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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齐赴总舵

不管欧阳福达及森林山庄是好意还是歹意,身上有伤总不是件好事,若欧阳福达是好意者,则邵月华等人料可到达合肥城。

天刚蒙蒙亮,小鸟便“嘤咛”一声醒来,一抬头便见到展玉翅席地而坐,头顶上冒出丝丝白烟,她一对眼睛睁得像鸽蛋大。

白烟越来越浓,最后又慢慢淡散,小鸟不敢哼一声,以免影响他,她知道展玉翅快“醒”

来,乃闭上双眼,假装睡觉。

俄顷,展玉翅散了功,窗子亦已发白,只见他悄悄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小鸟又敬重他,又有点失望。昨夜自己赤身露体,居然不能引诱到他,除非他是柳下惠,否则便是她长得不漂亮,这就够她失望的了,只是失望之中,还带着淡淡的恨意。

小鸟连忙穿好衣服,走出旁门外,只见展玉翅在庭院中打拳,她只好装作甚么也不知道,急道:“副帮主,你剑伤末愈,不要动手动脚的。”

展玉翅并没有停下来:“不碍事,你放心,昨夜你真好睡呀!”小鸟一张粉脸登时涨红。

过了半响,她才蚊蚋般地道:“难道你一夜没睡?”话未问毕,她已一阵风跑了,展玉翅松了一口气,在庭院里走了一圈,返回客房。

俄顷,小鸟捧着一盆清水进来,脸上红潮依然未退,轻声道:“副帮主,请洗睑。”她替他扭­干­了毛巾,双手递过去。

展玉翅谢了一声,洗好了脸,她又把毛巾接去了,又替他梳头。她尽量做得十分轻柔,但郎心似铁,真个是瞎子点火——白费蜡。

“你,你要再换药么?”

“昨夜才上药,晚上再换吧!”

“不,下午便可换了,你……你昨夜没睡,要再歇一会儿么?”

“我练了一夜的功,比睡觉还­精­神,不必啦!倒是很想见见你们庄主,他费了这么大的劲,把我找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鸟低着头道:“我想你今日会见到他的。”她说罢又把洗睑水捧出去。这次去了许久才回来,甚至展玉翅已觉得有点不耐烦。小鸟说:“副帮主,庄主在内厅等你吃早饭。”

展玉翅道:“请姑娘引路。”

小鸟依然是一副依人之状,带着七分羞、三分娇的把他带到内厅。厅内已坐着欧阳福达及葛东,两人将他迎入座,一位穿黄衣的丫头把早点摆上来,葛东挥挥手,小鸟和她便退了出去,小厅上剩下三个人。

欧阳福达十分客气:“副帮主请,只怕山里物资缺乏,不如外面花花世界,东西不合你胃口。”

桌上放着七、八式点心,还有一盆汤面、一碟酱爆牛­肉­碎、一碟卤豆­干­、一碟卤猪肚、一碟青菜,看来做得很清淡­精­致,展玉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庄主真会享受!”

欧阳福达眼皮一跳,淡淡地道:“其实某家也很少吃得这么好!”

“如此说来,这都是为在下而做的,唉!这岂不折煞展某?”展玉翅问道:“庄主平常吃些甚么菜?”

“能吃到甚么就甚么。”欧阳福达似乎不大愿意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副帮土先吃点点心,再吃面。”

三人一齐动箸,气氛忽然沉闷起来,展玉翅已得到小鸟的提示,因此也不急,他要让欧阳福达自己把目的说出来,到吃面的时候,葛东才开腔:“副帮主加入丐帮已有多久?”

“先后才一年多。”

“你本是富家子弟,当上‘杆儿上的’,还能习惯吗?”

“杆儿上的”是叫化子的‘团头’,展玉翅对叫化子的事情了解虽不多,这句话却也听得明白:“环境所迫,没有不习惯的,十个乞丐有五个半一出世均不知会做乞丐,但后来当了乞丐,都还能活下去。”

这次欧阳福达开腔了:“你觉得当‘杆儿上的’有意思吗?副帮主对四海丐帮又有什么期望?”

展玉翅沉吟道:“在下觉得挺有意思的,既然做团头,当然希望叫化子们生活好过一点。”

欧阳幅达双眼露出光来,问道:“就只如此?”

展玉翅哈哈一笑,反问:“难道庄主认为在下没有大志,依庄主之见,展某又该如伺做?”

欧阳福达又提出第二个问题:“贵帮弟兄的生活若得到改善,将不断有新人加入,你又能继续改善他们的生活么?若不能者,则旧帮徒与新帮徒之间,必有矛盾,副帮主又有办法解决么?”

展玉翅苦笑一声:“在下只好尽力而为!”

不料欧阳福达竟然不放过他,提出一个更尖锐的问题:“天下懒汉多得是,若加入贵帮便有饭吃,他们将趋之若骛,纵使贵帮主财力上可以满足他们,但副帮主是否有想到一个问题,你这样努力地要为天下穷困之士改善生活,结果却培养了更多的懒汉,则这样做是否值得?是否有意义?”

展玉翅只觉得他们提的问题,像一支支利箭般,­射­入心坎,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久久作声不得。良久才喃喃地问道:“庄主请我来便是为了问在下这三个问题?”

“当然不是,但你必须答覆我此三个问题,某家方说出我的目的。”

展玉翅吸了一口气,忽然脑内闪过一道灵光:“一个在这种地方养尊处优的财主,他怎会把这个问题看得这般透彻?”当下道:“在下实在没办法解决此矛盾,既要解决穷困之士的生活,又不想制造更多的懒汉,庄主必有以教我,则在下感激下尽。”

这时候,欧阳福达双眼竟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教展玉翅看后,心生惭愧,忽闻他轻叹一声:“其实某向你提出此问题实在有点过扮,我都没法解决,你年纪轻轻,又刚入门不久,又怎能苛求……”

展玉翅目光一亮,紧紧地盯住欧阳福达,使得他把下面的话都咽回肚子里去。葛东忙解围:“副帮主,来,先吃点东西再谈。”

展玉翅双眼仍不放过欧阳福达,使他长叹一声:“某真的没有善策解决此矛盾,因此才请教你。”

展玉翅冷冷地道:“你似乎不是为了请教我来的,你似乎是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而……”

展玉翅话还未说毕,欧阳福达已如一头受伤的兔子股跳了起来,脱口问道:“你怎知道?”

展玉翅迫得更紧:“刚才你已在无意中泄漏了,若我没有猜错的,你必也是‘杆儿上的’!嗯,若论富庶,天下丐帮数江南的优悠丐帮为首,未知庄主是否就是优悠丐帮的帮主?”

这句话更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击在欧阳福达身上,但他这次并没有跳起来,而是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丐帮帮主生活如同皇帝,他这些钱是否是手下化缘得来的?若展玉翅没有猜错,传将出去,欧阳福达还能在江湖中立足么?

“你真聪明!”欧阳福达说了这句话之后,又一阵沉默,这无异己承认展玉翅的猜测。

又过了半晌,葛东忍不住道:“副帮主莫以为森林山庄是庄主中饱私囊而建成的,这本是骆家的家产。”

展玉翅听到骆家两个字才醒起:“庄主真的是优悠丐帮的帮主骆长达?”

“不错!这本是我的家,骆某便是生于此处!”

展玉翅讶然问道:“莫非府上环境变迁,或是被仇人霸占了家产,你才加入优悠丐帮?”

这是他以己及人。

骆长达摇摇头:“骆某在十五岁时,跑到山上练功,不慎跌倒,撞伤了脑袋,醒来之后,往事居然全都忘记了,傻傻戆戆地到处流浪,便变成了一个叫化子。”

葛东接腔道:“庄主失踪之后,老夫人思子心切,不久便仙游了,过了几年,老庄主亦撒手寰宇,幸而老仆还忠心耿耿,在此看守家园!”

骆长达续道:“骆某除了忘记前事之外,其他一切都还正常。只是一个对以前的事全然记不起来的,心中总不免有点疙瘩,一个劲拼命地思索,对其他事都没有兴趣,人家便以为骆某是个傻瓜,因此便得了一个称号:‘小傻丐’!有一次,骆某无意中邂逅了家师,他发现我并非傻瓜,便收了我为徒……”

葛东又Сhā腔:“庄主的师父便是‘傻丐’!”

展玉翅这才恍然,原来优悠丐帮上一任帮主便是武林中顶顶大名的“傻丐”。

“傻丐”当然不傻,否则如何统率一个有三千多人的大帮?而且他被誉为武林有史以来,武功最高的叫化子……

骆长达续道:“那时候,为了摆脱心中的­阴­影,我一有空便练功,想不到因此而学有所成,二十一岁那年已当上堂主,二十五岁当总堂主,二十八岁便当上副帮主,三十岁那年,家师仙游,骆某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优悠丐帮的帮主,至今已十多年!”

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展玉翅忍不主问道:“后来帮主又如何记起前事的?”

“我当上帮主不久,便爱上了帮内的一位女堂主,不久便成了亲。婚后,我特别抛开繁琐的帮务,与内子把臂共游。我们在百帝城乘舟直放江陵,不料小舟撞上暗礁,终于舱破舟沉,当时正是深夜,四周黑漆漆的。我又是个旱鸭子,一落水之后,便慌了手脚,一连喝了好些江水,被急流冲击之下,不久便晕死了过去。”

“待我醒来时,人已在秭归,救起我的是对捕鱼为生的老夫­妇­,我醒来之后,甚么事也记不起来,但当我逐渐恢复记忆时,却连孩提的事也记起了。”

展玉翅听至此,不由发出一声轻叹,世事之巧,往往出人意料!这一次,骆长达又可说是因祸得福了。

“我一记起往事便忍不住跑回家去,也就是此处!”骆长达说至此,顿了一顿:“却看到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她家人不管如何,把她送来,她也心甘情愿守其活寡,你说我还能怎样?”

展玉翅叹息道:“你只好又娶了她。”

“不错!我在此住了一个月,又离开了,返回帮内,这才知道我那另一位妻子也没有死。”

“所以你便有了两位夫人!”

“当时我只好把经过告诉爱妻,不科她竟为另一位痴情女子所感动,自愿做个小的。”

世上这种女人实在少见,是以展玉翅又叹了一口气:“你真好福气!”

“二娘还劝我,不要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以免引起不便,连累了帮内的弟兄……”

展玉翅忍不住问:“有何不便?难道当时贵帮有人谋夺你的位子?”

“不错!”骆长远道:“当时二娘回去向帮内兄弟一说,人人均认为我已死了,因此已推选出一位新帮主,也就是当时的副帮主陆英!”

展玉翅喝了一口茶,悠悠地道:“看来陆英对于你的回来,一定不甚欢迎了。”

骆长达长身而起,负手踱步:“陆英是我的好兄弟,比我小四岁,与我出生入死无数次,因此才积功升到副帮主,我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兄弟,以前他亦视我如兄长,常带我到他亲戚家,并认识了他表妹……”

葛东又补充:“陆英的轰妹,便是庄主的三夫人!”

“他本来并没有野心,但自从我失踪之后,他被选上续任帮主之后,方发现一件事,假如骆某不在优悠丐帮,他便是理所当然的帮主,自此之后,便与我有了心病。”

“你难道看不出来?”

“我得承认他是个人材,我一直很器重他,而且那时我对帮主这位子仍十分有兴趣,自然不会让位。由于陆英有本领,又由低层升上夹,因此下面有他一批死心塌地的朋友,日久之后,这些人自然会劝他取我而代之。”

展玉翅轻叹一声:“若是我倒宁愿长期当个副手,逍遥得多了,他为何不懂得这个道理?”

骆长达和葛东眼光同时一亮,骆长达轻咳一声:“长话短说,这之后,陆英便开始布置他取代我的计划。可是上天不助他,他喜欢的表妹,竟会看上我这个已经有了两位妻子的男人!”

说至此,骆长达忍不住也叹息起来:“因此他的计划,我了如指掌,几次之后,我开始暗示他,要他放弃。不料他反而变本加厉,我迫得召开帮内香主以上的会议,公布其­阴­谋,迫他退位!”

“当时陆英向在座的人问喜欢由谁当帮主,但大多数的人仍推选我,陆英一怒之下,邀我决斗,以胜负作赌注,谁败便得离开优悠丐帮。”

展玉翅道:“这一仗,你一定赢!”他若输了,早已不是优悠丐帮帮主。

“他一开始便拼命地进攻,全不顾自己之安危,老实说我武功胜他不止一筹,开始时亦被他迫得不断后退……”

说至此,外面有人影晃动,葛东喝问:“谁?”

只见一个家丁怯生生地走进来,跪下禀道:“启禀庄主,外面有七、八个汉子,在山壁前流连指点,看来不怀好意,请老爷定夺!”

骆长达面­色­微微一变,道:“小心戒备,他们若找不到入口,便不必理会!”言毕挥挥手,待那家丁出去之后,又续道:“过了五十招,陆英见杀不了我,忽然反手一剑,刺进自己的胸膛!”

展王趋轻啊一声:“这人倒是条汉子。”

“我一念之仁,当时放过他的死党,让他们自由离去,这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后数年,都受到他们的破坏,直至近来,一切方正常,而本帮亦稳如磐石!”

“你告诉我这些,目的何在?”

“可是我又发现了一件事,当年比较有能耐的人,都因陆英此事件而离开了我,到目前为止,本帮竟无一个足堪大任!”

展玉翅哈哈一笑,道:“帮主不是要在下代陆英之职吧?”

骆长达诚恳地道:“当然不是,我想请你代我之职!当然,不能一说而成,须给我三个月时间交接。”

展玉翅失声叫了起来:“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绝对不是!”骆长达说得斩钉截铁:“因为我已累了!而且我有四位妻子,还有这一个家,你可知道,为了保持这个秘密,我费了多少心血?经过陆英事件之后,我更不能让人知道我有这个家,否则闲言闭语也不知如何解释!我的妻子已为我守了半生寡,我不能让她们守一辈子的寡,因此我才会求你。”

展玉翅想起昨夜听到他三妾四妾的话,深信其言不假,葛东快口道:“副帮主若有条件,大可以提出来。”

展玉翅正­色­道:“我不想当优悠帮帮主。原因有三:一,我无此能力。二,我不能抛弃四海丐帮。三,我不愿被一条更粗更大的绳子缚住我。正如你千方百计要解开这条绳子般!”

“但我跟你不一样……”

“其实一样,大家心中都有个矛盾解不开,都只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他们共同的矛盾便是:改善了帮内之弟兄的生活,又会造成更多的懒汉,但若帮内全是四肢不全,心智有问题,无讨生活本领的,这个帮会如何维持?只怕几个恶汉便可将之砸烂。

这是解不开的难题,骆长达解不开,展玉翅同样亦解不开。

骆长达道:“你的三个问题,都可以解决!第一,你没有这样的一头家,而且贵帮会知道你本是富家子弟出身,在财力方面,对贵帮又有极大的贡献。第二,放眼武林,叫化子之中,数你之外,尚有何人堪当大任,且你年纪轻轻,来日方长,前途不可限量。第三点,只要你看开一点,做撞钟的和尚又有何不可。第四,我可以将敝帮并入贵帮,如此不但势力大增,且解决了双方的问题!”

葛东道:“敝帮与贵帮合并,则沙连水无论如何也会自己让步。”

展玉翅哈哈笑道:“你手下都肯跟敝帮合并?你凭甚么断定沙帮主一定会退位?”

“他不退位也不妨,只要有你当副帮主,这个丐帮便不会零散!天下丐帮不计其数,大的不下五、六个,不-实力分散,而且还常互相争夺地盘,其实早就应该联合起来!”

“这一点在下同意,联合起来之后,由庄主当帮主又如何?在下尽力相帮……”

骆长达道:“这个在下已说清楚,那是决不会再挑此重任的,但万一丐帮需要到骆某,只要一纸相召,骆某赴汤蹈火,决不推辞!”

葛东道:“副帮主不妨回去跟沙帮主商量一下,咱们只是相求,不会相迫。”

展玉翅心中还有一个顾虑,优悠丐帮是否内里又有风波?骆长达乘机卸任?

骆长达问道:“副帮主在想甚么?”

“葛兄跟庄主是甚么关系?他也是优悠丐帮的成员?”

“他是内弟,又是本庄副总管,等于一家人,他不是优悠丐帮的成员,但十分同情骆某之处境。”

刚说到此处,刚才那家丁又跑了进来禀报:“庄主,那几个大汉走了,但又来了两个人……”

葛东不悦地道:“不管来了几个人,几拨人马,一样小心戒备就是。”

“总管,这两个人看来是叫化子……”

骆长达脸­色­再一变,霍地长身道:“咱们去看看!”回首又对展玉翅道:“副帮主亦请移玉!”

展玉翅欣然跟着他俩走出院子,直趋山壁,他心中暗喑奇怪,未知有何方法可监视敌人。

他们三人仍由展玉翅进来的那条山道走进去,这次尾随骆长达方知道山道内,尚有好几条岔道。他们先走进左首那一条岔道,一直走至另一端山壁前。

葛东双手在壁上摸索,岔道的光线比主道暗得多,也许因此才要摸索,不久,葛东忽然挑开一块小石头,光线立即自石隙中投­射­进夹,葛东凑首望出去,他只看了几眼便让开。

骆长达立即趋前,看了几眼,又让展玉翘去看。只见外面有两位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乞丐,眉头紧锁,在附近来回走动,看样子似乎十分焦虑。忽闻右边那个长着胡子的道:“老黄,咱们分开找一找,半个时辰之后,再在此见面!”

展玉翅退了回来,葛东将石隙塞住,展玉翅问:“庄主,此两人是贵帮的要人?”

“不错!有须的是副总堂主方安家,无须的是‘飞毛腿’黄书!”

葛东接道:“黄书是专责联络的飞鸽堂堂主,他俩一起出现,帮中必定发生了大事!”

骆长达眉头一皱:“奇怪的是他们如何得知我在此处,莫非已泄漏了行藏?”

“庄主如何断定是来找你的?”

“方安家人如其名,一向留守总舵,若非有急事找我,他绝不会到处乱跑!”骆长达沉吟道:“不管如何,我也得出去见他们一面。”

葛东急道:“你一出去,他们便更认为帮主在此有一个窝了,后患无穷。”

“此时已顾不了那许多了!我走后山,快!”骆长达忽然拉着展玉翅的手,道:“只要副帮主跟骆某一起,骆某便有理由应付他们了!”

展玉翅见他一副心急如焚之态,哪敢不答应?乃随骆长达走出山道,再向后山跑去,葛东在后面叫道:“庄主,不管如何,你也得先换了衣服再出去,这时候,更不能露出破绽!”

***骆长达和展玉翅在后山山坡的一块大石上对坐。

“骆帮主认为贵帮发生了甚么事?会是内哄么?”

骆长达摇头道:“内哄是不可能,这几年,在骆某苦心经营下,已无人不服,当然也因为帮内没有甚么有大本事的人有关!”

通常没有本领,而又有野心的人,很快便会被消灭,因此展玉翅相信他:“如此说来,贵帮可能来了强敌了!”

骆长达低声骂道:“那两个匹夫脚程怎地这么慢!”

展玉翅抬头望去,突见一条人影迅速跑来,乃道:“黄书来了。”

“咱们继续谈,副帮主到底答不答应在下所求?”

“听君一席话,在下对自己之所作所为也要重新检讨!假如我在培养懒汉,岂非有违天意?”

“但丐帮内部的确有一部分人极需要帮助……”

骆长达话未说毕,闻黄书一声欢呼,雀跃地道:“帮主,你呆在这里,属下找得你好苦!”

骆长达转头望去,露出一副惊诧欲绝之­色­:“黄堂主,你怎会来此?咦,副总堂主也来了!你们上来吧,让本座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新近名动江湖的四海丐帮副帮主展玉翅大侠!”

方安家及黄书立即跑了上来,只跟展玉翅略一点头便道:“帮主,请速回去……”

骆长达心中虽急,却抬臂阻止他俩:“我千辛万苦托人约了展副帮主在此商量大事,怎可立即离去?传将出去本帮岂不让人笑话?”

方安家急得满头大汗:“但……帮内发生大事,非帮主回去处理不可……”

“有人造反么?”骆长达见他摇头,便沉声道:“既然不是,又何须立即回去!”

展玉翅忙道:“骆帮主,若贵帮有事,咱们可另约时间相会。”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展副帮主非外人,有话快说!”

黄害这才道:“帮主,属下打听到消息,西方仙子率人欲犯本帮……”

他话未说毕,骆长达已霍地站了起来:“这消息属实?哼,咱们跟她河水不犯井水,她何事来犯?难道叫化子帮还有甚么财产让她洗劫?”

黄书低头道:“这个属下便不清楚了,但确有此事,而且贼人已在扬州集中。”

“贼人在扬州,未必是来找咱们麻烦!你消息自何而来?”

“这是黄河大侠亲口告诉属下的,是以属下快马奔回总舵,因得知帮主不在,是以找来了……”

骆长达声音转历:“本座与展副帮主的秘密约会,你怎知本座来此?”

“属下循迹找来,到山下附近,有人说亲眼见帮主入山,是故我俩便上来碰碰运气,不料竟真找着。”

按说黄河大侠之言,极为可信,因为他除了人品素得同道赞赏之外,兼且做事仔细,只听骆长达又问:“黄河大侠凭甚么判断西方仙子要犯本帮?”

这次方安家接口道:“黄河大侠只说他得到极为可靠之消息,叫我们一定要小心!而黄河大侠又是黄堂主的从兄(同祖父的兄弟称为从兄弟),料不会捕风捉影!”

展玉翊心头一跳,脱口道:“帮主,若是西方仙子有侵犯贵帮之意者,帮主必须速回去处理,至于你我之约会,可另订日期!”

骆长达沉吟道:“这个当然,不过展副帮主不是也有意见识一下西方仙子之手段么?何不同行?”

方安冢立即接口道:“天下丐帮本是一家,优悠有难,希望四海拔刀相助。”

展玉翅本就有意去会一会西方仙子,再被他们一挤,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当下四人联袂下山,到了山下找了马匹,便放马东驰。

在马鞍上,展玉翅心情竟无法平静,此去是为公骂私,是为正义,还是为了儿女私情,他根本分辨不出。

想到儿女私情四个字,展玉翅心窝似被人刺了一记,有如打翻了一瓶五味素。

四海丐帮是正义之帮,展玉翅能爱女魔头西方仙子么?她能号令天下黑道高手,会看上自己?而且他还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爱上她,只知心底极其渴望能见她一面。

优悠丐帮的总舵,设在有人间天堂之称的苏州城,但骆长达到了扬州之后便歇了下来。

优悠丐帮除了苏州总舵之外,数扬州分舵最大,实力也最强,乃因此处是销金窝,盐枭、美人、醇酒,还有赌场,处处可见,叫化子自然也比别处多。

扬州分舵在一座自置的首院子里面,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江湖味”来,出入的人衣衫虽褴褛,但举止斯文,大出展玉翅之意料。

那座聚义厅,布置简单,但十分宽敞,双方分宾主坐下之后,骆长达道:“咱们在扬州有十处生意,是以此处的境况比苏州还好。”

展玉翅甚感兴趣,忙问道:“不知贵帮在此经营甚么生意?”

“有卖糕饼的、有卖酒的、有卖成衣的,也有卖胭脂水粉的,还有卖药的,这种药生意十分好,利润也高!”

“是治甚么病的?”

黄书笑道:“扬州妓汝举世闻名,嫖客也多,卖有关这方面的药,门庭若市,一种是治脏病的,一种是壮阳的……”说至此,宾主都大笑起来,卖这类药,果然有生意眼。

方安家道:“不过咱们卖的药的确有奇效,是其中一位帮内的弟兄,提供的相传秘方,否则也不会长期有生意。”

双方闲聊了一下,展玉翅见他们神­色­有点焦急,知他们有要事商量,乃知机地道:“骆帮主,在下在扬州还有些朋友,今次有缘路过,少不免要去拜访一下,今晚不叨扰了,明早小弟再来。”

骆长达也不挽留,亲自送他出门便挥手作别。展玉翅来到扬州,自然要去找此间最有势力的盐枭,“雪里狮王”师沛然。

师沛然虽身在黑道,但为人极讲义气,对展玉翅报却家仇,出了很多力,前阵子又在合肥拔刀相助,抗拒通天丐帮,在情在理,展玉翅不去叙旧,也得去多谢人家。

师沛然家财万贯,送甚么礼物给他都不希奇,因此展玉翅特地买了两坛陈年女儿红,带着小二一起到师家。

师沛然外出未回,幸好其助手“铁手无情”钱仲衡及谋士周鸣皆在家,双方见面均喜不自胜。钱仲衡一边将他迎入,一面吩咐手下去找师沛然及准备酒菜。

未几,老三卫青及老四杨明已闻讯先赶回来,见面便道:“听说展兄弟今日已贵为副帮主了,咱们今夜好好祝贺你一下。”

周鸣道:“副帮主已自己带酒来了,料要跟咱们喝个通宵!”

钱仲街问道:“展兄弟,你今次是路过还是专诚来探望咱们的?”

“实不相瞒,小弟是路过,说来惭愧,早前闻说西方仙子带人要来扬州,小弟实在替你们担心,只因小弟有事缠身,因此嘱一好友快马通知……”

杨明快口道:“可是一位叫郑我长的汉子?他报了讯之后,连酒也不喝一口便走了,说是有急事,难道兄弟你遇到麻烦?”

“是有点麻烦,还受了点伤,不过如今已雨过天晴,到底西方仙子这女魔头来了没有?”

周鸣道:“咱们得讯之后便暗中调查,但至今未有半点痕迹,未知副帮主的消息,自何而来?”

展玉翅这才将半夜在城隍庙里,无意中自天山三狸及索长胜口中听到的话说了一遍:“他们到扬州作甚,扬州除了你们之外,尚有何人值得她劳师动众?但当时小弟派郑我长来报讯,却是怕‘横扫千军’陆源打你们的主意。”

周鸣道:“这件事也提醒了咱们,结果把一艘押运私盐的船,全部换了人,且安Сhā了许多高手,由老二及老三亲自押阵,老四则在岸上开路,结果是一路平安,但会否是他们知机而退,则不得而知。”

“反正平安就好!”展玉翅眉头一皱,讶然问道:“若他们不是为了对付你们,目标又是谁?”

杨明笑道:“扬州的盐枭不少,不一定是看得上咱们。”他语气极为骄傲,话中之意是认为陆源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着话,师沛然已回来了:“兄弟,你来得正好!早一点到都还不知道!”

他说得没头没脑的,展玉翅含笑问道:“大哥的话教小弟难解!”

“苏老更出事了。”

苏更在扬州是仅次于师沛然的盐枭,展玉翅待周鸣解释之后方明白,接着问:“这姓苏的破人杀死了?”

师沛然傲然道:“苏老更最怕死,这几年几乎足不出门,那像我到处跑。安坐家中又怎会被人杀死,”他喝了一口茶方续道:“是他的盐出事了!”

展玉翅和周鸣不约而同地道:“是陆源­干­的?”

师沛然微微一怔,反问:“你们怎会知道?”展玉翅这才将刚才他们的推测告诉他。师沛然赧然道:“此事我倒忘了!不管如何,兄弟的这份情,愚兄终生感激!今晚要好好敬你几杯!”

酒菜端上来,果然十分丰盛,展玉翅赶了一天路,早已饥肠辘辘,也不客气,放怀大吃,只是师沛然不肯让他安安稳稳地吃,不停地敬酒。

盐枭都是酒量好,展玉翅自然没法跟他们比,不过他此时内力之深厚,已在宇内十名之内,他边喝边运劲,把喝进肚子里去的酒,都迅速化作汗水流了出来,因此难不倒他,最后,展玉翅未曾醉倒,杨明和卫青已先醉倒了。

这两人醉倒之后,师沛然方吩咐散席,请展玉翅到内厅坐:“兄弟,你有甚么需要我这位老哥哥帮忙的么?”

“如今没有,以后若用得着大哥的,小弟一定不会客气。上次若非大哥拔刀相助,小弟已为通天丐帮所乘,敝帮上下,均感大哥之恩德。”

师沛然大笑:“你这般说,可就太过见外了。今番你何事经过扬州?”

展玉翅因为他是热血汉子,是以把骆长达的建议以及西方仙子来犯之事说了一遍,只瞒了骆长达也是森林山庄之主的事。

钱仲衡道:“两帮并为一帮,倒是件好事,对贵帮更加有利,何乐而不为?且你又可当上帮主,若有问题,咱们一定全力协助你。”

展玉翅沉吟道:“多谢大哥和二哥好意,不过此事关系到万多人,小弟不能贸然决定,最低限度也得先征求沙帮主的同意。”

周鸣忽然问道:“西方仙子何许人也,她会看上优悠丐帮?她看上它甚么;骆长达跟她有仇?”

“骆长达根本不认识她!”展玉翅轻轻一叹:“武林事很难说,在下也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骆帮主自己亦莫名其妙。”

师沛然道:“西方仙子可不是等闲之辈,兄弟你助优悠丐帮,切勿为自己带来麻烦,若她下一步对付贵帮,又有谁会助你?”

展玉翅微微一笑:“助人不可存要人回报之心,否则正义何在,上次小弟不在合肥,还不是多得大哥拔刀相助?何况小弟也想见识见识西力仙子的手段。”

钱仲衡道:“我有一次押一批盐到蜀中,无意中听一位老和尚说,在唐古拉山住着一位喇嘛,武功出神入化,有如神仙中人,人称他为西方圣人,他却却之不迭,反问人家甚么是圣,甚么是神,甚么是魔?据知此人行事在正邪之间,一切但凭好恶,不管是非,但他对待他不喜的人,手段十分毒辣,对待不懂武功的人,又十分和蔼,还时加救济,因此当地的人都称他为西方圣人,不知道这西方仙子跟他有否关系?”

展玉翅大感兴趣,问道:“为何小弟从未听闻过此人之事迹?你们都听过么?”

众皆摇头。钱仲衡道:“那次也是愚兄头一次听人提及,也是唯一的一次。据那老和尚说,他不露脸已有二十多年,很多人都断定他已死了。”

“除此之外,还听到甚么有关他的事迹?”

钱仲衡摇摇头:“若他是西方仙子的师父,则很多事便可解释了,否则难以想像她年纪轻轻,何能号令天下邪魔。”

“不知彼之武功比之张三奇又如何?”

钱仲衡沉声道:“除非那和尚夸大其词,否则应在张三奇之上。”

众人又聊了一阵,聊不出结果来,便分头歇息。

次日一早,展玉翅便起床,吃早饭后,师沛然塞了几张银票给展玉翅,展玉翅不收,师沛然道:“愚兄也知道你路上不愁花用,这是愚兄送给贵帮苦哈哈的兄弟,聊表寸心,幸勿推辞,否则便太见外了。”

展玉翅这才收下,师沛然等人又叮咛了一番方分手。展玉翅匆匆赶到优悠丐帮扬州分舵,骆长达等人正在吃早饭。

黄书连忙让座,展玉翅道:“小弟已用过了,黄堂主不必客气!”

骆是达指着一位中年汉子,白白胖胖的,似是位大商贾道:“此乃此处分舵主常满!”

双方寒喧了一阵,重新入座。

方安家道:“常舵主听到些消息,请你再说一遍,好教展副帮主也知道。”

常满­干­咳一声,道:“咱们有弟兄查到,扬州城早一阵子曾来了一批神秘客,他们一直住在客栈内,有人认出其中一位是昔年恶名昭彰的‘无恶不作’蔡明章,另一位似是‘女屠户’安婆婆!”

展玉翅问道:“除此两人之外,尚有多少神秘客?”

“安婆婆住在华明客栈,那里大抵住了七、八个人,蔡明章则住在如意客栈,那边则只有四个,不过他们前天已离开了。”

骆长达轻叹一声:“最令人担心的是居然无人知道他们去何处,是以饭后咱们便须立即奔回苏州。”

展玉翅霍地长身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当下众人又带上了­干­粮清水,便立即离开。一路上快马加鞭,到了渡头,连人带马乘舟过江。

扬州的对岸便是镇江,金山寺远近驰名,但群豪哪有心情去朝拜?一上岸又扬鞭急驰。

由镇江到苏州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快马急驰,只跑得马儿口吐白沫,群豪仍觉得行程太慢,当下换了马,继续前进。

一路换了三批马,至次日凌晨方抵达苏州城外,展玉翅还是头一遭来到这历史名城,又是著名的水乡,少不免多看几眼,但骆长达等人则归心似箭,一直放马驰至一拣大院子外才停下来。

虽是优悠丐帮之总舵,但处于苏州城内,仍保持园林特­色­,令初到江南的展玉翅大开眼界。一眼望去,不见人影,但当骆长达走近时,即见假山、花丛后露出守卫,向他行礼,礼毕之后,再度隐去。

展玉翅心中暗叹:“到底是历史悠久的大帮,四海丐帮是难望其项脊了。”

一路走去,背后跟着人,越来越多,到大厅时,后面已有二十来位,看他们步履举止沉稳,便知是优悠丐帮的要人。

骆长达一声不响,一直到他往中间那张太师椅上坐下才道:“跟本座来的这位是四海丐帮的副帮主展玉翅,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本座跟他接触过几天,更加知道他是位热血的汉子,光明磊落,不贪富贵,甘心要为天下叫化子做事而不求报酬的人,而且他的武功已登化境,本座也自认不如。”

他说至此,目光往众人脸上扫过,见他们大多都露出半信半疑之神­色­,也不解释,续道:“今日他听说西方仙子这魔头欲不利于本帮,便自告奋勇拔刀相助!对于他这份情,本帮生受了,但天下间像他这样的青年已不复多见,应该给予鼓励及致谢……”

他故意又再顿了一顿,然后一字一顿地道:“是故本座建议,以最高的礼仪来欢迎展副帮主,以及表示咱们之心意!”

骆长达说罢,突然长身走过去,往展玉翅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展玉翅大吃一惊,连忙长身抱拳:“展玉翅乃后辈,有何德何能,当此大礼?帮主莫折煞我也!”

须知此乃丐帮之大礼,通常只有下属对帮主才有行此礼者,是故满堂丐帮弟子,全都愕然。

骆长达缓缓地道:“若副帮主不能当此礼,还有谁当得起?”他声音突然一沉:“徐总堂主,你不能不表示一下。”

一位身材矮小瘦削的中年汉子走了过去,一声不吭,也往展玉翅身上唾了一口。展玉翅大有爱宠苦惊之感,且有点受戏弄之感,骆长达如此一来,等于把自己抬上桌面,奈何受礼者若果闪避,那便是看不起对方,是以只好乖乖站着。

徐天从刚走开,方安家亦上前唾一口,他行的礼更大,直接唾在展玉翅脸上,这已有甘心接受指挥之意,随后黄书亦是一口唾在展玉翅脸上,其他见状,只能鱼贯而上,各在展玉翅身上吐了一口。

骆长达这才满意地坐回自己座位上。“诸位日后便知本座这样做是洞悉先机,也是为大家的好!”他说得这般严重,倒使厅内众人对展玉翅刮目相看了,而又累得他连连回礼不迭。

骆长达­干­咳一声:“展副帮主的事,以后再说!老徐,你先说说近况!”

徐天从道:“其实直至如今,咱们尚未发现西方仙子的踪迹,不过属下却有个预感,她应该已来到附近……”

骆长达截口问道:“既然如此,为何毫无踪迹?”

徐天从叹了一口气:“正因为这样,属下才更加担心!”他吸了一口气,提高声音:“属下已派出数十名­精­练的弟兄到各地分舵驻地打探消息……”

话末说完,但见外面快步跑进一个乞丐来,手上捧着一根竹管:“总堂主,无锡有信鸽来,是以黑鸽递送的!”厅内各人脸­色­立时一变,原来优悠丐帮总分舵之间,以信鸽传递消息,视情况之严重程度,以信鸽之颜­色­划分,一般情况以白­色­信鸽传递,紧急的则使用灰­色­信鸽,严重的方以黑鸽传递。

徐天从接过竹管,立即用力捏开,自中取出一张纸,只看了几眼便失声道:“无锡鲁分舵主被西方仙子所杀,并留书限期咱们离开无锡,速定夺!龙。”

刹那间,大厅似在油锅里洒下冷水般闹开了。只听“黑豹堂”堂主龙侣军高声叫道:“西方仙子那妖女,她若有种,为何不来找咱!”他乃无锡分舵副分舵主龙侣庭的大哥。

副堂主道:“堂主,你不用急,妖女既然已到了苏州,还用等多久?可恨的是她为何要迫咱们离开无锡?”

“黄犬堂”堂主顾爱是位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丐­妇­,只听她道:“也许她要在无锡开窑立万!”

骆长达冷冷地道:“顾堂主,这次你可算失职了,居然在事先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原夹“黄犬堂”是专司打探消息的。

那顾爱虽是女子,但颇有男子作风。闻言行礼告罪:“属下无能、失职,愿受惩罚或降职处分。”

骆长达挥挥手:“立即再派一些­精­­干­的人,易容到无锡打探消息。黄堂主,你速发信鸽,问清楚下手的是谁?除了西力仙子之外,还有甚么人?”黄书连忙吩咐手下去办。

方安家喃喃地道:“原来她目的是无锡,难怪扬州没有动静。”

不料刚说毕,又有一个丐汉拿着竹管进来,这次方安家抢前接过竹管捏破,取信念道:“白舵主与雷副舵主被西方仙子所杀,嘉兴城内尚有敌踪,望总舵速派人支援。”

念毕,厅内又闹开了,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外,有的则破口大骂,龙侣军顿足道:“帮主,属下愿领­精­锐,立即奔赴嘉兴!”

骆长达心头亦同样十分焦急,但他是一帮之主,自不能毛躁乱了军心,是以反问:“你去了嘉兴,那无锡又如何?”

龙侣军微微一怔,道:“嘉兴只余容中凯香主,正是群龙无首。”

骆长达截口道:“咱们且听听展副帮主的高见。”

展玉翅先问道:“请问帮主,贵帮共有多少座分舵?”

“共有十二个。”

“如今西方仙子不但攻打嘉兴,也向无锡动手,说明她目标是要彻底铲除贵帮,而贵帮虽然势力强横,奈何分散太甚,很容易为对方逐一击破!”展玉翅吸了一口气方续道:“是以在下斗胆提出一个建议……”

骆长达忙道:“骆某是诚心求教,副帮主但说无妨!”

“愚见认为贵帮最好暂时放弃分舵,叫下面的弟兄解散……”

话未说毕,龙侣军已叫了起来:“岂有此理,咱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地盘,就这样拱手送人,还把人杀掉,老子第一个不­干­!”

“龙室主莫急,小弟之意乃要贵帮抽调­精­锐,立时赶赴苏州,其他无拳无勇的须立时离开分舵,先分散到别处去,免遭毒手。”

龙侣军还待再说,只因听见骆长达抚掌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才作罢。

徐天从道:“如此属下立时派人通知!嗯,黄堂主请即发出信鹄!”

展玉翅又道:“通知他们来到苏州之后,不要到总舵,分布在城外各处,行动要隐蔽!”

骆长达脱口称善,接道:“从如今起,大家必须步步为营,连食水在使用之前都得检验一下,预防他们在水里做手脚。”

他俩互相配合,指挥若定,下面的人情绪方逐渐稳定下来。方安家轻叹一声:“属下至今仍不明白,西方妖女为何要对付咱们,是看上咱们势力庞大,各处都已建立分舵,她要雀巢鸠占?还是她下面的人跟本帮有仇……”

龙侣军道:“这种魔头要杀人还要讲道理,还要有原因么?你也不必去猜想了,反正她敢来,咱们便跟她斗个分明,不是她死,便是我亡。”

骆长达道:“不能毛躁,强敌来犯,只能斗智,不能斗力,你不怕死,但下面的弟兄若被残杀,咱们便失去立帮之宗旨,本帮之成立,不在乎改善叫化子的生活,而是同情他们,保护他们不受人欺负。”

他目光在手下的脸上扫过,接道:“其实本帮这许多年来,不但保护了他们,也相应改善了他们的生活,不过却未能做到改变他们的心灵。至今为止,优悠丐帮的帮徒仍有给人恃势横行的印象,这当然是本座失职之处,但各地也似乎忘记了本帮立帮三大目的,这是第二个目的,希望以后大家多在这方面下功夫,不管帮徒是完整的人,还是四肢不全的,只要他存心使坏、恃势欺人、恃势强索,一经查实,须立即开除!”

展玉翅听后,暗称惭愧,以此看来,优悠丐帮的层次比四海弓帮不知高了多少,他们还肩负了宗教之功能,教化徒众。

叫化子情况之复杂、品流之多样,在他未当上四海丐帮副帮主之前,根本想像不到,至今方了解叫化子当中,既有值得同情的,但也有一部分相当令人讨厌,更有一部分是非常可恶者。

不管与西方仙子之斗谁胜谁负,展玉翅已觉此行收获甚丰,他决定回去之后,立例改善帮内弟子的心智及形象。由此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沙连水只能当个长老,要由他当帮主,实在还欠缺些甚么,难怪卢多财看不起他。

一想到此,他突然兴起拉卢多财入帮主持大局的念头,他为自己找到路向,即显得­精­神奕奕,联想翩翩,连骆长达跟他手下,商量些甚么也不知道。

忽闻骆长达道:“展副帮主,你头一遭到苏州,可要去虎丘游览一下?”

展玉翅不知骆长达是不是有意支开自己,乃欣然答应,骆长远又道:“顾堂主,你派个伶俐的人当向导。”

俄顷,顾爱便带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来,生得­唇­红齿白,白脸斯文,哪里有一点叫化子的味道,只看得展玉翅啧啧称奇不已。

又闻骆长达道:“副帮主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敝帮虽不比别人,但接风宴也是少不了的,卢远景,你小心伺候展副帮主,有事便替他跑腿,反正展副帮主在敝帮之时,他起居饮食,一切均由你负责。”

卢远景连声应是,低声道:“副帮主请随在下来!”他将他引到花园,又道:“请副帮主稍候,在下失陪一下,立即回来?”

展玉翅虽然心中有点奇怪,幸亏花园景­色­甚佳,凉亭小桥,曲泾通幽,引人入胜,他不由自主地走上九曲桥,桥下流水淙淙,金鲤畅游其间,展玉翅暗叹一声,此处何有一丝叫化子的味道。

俄顷,卢远景取了包点及两个羊水囊回来,引展玉翅走出“优园”,外面已停放了两匹健马,两人跨上马鞍,乃向闾门走去。

“副帮主,咱们先到寒山寺,下午再去虎丘游览吧!”

“客随主便,由你安排好了!”

那卢远景对展玉翅的态度不卑不亢,眉宇间露出一抹傲气,使展玉翅暗暗称奇。走到路上,询问起来,方知他竟是卢多财的堂侄。

“你跟令堂叔很熟吧?他为何不加入贵帮?”

“我堂叔闲云野鹤,居无定所,在下已两、三年未见过他了,他­性­子洒脱,不愿受拘束,怎会加入敝帮!”

“可惜可惜,卢大侠确是乞丐群中之奇人,可惜他不肯加入敝帮,否则四海丐帮短期内便可茁壮成长。”

“敝帮骆帮主已邀请过他两次了,他都没答应,又怎会去贵帮?”

这句话明显有看不起四海丐帮之意,展玉翅心中甚不舒服。不过就目前双方之势力来论,又确是实情。展玉翅亦不愿自堕身份与他争论,是以一笑置之。

到了寒山寺,已经靠午。只见寺外有一条河流,停泊着好几艘小舟,炊烟正自竹篷里冒出来,还透着红烧­肉­的香味。

卢远景笑道:“真难为了寺里吃素的僧人们。”

那寒山寺因前朝张继的一首七绝诗,而天下闻名,但规模并不大,一进门便是一堵照墙,墙后是座庭院,两旁是钟豉楼,再进去便是大殿了。右首尚有一座小楼,楼上挂着一口大铜钟,半夜钟声到客船,指的便是这口钟了。

再后面一座殿堂,供的却是和合二仙,善信不少,但似乎游客更多。

两人只花了半个多时辰便出来了,坐在桥头上吃­干­粮,展玉翅指着近在咫尺的小舟道:“这些船靠得这么近,就是寺内打破一个大碗也听得到。”

卢远景笑道:“许多外地来的游客,看后都有点失望。他们都是读了张继的诗之后,专程来游览的,结果失望离开的居多。在下读书不多,是以没有特别的感觉,希望副帮主不会太过失望。”

展玉翅笑笑不语,两人吃了­干­粮又策马去虎丘,展玉翅对虎丘最感兴趣的是传说吴王夫差以石试­干­将莫邪宝剑之威力,而遗留下来的试剑石。

那一块大石,自中而裂,断口整齐,若真的是被利剑所斩,则真乃神兵利器,断无疑问,若是天然的,则令人赞叹大自然之巧妙。

虎丘比寒山寺幽静多了,走了一阵,烦恼渐消,西方仙子之事已丢在脑后,待他俩返回苏州城,正好是红霞满天、宿鸟归飞时分。

一进优园,即有人传话,请展玉翅到书房,一位丫鬟引着他进内宅厢房,房内只有骆长达一人,正在看书。

骆长达抬头道:“展兄弟今日能否尽兴?”

展玉翅点点头:“帮主有事找小弟?”

骆长达搁下手上的书本,道:“贤弟先坐下喝杯茶。”

书房内有两张高背椅,中间一个茶几,正放着一壶茶,两个茶盏,展玉翅也不客气,一口气喝下两、三盏茶方住手。

“贤弟觉得敝帮如何?”

“小弟虽然只跟贵帮的人相处半个时辰,但受益良多,此乃真心话。”

骆长达含笑道:“愚兄不想听这个,要听实际一点的。”

展玉翅微微一怔,摸清了其用意方道:“贵帮各方面,均还在敝帮之上,看得出兄长付出了不少心血。”

骆长达正容地道:“你错了,这都是前辈留下来的成果。敝帮开帮至今已百余年,愚兄已是第六任帮主,而贵帮却是刚刚开始,当然有差距。”他顿了一顿续道:“但若贵帮愿双方合并,对贵帮的发展,是不是有裨益?”

“这个道理连小孩子也懂得。”展玉翅略一沉吟,反问:“你不觉得如此决定,是有点匆促?”

“对你来说可能匆促,但于我已考虑了几个月。”骆长达长叹一声:“我实在太累了!

一个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既不愁生活,家里又有四个妻子,我还这么累作甚?希望你能尽快答应。”

展玉翅微微一笑:“再快也得先解决了西方仙子的寻衅,再快也得要我回去向敝帮主报告。”他话锋一转:“吾兄是否已寻出西方仙子来寻衅之原因?”

“她应该是为了占据敝帮的地盘,看上敝帮还有两个原因:第一,丐帮在武林中地位不高,人缘不佳,是何原因,你必定也很清楚。第二,丐帮弟子良莠不齐,又最多有­奶­便是娘的人,只要有人给他们活下去的条件,很多人甚么事都会­干­。”

展玉翅也叹了一口气:“叫化子品流之复杂,任何一个帮会都赶不上。”

“也因此咱们才会成立一个帮会,将他们引上正途。”

展玉翅忽然提出一个令人不易答覆的问题:“贵帮和兄长,是否已想到办法应付西方仙子?”

骆长达把难题反而推回给展玉翅,问:“依贤弟之见,有何良策可应付?”

“小弟不知贵帮之真正实力,难以揣测。”

“问题是咱们还不知道她带了多少人来,亦不知道她带来的人的实力,但敝帮也不是豆腐做的,她若想消灭敝帮,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你认为你的手下,直至最底下的弟兄,都肯为贵帮之生死荣辱,付出惨重之代价?”

这句诂像一条鞭子般抽打在骆长达身上,他霍地长身道:“时间已不早,你中午未曾好好吃过,咱们先吃晚饭再谈。”

***晚饭甚是丰富,但优悠丐帮的大头目,并无人狼吞虎咽,证明他们经常大吃大喝。骆长达似猜到展玉翅心中所思,低声道:“你不能要求你下面的­干­将,跟叫化子一模一样,否则他们还有心情为叫化子卖力气?”

展玉翅缓缓点头,又听骆长达低声道:“世上根本没有绝对公平之事,否则有能力的人,他亦坐着等人帮助,说到底是,丐帮须用钱养一群有本事的人,利用他们保护无权无势的叫化子。”

展玉翅终于明白了许多道理,更了解当丐帮之主,比其他帮会头子更困难。

“咱们存有足够香主级以上之人员的全年生活开支,须知敝帮总分舵这样的人员,一共有百多位,还有一点,你可以调查一下,便知敝帮弟子作风比任何一个丐帮的弟子都要好!”

“这是甚么原因?”展玉翅佩服之余,不得不虚心讨教。

“第一,咱们有严厉的帮规。第二,江南到底是鱼米之乡,相对来说,本帮弟子生活比别地好。”

生活好,自然不会出现强索之行径,自然不会死缠烂打,软硬兼施,迫人非给赏钱不可,这个道理,展玉翅当然明白。

吃饭时,居然无人谈及西方仙子之事,反而展玉翅按捺不住,问道:“诸位是否已得到西方仙子的最新消息?”

龙侣军闷哼一声:“若有消息,龙某还能坐下来吃饭?那小妖女就像一阵风般,突然消失了!”

展玉翅吃了一惊:“以贵帮弟子之多,竟然查不到一点丁消息?连她带来的人,也突然消失?”

徐天从等人神­色­均十分凝重,最可伯的事,便是完全摸不到敌人的底细,她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骆长达­干­咳一声:“敝帮已下了命令,着各地分舵暂停一切活动,弟子分散,香主级以上的人,除了数人留在原地善后,其他的均在此集中,最快那一批,明早就应该到达,最后那一批,后天晚上亦应该抵达。”

龙侣军沉声道:“老子便不相信,咱们集中实力之后,小妖女还敢来挑衅!”

话刚说毕,只见一个汉子匆匆跑进来,到厅外欲进又末敢进,方安家问道:“小苏,有何急事?”

“马超、马越两兄弟被人杀死!”

江湖帮会仇杀之事无日无之,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一回事,可是在这当儿,众人心弦似被人拉动了一下,悚然变­色­。

龙侣军应声问道:“马氏兄弟是给甚么人杀死的?一定是西力妖女,只有这种没有人­性­的人才会杀马氏兄弟!”

姓苏的汉子道:“属下不太清楚,不过尸体是被搁在大门外的。”

厅中已有几个霍地站了起来,龙侣军急问:“是甚么人杀他俩,把尸体放在此处的?”

那汉子嗫嚅地道:“不,不知道……”

“放你娘的屁!守在院子外面的人都死清光了么?”

“尸体是……被人由屋项抛下来的……咱们追出时,已看不到人……”

徐天从道:“周围屋顶上也得派人把守!”

方安家道:“不好,也许魔头还会向马家下手,你快去看看。”

顾爱道:“我去查查看!”她是黄犬堂堂主,自然义不容辞,接着苏义亦表示要去,他是总舵礼堂堂主,去亦没有不对之处,但展玉翅也表示要去,便大出他人意外。

骆长达道:“副帮主要去,你们须好好保护他。”言下之意,人人均知。

马氏兄弟是本地人,他家在西城区,住在那里的人,通常是苦哈哈的居多。他家屋子不算小,但十分残旧,门外水沟淤塞,臭气熏天,展玉翅一踏进小巷便闭住呼吸。

在路上,展玉翅已打听好马氏兄弟的状况,原来马家有位寡母,姐妹又多。马超八岁时,父亲便去世,全靠寡母行乞,养活他们五兄弟姐妹。马超和马越也很长进,一切花钱的恶习,从不沾染,十年后,马氏兄弟也不知在哪里学了武艺,便加入优悠丐帮,三年后积功升为香主。

马氏兄弟加入优悠丐帮之后,他一家人便不再当叫化子,按理应该是转运的开始,可惜她们居然神志经常失常,马氏兄弟为此,也不敢成家立室,专心养活母亲及三位妹妹,不但帮内的兄弟敬服,同情他俩,西城区的居民一提起他俩,亦无不竖起拇指。

但西方仙子居然将这样的好人杀死,展玉翅以前对西方仙子虽有好感,此刻心中亦窝着一团火。

顾爱伸手敲门,起初是轻轻地敲,后来用力拍打,里面仍无反应,索­性­一脚将门踢开。

大门一打开,众人已闻到一股血腥味,葛东一阵风般地冲了进去,一见厅里倒卧着一个全身**的­妇­人,葛东用脚将尸体踢翻,使其面朝上。

众人目光一落,却几乎把肺气炸,那­妇­人看来四十来岁,身材略为丰满,致命伤竟是下­阴­被人Сhā了一根木棍,木棍的另一端,自小腹透体而出,凶手杀人手法非常残暴。

顾爱颤声地道:“她便是马超的母亲牛氏。”

葛东咬牙道:“西力妖女简直连畜生也不如!”

顾爱道:“马家还有三个姑娘,咱们再搜一搜!”展玉翅已早一步,走入第一间卧室,只见床上也躺着一位少女,看来二十出头,五官与其母相似,不问而知,必是马超的妹妹。

令展玉翅震惊的是床上竟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几个字:展副帮主密阅。

展玉翅先收起那封信,呼道:“此处也有一具女尸!”他走出房外,让其他人进去,都说是马超的大妹。未几,在其他房内亦发现马超二妹的尸体,她们两姐妹衣衫完整,均是被刀所杀,唯马母牛氏**。

忙乱之中,苏义突然发现展玉翅已不在,忙问:“展副帮主呢?有谁见到他?”众皆摇头。

顾爱道:“帮主十分器重他,万不能让他落单,而遭西方仙子的毒手,快找!”

苏义叫道:“还有一个问题,为何独少了马家小妹?也一并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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