以做到。
权利,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如此巨大而直观的力量,仅仅在他们三人身上。
她曾经讽刺的说过,天下唯一未必是天下第一,越是看似庞大的体系其中真正的操控者往往只有几人,所以千头万绪中只要抓住了重点的几根,一切尽在掌握。
没错,一切尽在掌握。我暗自庆幸。
“明白了就躺下休息吧,我们还要说上一会儿,喜欢听或是不喜欢听就当催眠的故事好了。”
禹药说完便转回头去和兄弟们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自翻滚,怏怏的听话躺下闭目思考。
那边的讨论时高时低的持续了很久。从追加在真乾国的暗探到意图挑唆古磷国和真乾国边境人民械斗乃至如何行贿藩王部众,涉及的问题全面而广泛。最后把首要解决的问题定为“着重塑造瑞凰公主的高洁形象”之民众舆论渗透潜入。
“哎哎哎?!!为什么要把我推出来曝晒?!”听到这里,我不依不饶的跳起来连连质问。
禹葵睇了我眼笑了笑,却一丝暖意未达眼底的解释道:“因为如果不把你先塑造成个完美女人的话,那么过不了多久你会被所有的九真国民当做引发战争的祸水来唾骂,而这场战争也将变成一个不战而屈的笑话。我们需要一个鼓动人心的理由来坚定士兵和国民的信念。”
原来是这样。我耷下脑袋,不禁自嘲,祸水是什么的比喻还真是贴切,然而这样乱七八糟的自己却必须戴上高洁的光环来粉饰太平,实在是讽刺呢。
“为什么……要为我大费周章呢?你们禹家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维护皇室和国家,已经感激不尽。至于我,在离开真乾国的时候就早已做好了身败名裂的觉悟……”
“废话!这还用问吗?!”禹莲掏掏耳朵,面目狰狞的瞪我好几眼,不耐烦的撇嘴哼道:
“你嫁入了我们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保护家人不受伤害,为自家人尽心尽力是理所应当的吧。你的问题奇奇怪怪的好废话哩。”
惊蛰
推开窗子,属于夏天的花香蝉鸣顿时鲜明起来,碧空如洗,苍狗白云匆忙。
“天气好的过分呢。”支好窗子,我顺手折了枝垂在檐下的紫藤花,鬓在了靠在软榻上彗姬姐姐的乌云发上。欲滴的色彩稍稍点亮了她消瘦苍白的脸色。
我温柔的轻抚着她微凸的小腹,笑道:“想不想出去走走?散步也是不错的休养。”
“算了,天气再好又怎样?走几步就要歇一歇,好生恼人。”爽朗的彗姬素来不屑那弱不禁风的姿态。她慵懒的侧了侧身,我忙心领神会的将软垫靠在她腰后。
“不用伺候我,坐下吧。”她顺势拉我侧坐身边,笑道:“你最近忙的焦头烂额还天天抽空来看我,姐姐很过意不去呢。”
我扬起略吃惊的眼,她觑着我打趣道:“别以为我病怏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我的耳朵和眼镜多着呢,朝里头的微动有什么能瞒得住我?你不和我说,是怕我担心?还是怕我乱趟浑水,站错了队?”
我闻言正色道:“姐姐脾气暴烈,我只是怕无端的诉苦会让姐姐担心,进而劳心劳力,不肯安生的养好身子啊。”
彗姬咂唇坏笑,“所以你什么也不说就那么吊着我的好奇心让我受煎熬?切,闻知你竟开始参与政事,在短短数日成了朝廷里的风云人物,并俨然成了了禹家的代言人,得到这个消息,我惊讶的差点死掉呢。我说七十二变的妹妹啊,请现在立刻向我坦白清楚,你怎么又和禹苍联上姻了?夏侯尚呢?死了还是傻了怎么着?就那么低头默许了?”
夏侯尚……一想起那日他沉痛又嫉愤的样子我不禁苍白了脸。
“大势所趋,皇家不得不借助禹家的势力,夏侯尚……也容不得他不低头。”
彗姬静默的端详着我的表情,沉吟片刻后方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提醒道:“……与虎谋皮,小心无法全身而退。”
“退?我从未想过还有退路。”
“从未想过?”她望着我冷漠的面庞,笑了笑,“也罢,破釜沉舟方能有所作为。瑞凰你终究是要长大的啊。”
如果可以,真想永远做个长不大的人呢。
我忽然扑过去捏了捏她感慨万千的脸蛋,嘻嘻撒娇,“长大不好么?姐姐会因为这样而嫌弃我?”
“嫌弃?哈哈哈哈,我乐还来不及呢!可算为我那些可爱的手下们找到个临时主子了,否则我养病的期间就让他们闲着散着,日日思念着我,我于心何安呢,美少年们性感的肌肉也会因为懒散而变得松弛啊~”
我愣了又愣,骤然不能消化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姐姐的意思是,是要把你的,你的……”
“没错。我的帅印和我可爱的将士们先暂且借给你,你与虎谋皮总是需要一把打虎棒的,这样即使我不在一旁,你也绝不是孤军奋战。”
彗姬笑的云淡风轻,仿佛她苦苦奋斗了十数年的权势在此刻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我一时哽咽。权利对一个性格淡泊的人来说可能如同浮云,但是对彗姐姐来说,那却是她赖以生存的第二个生命。但如今她却把她的“命”交给了我。
“谢谢。”无论用多么华美的词藻也无法表达我此时的激动情绪。
彗姬摆了摆手,爽朗大笑道:“谢什么,以后还要还我的,而且这租借的利息也是不能少。帮我好好养着他们,顺便替我物色更多的少年哦~哈哈哈哈哈……”
“……”我嘴角抽搐,欲振乏力。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与“女王”做交易代价或许更为恐怖呢。
彗姬自得其乐的狂笑数声后,又倏地抿紧了唇,高深莫测的觑着我,压低了嗓音:
“那除了我,其他皇子的势力呢?名、昊、伦皇子们可都是以况后宿马首是瞻呢,宿让他们往东,他们谁敢往西?所以宿那里你准备怎么办?听闻他最近将大有异动,矛头直指禹氏家族,看来冲突难免。”
“不会发生任何冲突,”我暗暗咬紧牙,回答她也是坚定自己,“宿哥哥会改变心意的,一定!”
彗姬姐姐若有所思的凝视了我半晌,方笑叹道:“心有腹稿,胸有成竹,但是……啧,希望是我小瞧了你高看了他,祝你成功。”
宿哥哥绝不会改变和禹家对立的态度,这我心知肚明;但我也绝不允许他向禹家伸出利爪。
在经过了那个“漫长”的新婚之夜后,我的心竟奇异的沉淀了下来,没有慌乱和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禹家兄弟们的那番话语,我清晰的看到了自己应该走的道路。
这些年来我对发生的一切逆来顺受,步步退让,非但没有息事宁人,反而命运弄人使我走到这步田地。如今我退无可退,除了自己去劈荆斩棘开辟新路,我无路可走。而且我犯下的罪孽还是等着我去赎呢。
参政的几日后,东北边境有真乾国大军异动的消息已在朝野核心传递开来,为了稳定民心,官方极力保密,竭力遏制消息传到民间。同时内部各司各部针对此事的态度迅速分出几个派系来:要求先发制人的激进派,建议公主和亲息事宁人的保守派,以及宣扬“清君侧,肃党阀”先安内后攘外的以宿哥哥为首的皇族肃佞派。
激烈的观点争论和小规模的派系倾轧频动发生。与此同时,能左右朝野的禹家却保持缄默按兵不动;而皇帝老爹也只听不说,日日端坐龙椅,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臣子们揣度不透。
禹家的缄默在旁人看来或许难以参透,我却明白是怎么回事。大敌当前,朝廷里还吵成一团,无异于自掘坟墓。其实追本溯源,就是皇族和禹家的拥趸势力互相叫板而已。禹让老头冷眼旁观,无非是想让我们皇族内部自行解决问题,与禹家达成一致联盟,共御外敌。
若想达成一致联盟,也很简单,只要皇宗领头人宿哥哥放低姿态。但我打心底里明白,宿哥哥绝不会接受任何劝诫而向禹家低头。但讽刺的是如今他却必须低头,就算是要我耍些小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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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准备对我耍什么小手段?
大皇子殿下抬眸斜了我一眼,反手把书摔回案上,赤足走下了白绒织成的地毯,一身松垮青袍垂曳在地,腰间仅用一根金丝绦系了系,披散肩上的长发随着步伐游动犹如波纹。举手投足的绝伦风姿让我看的呆了又呆。
“倒杯茶来。”他敲了敲桌面,颐指气使道。
我忙垂下眸光,上前斟了茶捧到他面前。
“深更半夜进殿,是为禹家当说客来?”他垂眸细品着茶香,眼角余光里却斥满了戾气。
“瑞凰和老爹聊天,不知不觉聊的很晚,谈兴却未减,从町石殿出来路过这边想来哥哥一定未曾安睡,所以进来向哥哥请个安。”我低低讪笑,声音因为干涩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哦—”他了然的挑了挑眉,“既然如此,这安也请过了,没事就退下吧。”他转回书几上重新拿起了书。
我没有动。
“怎么还不走?”他冷冷淡淡,目光没有从书中移开。
我心中踌躇着扭捏思量,半晌才鼓足了勇气,“其实,瑞凰是有一件事想麻烦哥哥帮忙。”
“说。”
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我用蚊蝇般的小声音嗫嚅道:“请、请哥哥交出銮仪使的宝印,离开京城。”
“嗯?”他终于抬起了头,带着似笑非笑的冷意,“再说一遍。”
“请哥哥交出銮仪使的宝印,离开京城。”双手暗暗握紧,我几乎的闭着眼一字一字的咬道。
“啪!”
书被重重的摔到桌上,他死死盯着我,剑眉倒立杀意毕现,但仅一瞬,又怒极反笑。
“好大的口气。背后有了撑腰的,所以翅膀硬了,话也敢乱说了。但是不要太过分,惹我生气。”
“我没有想惹哥哥……”
“那就闭嘴。”
他断然喝道,清越而冰冷的嗓音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造次。他只肖一个轻蔑的冷笑就足以让我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我惴惴不安的僵立着,他那仿佛仇视着敌人的眼神让人无法忍耐,我几乎忍不住要夺门而出,然而又想起以前的种种,未来的种种,不允许我逃脱。
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了么?
欲断不断,必为其乱。
思及此,我莲步轻移走到他的眼前,双手按在小腹上,竭力绽出一抹苍白的温婉笑靥:
“但是宿哥哥,我有身孕了。”
“什……”他惊愕的瞪大了双瞳,虽然他从未有过这般震撼的表情,但也只是几秒钟而已,他努力隐去了不安和恼怒的情绪,露出比之前更为冷漠的厌恶表情。
“是谁的?”
我垂眸自嘲,“谁的?啧,宿哥哥的问题好让人苦恼……”
我为难的皱起眉尖思考片刻,无奈的轻笑道:“是巫马卧龙?还是巫马青阳?唉……终归逃不过其中一个呢。”
矫揉造作的语调拿捏的正好,话被我说的很难堪,他听的也很难堪。或许是被我娇嗲的笑声惹恼,宿哥哥霍地拽过我的手腕,宝玉般的面庞狰狞如鬼魅:
“打掉它!”
他咬牙切齿的低啸道。
09.06.29
天刑
我费了些力气才挣脱他的钳制。手腕很痛,我暗暗揉着已经酸麻的地方。
“为什么要打掉?我不能。而且说到底,瑞凰能怀上这个孩子都是哥哥的功劳呢。”我冷笑着在“功劳”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他倏然沉默。似乎过了许久,又没有那么久,宿哥哥冷冷的低哼了两声,无论是表情或是声音都恢复了以往的倨傲清逸,冷漠如斯:
“是何时知道的?”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的嘲弄。
“很早。”
他没头没尾的问,我模棱两可的答。
“很早……哼,原来是紫扣。我差点忘了,你天生就有收买人心的特质。何况一个卑贱的侍婢。”
虽然早有所觉悟,但是此时听到他提起紫扣,心中仍不免一阵悲凉。只有自己单方面的以为彼此的亲情羁绊是快乐纯净的么?被骗了。自小视如神祇般的完美哥哥从十年前就意图操控我的一生?扮演着慈爱温柔角色的同时又在我身边部署了一枚潜伏的棋子,一个我最信赖的人,监视着我这些年的一举一动。甚至还巧言令色的扰乱了我对婚姻的意愿。宿哥哥,你真正的心意……
“并不是紫扣说漏了什么,是我自己猜的。从被禹苍掳走的那时便开始怀疑了。”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直视着他的双眸,“宿哥哥你知道我们皇室子弟每年都会定期检查身体,而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婚前虽然匆忙,但我还是有去偏殿的皇太后那里,她说我体质情况极好,骨脉健康,婚后生十个八个孩子不成问题。所以我也一直认为很快就会有夏侯尚的孩子——这也是皇室和夏侯家都乐见其成的事。
但是我却一直毫无消息。一开始我想或许是太操之过急了,也或许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但是之后无论遭遇的是禹苍还是卧龙青阳他们,我依然无法受孕。那时因为我极不希望有孕所以还暗暗庆幸,以为是老天在庇佑我。但是冷静下来回过头来想想,这件事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一个或许是失误,两个或许是巧合,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由得我不怀疑什么了……
宿哥哥,若不是自我从真乾国回来后你对待我的态度开始变得奇怪,我至今也不敢猜测那个对我下不孕血咒的人会是你。”
“……”
对于我的指责宿哥哥没有否认,只是一径的沉默,许久,他轻撩起袍角挨着桌沿姿态优雅的坐了下去,微挑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瑞凰你很聪明,从小就很聪明。但我总是忍不住的忘记。”
是啊,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倾注着一种极致的情怀时,他只会看见他想要看见的一切,而看不清对方的其他优点和缺点。
太阳|茓有些胀痛,浑身涌起一股虚脱感,我也扶着桌沿坐了下去,疲于应对。
宿哥哥轻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像摩挲着情人的肌肤般轻缓。平素可以冰冻三尺的嗓音此刻更是讽意深沉:
“巫马他们不愧为一国帝君,手下竟有能人能解开知者寥寥无几的古老血咒。但是瑞凰,你可知这咒术是会反噬的,只要你生下了别人的孩子,我便不可能再拥有子嗣了。”
我惊愕的坐直了身子,一直以为宿哥哥仅是阴谋的指使者而已,没想到他竟以自己的血为饵。在咒术中,禁忌的血所衍生的禁术效果更为恶毒!而且这种一命拖一命的双莲咒术更是损人不利己的禁术之最!
宿哥哥你真是个任性大王!
心头油生一股愤怒,什么谨言慎行的理智思考一瞬间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在理智回馈脑子之前,愤怒的咆哮已经冲口而出。
“况后宿!你是疯了!居然连自己的身体也能迫害!你不负责任的赌上了自己的血脉,想没想过后果?难道还期翼我这个做妹妹的为你生下孩子么?”
“是的,没错!我的意图就是如此!”
几乎是立刻的,宿哥哥大声答道。
“……”
我像是被猫咬断了舌头,惊怖异常的张大了眼直瞪着桌子那头的宿哥哥。
呃,“我的意愿就是如此??”这个意思应该等于“我期望你为我生下子嗣?”???
仿佛没有注意到我阴晴不定的神色和乱七八糟的心理推算,宿哥哥也一时恍惚:
“原来说出来竟是这么容易……”他呢喃叹息,仿佛是解脱了某种枷锁,表情似笑似悲,似超脱又似阴鸷。
被他直白的答案和错综复杂的神情所震慑,我呆若木鸡。嘴里蓦地泛酸,我捂着嘴蜷缩起腰,“……恶心,”我竭力压制着胃里翻滚的呕吐欲望,“太污秽了……宿哥哥,我们是兄妹!
你怎么可以怀有这么肮脏的想法,对我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这件事上你无权指责我!”宿哥哥一拳砸在桌上,狂怒的霍然站起。
我惊吓的噤了声,他扭曲的俊颜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低觑着我,带着一种莫明的恨意。
“恶心,肮脏……哼,小瑞凰,这世上有谁是完全纯净的?你也不是!我唯一令你厌恶无法接受的是因为我‘乱仑’的对象是你。但是难道就要因此而怨恨我吗?兄妹又怎样?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会被吸引何罪之有?我非圣人,我只是……只是不小心爱上了自己的妹妹,又无法自拔而已。”
“但是……”
“是的,但是!”他蓦然提高了嗓音打断了我,“我知道你有很多‘但是’。但是全部的‘但是’在我眼里都是屁话!”
他亦步亦趋的慢慢靠近,连走动时飘起的发丝都弥散着使人惊栗的震慑感,激昂的语调却慢慢平缓,像是在抚慰惊吓中的小猫,低柔的溢出诱惑的声线,竭力拿捏着情绪。
“瑞凰,你总是爱装傻又爱逃避,又为什么要逼我说破这个秘密?你不逼我,我会一直伪装下去的,做你理想的哥哥,而我也会一直认为你还是那个纯真可爱的瑞凰。为何要急于戳破彼此的幻想?”
寒玉般的手指抚上我的面颊,爱恋般的滑过我紧绷的轮廓。他垂首慢慢靠近我的脸庞,黑洞洞的双瞳一瞬不瞬的与我凝视,望不到底。在眸光的倒影里我看见自己戒备又慌乱的神情,像个急欲逃脱的兔子。
而我也真的这么做了。在我做出逃跑动作的同时,双腕便被他提早洞悉的拧在了背后。
“你让我放弃军权又向我寻衅,真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维护和你有瓜葛的男人们?若不是因为他们,今日你敢站在我面前这样的质问我?”
“那么哥哥你呢?”腰被顶在桌沿上退无可退,他半敞的胸怀就抵在我鼻端,我只有鼓足勇气的反唇相讥,“你握着兵权不放,和禹家针锋相对,是真心为了皇室国家?还是为了一己私欲?”
“是为了一己私欲。”他微笑着,没有犹豫的欣然承认:“我对皇位的执着也是因为你。可惜我万万没算到的是,为了躲避狐狸而选上的忠犬不但没有恪尽职守,反而反咬我一口,而且也低估了禹家的无赖。”
他垂眸低觑着我,自宽大的长袍下伸出手来,轻柔的抚上我的脸颊,凉凉的指尖在我的唇上流连,凝视我的眼神是从没有过的迷茫和痴醉。
“这都怨你……”他音调一转,傲慢的眼神透出阴冷的毒,“为什么要生的这么可人?为什么性情那么可爱?又为什么要整日的在我眼前绕来绕去,跟我说你最喜欢我?……早该想到,连我都快疯了,何况是别人……”
手指渐渐揉捏起两片粉唇,“是你让我走入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是你害得我离皇位越来越远,是你为我树立了那么多的死敌……你居然还敢来嘲笑我?戳破我最后的秘密,然后又道貌岸然的蔑视我……”
唇瓣泛现血色的殷红,手指到最后几乎是狂躁的蹂躏了,嘴唇肿胀的疼痛,又被他凌厉的样子惊吓,“宿哥哥,疼……”
他倏地僵住了动作,阴鸷冷傲的双眸先定定的望向我的眼,而后下移,逡巡在红肿的唇上。
被他深瞳里闪现的诡谲的渴望所惊栗,后背像是有电流通过,头发蓦地发麻,在本能挣扎的同时,他已俯身咬住了我的双唇。
“宿……不行……”多余的闪躲下,带着哭腔的嘤咛更像是情人的调情。
他更加用力的抱紧我的腰肢,臂膀像是两条锁链将我禁锢。紧贴在一起的身躯仿佛纠缠的枝蔓。冰冷的胸膛骤然火热,透过衣服烘烤着我的心脏,毫无章节的狂跳。
呼吸要停滞了,更像是饕餮的吞噬,饥饿的狂野亲吻。唇被吸吮的麻木,又被噬咬的疼痛,当尝到了铁锈的味道时,他咬出了我躲闪的舌尖。
两个人的唇都变得湿濡,舌抵着舌,暧昧的纠葛。我羞愤不堪的狠狠咬了他一口,他立刻也回了一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他的味道和情感像是被煮沸腾的冰泉酒,那么的不协调,又冷又热,是爱极已恨的绝望。
“瑞凰……”
像是空谷里传来的叹息。他闭上了眼。
我感觉腰间蓦然一松,镶着宝石的金蝉腰带被他解开了去,层叠的丝质宫装顿时滑落在地。心头和后脑同时一凉,而后摇摆着头颅拼命的反抗起来,但是只要唇稍一错开,瞬间又会被追上。眼泪从瞪大的眼眶中流出,但对已陷入狂乱状态的宿哥哥起不到丝毫作用。修长的手指顺着脊背的曲线下滑,摸到棉质内衣的腰带后又粗鲁的扯散,再稍稍用力,上半身的衣裳便被褪到了腰上。没有停歇的,大掌立刻抚上了光祼的后背,爱恋又急切的逡巡爱抚,抚摸到臀线的时候,因为衣服的阻挡停滞了一下,而后指尖向下毫不犹豫的穿过了衣衫,探入了最私密的地方。
“况后宿!!”我在他的唇畔含糊的尖叫起来。
他不为所动。蛮横冰冷的手指贴着柔软的肌肤,在最敏感的地方勾动撩拨。我抬起膝盖狠狠撞向他的肚子,却忘了计算彼此的身高差异。膝盖只撞上了他的腿,正好被他擒住了膝弯盘在腰上,又顺势将我推到在桌上。
指尖因为姿势的缘故顺利的钻入了禁忌的秘道,没有停歇的chou送起来,那里立刻泛出了丝丝的水意。他咬着我的耳朵,然后顺着脖颈下移最后含住了椒|乳的顶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脑真空的白,浑身因为这不被允许的羞耻快感所战栗。
“走开啊啊啊!!”
突然不知哪来的蛮力,我手脚并用连踹带挠的从他的身下挣脱出来,慌不择路的翻落在椅子上,又摔在地毯上连滚了好几圈。顾不得摔痛了哪里,我手忙脚乱的套回衣衫。
当宿哥哥的脚出现在视线里,我惊吓不已的后爬了好几步,慌乱中拔下了发钗当作武器护在胸
前,于是他便停止了靠近。我戒备的守卫着一个无形的警戒圈,尽可能的拉开彼此的距离。我们无声的对峙,最后两人都精疲力竭了,静谧的夜殿里只听见彼此重重的喘息声。
最终是宿哥哥先放弃了欲望,重重的坐回了椅子里。
神经骤然松懈,放松下来的手指再也握不住发钗,我蓦地像孩子般哭泣起来:“我讨厌你……55555……我讨厌这样的宿哥哥!你不是我的宿哥哥!!”
我无理取闹的大吵大嚷。或许从没这样伤心的哭泣过,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毫不顾忌眼泪鼻涕
一起横飞的悲惨形象。嘴里反反复复控诉着宿哥哥,反反复复重复着“讨厌”的词语,像个委屈的孩子,哭到哽咽。
“好了,别哭了。”受不了我越来越大声的哭闹,宿哥哥用自以为温柔的语气安慰,听在我耳里面却是气急败坏的烦躁。哭声更大了。
他无奈的长叹一声,弯腰蹲了下来,把我揽进怀里,抚摸着后脑无声的哄慰我。
一开始我稍稍的挣扎,抡起愤怒的小拳头对着他的胸膛狂砸了几十拳,他任我发泄动也不动;最后我憋不住的又大哭起来,抱住他的肩,把鼻涕和眼泪一股脑的蹭了他一身。
过了许久,他闷闷的哼了声:“好脏……”
我却又破涕为笑。
四更的梆子远远的传来,燃到一半的烛火噗噗的结出了好几个响亮的蕊花。我们都冷静了下来。
我抬眸看向那暗了又亮的烛光。宿哥哥下巴抵着我的头顶,用薄透的冷调声线如此说道: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给你。”
冰冷的大手抚在了我的小腹上。
“瑞凰你也是个离经叛道的女子,我们本来可以……可惜我生不逢时,筹谋成空。最后我能得到的也只是一无所有。”
我噏了噏唇,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撩开我额前的发丝,冰冷的唇贴在额心上辗转片刻,便倏地离开,扯着我站了起来。他弯腰拾起地上的衣衫扔到了我的头上.
“滚吧,立刻。”
“宿哥哥……”
我抱着衣服,惶惶不安的望着他,背对着我的男子没有回头,只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指。
“滚,别再来见我。我会如你所愿离开京城,呆在戎百,永不回来。”
09.07.04
月煞
虎夫黑面神,
怒发横冷眉
引颈哮天吠
不知心恨谁
……
心,恨,谁……
喀嚓嚓嚓嚓—嘎……——
一段诡异的怪音在偌大的殿内尖锐而嚣张的回荡着,回荡着……
竹藤木材被折断又扭曲的撕裂声让我的心都蜷缩了起来,我受不了的捂住耳朵,手里的笔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快完成的折子上——小半个时辰的努力又白费了。我表情纠结的是眼酸心也酸。
啧,新装上的九尺楠木浮藤门又报废了,不知道库存还有备用的么?否则下一个就该轮到我寝宫惨遭毒手了。我死也不要。
不用抬头也能想象得到门扉面目全非的凄惨样子,以及站在碎木渣上面的那个恐怖男人的恐怖表情。
俗话说见人三分笑,一切没烦恼。狗腿也是必需的生存之道。
于是我头还没抬起就朱唇未启笑先闻的甜甜的唤了声:“夫君……”
我无限柔媚的起身正欲做小鸟依人状温柔的飘过去。ρi股却在刚抬还未全抬起之时,某个贱人的死爪子就不轻不重的搭上了我的肩,硬是给我压了回去。
“呵呵呵呵,夏侯将军来的好早~这日头还高着呢~”
厚着脸皮和我挤在同一张席面宝座里的禹苍一手搭着我,半身几乎都挂在我身上的慵懒模样,半脸贱笑半脸阴笑的挥扇向夏侯尚打着热情的招呼。
高壮男子闻言双拳紧握,藏在乱发后的一双虎目立刻射来无数道仇恨的光镖。
好容易恢复了人性的夏侯尚在清醒后得知在他发狂期间自己的老婆又孜孜不倦的为他家户籍里增添了一位“好兄弟”后,气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一口气连拔了夏侯府一百多棵的珍稀古树,后因在拔树中不慎踏坏了一片牡丹花丛,结果被婆婆大人连点了十二道大|茓原地“罚站”了三天……
不知在那风吹日晒寒风冷露的三天里他都默默思考了些什么。解除限定后的将军大人忽然一改之前的有为青年贵少风,改走原生态颓靡路线。头发也不好好梳,衣服也不好好穿,谁想就因这不修边幅,少有笑容的冷峻,反而激发出潜藏的落拓气质,让我看呆了好几次。
就像现在的这个样子,男子汉的熊熊怒火,燃烧着乌云密布的荒野,仿若叛逆的野兽咆哮出扭曲的恨……啊啊啊……这炽烈的妒恨和跋扈的哀怨模样,瞅的我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他却无暇顾我,踏着磐石一般的步子,阴霾狂暴的眼神跟放暗器似的,一路左右狂射屋子里的男人们。
毫无疑问,腻在我身边笑容可掬的禹苍是首当其冲的活体靶子,不过他丝毫没有在意就是了,情敌仇视的目光只会更加让他得意洋洋。
婚后短短时间,禹苍的身体恢复神速,据他解释说是因为我夜里“欲求不满”“辗转反侧”的怨妇模样让他的心都快碎了,一切都怪他力不从心,使娇妻独守空闺,罪孽罪孽。为了承恩娇妻的“需求”,滋润娇妻干涸的花园,于是他某一天忽然神棍加身,原地复活了……完全忽视掉我马上就要吐了的表情,这厮挂着一脸感谢神仙的虔诚模样,没用几天就“奇迹”的坐起来了,再几天又能走了,然后生活也能自理了……
虽然还是一副青白的病秧子姿态,风大点一就吐血,嗓门大些马上昏倒的德行,但其死皮赖脸装疯卖傻趁火打劫作威作福的狗样子尤胜从前。深知自己身单力薄不是夏侯尚的对手,于是无耻的搬出自家兄弟做后盾,还美其名曰他们是为了公主老婆做免费保镖医生谋士来的。
终日“淫妇”不离口的“保镖”二哥禹莲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角落的暖阁上自得其乐的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对夏侯尚的轰烈登场,他也就掀了下眼皮,然后视线再没离开那碟子御制五香豆干。
那个凉凉的坐在一角的小杌子上,堪称药死人的死人大夫禹药连眼皮都没抬的不紧不慢的继续磨着他的死人药,浓烈的奇怪药香薰的满屋子都是。
鬼点子不少的谋士禹葵倒是表现的很热情,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冒出头来,嘴里叼着笔兴味盎然看看我这边又看看夏侯尚那边,一脸怪笑的等着看好戏。
紫扣他们几个侍婢们早闻声跑掉了,我连个一搭一唱找台阶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装鸵鸟的静观其变。
夏侯尚定定的站在了书案前。杀气腾腾的视线在上下蔑视了禹苍一圈后,虎目稍转便投向了我。我立刻挺直脊梁,像小狗一样用力耸了耸肩膀,意图甩开禹苍,同他划清敌我界线。
幸好夏侯尚不太计较的样子,看我的眼神还算温和……太过温和了!我心肝儿一抖,吓得一跃而起。
“夫君……你、你吃了么?没吃的话一起用晚膳吧?”我结结巴巴的一边谄媚,一边偷偷的拿帕子狠扫黏在我身上禹苍的脸。
“……”夏侯尚垂眸淡笑,“我刚用过午餐。”
呃,貌似我也刚吃过不久……
“又饿了?”
被他冷不丁的一问,我下意识的连连点头傻笑,“嗯,是饿了,最近很容易饿,呵呵呵……”
夏侯尚抿紧了下颚,若有所思的瞟了眼我的肚子,忽然弯下腰伸手叉在我的双腋下,便把我抱了起来。本来环着我腰的禹苍见状双臂一拢,一副打死也不放手的架势。两个人较劲似的各抱住我上下半身,我顿时就当空横那儿了。
夏侯尚虎目一瞪,向他射出光镖无数;禹苍微微冷笑,桃花眼一眯,全拿睫毛挡了回去。
我弹性十足的被迫抻长了一个骨节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断然娇喝道“肚子。”禹苍才反应过来的手一松,夏侯尚趁势便把我抱进了臂弯里
。
“我们吃饭去。”
夏侯尚抱着我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出了门。我跟小猫一样温顺的“嗯”了一声,服服帖帖的环住了他的肩。偷眼从肩头上看回去,只见禹苍拧着细致的眉,欲笑不笑的勾起了嘴角,强忍着不发作;而一旁的禹药也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脸孔上那双黑烟般的眸子死气沉沉。
我呲牙咧嘴的做了几个凶狠的表情警告他们不要又擅自跟过来打扰我们,身子跟着一轻,夏侯尚带着我翻身跃上了房顶,疾驰而去。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现做。”
就在御膳房外的水曲竹亭里,夏侯尚小心的把我放进软椅里,一边唤来人吩咐御膳房开火。幸好点心有现成的,慌慌张张赶来的侍婢们帮我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看见色彩缤纷、香氛甜蜜的各色小点心,我馋虫顿时就出来了,如饕餮般两眼放光的吃了起来。吃了半天才迟钝的发现坐在身侧的夏侯尚一口也未动,兀自沉沉的看着我。
“尚,你不饿么?很好吃的。”
我讨好的捏起一块栗蓉糕递近他的嘴边。他犹豫了片刻,张口就着我的手吃了进去。
桀桀~他敛下眉吃东西的样子真像某种温顺的大型动物哇,让我莫名的很有成就感。我兴致高昂的又捏起一方玉兰鸡米糕。
“再尝尝这个,味道很香又不会太甜腻。”
手指夹着糕点送喂入他的嘴里,大概是糕点入口即化的缘故,温热的舌在卷起糕点的瞬间擦过我的指尖,痒痒的让我心头一颤。我忙缩回手指,手腕却蓦地被他擒住。
我有些慌乱的扬起眼睫,只见他也定定的看着我,含着手指的口腔热浪炙人,柔软的舌暧昧的舔食着沾在指尖的糕点碎屑,一点点的吸吮干净。我紧张的吞下泛滥的口水,整条手臂的神经都酥麻了。他舔来舔去的几乎要把我的心都酸软成一滩水的时候,牙齿又划过指肚,轻轻的咬了下去。
“啊……”我禁不住跟着绵绵的嘤咛了起来。
“的确很好吃。”他松了口,满足的微笑着。
脸皮腾地烧了起来。啊啊啊,夫君大人,请不要用那么闪亮亮的暧昧眼神挑逗我啊。慌慌张张的抽回手,我咬着唇垂首做羞涩小女儿状,他却伸出修长的指勾起我的下颌,拇指轻抚着我的唇角,摇头笑道:“和小孩子一样,怎么吃到下巴上去了?”
说着,宽宽的肩臂撑在我身后的椅背上,趋身向我压来。
我以为他会吻我,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的闭上了眼,但是他却仅温柔的轻啜了下我的唇角,便离开了。
不可否认我有些失望的张开了眼,气恼的瞪了他一眼,拿帕子用力的搓了搓脸颊。
“怎么了?”他啼笑皆非。
“你的胡子扎到我了!!”
我没好气的嘟哝着,转回桌子上默默的吃点心。
哼,什么小孩子吃到下巴上?鄙视我哪?我偏偏就要吃到下巴上去!
怀着奇怪的叛逆心情,我连吃带糟蹋的弄的杯盘狼藉,满脸碎屑。
“在生气?”他附耳轻笑。
“没有。”我侧了侧身。谁理他。
他长叹了一声,“有……有时女子性情会变得不可理喻,我当是假的呢。”
我放下吃了一半的蟹黄卷,皮笑肉不笑的瞪向他,“夫君……请问你方才说什么咩?”
有胆敢重复一遍,我就把最近你都变丑了的事实揭露出来!胡子三五天都不刮,刺的我皮都破了!真是岂有此理!
夏侯尚明智的“没敢”再提,而是强忍着笑盯着我的乱糟糟的嘴巴周围。我不悦的扭过头,忽然余光瞥见他伸手在怀里掏啊掏的,蓦地掏出两颗红黄相间的大石榴。
“石榴?送我的么?”我惊呼着扑上去夺在手里,圆润可爱的大石榴沉甸甸的,让我笑弯了眼。这个贿赂我喜欢!
“哪里来的?怎么知道我想吃?”
方才的小脾气早烟消云散了,此刻我眼里只看到了这两个大石榴,想到它们酸酸的味道,舌下顿时泛起了酸水。
仿佛了解我我亟不可待的心情,夏侯尚帮我掰开了一半垫在帕子上递给了我。我立刻扣着石榴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嗯……真酸,好吃。
“上午到乌云山做攀爬训练,在崖上看见了一片野石榴林,正是半生不熟的时候,应该很酸,就采了两颗给你尝尝。”
“尚怎么知道我喜欢酸的?”嘴里含着石榴子我口齿不清的奇怪问道。我也是最近数日才突然喜欢酸食,尚对我的口味如何了如指掌?
“……”他沉吟了半响,方艰涩的笑道:“有喜的女子大部分都嗜酸,我猜测你可能也会喜欢。而且石榴是庇佑胎儿的神物,你放一个在床边也是好的。”
我忽然失去了食欲,浆酸的味道如鲠在喉,吞不进咽不下。
“……尚,谢谢,还有对不起。”
除了厚脸皮的道歉和装可怜,就此事我在他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世间有哪个丈夫能受得了这种羞辱,而他又是那般高傲的男子。
“不必再说抱歉,我只是无法请求你放弃孩子。”、他矜持冷漠的语调让我尴尬不已。
“……不管如何,我万分感谢你能接受这一切。”
他扯唇冷笑,“我没有接受,但也没有办法忤逆现实。”他坦白的道。
我恍然顿悟,他毕竟还是夏侯尚,隐忍而倔强。事实上无论是禹苍驸马的身份还是我腹中孩子的身份他统统无法承认和接纳。背负着被全天下嗤笑的壳,卑琐的坚持到现在,或许只是不舍得同我的那份盟誓……不离也不弃。
正在我们各怀心思,相顾无言的当口,忽听亭外有人疾驰而来,扬声高喊道:
“报!黑旗令官三十五号急奏殿下。”
我起身只见亭外阶下一个黑衣黑帽的令官正恭敬的伏在那里。
“说。”
他从腰间的铜茧里取出文牒,双手呈上。
“禀殿下,据红衣隐探回报,今晨真乾国国君率领六十万大军迫近长千界碑,现已压境三十里。”
洪亮而急迫的嗓音如面浑厚的战鼓,将天空擂动旋转。
09.07.16
干母
洪亮而急迫的嗓音如面浑厚的战鼓,将天空擂动旋转。
旋转,蓝色的天和白色的云都在旋转。
耳朵里响起剧烈的茫音,万籁忽然消失,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瞬间的无力。
“瑞凰!”
远远的是夏侯尚担心的呼唤,我感觉到他从背后接住了我。
“我刚才晕过去了么?”
我试图扶着他的手臂站起,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没有。”他慢慢将我在怀里放平。“你脸色好差,哪里不舒服?”
“还好,只是有点口渴。”
夏侯尚闻言忙回身拿过一杯茶,我正要伸手去接,他却脸色突然大变,哐当一声,茶杯也摔在了地上。
“瑞凰!你怎么了??!来人!来人!快叫御医!”他慌乱的抱起我,惊怖异常的大喊大叫。
我也吓一跳,“尚?你别吓我,我怎么了?”
他紧抿下颌,面色发白的瞪着我的下身,顺着他的视线我赫然看见自己双腿间一片的猩红水渍,浸透了夏日轻薄的白纱裙。
温热的流动的液体顺着大腿,自□汩汩流出。
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温暖,我忽然感觉很冷。
“尚……”我虚弱的笑了笑,“我想我真要昏倒了。”
——————
悉悉索索的交谈声时断时续,听不太真切。我以为是梦。忽然叮咚哐当的两声重物摔碎的声音,我心脏猛跳,一下子惊醒。
“她醒了。”
禹苍独有的绮丽嗓音在头顶响起。手被温柔的握紧,睁开眼,就见伏在床边的禹苍一脸欲哭的欣喜表情。
接着又咣当一声,我侧头看去:屋子那边碎瓷一地,夏侯尚一手揪起禹药的脖领,正准备挥拳的样子。听见禹苍的呼唤,又一把推开禹药,两三步冲了过来,气势汹汹的脚步停也不停的一肩撞飞了正摸着我额头试温度的禹苍,替换上自己的大掌,轻轻的在我的脸上摸了又摸。
“瑞凰,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我抿唇摇了摇头,“哪里也不痛。”
蓦然想起了那片猩红,我顿然恐慌起来,“孩子呢?我的孩子还好吧?”
夏侯尚眼神一黯,什么也没说的别过头去。我的心顿时就凉了。
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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