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止住了。没有说下去。

清浅像聊天一样的说：“是怕我死吧？我看着殿里的剑也没了。”

烟罗不看她。

她笑着喃喃的说：

“我的事，他是管不了的。”

清浅说完，喝了一口茶，皱着眉说：“太烫了，先放着吧。你先下去，没有别的事情，就不要进来。”

烟罗退下去了。

她看着那个好看的瓷碗，心里想着，这样是对的。这样既能­干­­干­净净的走，也能算是给端木北一个交代。她是不能回去了，但是，她要叫他知道，她用了所有的办法。

至于那个活着就忘不了的人，就只能期盼着能在死后忘记了。

已过了两个多时辰，将近午时。离王、玄王和周乾允待在大殿外面，不时焦急的向着里面望一眼。

这么跪下去，迟早要出事。

议事殿里，皇帝坐在龙椅上神­色­如常的批折子，并不说话。跪在他脚下的端木北脸­色­苍白，却像是定住了，一动不动。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烟罗慌慌张张的跑进圣宫的时候，侍卫拦住了她，她瘫坐在宫门口，哭着喊：

“圣上，娘娘自尽了……”

如果你曾经，种过一棵梅花，你就能学会了，然后就能接着种第二棵。

如果，你曾经骑着马练过一次­射­箭，你也能学会了，然后就能骑第二次、在马上­射­第二箭。

如果你曾经挨过一次打，很疼，但是你挨过去了，到了第二次挨打的时候，你也能挨过去。

种梅花没有什么意义，骑­射­很难，挨打叫人难以忍受，但是，清浅，没有意义的事情，艰难的事情，难以忍受的事情，只要你能经历了一次，你就能在经历第二次的时候挺过来。

但是你死，是不行的。是不能忍受第二次的。

因为第一次的时候，就没有办法忍住了。那是靠谎言、靠着欺骗自己才活过来的。任何人都不能提灵妃。尸体不能埋葬。身边不能少了跟你长得像的人。这样，靠着自己骗自己，就能活着。也能吃饭，也能呼吸。睡不下可以叫太医开方子，梦不到可以喝酒喝到能看见你。反正，总是能活着。

但是，谎言，如果说第二次，它就不灵了。比如，我再没有了你，我如何不叫人提你死的事，我如何看着跟你相像的人，我如何灌太医院的药，我如何吞那些酒，就都不行了。不行了，又该怎么办呢？

又不能拥有你了，又不能骗自己假装有你。应该怎么办？

所以，我说不叫你死，也不光是为了想叫你怀上我的孩子，想看看我们的孩子，也不光是我爱你，想留着你。是因为我不能没有你。反正无论是恨你，还是爱你，就是不能没有。

你知道你活着的时候要喝水，要喘气，要吃饭，你知道你活着的时候要见阳光。清浅，你都知道。但是，我呢？

我要喝水。我要喘气。我要吃饭。我也要见阳光。

你纵使想不到这些，你也应该，你最起码应该，能想到我要有你。

我要是生于乱世，我要是战死沙场。我就能让你知道，赵清浅，我就能让你知道，失去了那个让你想喝水、喘气、吃饭和见阳光的人，是什么感觉。

我真的很不明白，赵清浅，你怎么能让我经历两次。这世上的事，我不能经历两次的，除了我自己死，就是你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让我两次听到你死的消息。

你是这个世界上真心爱我的人，我也是这个世界上真心爱你的人。我们是爱人。爱人。没有意义的事，我能为你做三万次，艰难的事，我能为你做三百万次，难以忍受的事，我能为你做一辈子。我都能。

所以，我就是想用那三万次，那三百万次，那一辈子，来交换你好好活着的一次。

赵清浅。

我还是告诉你。

我父王交给我的这个天下，给离王也行，玄王也行，北王也行，周乾允也行。谁都行。他们都能治理好这个天下。我当初就是想不开，总觉着自己肩上的担子总该自己担起来。所以，到了该牺牲你的时候，我就逼着自己把你交出去。到了该牺牲我自己的时候，我就忍着痛苦不叫自己到你说的那个黑漆漆的­阴­间找你。

我自己的幸福，我自己，我都为了这个天下赔进去一次过了。

没有第二次了。

如果你第二次走了，我就不忍着了，我也不会再能忍着了。

清浅，反正，我不能再在一个没有你的世上待着。

就只能，去世上以外的，去有你的地方，找你。

你总是你。幸福也总是幸福。你变不了，幸福就也变不了。

所以，赵清浅，既然能有你，能幸福，是不是在这个世上，又有多少差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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