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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屡遇奇人

过了一忽,|­茓­道已有松动之感,又忽觉得|­茓­上一沉,又让人戳了-记,他暗叹一声,开腔问道:“是谁在此?你们要挟持我去何处?”

只听白发婆的声音传来:“你最好乖乖躺着,到了地头自然知道,哼,你昏睡了几天,肚子饿不饿?”她不问犹自可,展玉翅听后,顿觉饥肠辘辘,可是他不愿开腔示弱,乃闭嘴不言。

白发婆婆冷笑一声:“你逞甚么强?饿坏了你,老身如何向西方仙子交代?”拿了一碗牛­肉­稀饭来喂他,展玉翅紧咬牙关,不肯张嘴。

白发婆婆冷冷地道:“你有种的便当面跟西方仙子说个清楚,为难咱们这种小脚­色­,有甚么意思?再说饿死白饿死,她会可怜你么?”展玉翅一想,深觉有理,便张嘴吃个痛快。

白发婆婆道:“这才像话。”

一碗牛­肉­稀饭眨眼间便吃个­精­光,白发婆婆道:“乖孩子,你早点休息吧。”

展玉翅急道:“且慢,我要解手。”

持拐婆婆嘴理说着,食中二指去势不停,直戳其晕|­茓­上:“乖孩子,你就撒在裤裆里吧。”旁边那个白发婆婆咭咭而笑。

待展玉翅再度醒来,却巳躺在一张床上,房内之窗子都挂着厚厚的布帘,伸手不见五指,展玉翅双眼呆了好一阵方能视物,尽管如此也只能看个大概,但房内没有别人,却可肯定。

展玉翅屡逢奇变,阅历较前深,他先运了一下子功,发觉体内并无甚么不妥,这才慢慢走下来来,悄悄拉开布廉,往外观望。外面是一道长长之暗廊,未见有人,他胆子顿大,立即轻轻推门,闯了出去。

他不辨东南西北、里外前后,认定一个方向走过去。未至尽头,已闻一个尖细的女子声音,怒道:“罗宾鸿他算老几,居然敢不听仙子之命令?”

展玉翅连忙放慢脚步走前,前端有一扇门,门上有雕花透孔之小窗,展玉翅凑眼望进去,只见里面是座大厅,点了好几根粗大之蜡烛,光如白昼,他因角度问题,看不到主人的坐位,只见靠台阶那方,弯腰垂首站着好几个汉子,看其模样似乎十分惊悸。

耳畔又闻一个老人的声音:“请婆婆代向仙子美言几句,请她大量再宽限几天,老朽一定再去说服罗宾鸿……”

又闻那持拐婆婆的声音发自旁边,估计她是站在大堂前面:“索案主,假如仙子再给你半个月时间,你若仍未能说服罗宾鸿接受仙子之幽香令,那又如何?”

那老者慢慢抬起头来,只见他五十多六十不到的年纪,面容清癯,蓄着三绺短髯,唯双眉浓厚斜飞入鬓,英武之中,透着几分霸气,只是此刻哪还有一丝豪气?颤声道:“老夫甘愿受仙子任何惩罚。”

“嘿嘿,你外号‘满天星雨’,暗器手法不错,如不能成事,这对手还要来何用?”此令十分严酷,但她说来却十分轻松,确像格外开恩。

展玉翅倒抽了一口气,暗自忖道:“这老虔婆好毒辣的手段,也不知她心肠是甚么东西做的。”

不料索长胜听后居然露出一丝欢容,忙不迭地抱拳作揖行礼:“多谢婆婆开恩!多谢婆婆开恩!老朽一定尽一切办法劝跟罗……”

持拐婆婆道:“你不必多言,快去办吧,再砸了可不能怪我。”索长胜连退三步方敢转身离去。持拐婆婆之声音转厉:“索长胜,你若敢生溜掉之念头,教你一家以及天龙寨没一个活口!”

索长胜住一住脚,又应了一声方离开。持拐婆婆又道:“白头钓叟,你跟华山派万点梅是表亲,仙子着你调查万千秀之下落,可有着落?”

一泣满头白发的老叟道:“启禀婆婆,老朽打听到万千秀跟其几位同门师兄弟曾去过青城山,后来又在成都出现过,但最后去了何处,老朽却打听不到。并非老朽不尽力,事实上老朽单枪匹马能力有限……”

他话未说毕,已听持拐婆婆冷笑一声,叱道:“给我拿下!”刹那间,旁边几位跟他一样,必恭必敬、听候报告的汉子,同时出手,将白头钓叟双臂及大|­茓­扣住。

白头钓叟高声道:“老朽不服!若老朽因未尽力而受罚则心甘情愿,但能力有限也有死罪,则死也不瞑目!”

持拐婆婆一声冷笑:“那老身便让你死得瞑目。你听清楚,仙子早已打听到,是你亲自将万千秀送到青竹门去的,你自己说该不该死?”

白头钓叟睑上一片死灰­色­,又听持拐婆婆道:“赐你死罪太便宜了你!先将你的舌头割掉,再丢在黑牢三、五年,慢慢折磨你,方能正法纪。”

那几位自告奋勇的汉子立即有人-嘴、掏舌头,有人取出匕首来。展玉翅又惊又怒,忖道:“这­妇­人好生毒辣。”可是回心一想,这些人都是黑道上的凶人,让比他们更凶的人惩治,乃天理循环,何须替他难过。只此一犹疑,白头钓叟的舌头已离腔,前襟染满了鲜血,接着便被人扯了下去。

持拐婆婆又道:“宋吉雄,仙子托你办的事,你又办得如何?”

“小的查到,仙子与他有隙,想杀掉他。”

持拐婆婆冷冷地道:“这你倒只猜对了一半,猜对后半截。仙子跟他无仇,只是他屡与咱们作对,是以非杀不可。但‘水上春’向在江南活动,怎会跑去东北?”

“这个小的便不知道了,容后再查。”

“给我拿下!”持拐婆婆声音转厉:“你好大的胆子,谈风和尚是去找‘蜂尾针’那贼婆,而且你们之间已有了周密的布置,专等仙子上门,以便不择手段地偷袭仙子。其心可诛,不可轻饶!给老身先将他开瞠,掏出心肝看看到底是甚么颜­色­的!”

六月天的风雨,来碍好快,刚才他抓白头钓叟动作十分决,如今人家抓他的动作,也绝对不比他慢。刹那间,宋吉雄杀猪似的叫了起来:“婆婆,就算小的调查不力,也未必是个死罪,你假传圣旨……”

持拐婆婆斥道:“住口!谈风及蜂尾针已供出一切,还容你抵赖么?动手!”

话音刚落,但闻“嗤”的一声响,宋吉雄之前襟已被人撕破,有人举起­精­光四­射­的匕首,就要往他胸膛上剌去,忽闻一声暴喝:“住手!”

木门“哗啦啦”地被人推开,走出一位锦衣青年,双眼怒光四­射­,眉毛倒竖,大步自暗廊里走出来,原来展玉翅见持拐婆婆如此残酷,再也忍不住,挺身而出。

持拐婆婆侧头看是他,忍不住冷笑一声:“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敢多管闲事?”

“你如此凶残,少爷看不过眼。”

“看不过眼又如何?你有力阻止么?何况国有国规,家有家法,你凭甚么管咱家的事?”

展玉翅一挺胸,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咱们凭的是一股正义。”

持拐婆婆大笑:“恐怕你还不知道宋吉雄是个甚么样的人,像他这种人,应该所有自认侠义者,都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哈哈,你别笑死老身了……”

展玉翅闻后微微一怔,但势成骑虎,只好道:“像他这种人虽死不足惜,但你开瞠取心,未免太过残忍。”

持拐婆婆轻哼一声:“动手,别管这小叫化子!”

这句话倒叫展玉翘吃了一惊,也激起他之怒火,一摸腰上,长剑犹在,立即将之抽了出来。

那手持匕首的大汉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立即手起刀落,但闻一声惨叫,接着展玉翅的怒喝声,一道白光向其后背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斜剌里飞出一柄单刀来,将他长剑挡开,展玉翅只觉手上一轻,长剑已被击落地上,他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但闻持拐婆婆咭咭地笑个不停。他大受刺激,揉身扑去。

只闻持拐婆婆道:“不可伤他,留着有用。”

一位中年汉子斜踏一步,截住展玉翅,迎面向他一拳打去。展玉翅抬起左臂挡架,眼光一瞥,见他左脚伸了出来,但自己双脚居然不听使唤,被绊个正着,“砰”的一声,摔倒地上。他挺腰欲起,哪知四肢酥软,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着了道儿,不由十分懊丧。

持拐婆婆冷冷地道:“你也不想想,老身若无把握制住你,岂有放你一人在房中之理,来人,将他抬回去!”

与持拐婆婆一道的两位白发婆婆,又一人一边将他架回房内:“你好好在房内呆着,省得自取其辱。”

展玉翅骂道:“老虔婆,你有种的便杀了少爷,用这种手法折磨我,不算英雄!”

“真是拘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位白发婆婆又伸手封了他之晕|­茓­,展玉翅再度不省人事。

***展玉翅再度醒夹,但觉阳光刺眼,他闭上眼睛定一定神,发觉有人背着自己在走路,而鼻端则闻一股淡淡的幽香,他又-地睁开双眼,果然如己之所料,背自己的是一位女子,鬓发高耸,由于在背后,看不准其年纪,是以道:“这位……姑娘……咳咳,在下醒了。”

“啊!你醒啦。”那女子将展玉翅放在地上,转过身来,只见她眼如剪水,但睑上挂着一方双层的纱布,依然看不出年纪。

“我怎会在这里?”

“啊,原来你还不知道。我上山采药,经过一座大宅,见那里起了火,好些人去扑火,我也跑进火场,后来见你躺在床上,便背你出来了。”

展玉翅道:“她们肯让你背我离开?”

“我听几位婆婆在说话,有一位说:“‘姓展的小子还躺在床上,这回一定会被烧死’,我见她们都不救人,所以便悄悄滑进去。其实内宅火势反而不大,我救了你离火场之后,有人发现,便撒腿跑了。”

这女子看来读书不多,皮肤黝黑,似是山村姑娘,不过说话还是有条有理,展玉翅到底知了个大概。他沉吟了一下,问道:“此处是甚么地方?”

“这地方离芜湖已很远,过了江啦,你不用害怕,她们追不上。”

“咕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尚未请教芳名。”

“嘻嘻,我这种人有什么芳名。人人都叫我三姐,你也叫我三姐吧!”

“在下展玉翅,救命之恩,暂未能报,请先受我一礼。”展玉翅言毕站了起来,长长一揖,不料双脚发软,又一跤摔倒在地。

三姐将他扶了起来,道:“对啦,你一直昏迷下醒,没有吃饭,大慨是饿坏了,我先扶你去吃点东西再说。”她右手五指抓住展玉翅的右臂,将他扯了起来。

展玉翅心中忖道:“这女子臂力好强。”嘴里却道:“我不是饿坏了,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

三姐大吃一惊,五指松开,展玉翅一个踉跄又再摔倒,三姐又手忙脚乱地将他拉起来:“对不起……啊,你中了毒,为甚么还不死?”

展玉翅叹了一口气:“这种毒不会致死,但会使人全身乏力……你不必管我了,在下自己会料理。”

二姐“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连站都站不稳,还逞什么英雄,还是由我来背你吧。”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将展玉翅背上。

展玉翅心中暗叹:“想不到我展玉翅雄心勃勃,今日却沦落到要靠一个村姑料理,才能活下去。”一时之间,万念俱灰,但觉郁气盈胸,难以开腔,幸而那三姐也不多话,背着他快步而行。

穿过一座树林,便折上官途,远处有三两座农村,看来人口还不少,虽说三姐身体强壮,但背着一个大男人,还是香汗琳漓,她汗出越多,香气越浓,熏得展玉翅酡然欲醉。展玉翅心间倏地泛上一个奇异的念头:“她为甚么蒙着面?不知她长得甚么样?唉,大丈夫活在世上所为何事?小如找处山忖,娶妻生子,平平安安过一生……”

忽听三姐道:“这里有卖吃的。”

展玉翅这才抬头望去,原来靠近农村的路旁,有几摊卖面食包子的:“喂,你喜欢吃什么?”

展玉翅道:“随便,你喜欢吃什么我请你。”

三姐又“咭”地笑了出来:“我搜过你身子了,你身无分文,比我还穷,还能请我?除非把我卖掉……”

展玉翅双颊火辣辣的,羞惭难当,脱口道:“那我不吃了。”

“咦!你是个男子汉,怎地这般小器,还不如一个小村姑?吃吧,三姐请弟弟吃碗面,平常得很。”

展玉翅暗叫一声惭愧:“我真不如一个村姑了!”当下谢了一声,欣然接受,摊上卖的是五香牛­肉­面,展玉翅一闻到那股香气,已饥肠辘辘,便要了一碗,但三姐却只要阳春面:“我喜欢清淡。”

展玉翅一下子便把那碗面吃个­精­光,三姐只吃了-半,便放下碗付账,随又背他上路。

走了一回,三姐忽又踅入一座小树林,展玉翅讶然问道:“三姐,咱们来此何事?”

三姐轻啐了他一声:“你不解手,三姐也得找个地方……”说着将展玉翅放在地上:“你就在此解决,不许乱钻乱跑。”

展玉翅忙道:“三姐放心,在下是个君子。”他解了手好一阵,还不见三姐回来,不由有点忐忑,幸而又过了一阵,三姐终于出现了。

“太阳巳快下山,我到村子里面向农夫借了一间房,先将就一晚再说吧。”

展玉翅如今已形同废人,一切只能听从三姐安排。

农舍里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农,满脸的皱纹,腰杆子巳被沉重的生活担子压得微微下弯,幸好人还颇热情,又能烹饪,晚饭十分丰盛,还有半壶子米酒,展玉翅至此地步已亦无所惧,放怀吃-,直把桌子上的东西扫光。

老农道:“你姐弟回房休息吧,老汉会收拾。”三姐邃送展玉翅回房,随又捧了一壶茶进来,先为展玉翅斟了一杯,再为自己斟。

“你吃得太多,又不能走动,多喝点浓茶有好处。”

展玉翅呷了一口,赞道:“好茶,这茶哪里出产的?”

“我自家里带来的,我姨丈是卖茶叶的。”

“对啦,你要去哪里?又想带我去哪里?”

三姐道:“我要去姨丈家探病,嗯,他家在苏州附近,这里已过了丹徒,再走两、三天就可到达了。我想你先到我姨丈家安顿下来,让他替你找个大夫冶好病再说吧。”

“只是,每天要你背我上路,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三姐微微一笑:“明天咱们若能找到马车,便雇一辆车子吧,我姨丈钱多器量大,那一点钱他才不在乎。”

展玉翅忽然觉得此姑娘除了皮肤黝黑、谈吐不文雅之外,不像是个村姑,满腹狐疑,忍不住再问道:“你练过武功么?你有仇家?何以睑上要蒙着纱布?”

“家父曾经当过教拳的拳师,我小时候跟他练过几年气力,像咱们这种人哪有甚么仇家,蒙面乃因我长得……太难看,因此出外才蒙上一块布。不信你看看。”三姐边说边飞快地解下一边纱布,亮一亮相便又将布挂好。

她脸颊又红又肿,凹凸不平,鼻子歪在一边,一副牙齿全吐出嘴­唇­外,虽只一瞥,展玉翅已有惊心动魄之感,三姐又问道:“没吓坏你吧?”

展玉翅摇摇头,再问:“三姐背着我,走了几天路,你为甚么不怕那些婆婆对你不利?

对啦,火场是在何处?”

三姐忽然站了起来,道:“你再睡一会儿吧。”话未说毕,便一指戳在展玉翅睡|­茓­,展玉翅虑不及此,被封个正着。

待展玉翅再度醒来,已是红日满窗,他爬了起来,方发现房中多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持拐白发婆婆。

展玉翅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你怎会来此?三姐呢?你怎样处置她?”

“哼,她是老身的侄女,老身会怎样处置她?叫她自己回家呗!不过她要求老身一定要送你到苏川,老身已答应她,自然会办到。小子,你福份还真不浅哪!”

展玉翅巳将生死置之度外,轻松地问道:“你不是要将我交给西方仙子么?令侄女不知在下身上中的毒是你下的,因此要送我去苏州求医,你送我上苏州为何事?”

持拐婆婆哈哈笑道:“有一点你搞错了,你身上的毒是‘百草老君’下的,老身没有他的解药,当然,如果你不愿去苏州,老身绝不会勉强。”

展玉翅问道:“假如少爷要你即刻滚,你肯吗?”

持拐婆婆冷笑一声:“你想得倒美,万一被你溜掉,老身如何向仙子交代?”

“到底你们仙子是个甚么人?我跟她又有何瓜葛?”

持拐婆婆道:“你见到她之后,自然知道。”

“少爷身上的毒,虽是‘百草老君’所制,但下毒的是你,难道你没有解药?”

“哼,你以为那老儿的药这般容易得到?咱们是派人去偷的,哪有解药?谁教你武功不比老身差,只好出此下策了。不过听说他向在江北扬州附近活动……”

“那咱们——去扬州吧。”

持拐婆婆笑道:“你又做梦了!老身会让你去找他?不过仙子如今就在扬州,扬州倒是必去之地。走吧!”她伸手将展玉翅拖下床,又将他背上肩,推门而出。农舍外面已有一辆马车,她将展玉翅丢在车上,亲自驾辕上路。

路上无事,展玉翅只好找话说:“那百草老君的毒药这般厉害,除了他之外,别人都无法解?”

“其实他这种‘百日酥’也不是没有缺点,只要中者内功深厚,任督两脉贯通,天地桥打通者,只须运功将毒气迫至一隅,然后再想办法将之放离,其毒便解。说到底,这种药只能对付中下乘者。”

展玉翅任督两脉已通,只欠天地桥未能打通而已,闻言暗自忖道:“反正在车内无事,何不运功试试?”主意打定,便盘坐起来,默运玄功。

体内之内功不知去了何处,所幸武当内功乃正宗玄功,展玉翅又有一股不屈不挠的­精­神,经过一柱香工夫,丹田内已慢慢聚合了一点内功,别小看这一点丁成绩,­精­神及气力都此前好多了。

展玉翅如同服了强心剂,更加苦练不懈,丹田内之内功似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精­神已如同常人,只是四肢仍然酥软,若要与人动武,恐未必斗得过一名大汉。

展玉翅看看已差不多,便运气走奇经八脉,有些经脉遇到真气冲击,引起全身一阵酥软,展玉翅稍为思索一下,便尽力“进攻”后腰,所谓天地桥者,乃人之上半身及下半身之气力,分隔于腰部,常人手臂不能发挥双腿之力,双腿亦不能发挥双臂之力,乃因天地有阻隔。若能打通天地桥,使两股气能够相通,则气力骤然倍增,功力同时大进。

常人身体无恙,要打通天地桥,已经极之困难,何况展玉翅此刻中了“百日酥”,更是谈何容易。他不断想尽办法,却难越雷池半步。

中午,持拐婆婆掀开车帘,扶他下车,外面风大,展玉翅猛地嗅到她身上一股幽香,心中不由动了疑:“她身上的香气怎地跟三姐一样?啊,敢倩她们是姑侄,气味相近……但人家说少女方有幽香,老太婆也有香气?”

持拐婆婆瞪了他一眼:“你望着老身作甚?进去吃饭。”原来她停车的地方,正在一家饭店门外。

两人进店找了个靠角落的座头,持拐婆婆似乎心情不错,点了许多菜,但她自己则每样浅尝即止,观其吃饭之举止,实难想像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展玉翅则老实不客气地把肚子填饱,饭后他一声不吭,转到后头的茅厕去,持拐婆婆坐在椅子上,纹风不动。假如展玉翅不是中到百日酥,即刻要逃跑,真是易如反掌,但他颇有自知之明,施施然返回店中,却见持拐婆婆已在门口向他招手。

展玉翅上了马车之后,她又开始驾车,展玉翅躺在车厢里,自我安慰,管他娘的,有人负责吃喝,还有人驾车,少爷面子也够大的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闻持拐婆婆问道:“展玉翅,你为何会加入四海丐帮?”

展玉翅吃了一惊,故意道:“四海丐帮?少爷未曾听过。”

持拐婆婆冷笑一声:“你别以为骗得了老身,哼!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了老娘,还是乖乖说吧。”

展玉翅含怒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反正闲来无事,聊聊又有何妨?”

展玉翅反问:“你该如何称呼?”

那老虔婆沉吟好一阵方道:“老身已把名字忘记,江湖上的朋友都管我叫白发婆婆。”

“据少爷所知白发婆婆另有其人。”

“哈,同名同姓都大不乏人,何况是同绰号的。你相信便唤我一声白发婆婆。”

“少爷也不傻,你的年纪能当婆婆?”

又过了一忽,白发婆婆方打了个哈哈:“依你看老身年纪有多大?”展玉翅懒得再跟她搭腔,又开始运功冲脉,白发婆婆问了几遍,不得要领,也索­性­闭上嘴巴。

过了一阵,马车驶上一艘大帆船上,慢慢过江,那船很大,是故甚是平稳,展玉翅巳进入了忘我境界,挥然不觉。

过江后再行不远便是扬州,马车戛然停住,展玉翅这才“醒”来,接着白发婆婆又扶他下车,停车之处,是一家华丽的客栈,这一次,白发婆婆却是着店小二来扶展玉翅进店。

那房又大又雅致,又明亮又­干­净,难怪人人都说扬州是个好去处,白发婆婆住在他斜对面,传话店小二把饭菜端进展玉翅房内。

那小二站在一旁不动,展玉翅忍不住问道:“你站在此处作甚,还不叫婆婆过来吃饭?”

店小二哈腰道:“婆婆交代过,请少爷自己用饭,她有事出去一下。”

展玉翅暗哼一声,低头吃饭,抬头望见店小二仍站在那里,心头一惊:“看来此处是她们的巢|­茓­,否则这小子为何会监视找?”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店小二态度十分恭敬:“启禀少爷,小的叫小瓶子,你有甚么吩咐?”

展玉翅沉声道:“我要你滚出去!”

小瓶子吃惊地道:“但……婆婆要我服侍你。”

“你到门外去服侍吧!有人站在一旁,少爷吃不下饭。”展玉翅一顿又问:“婆婆有否留话,说甚么时候回来?她住在哪一间?”

“她住在斜对面的北七号房,婆婆离开时,只说她出去一下便回夹,少爷有甚么事用得到小的?”

展玉翅挥挥手,小瓶子便乖乖出去,展玉翅又道:“把门关上。”

门“砰”的一声关上之后,展玉翅便开始吃饭,心中却有点忐忑不安:“老虔婆在找西方仙子?她屡跟少爷作对,到底是何原因?”

蓦地又有一个念头升了上夹:“江畔酒楼的弟兄-定急死了,帮主他们是否如道我落在魔掌中呢?”想至此,他再没有胃口吃,乃唤小瓶子进房收拾。

小瓶子嗫嚅地道:“少爷,你吃得这么少……”

展玉翅喝道:“因为菜不好,少爷吃不下,明天再拿这种猪吃的东西进来,看少爷不对付你。”

小瓶子拿起杯碟便匆匆出去,展玉翅连忙跟着出门,北七号房果然就在斜对面,他慢慢走过去,轻轻拍房门。没人应着,展玉翅正想回房,小瓶子又折回来:“婆婆还未回来。”

“你­阴­魂不散,是来监视少爷?还不快滚!”

小瓶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婆婆要小的寸步不离守住你,说少爷在家内婢仆如云……她答应给小的一锭银子……小的父母患重病,正需要银子……”

展玉翅不由改变了态度,温声道:“那你回家去看你父母吧,婆婆回来,少爷便立即叫她给你赏钱,少爷要睡觉了,不要甚么人服侍。”

小瓶子感激莫名,几乎要跪下来,展玉翅向他挥挥手,自己进房去。他先检查了门窗都关好,然后上床,继续运功。

他体内之百日酥未解,但体力已大有好转,最低限度巳能慢慢走动,也说明运功收集散于各经脉之真气,的确有效,而展玉翅每次运功,都能收回大部份真气,再利用真气冲关渡|­茓­,可惜要打通天地桥,实在难之又难。

还有一个异常之象,以往运功之后,­精­神奕奕,但如今则完全相反,疲累交加,是故三更散功之后,展玉翅便昏昏沉沉睡至日上三竿。

他醒来后,披衣下床,一打开房门便见到小瓶子站在外面,见到他便哈腰道:“少爷,你醒来啦,小的替你打水洗脸。”他匆匆去又匆匆而来,服侍展玉翅洗脸。

展玉翅问道:“婆婆回来了否?”

“还没有……不过小的怕吵醒你,不敢用力拍门。”

“令父母病情如何?”

小瓶子­阴­着脸摇摇头,展玉翅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轻轻拍拍其肩:“带我去拍门。”

小瓶子遂扶他到白发婆婆房外,用力拍门:“婆婆,少爷来看你。”

房内没有反应,展玉翅沉声道:“不知是否有变化,快拿钥匙把门打开。”小瓶子略一犹疑,便快步跑去拿钥匙。

房门打开,一看房内之布置,枕褥被子仍然整齐地叠放在原位,显然白发婆婆走后至今未返,小瓶子十分惊奇:“少爷,你们在扬州是否有亲戚?”

展玉翅摇摇头,慢慢走进房内,仔细检视一遍。他如今反而担心白发婆婆不回来了,盖因此处所费不菲,他身无分文,届时如何脱身?

他沉吟了一阵,道:“小瓶子,你替我到城内各处找找她,找到了有赏,”小瓶子面有难­色­,但终于点头答应,先扶展玉翅回房。

白发婆婆去了何处?去找西方仙子?她到底是甚么身份?她又从何处看出自己之破绽,知道自己之身份以及江畔酒楼是四海丐帮之产业?

忽然他又想起白袍客,那位神秘的师父,他到底是何方高人?此刻他是否知道自己在遭难?假如他在身边,又能否替自己解毒?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房门突被拍响,展玉翅以为小瓶子回来,谁知站在门外的竟然是白发婆婆。他脱口道:“你去哪里?”

白发婆婆似乎十分高兴,展齿一笑,道:“你很惦着我。”

展玉翅像遭人剌了一刀般,冷冷地道:“你还想回来折磨少爷?”

“唷,大少爷,你发甚么睥气?”白发婆婆随他进房,又将门关上:“你明知老身去见仙子,昨夜被她留住,反正你在运功疗毒,也无暇顾及老身,又有何关系!很高兴你没有离开此店……”

展玉翅又闷哼一声:“西方妖女何时见我?她如今在何处?”

“她在哪里,老身不敢说,但她晚上会单独来见你,你有甚么话大可以对她明言。”

“哼,只怕她不容我说话,未曾见面已遭此毒手,见了面还得了。”

“据老身所知,仙子对你并无恶意……”

展玉翅忍不住怒极而笑:“她对我没有恶意,难道有好意?你不用胡扯,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展就是。”

“唉,世上了解仙子的人实在不多,其实她不但不邪恶,而且比侠义道的人,还要深明大义,还付之行动。否则怎会称之为仙子。”

展玉翅嗤之以鼻:“仙子这只是你们自己不怕­肉­麻而吹捧出来的。”

白发婆婆忽然掏出几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这些银子让你打发店小二,你是丐帮少爷,不能太寒伧。”忽又搁下一把碎银:“你先休息一下,中午老身再过来找你,我昨夜没睡,也要休息了。”

展玉翅急问:“你不是说要去找百草老君么?”

“今晚才去找他,反正仙子要独自见你。”白发婆婆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对她的态度最好和善一点,说不定她身上有你之解药。”

展玉翅心中暗骂:“你休想少爷向她乞怜。”

吃午餐时,白发婆婆到展玉翅房内吃,只东聊西扯、漫无天际地说些无意义的事。最后才问展玉翅:“你为何这样憎恨仙子?”

展玉翅冷冷地道:“她为何要逮我?”白发婆婆默默离开,直至吃晚饭时还不见她过来,展玉翅忍下住出去唤她,不料在走廊上,隔远见到他所认识的布北辞正跟一个人边走边说,听他俩的对话,就知这个人便是他的杀父仇人罗宾鸿了。

罗宾鸿怎会来此?本来他出现是件好事,最低限度在他离开巢|­茓­之情况下,较易报仇,奈何此刻展玉翅还不如一平常人。

因布北辞和罗宾鸿边走边交头接耳,所以没有看见展玉翅。其实看见也不一定能认得出展玉翅,因为此刻他易了容,不过展玉翅自然而然地退回房中,轻轻将门关上。

耳边却闻布北辞道:“老大不可掉以轻心,那厮不好对付,要否把外面的弟兄请来?”

又闻罗宾鸿低声道:“在咱们未与‘师王’弄僵之前,不可打草惊蛇……”后面的话,由于去远,已不复闻。

展玉翅得知仇人在此,非为己而来,心神稍定,便即泛起疑念:“狮王是什么人?听那姓布的语气,似乎他如今已罗网了不少爪牙。”他一颗心怦怦乱跳,又惊又喜,再也没办法定下神来。

今日之展玉翅已非昔日之吴下阿蒙,本来这是一个复仇良机,可惜又中了百日酥渐渐又进入忘我境界,丹田气分两道前进,其一由前身之任脉,经头顶,转入督脉;另一则走足太阳膀胱经,走任督脉的“命门|­茓­”便无法下“腰俞|­茓­”、“长强”、“会­阴­”等|­茓­,再转回丹田。而走太阳膀胱经的亦只能运行至“会­阴­”,无法再达“下髋”、“中髋”、“上髋”。

事实上,能打通天地桥者,目前武林中寥寥无几,气行不同脉经,如何使之贯通,本身已是道难题,没有明师指点,即使走足太阳膀胱经的真气,能再上升至“肾俞|­茓­”,虽与“命门|­茓­”只有半指之距,又有何办法使两气相通?展玉翅根本一无所知,只求真气能不断上升。

今夜大有进展,竟然让他连通三关:“下髋”、“中髋”、“次髋”,再指“上髋”。

“上髋”之后,转下来“白璨俞”,再回头上升,要抵“肾俞”尚须打通九个|­茓­道,谈何简单。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扉突然“笃笃”地敲响,展玉翅慢慢散了功,问道:“谁?”

外面应道:“你想见面的人。”声音娇­嫩­,分明是个女子。

展玉翅料她便是西方仙子,是以将窗子推开。夜风随之吹了进来,展玉翅忽然呆了一呆,因他闻到一股热悉的香气。

西方仙子仍如既往,脸上蒙着一块纱布,月­色­之下,既神秘又动人。她娇声道:“主人怎不请我进房?是恐孤男寡女不方便?外面有个小花园,展少侠若不方便,大可出来共赏明月。”

展玉翅冷笑一声:“在下没有那个心情,若怕嫌疑的,不会等列今天。请进!”

西方仙子伸手在窗口上轻轻一按,娇躯轻得像燕子一般,投­射­进房,令人觉得她高超的是,她人在半空,另一手巳抓住窗扉,双脚落地,窗子亦同时关上。

“怎地不点个灯?”

“在下行动不便,请姑娘代劳则个。”

“喀嗤”两声,桌上之油灯立即点亮,灯光下,纱巾后之轮廓,隐约可见,果是个美人胚子,展玉翅未知想到甚么,一颗心倏地急跳起来。

西方仙子也有点窘,两人沉默了好一阵,终于由她打踱沉寂:“展少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房子你巳来过多次,而且每次都是孤男寡女,今夜还要避甚么赚?”

纱巾晃动了一下,西方仙子涩声道:“姑娘还是不明白,少侠可否明言?”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挑明便没意思了。”

西方仙子沉吟道:“你很聪明,姑娘我在何处露出的破绽,让你发觉?”

“你身上之……”展玉翅本夹想说幽香,但话至喉,头又咽了下去:“总之三姐、白发婆婆和西方仙子,三位一体。好啦,闲话表过,有话请说!你把我掳来此处,又多番戏弄少爷,意欲何为?”

西方仙子幽幽一叹,忽尔问道:“这一路上,我待你如何?”

“虽然不错,但邪只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你为何不杀我?”

西方仙子反问:“姑娘为何要杀你?哼,你也知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由此亦证明我对你没有恶意。”

展玉翅不由扬高了声音:“没有恶意,为问要在我身上下毒药?又何事掳我?”

“我掳你乃为了……与你多接触……谁教你武功猛进,我怕你|­茓­道解开之后,又要与我相斗,谁伤谁都非我之愿,是以……”西方仙子垂首而言,竟有几分可怜相。

展玉翅不由呆了一呆,久久不能回一言,心中忖道:“她对我有意思,活见鬼!若对我有情,又怎会一见面便想杀我?”心想至此,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冷笑。

西方仙子秀眉一皱:“你不相信我?”

展玉翅叹了一口气:“你教我怎样相信你?累我被括苍派的吴长茂误会,接着又要杀我……”

展玉翅话未说毕,西方仙子已截口反驳:“杀胡雪风而引起吴长茂之误会,乃为救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至于说要杀你,杀了没有?那只是为了试探你,老实说,如果你是条怕死鬼,我也不会……”说至此,她羞涩地垂下眼皮,声音转低:“我出道数年,像你这般硬骨头的,还没碰上一个。”

虽然展玉翅看不到她脸上之表情,但自其眉宇间,亦能察到一二,心头不由一荡:“你说得这般好听,为何还不解开我体内之毒素?”

“我昨夜便到处去找百草老君,可惜找不到,但还会去找。”

“他的确在扬州?”

“我也是听人说的。哼,你放心,我还未碰到办不到的事,为了让你相信我,待我取了解药再来见你。”

展玉翅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便可证明自己之心迹?以为如此便可无愧于心?万一有仇家上门,你可知我之处境么?万一我这样子被杀,你这辈子能安心么?”

西方仙子娇躯震了一震,嗫嚅地道:“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若你有甚么长短,最多我陪你一死。”

“大丈夫顶天立地,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你不必假惺惺了,我不要你保护。”

西方仙子屡遭奚落,不由恼羞地道:“左不是右也不是,你待如何?我今日吞声忍气,得到的就是这些?哼,姑娘可是千金之体,从未这般受委曲过。别忘记,你一条小命尚在我手中。”

展玉翅气住上冲,把生死置之度外:“展玉翅一条命就在此,要打要杀,悉从尊便,要我乞怜你,休想!”

西方仙子睑上之纱布,无风自动,倏地翻起一掌,掴在展玉翅睑上。这一掌力道不轻,将他打倒在床上:“你知道我为何打你么?因为你太令我失望了!原先以为你是位能伸能屈的大丈夫,不想只是逞匹夫之勇之莽汉!你以为这是英雄行迳?哼,你还成不了气候。”

展玉趋被她打得一呆,再听她一顿骂,不由作声不得,西方仙子用力在桌子上一按,气道:“好吧!姑娘给了你解药,以后便各走各的。自命侠义、自命英雄、坐井观天,你太肤浅了,想在武林中出人头地、报仇雪恨,还差一大截呢!”

展玉翅见她拂袖欲行,忙道:“且慢!”

西方仙子背对着他,问道:“你还有甚么话要说?”

“你邪一掌我生受了,算你掴得对。你我之间之恩怨,暂且搁在一边,也不问你为何认为我自命侠义、坐井观天,只想问你一件事!你可知‘狮王’是甚么人物?”

“扬州的‘狮王’又有个外号叫‘雪里狮王’。雪是指盐,不是冰雪。他是盐枭中的老大,智勇双全,尽管手段毒辣,但算得上是个人物,在扬州是个跺跺脚可以晃动城墙的人物。

你跟他有仇?”

“我不认识他,随口问问而巳。”展玉翅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也许我说话有点过份,但这是因为你之表面行为加上传闻而造成的,我本无意侮辱你。不过我是受害者却是铁一般的事实,很多谢你掴我一巴掌,反正百日酥,为害人只能一百天,你不如送我回江畔酒楼吧!咱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西方仙子道:“起初我也没考虑到这般全面……祸是由我起的,当然由我解决,待拿到解药之后,一定送你回去,你还有甚么话要问?”

“你说能打通天地桥,可是真的?”

西方仙子幽幽一叹:“让你服下百日酥,还有一层意思。逼你运功打通任督二脉及天地桥,这两关一通,假以时日,武林便是你争雄之地。你说我会骗你么?”

“便天地桥打通了?如何打通?”

西方仙子摇摇头:“我若晓得的,还有不教你之理?但据百草老君谓,服了百日酥之后,不会走火入魔,是甚么药理,连他也不清楚,只知已有不少先例。”

“你为何要助我打通天地矫?”

“因为我要你日后帮助我,你放心,不是要你助找行凶肆虐。”

展玉翅不由失笑道:“你有呼风唤雨之能,还要我这小乞丐助你什么?”

西方仙子又是一叹:“我目前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别看我表面风光,其实我之处境,如履薄冰。将来……说不定明天,我便有灭顶之险,你信不信?”忽地又转过头来,目光如刀:“今夜我跟你说的话,不许你向任何人泄漏半句,否则……”她忽又像泄了气之气球,跺一跺脚,穿窗而去。

她倏来倏去,令人有如在梦中之惑,房内只余一点香风,引起展玉翅心潮如涌,联想翩翩,回昧不已。

西方仙子适才说的话,一句句顺序涌上心胸,留下无数谜团,使她更添几分神秘,更教展玉翅摸不着头脑。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展玉翅蓦地一醒,忖道:“我今仇人在侧,处境岂不北她更危险?

岂可还费劲猜谜?”当下关上窗子,重新盘膝运功,可惜西方仙子一席话,对他别激甚大,心境难以平复,散在奇经八脉之真气,一时之间难以聚拢。

也不知过了多久,真气才逐渐归回丹田,再由丹田运气冲|­茓­。上下两道真气,又再集中在“命门|­茓­”及“次盯|­茓­”。今夜又有进展,再进一关,抵“上髀|­茓­”。

不想打通此|­茓­之后,真气陡增,沿脉下沉,再攻克“白环俞”。连续两夜打通五个|­茓­道,使展玉翅信心大增,忘却疲倦,又知不会走火入魔,是故鼓起余勇,再通“中膂俞|­茓­”,此|­茓­一冲即破,真气如同洪流,再冲开“膀胱俞”、“小肠俞”及“关元俞”三|­茓­,再过两关,便可抵“肾俞|­茓­”。

此时他头冒白烟,汗流浃背,反而异于往日,不觉疲乏,真气稍停,又住上冲,终于再克一关。

就在此时,展玉翅听到外面有急促而凌乱之脚步声,接着客栈楼上也有响声,就在头顶上。

俄顷,外面传来一个低沉而雄壮之声音:“罗宾鸿,你既敢来捋虎须,为何无胆出来相见?”客栈内响声彼起此落,大概是住客被惊醒,但却未闻罗宾鸿回应。

展玉翅忖道:“此人莫非是‘雪里狮王’?”

那声音又呼喝一遍,不得要领,便毅然喝道:“上去,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以为‘狮王’是病猫!”

话音刚落,上面又传来一个呜呜的响声,狮王又叫道:“原来还有同伴。哼,只怕来不及救你了。快!”

展玉翅受影响,真气一直滞留在“太阳俞”,难越雷池半步。

楼上突然响起一道尖锐又急促的惨叫声,又闻有人呼道:“兄弟们小心,他们在房内用暗青子招呼。”接着又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似是窗棂被人击碎。

再几道惨叫声过后,便是吵耳的兵刃碰撞声和呼喝声,看来双方已打上了。

“狮王”怪笑道:“罗宾鸿,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你竟敢来打我的主意!要黑吃黑,没那么容易。”

罗宾鸿道:“狮王误会了,小弟一直很想和你合作,奈何你拒人于千里之外才引来此场误会……”

“狮王”以一阵怪笑声,止住他继续说下去:“误会?你派人劫的盐,可不是误会!赵陵已招出是你指使的,他是你的手下……”

“赵陵在何处?狮兄可否请他来跟我对证?哼,你为何偏心只听其一面之词?他若到处诬蔑人,狮兄之仇人不是遍天下了么?”

“扬州人谁都知道,某家人虽凶,但最公正,否则如何号令盐枭?”狮王冷冷地道:“你放心,某家一定让你俩当面对证,但必须等你成焉某之阶下囚,围住他,快,旷日持久,夜长梦多。”

楼上斗得更是激烈,每隔一阵,必有一道惨叫声响起,又闻狮王怒笑道:“原来还有两下子,难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让某家来!”一阵呛呛郎郎急如炒豆之响声传来,敢情他已用上其成名兵器——九环金刀。

展玉翅把生死置之度外,渐渐楼上之杂音,无一入耳,真气稍过之后,又再蓄锐前进,终于又过一关,直抵“肾俞|­茓­”。

此关一通,真气汹涌澎湃,勇住直前,过“三焦俞”、“胃俞”,直抵“天柱”,再越过头顶,往前身泻下,转瞬之间,又转了一周,重抵“肾俞|­茓­”。

展玉翅心头一急,连忙运功制住,不让其住上升,此时两股真气均停留在后腰上,相隔只有半指之距,如何使两股真气合二为一?如何冲过这半指之距?虽只有半指之距,但中间无经无脉,如何相通?于理不合。

展玉翅心中不由怀疑起来,天地桥是否如此打通的?甚至怀疑世上是否有人以此法打通过。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远处又传来一阵呐喊声,接着一道尖锐刺耳的哨声响起,一片混乱之景象。

俄顷,隔壁房内突然传来“蓬”的一声巨响,整座客栈都震了一震,也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楼上却有人呼道:“他们到楼下去了,快追!”

展玉翅一听,便估计罗宾鸿已至邻房,心头大急,运功横-,但两股真气仍在原处,分毫不移。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响起“蓬”的一声巨响,原来有人撞破木墙逃命,展玉翅正好背墙运功,后背距离木墙不过半尺之遥,猛觉后背被一块木板撞及,来不及疼痛,两股真气,竟藉木板那一撞,而豁然打通。两气合一,沛然莫御。

紧接着,展玉翅被一股大力撞抛落地,一团黑影穿墙而入,蒙胧中,觉得他就是大仇人罗宾鸿。与此同时,破洞里接着钻进几条大汉来。

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

展玉翅一时之间,尚未定下神来,三、四个人又在房内恶斗起来,罗宾鸿一脚踩在展玉翅脚上,一个失神,几乎挨-刀,不由破口骂起来:“滚开,否则先杀死你!”

展玉翅霍然一醒,忍住怒火,缩进床底下,但觉体内真气自动运转,速度极快。他不能坐着盘膝运功,便伸直双脚,将双手贴在大腿上,闭目运功控制真气。

房内突响起一道惨叫声。原来狮王一个手下,中了罗宾鸿一掌,上身跌倒在床上,发出“蓬”的一声,而罗宾鸿同时亦中了一刀。

“老大,正点子在这里。”

狮王低沉而宏亮的声音传来:“先围住他,待老子来收拾他!”

就在此刻,外面声昔嘈杂,打斗之声,呼喝之声,乱成一片,又闻狮王呼道:“人家召集人马,你们不会回敬吗?饭桶!今夜便在这里将其一网打尽。”紧接着,墙板又“哗啦啦”

一阵响,床板被人踏得吱吱作响:“让开,别堵住门口!”

罗宾鸿道:“狮兄迫人太甚,须防狗急跳墙,大家都没好处。”

狮王一晃手中金刀,叮叮当当地响着,极是威猛:“老子专打跳墙狗!”

“且慢!你也不想想,罗某若无准备,又怎敢来捋虎须?”

罗宾鸿话未说毕,又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打断,房内兵刀劈击之声,惊心动魄,下过展玉翅此刻已进入忘我境界,罗宾鸿及狮王斗得再激烈,他也毫无知觉。

两股真气一贯通,又逐渐受控制,展玉翅便觉得每至胸腹处,便略有阻滞。三个大周天之后,又觉得该处有股异常之“气流”,再过七个大周天,那股异气已随真气转动。

展玉翅大喜过望,逐渐用意志,将那股异气迫至左手指尖,并使其停留在该处。

房内之形势又有变化,原来罗宾鸿之人马,见形势混乱,遂放了一把火。火势一起之后,住客争相逃生,而在店内之狮王手下,也沉不住气,纷纷逃了出去,但罗宾鸿的手下,则反其道而行之,冲进房中来。

狮王气得哇哇乱叫,然形势比人强,他拚力虚晃一刀,由门口冲了出去:“姓罗的,算你狠,到外面咱们再决一死斗!”

罗宾鸿也要出去,却让手下唤住:“老大,外面部是他的入,由上面出去。”

罗宾鸿先跃上床,双脚用力一顿,欲先跃上横梁,再破板而上,可是那床板适才遭数个人踩过,已呈裂缝,哪经得住他双脚再用力一顿,一声“哗啦啦”声响,登时断裂,他人也跌了下去。

展玉翅正好把百日酥毒气全迫在手指头,散了功,拉出长剑,割破指头,说时迟,那时快,罗宾鸿正好跌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指头,气随之而生,一股黑血倏然向罗宾鸿脸上­射­去。

罗宾鸿虞不及此,被­射­个正着,他举袖拭面,一瞥之下,已看出有人在此,大喝一声,顺势挥刀向展玉翅砍去。

展玉翅双脚被木板压着,罗宾鸿又跃在上面,急切之间,没法闪避,手中乃抄起一块断板一抡。“笃”的一声,钢刀砍入木板,一时之间,抽拔不出。

展玉翅右手已拾起剑来,猛向其双脚挥去,罗宾鸿想也不想,一跃而起,展玉翅连忙滚出床去,暗呼一声好险。

罗宾鸿的手下不知发生甚么事,呆了一下,展玉翅已直起身来,罗宾鸿坐在床架上,欲向展玉翅扑去,他手下忙道:“老大,何必跟这小子计较,快走!”

罗宾鸿冷哼一声,身子饺起,左掌向上一托,撞开木板,右手钢刀用力一剁,借力纵身上去。

展玉翅双脚被踩得疼痛,稍一犹豫,已失去其影踪,他略一运功,未见有异,乃再发一掌,窗棂“哗啦啦”地飞出老远。

展玉翅呆了一呆,看看自己双掌,想不到自己竟有此功力,不由大喜,穿窗出去,呼道:“罗宾鸿,你别跑,少爷要杀你!”

不料,他话未说毕,两柄单刀已分左右砍到,展玉翅不辨敌我,厉声呼道:“杀不了点子,杀杀你们,也能出口气。”他夷然不惧,长剑一撩,两-单刀已被撞开,展玉翅标前一步,上身一直,已将一人挑倒于地。

可是,狮王的手下,为了围堵罗宾鸿的人,散布四周,此时又以为展玉翅是其同党,见同伴受伤,乃围了上来、展玉翅甫打通天地侨,又吃了好些天的憋,此刻全部倾泻出来,挥剑冲入人丛中,如穿花蝴蝶般,见人刺人,见刀抵挡,以寡敌众,竟然大占上风。

狮王在旁见了,忙道:“这小子十分厉害,须小心。”

展玉翅心头一动,急问:“你们是甚么人?”

一条大汉恶狠狠地道:“咱们都是十八地狱的拘魂使者。”

展玉翅道:“少爷是四海丐帮的副总堂主展玉翅,我与罗宾鸿有杀父灭家之仇,与他不共戴天。”

狮王怒道:“既然如此,你为何杀我手下?何况老子与丐帮毫无怨隙。”

一条大汉接口道:“江北的叫化子,谁不沾我大哥的恩惠?”

展玉翅忙分辩:“是你们先袭击少爷的,为了自保,只好回击,你们既然不是我要找的人,请停手以免误伤,并影响你我双方之感情。”

狮王冷笑道:“说得好听,老子的人岂能白死?”

“你待怎地?再打下去,贵方起码得再死十个八个。”

“小子,你好狂。”

“少爷实话实说。”展玉翅大发神威,手腕抖处,两个大汉腕脉中剑,兵刀都跌落地上,他双脚一顿,一式“白鹤冲天”,居然飞上三丈多高,只看得众汉子张大了嘴巴,连展王翘自己也大感意外,想不到自己轻轻一跃,竟有此功。

他凌空吸气,恍如一头大鹏般,盘旋了一下才落地,但瞬即又被围上:展玉翅道:“不要不知好歹。”他一扬掌,一股气流蜂拥而出,但见客栈的火墙倏地如一根柱子般冒起,蔚为奇观,只看得众人口呆目瞪,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来。

展玉翅急飞而起,声音却远远传来:“今日若有所得罪,少爷另日将登门道歉。”言未毕人已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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