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过了几天,骆长达交代好了帮务,便带着卢远景,陪展玉翅回皖南安庆。(txt在线书库;)路过无锡,不免到分舵视察一下,龙侣庭刚接任分舵舵主之职,正重新布置,见正副帮主一齐驾到,连忙迎接,并着人准备客房。
龙侣庭睥气比乃兄好,且做事十分干脆,颇得下面拥戴,是故帮务很快便上轨道,更何况他在无锡已三年,地方上之关系都不错,是以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象,骆长达视后大为放心,三人住宿一宵,骆长达又对龙侣庭勉励一番,然后再西行。
龙侣庭执意送他们出城:“帮主、副帮主请放心,无锡分舵往日出现的陋习,在属下任内,绝对不会再出现。请给属下两、三年时间,属下一定把分舵建得更好,每年上缴利润更多!”
展玉翅道:“这个本座跟帮主都绝对相信你,不过希望你能抽时间,训练下面弟兄,最低限度不让人欺侮,江湖弱肉强食,始终讲究实力。”
骆长达则道:“小心西方仙子之人马,也许他们还在附近,千万不能大意,你回去吧!
丐帮与别家不一样,咱们不兴这种礼仪。”
三人上马西行,展玉翅忽然想起“天龙寨”寨主索长胜、“飞鹰寨”寨主左良堂曾经提及,七十二旱粟总瓢把子、“横扫千军”陆源与“小诸葛”诸葛神率人到扬州做大买卖一事。
心头一动,乃道:“帮主,此去扬州不远,不如咱们也顺道去扬州走一趟吧!”
骆长远道:“上次咱们才去过,不去了!”
“耽误不了多少行程,何况我怕陆源带人去扬州,不干好事。”
骆长远正想把肩上之重担转给他,不想逆他,只好答应。
扬州分舵主名常满,一提到其名,展玉翅便想起通天丐帮总堂主米常满来,深恐自己不在,米常满会带人偷袭四海丐帮各地分舵,不由归心似箭,奈何话已经出口,不便改变。
由无锡到扬州路程不远,快马一天半便到达。当日中午三人一进城,便感气氛有异,街上尽多佩戴兵器的官兵,注意来往之江湖人物,尤其对出城之车马,竟要逐一翻查。
三人进城之后,便被人盯上,背后跟着几个汉子但是骆长达与展玉翅并不将此放在心上,只觉诧异。
刚转进一条小巷,便闻背后有人喝道:“三位停步!”
骆长达不慌不忙地转身问道:“未知阁下有何指教?”
“你们三个来扬州城何事?”
“扬州城已成了禁区?在下乃优悠丐帮帮主,来此巡视分舵,请问是否犯法?”
开腔问话的是位睑罩寒霜的三十多岁汉子:“那么这两位呢?”
骆长远指看展玉翅道:“这是敝帮副帮主,这便是敝帮香主,目的与在下相同,请问咱们能够走么?”
“请留下名来!”
卢远景立即报上名,那汉子背后有人说:“优悠丐帮的帮主名字的确是叫骆长达,但未闻有副帮主。”
卢远景道:“敝帮副帮主是最近才选上的,他原是四海丐帮之副帮主。”
“请问咱们如何才能证实三位之身份?”那汉子表面上说得客气,实际上咄咄逼人。
展玉翅不觉有气,反问:“阁下到底是哪条线上的人?是官府的?你凭甚么管咱们,难道认为丐帮弟子好欺侮?”
那汉子厉声道:“你先答我所问的话。”
展玉翅到底年少气盛,不由怒道:“扬州城势力量大的乃‘雪里狮王’师沛然、钱仲衡,他们跟我称兄道弟,若知道我来扬州,亦必亲自来迎接,你是甚么东西?敢以此语气跟少爷说话?”
此话一出,那几个汉子脸色均是一变,那为首的语气登时放软:“请问少爷高姓大名?”
“在下展玉翅,不相信者,大可以派人去问问!”
那汉子右臂抬起,在自己双颊上来回掴了四个巴掌,背后那几个汉子见状,亦依样照做,一时之间,只听一片“劈劈啪啪”之声。
骆长达惊诧地问道:“你们可是师沛然的手下?”
“正是!”那汉子转向展玉翅深深一鞠躬:“小可不知少爷大驾光临,请恕罪恕罪,你大人大量,千万莫在老大面前提及。”
骆长达等人心里都不禁忖道:“师沛然治制之严,远近驰名,传言果然不虚,难怪能长期在盐枭中称雄。”
展玉翅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把扬州城弄成这个样子?”
“老大有交代过,若展少爷与诸位爷们大驾光临,千万要到他家里走一走,三位请跟小的来!”那汉子作了个请客之状。
骆长达望望展玉翅,展玉翅低声道:“帮主,师大哥为人十分义气,他在贩运私盐中赚了大钱,但亦资助过不少穷困的人,可说是盐枭中的一位奇人!他对小弟有恩,看来他今日有难,咱们去看看他,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骆长达仍在犹疑,丐帮帮主若与盐枭来往,传将出去,江湖口杂,也不知道要被描绘成甚么样子。
展玉翅又道:“帮主,你只去一去见个面就走,若他有需要小弟之处,小弟便以私人之名义,助他一臂之力,如此对本帮清誉亦无影晌……”
“好吧,师沛然也是一号人物,咱们既来扬州,便去拜会他一下吧!”骆长达一抬头对那汉子道:“请带路。”
那为首的汉子姓张名兴,当下满怀高兴地引他们到师沛然的那座大宅子去。早有他随行的人,先行回去通报,是故大门打开,师沛然及钱仲衡等一干头目已站在石阶上迎接。
骆长达见那宅子建来气派十足,门檐下挂的一对大灯笼,写的并不是“师”字,而是狮字!门匾上金漆大字:“雪里狮王”,擦得明亮生光。
师沛然率众下阶,抱拳道:“今日得优悠丐帮骆帮主光临,当真是篷筚生辉,教师某三生荣幸啊!由于下人来报太迟,以致师某不及亲自上前恭迎,尚请原谅!”言毕一阵大笑,他说话斯文,但顾盼之间,不失枭雄本色,豪迈自信,也教骆长达心折。
“骆某来得匆促,未及备礼便登门拜访,有失礼仪,狮王莫怪!不过,叫化子送的礼!
只怕狮王也未必放在眼内。”
“帮主错矣,所谓物轻情义重,那伯一针一线,只要是朋友们送的,师某亦必珍而重之,小心收藏起来。但真朋友者根本不在乎礼物,而在乎心意!帮主肯屈驾光临,单这份心意,师某已五内俱感了。”
钱仲衡道:“老大,客人还站着呢,先请贵客进厅喝茶,再慢慢聊吧!”
“有理有理,自古英雄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看来师某是老糊涂了,三位决请进!”
当下宾主进了大厅,分头坐下,丫头们送上香茗,师沛然道:“我那位展贤弟是来过不少次了,骆帮主头一遭来,若礼仪不周者,尚请原谅,咱们都是粗人,刀头下舔血,精致的功夫可不懂。”
“这才合我这叫化子头儿的胃口,叫化子若讲礼仪,恐怕要饿死了。”
宾主大笑过后,展玉翅便忍不住问道:“师大哥,今日进城,气氛有异,不知发生了甚么大事,跟大哥有关么?”
师沛然叹了一口气,反问道:“贤弟还记得你上次来扬州,与我提及陆源带了几个山寨的头目,要下扬州打一票的事……”
展玉翅截口问道:“莫非他们打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不错!”师沛然满脸悲愤:“可惜我之提防之心不够,才让他们得手。”
展玉翅霍地站了起来,问道:“他们抢走多少盐?在何处下的手?甚么时候得手的?”
“他们有多大的能耐,抢得了我的盐?”
“那到底抢走了甚么东西?”展玉翅见师沛然欲言又止,便转头问钱仲衡:“钱二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钱仲衡瞥了师沛然一眼,垂首道:“咱们让他们骗走了一笔钱。”
“啊?这真是出人意料。”
绿林英雄能骗到盐枭的钱,实乃江湖奇闻,难怪连骆长达也大出意料。
“这本是家丑不宜外扬,但贤弟又不是外人,骆帮主又是个明理的人,师某也就说一说吧……贤弟你看看我身边少了哪个人?”
钱仲衡、卫青和杨明都在,展玉翅心头一动,脱口问道:“可是周鸣?”周鸣是师沛然之谋士,一向甚得师沛然之器重,难道问题出在他身上?
师沛然声音转厉:“不错,正是那厮!他一向管账,他跟我虽非结义兄弟,但我视他如同亲手足,十五年来,我何时亏负过他?他竟如此狠心,一口吞掉我八十万两银子!”
八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就算在师沛然心目中,也是个极大的数目。
卫青嘶声道:“那厮若被咱抓到,非将他五马分尸,剐心掏肝,碎肉喂狗不可!”
骆长达道:“师老大及诸位大爷,骆某劝你们一句,钱财乃身外物,今日失去的,明日大可赚回来,千万莫气坏了身体。”
杨明道:“你可知道,咱们存的钱不足一百万两银子?少了八十万两,将来咱们只能当个二流的盐商,因为大生意咱们已没本钱做了!而且,剩下来的财产,很多还是房产、田产和两家小店的产权,换而言之,现金不足十万两。”
“听说老大生意做得很大,雄霸扬州足有十年,所赚该不止此数吧?”
“帮主有所不知……”师沛然这刹那间已苍老了许多,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开支极大,手下食指浩繁,每年捐出去的银于更不少,师某自己本身没有多少钱,那八十万两银子,其中有五十万是我手下的养老金及抚恤金,谁年纪大了,不能干了,便给他一笔,谁不幸战死,他孤寡拿去一笔,换而言之,他拿的钱太不应该了!”
钱仲衡接道:“不错,假如他只取我四兄弟的钱,咱们根本不放在心上,问题他拿走的是弟兄们多年来刀头舔血的血汗钱,那便太缺德了!”
骆长达截口问道:“且慢!刚才师老大说他当年捐钱给各地,为何在下从未所闻?而且扬州的三大善人:杨福家,黄文斐、严舟府,无一个与诸位有关……”
钱仲衡冷笑道:“这便是咱们老大过人之处,积德不留名、济困不扬名!岩舟府是盐周苦之谐音,他捐的钱,用的全是咱们的钱!”
骆长达和卢远景不由“啊”地惊呼出口,盐枭是大善人,当真教人想不到。
“还有,杭州的严处金、苏州的严乐众、金陵的齐铭、济南的马南严,捐出去的钱全是咱们的!帮主若不信,可以暗中调查!”
江南三严大善人之名,妇孺旨知,但想不到的是他们捐出来的钱全是师沛然的。
说起来,江南最大的善人,其实就是眼前这干盐枭!骆长达不由十分惭愧,长身向他们行了一礼:“请恕骆某愚昧无知,刚才言词若有所得罪,尚请诸位善人包涵!江南三严对我丐帮弟子关照良多,骆某现在代他们向诸位面谢!”言毕又连连打躬。
师沛然四兄弟连忙回礼。师沛然正容道:“此事除了我的心腹之外,外人只有你们三位知道!三位可知师某此话之意思么?盐枭是大善人,这说出去,徒增茶余饭后之谈资,未必有人相信,但更重要的是对我之盐业生意会有很大的影响,以后弟兄们未必会像以前那般卖命,且会受其他盐枭排斥!”
骆长达忙道:“这个某家明白,老大放心,此事只得我三人知,若有谁传出去,人头奉上!”他对师沛然已油然生佩,觉得他当盐枭实在是一大善举,既可控制了那些亡命之徒,又可把赚来的钱周济穷困,此举已是种德行。
“承蒙三严及其他几位善人,了却我之心愿,亦严格履行了与咱们之间所立契约,不得外向泄露半句,当然,咱们亦暗中安排了好手,保护他们出入安全!”
展玉翅急不及待地问:“大哥,你已查实,周鸣是跟陆源勾结,把钱全部提光?”
“周鸣突然不见,老二立即去四海通钱庄调查,五十万储蓄及三十万两流动资金,已在前晚为周鸣全部提光运走。”
“四海通的人为何会这般相信他?”
“以前提款交给各地‘善人’,都由他一手包办,钱庄的人都不虞有他,且他说要救急,到昨天早上,钱庄的司徒老板找我吃饭才隐约提及,当时我支吾以对,回来找不到周鸣,再查他本人存在四海通的储蓄,已全部提光,这才知道出了事!”
骆长达轻叹一声道:“老大太相信手下了!”
钱仲衡道:“这也难怪,谁料得到那厮城府这般深沉,一向表现均十分循规蹈矩,且自奉十分节省。咱们都是粗人,也不会在暗中留意他。”
“既然他偷偷溜走,大哥又怎知道他跟陆源勾结?”
钱仲衡代答道:“后来咱们去四海通钱庄了解,据他们伙记所述,运金的人的面貌与当时杀死苏苏的凶手相貌相似,是故,咱们便判断是陆源一伙的。”
骆长达问道:“苏苏是谁?”
展玉翅道:“帮主是否还记得,上次小弟与你来扬州去见常分舵主时,曾来此拜访大哥?
斯时小弟是来报讯,陆源带了不少绿林好汉来扬州,小弟恐他是欲向大哥下手,不料他们却杀死了苏苏,劫了他的盐船!”
师沛然道:“看来陆源还是个人物,亦因为他杀死了苏苏,咱们才放松了戒备。”
杨明叹息道:“就算他们不干这一仗,咱们也想不到周鸣会跟他们勾结!”
展玉翅已将大概之情况弄清楚,便站了起来,边踱步边问:“大哥,你认为他们尚留在城内?”
“八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要多少辆车马才能运得动?因此咱们估计大部分的银子尚在扬州城内,是以手下们成群出动调查来往扎眼的人,以及车马。”
卫青道:“码头方面咱们更加布满了人,周鸣Сhā翅也飞不掉!”
展玉翅道:“有一个问题,最令人担忧!陆源能一举杀了苏苏,又能劫了其盐船,说明他们内部有人被其收买,假如陆源利用苏苏的盐船将银子运出去,大哥,你们有能力上船调查么?”
这果然是个棘手的问题,厅内诸人脸上均变了色。
师沛然道:“不瞒诸位,苏苏里面,我已经安括了十多个人,还有一些被我收买的,假如有风声,我这边会立即知道,就怕他们做得秘密,咱们的人听不到消息。”
骆长达道:“有些事由叫化子出面调查比较方便,老大若用得着敝帮的,骆某愿意协助!”
“丐帮不宜Сhā手此事,否则后遗症甚大。难得帮主义气,师某便向你讨个人情。”
骆长达爽快地道道:“只要骆某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在下向帮主要个人,展贤弟智勇双全,一人顶得上一百个,且他在江湖上认识的人不多……”
他话未说毕,骆长达已截口道:“老大不必多说,本来在下欲与他去皖南商讨一件事,既然老大有急事,且关系重大,在下决定把行程压后,将副帮主留下协助你,咱们先告辞,以免影呐老大大事!再者,若用得着本帮弟子,暗中调查者,请派个人送信……”他长身抱拳道:“诸位,在下先走一步,容后再叙!”
“好,老二,你们代替我送客!”
骆长达回头又对展玉翅道:“副帮主,本座在分舵等你消息!”
宾客和送客的人离开之后,展玉翅便道:“大哥,我相信从周鸣方面下手,必有所获。”
师沛然一副搔不到痒处的模样,急道:“你快把你心里要说的话,全部倒出来!”
“周鸣平日必有心腹,这些人不可能全部带走,不论他如何守秘,必会有线索留下来,事前一段时间,周鸣便应该开始布置,否则那几十万两银子,不会平白在城内消失!”
展玉翅吸了一口气,续道:“以小弟之愚见,暂时他可能只运出一、二辆马车,或一、两艘船离开,船不会大大,否则会引人注意。剩下的银子,藏在哪里?”
师沛然急道:“但咱们已经找了一整天,尚未有所获。”
“你问过周鸣的心腹否?”
“他表面上并没有甚么心腹,只有两个助手,其中一个随他不见,另一个当时被他遣往城外收田租,今早才回来,他对周鸣的事不甚了了……”
展玉翅截口道:“他叫甚么名字?如今在何处?快传他来见我!”
师沛然立即大声下令,俄顷,只见一位身穿一套洗得发白的青衫中年汉走过来:“老爷找小生有何事?”
“唐成,不是我要找你,是这位展少爷有事问你。”
展玉翅立即问道:“你跟周鸣多久?是他找你来当他助手的?”
“不是,家父本就跟老爷,后来他老人家不幸战死,老爷便叫我来这里做账,因为区区以前曾在外面做过账房先生,区区比周鸣还早两年到此。”
就在此时,送客的钱仲衡及卫青回来,师沛然遂道:“咱们改到内厅说话去。”
众人进内堂时,展玉翅借机问师沛然:“大哥,唐成这个人平日表现如何?靠得住吗?”
“此人平日大概脾气较怪,少与人交谈,但账做得十分仔细认真,也不兴攀贵附炎,但求做好本份!他爹唐汉往日是一名悍将,不通文墨,因此不让儿子学武,专心学文,文章还做得可以,可惜唐汉死得早,我还未成大业,他已战死,后来他家积蓄吃光,生活有困难,便召唐成来做账房,不久原账房先生病殁,他便顶他位子,另一个莫志宁则是周鸣带来的,他跟周鸣之关系一般。”
“问题是他是否知道你暗中支持三严做善人?”
“不知道,只有咱四兄弟再加上周鸣知道,外面的人,以及下面的人都认为大哥很多钱,我亦一笑置之,他当然不知道。”
说着已至内厅,展玉翅低声道:“唐成,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明白,但只许你一个人知道,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唐成淡淡地道:“若信不过我,大可不必说。”
“我若信不过你便不会跟你说,但因为事情太过严重,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展玉翅顿了一顿方续道:“以你所记亿,老大存在四海通的银子,应该有多少?”
唐成略为沉思一下,便道:“若我没有记错者,应该有二百五十七万两银子。”
“其实只有八十万两。(txt在线书库;)”
唐成怒道:“我绝对不会记错,还有,账是我做的,但管出纳的却是周鸣,与我无关。”
“当然与你无关,我只想告诉你,其他的银子,两年来老大都以别人的名义捐给劳苦人士或开善堂,或铺桥筑路花去的。”
唐成拿眼望着师沛然,只见他轻轻点头。展玉翅续道:“八十万两银子,其中五十万两为弟兄们之养老金、抚恤金和储备,三十万两是本钱,这八十万两被周鸣提光之后,以后生意已甚难做,最重要的是弟兄们之养老金及抚恤金全没有了。”
唐成脸色突然一变:“都让周鸣偷挪掉了?”
“不错,你今番下乡是否收租期?”
“不是,比通常晚了三、四天,因为周鸣一定要看账,而且又说晚一点收租不打紧,老爷要知道积存之金钱数目,我只好先赶了账再下乡收租。”
展玉翅点点头:“你一直在收租?”
“不,以前是莫老哥去收租,今年才改为由我收,这也是他的意思。反正无所谓,何况再苦的工作和生活我都捱过,下乡收租不过六、七天工夫而已,对我来说也好,可以乘机运动运动。”
展玉翅道:“莫志宁跟周鸣失踪了,我想知道他是否周鸣之心腹?自今年起,周鸣和他是否有异乎寻常之举动?”
“他当然是周鸣之心腹,很多重要的事,都委托他去办,至于异常倒没有甚么。”
“你再仔细想一想……嗯,今年莫志宁是否有请过假?”
“有,三个月前,他请了一个月假回乡省亲,听说他是皖东人氏。”
杨明开腔道:“一定是周鸣着他去跟陆源勾结,他怕日后咱们找他,故找了个靠山。”
展玉翅接问唐成:“周鸣在本城时,喜去何处走动?他在本城有朋友么?嗯,对啦,他家室在何处?”
“他还未成亲,他跟本城一位叫周家雄的常有来往,听说他们原是同乡的,周家雄是个小商人,好像在城北区开糕饼店的!”
“除他之外,还有谁?”展玉翅道:“他正在盛年,又没有成亲,可常去青楼勾栏么?”
“这倒没有,他吝啬成性,岂会花那种钱!区区一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可不理,若非他不时在我面前提及周家雄,以及常拿周记饼店的糕饼请区区吃,我还不知他有此朋友哩!”
展玉翅向师沛然打了个眼色,师沛然便派人去周家饼家调查,展玉翅告诉那汉子:“你说老板急着找他,问周家雄是否知他去了何处,不可说出原委来。”
师沛然则对唐成道:“你一切照常工作,不可在言行有半丝泄露!”
“这个区区知道,请老爷放心。”唐成转头对展玉翅道:“区区想起来啦,最近一个月,周鸣常借故出去,回来不是带了周记的糕饼,便是龙园茶馆的包子……”
师沛然忙又派人去龙园调查,展玉翅见已无甚么可问,便道:“日后你想起甚么,需随时来报。”
唐成走后,展玉翅又提出到周鸣之居所看看。周鸣房里挂了不少字画,还有不少书本,其它之东西倒十分简陋,展玉翅着人敲打地板及衣橱,都没有发现暗格。
众人返回内厅,派去周记饼家调查的汉子回报:“问过周家职员,他说不知,但他老婆劈头便道:“你去许寡妇家找找看,也许他快活不知时日过,还泡在那里还未定!”小的拿了许寡妇家的地址便赶回来了,原来她家便在码头附近。”
卫青骂道:“真是呆鸟,你为何不先去许寡妇家看看?”
“不要骂他!”展玉翅挥手叫那汉子走,便道:“小弟想跟唐成跑一趟……”他低声说出计划,师沛然立即下令准备。
※※※许寡妇那屋子不大,外表亦甚不起眼。唐成带着一位长相斯文的汉子去拍门,过了好一阵,方见一个生得妖娆的妇人来应门,开了一缝门道:“找死,拍得震天价响,你是找错路,投错胎了吧?”
唐成道:“你便是许寡妇?因为周鸣不见了,老板派区区来找他,请你叫他出来!”
“周鸣不见了,关奴何享?何况我又不认识他!”
唐成道:“区区已问过了,有人见他进来你家,若你不让我进去看一看,区区只好通知师老大派人来强攻了!”
这句话就像圣旨般,在扬州城内,谁敢得罪师老大?当下许寡妇把门打开,道:“你要看便看个够吧,但看完后,便给奴滚,否则奴便要呼喊了!”
唐成与那弟兄进内,只见里面除了一座小厅外,只有三间厢房,房内不见一个人,不过唐成觉得奇怪的是,许寡妇只一个人,为何三间卧室均收拾得这么干净?床上被褥齐全。
许寡妇道:“看够了没有?嘿嘿,若你被老婆赶出家,大可来奴这里过夜!”
唐成再进灶房,只见灶房内粮草储备齐全,但仍不见人,他只好抱拳道:“也许传言有误,打扰了。”
许寡妇把他喝住:“喂,下次你敢再来骚扰,奴可不会客气!”
唐成忙道:“不敢不敢,这次若非师老大迫得紧,区区也不会出来,嘿,区区最讨厌到处串门,回去便告诉老大,说他没来过,后会有期!”
许寡妇用力将门关上:“谁跟你后会有期!”
唐成和那位弟兄刚闪到附近一栋小屋后,便见钱仲衡在招手,他走过去,把情况告诉他,钱仲衡脸上肌肉颤动,咬牙一声道:“有问题了,你先回去,告诉老大,请他多派些人来。”
唐成走后,另一位叫林阅又来了,低声道:“二哥,属下问过几户人家,他们均说,今年春许寡妇家似乎动过土,家里装修过,一动工便弄了三个月!”
钱仲衡眼皮一跳:“一间小屋子要弄三个月?”
林阅道:“因为她家在弄地道或地窖。”
“查到确实证据?”
“属下猜想,许寡妇家必有问题。”
钱仲衡抬头望去,匿在许寡妇屋顶上的展玉翅已经不见了,当下与林阅向卫青家僭去。
许寡妇关上门后,把双耳贴在门板上静听,过了一会,把门打开,探头往外望了一下,又迅速将门关上,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内跑去。
展玉翅在屋顶上看不到她之动作,但他艺高人胆大,悄悄跃落天井内,再上厅找寻许寡妇。左右耳房没有人影,他终于在后处窗外发现一件怪事,炕上的被褥被卷成一堆,但许寡妇却不见了。
他估计她不会太快出来,遂跃出屋外,把情况告诉钱仲衡道:“问题在炕下,证明周鸣那厮还未离开。”
钱仲衡道:“咱们立即强攻下去……”
“不,我估计地道必另有出口,快调齐人马,把守住四周,万一他溜出来,便逃不出天罗地网!”
钱仲衡便派林阅回去,展玉翅请师老大派人送信给骆长达,请他派人协助,展玉翅又问:“二哥,四哥水性是不是最好?请他带一队水性精的弟兄,守在岸边,小弟怕其出口通往江边或运河边。”
展玉翅言毕又重回许寡妇家,许寡妇正背着窗口铺被褥,展玉翅轻轻跃上横梁。俄顷,许寡妇出来,神情有点慌张,提着一个竹篮,开门出去。
这一着大出展玉翅意料,他唯有跃出屋外,把情况告诉钱仲衡,道:“这婆娘可能故意明目张胆出外串门,这叫做以退为进,让咱们只注意她,只怕地窖里的人快有所行动了,二哥若发现不了她有其他目的,便掳了她回去拷问,必有所获!”
展玉翅再度返回许寡妇家,他索性坐在小厅的藤椅上,天色已转黑,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仍未有动静,但展玉翅甚有耐心。
直至起更,才见钱仲衡跃过围墙,拿着一篮子食物,有馒头、卤牛肉、红烧猪肉,还有一壶酒。”老弟,咱们先填饱肚子再动手。”
“哦!有消息了?”
“已掳了许寡妇,那婆娘正如你所说,到处串门,又要出城,大声对人说要回娘家,因此咱们便动手,现已在咱手中,不怕她不供出一切!”
展玉翅喝了一口酒,道:“恭喜二哥,银子失而复得,只要周鸣还在,估计大部份银子尚在这里!”
“希望如此,若真失而复得,咱们便得好好喝他一顿,不醉无归!”
两人刚把那一篮子食物吃光,外面又来了几个人,带队的是林阅。
“情况如何?那婆娘供了没有?”
“供了,下面还有周鸣、莫志宁、陆源、白复刚、索长胜和左良堂,只走了诸葛神和傅从君两个!据知他俩已押了两车银子,在当夜出城了,后来城门关了,第二天他们不知是何原因,竟来不及把剩下的银子运出去,至下午,咱们的人已守住四城,他们便更不敢妄动了!”
“是否还有其他出口?”
林问道:“还有两个出口,一个靠近码头,一个靠近东城门,咱们已派人去把守了,而且老大说,咱们可以先动手了!”
展玉翅沉吟道:“他们那六个人,大部分均是旱鸭子,因此我估计,他们若要逃跑必走东城门,此处便交给二哥吧,小弟去那边协助三哥!”
钱仲衡道:“那小弟如何攻进去?”
“很简单!放烟火进去,迫他们跑,他们还不敢肯定许寡妇已落在咱们手中,是故必不会硬闯,而采取逃跑一策!二哥,你先准备干湿柴草,记着不能放火,否则会烧毁了银子!”
钱仲衡道:“这个愚兄自有分寸。”
展玉翅离开许寡妇家,又先去找师沛然,把自己之分析告诉他,师沛然欣然道:“好,愚兄跟你一道,咱们到城门那边守候!”
※※※东城门那边也有一栋小屋,据许寡妇招供,那是今春周鸣买下的。展玉翅和师沛然赶到那里,已见卫青带着人守在那里。
展玉翅把其他人全撤后,令弓箭手守在附近屋顶上,他们三个带着许寡妇进屋。
师沛然道:“许寡妇,你还不赶快发讯号?小心,若敢不听命令,你当听过老子之手段,我可不会轻饶你!”
当下放许寡妇进房,许寡妇先梳梳头,然后把被褥卷开,接着揭起木板,再伸手敲打,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铁器声。
俄顷,即闻炕内有人问:“外面情况如何?”
许寡妇道:“快出来,外面没有人!”
“为甚么这么久才来?”
“你不知道,我卖了很大的劲才甩掉师沛然手下的跟踪!嗯,这种事太紧张了,你们不走,老娘可要走了!”许寡妇言毕便离开出房。
师沛然向她打了个手势,着她开大门出去,下面的人果然忍不住,首先出来的是索长胜:“他奶奶的,老做缩头龟没急思,你们怕甚么鸟!大不了跟他们干一场!”
展玉翅忙向师沛然及卫青打手势,三人同时跃上横梁,接着炕内已跃出白复刚来,两人走出大门外,只见许寡妇在远处招手,再转头四望,不见有扎眼的人,索长胜便返身进内,急道:“外面没有人,这是良机,看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地道另有出口,快走!”
其他人一听此言,如奉纶音,纷纷跃了出来,陆源、莫志宁和左良堂,最后出来的竟是周鸣。
待他们都走出天井,三人分自横梁上跳了下来,师沛然则急急发出长啸,展玉翅首先扑前:“你们飞不出天罗地网了!”
周鸣失声叫道:“咱们中计了!”
陆源到底是江湖老手,临危十分镇定,喝道:“硬闯!”他抽出在腰带上的旱烟杆,向展玉翅戳去:“小子,你几番与老夫作对,今日先杀你祭旗!”
他话音未落,招式未老,人已倒飞出去,穿门而出,却与一名闻啸赶来的大汉相撞。
“蓬”的一声,那大汉倒地不起,但陆源亦受阻碍,落地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展玉翅脚尖一点,人如离弦之矢急射,人未至,剑先至,直指陆源心窝:“总瓢把子见到后生小子也要逃跑,连少爷都替你难过!”
陆源到底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吃此耻笑?不禁大怒,旱烟杆时而使出判官笔之招数,有时又以梅花枪招式强攻:“小子,你要自寻死路,可怪不得老夫!”
当年展玉翅曾败在他手中,但正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今日之展玉翅与当年相比,又不知高出多少倍!陆源那些招式在展玉翅剑圈中,不但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展玉翅之长剑,还不时攻破其防线,刺其要害。
直至此时,陆源才知道,今夜想逃离此地,极不容易!事实亦如此,只见师沛然的手下已将他们堵住。
首先被杀的是白复刚,他先跑到街中等候同伴,当师沛然之啸声一响,伏在四周屋顶的弓箭手,便立即将他当作靶子,万箭齐发。
白复刚虞不及此,背后中了一箭之后,他才举刀挡格,可是任他如何努力,均不能一一把四面八方的长箭拨落,身上中了一箭又一箭,终于像刺猬般倒地。
外面传来叫喊声:“老大,咱们已将外面那个人射杀了!”
师沛然以一敌二──索长胜和左良堂。而卫青同样以一敌二──周鸣和莫志宁。周鸣和莫志宁的武功不行,两个对一个,仍甚感吃力,加上师沛然的手下不断拥进来,在旁虎视眈眈,更加害怕。
忽然莫志宁大声叫了起来,道:“三哥,我是被周鸣所迫的,俺要戴罪立功。”
卫青道:“那你先给我滚到一旁去。”
莫志宁离开之后,周鸣更加独力难支,他自知难逃一死,举刀往脖子上抹去,不料卫青眼明手快,一刀便将其刀打落于地,紧接着飞起一脚,将他踢飞:“抓住他,别让他自杀!”
卫青十分骁勇,抬步冲过去,接下左良堂。如今三对三,胜负之分已定,只是那三位绿林英雄面子悠关,不敢说一句投降。
陆源施展浑身解数,不但占不了便宜,反而摇摇欲坠,他弄不清面前这个小伙子,为何自己攻得急,他回得更急,是何原因,以快斗快,到后来他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起来。
展玉翅故意轻叹一声:“七十二旱寨总瓢把子,武功也不过尔尔,看来是该换人了,诸葛神呢?他去哪里?”
“姓展的,此事与你无关,你来趟甚么浑水?哼,叫化子跟盐枭有甚么关系?”
“关系重大!叫化子跟强盗倒是没有关系!”展玉翅长剑突破对方防守网,一下子便指到其喉头上。
陆源大吃一惊,忙不迭使个“铁板桥”,上身向后仰,展玉翅早料到他有此一着,左腿轻轻一勾,陆源下盘一虚,便跌倒地上。
陆源知道不妙,转身欲滚,不料展玉翅的剑尖已在其喉头上:“你乖乖躺看别动!”
陆源色厉内荏地道:“你有种的便杀了老夫吧!”
“我替你把下面那句话说出来吧:‘你若杀了老夫,七十二寨的人便会找你报仇。’”
展玉翅冷笑一声:“教你明白,如今绿林中,没几个是讲义气的,你们几个寨的人,悄悄来发财,其他人早恨不得少爷替他们杀了你!”
陆源似斗败公鸡般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下手?”
“这不就来了!”展玉翅腰一弯,以剑尖刺向其晕|茓:“把他抓住,慢慢再料理。”
与此同时,忽闻师沛然大喝一声,一掌劈在索长胜的小腹上,这一着力量奇大,只打得索长胜弯下腰去,他后腿一提,又将他踢翻:“捆起来!”
卫青跟他们可不一样,他招招狠辣,均欲取对方性命,左良堂见同伴已全作阶下囚,更加无心恋战,只好道:“俺愿投降!”说着不管死后跳开,抛下兵器,高举双手。
※※※师沛然取回失银六十八万两,另外十二万两虽然落在诸葛神手中,但单这六十八万两,对雪狮帮上下来说,已不啻是一帖活命剂。师沛然四兄弟心情之兴奋,实非笔墨能予形喻。
六十八万两银子,搬运回雪狮帮,天已蒙蒙亮,师沛然立即下令中午开宴庆祝,并派钱仲衡亲自去请骆长达及常满等人。
趁宴会未开始,师沛然又把展玉翅请到书房去里,他先大大地谢了展玉翅一番,展玉翅忙止住他:“大哥,你我感情不比一般,何须言谢?何况你亦帮过小弟,且你的钱又是捐给穷苦之士,小弟拔刀相助,可说是份内事也!”
“算你说得有理,大哥我也不跟你客气,不过有件事还得请教你一下……”
“请教两字不敢当,大哥有话但说无妨。”
“你看陆源一干人如何处理比较妥当?”
“这须先提审他们,若主谋是周鸣,则小弟提议大哥对陆源等人从宽处理。当然亦不可如此轻易放了他们,最低限度须让诸葛神和傅从君把那十二万两银子送回来,然后放人。”
师沛然一拍大腿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干咱们这一行的,若得罪了绿林英雄,日后可寸步难行哪!好,就照你的主意办,下午便提审。”
“而且一切要快,否则待诸葛神把银子分出去后,便难以收回来了。”
“有理,就这样决定,咱们先去喝酒庆祝一番再说!”
两人携手返回大厅,刚好钱仲衡亦由着骆长达、常满及卢远景来了,当下相继入席。盐枭都是粗豪放荡的汉子,喜怒形于色,今番钱财失而复得,人人均感痛快,一坐下便喝酒。
师沛然先说了一些场面话,随即举杯对展玉翅道,“展贤弟,愚兄先敬你一杯,今番若非你,失银也下知能否找回来,你的功劳是不用愚兄再唠叨了,我先饮为敬!”言毕一仰脖,把杯中酒尽干,他一口气吃了三杯,惹来满堂采声。
展玉翅亦喝了三杯,不料钱仲衡及卫青等人亦不放过他,不断邀饮,幸亏展玉翅内功深厚,几壶酒根本难不了他。
他每吃一两箸菜,便有人上来敬酒,以至这顿饭,喝的比吃的还多。
一天时间,便能找回失银,连骆长达等人也大出意料,卢远景本来看不起他,如今亦刮目相看,深感惭愧,这席酒直吃至申牌时分才散。
师沛然本欲留骆长达三人至明天才走,奈何骆长达去意甚坚,抱拳道:“帮内杂务缠身,未敢多耽搁,请老大及诸爷原谅。”
是次,师沛然亲自送他出门:“帮主,师某留住展贤弟,实在另有困难要他帮忙解决,待明天才放他回去,尚请帮主大量包涵!”
骆长达自知他将所赚的钱全用于救济贫苦,对其印象大改,乃道:“莫说一日,就算是三、五天亦无问题!”
当下师沛然几兄弟又与展玉翅研讨处置周鸣之法。卫青道:“那还用得问,一人一刀,干脆送他们去见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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