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也不好意思嘲笑领导无知,只好不厌其烦地解释说:“楚怀王,也就是你老爸,曾经到高唐公费旅游,玩累了,大白天就睡觉了,还做了个梦,也就是白日做梦,不过他这个白日梦是个春梦。梦见一个女子说:我是巫山之女,听说你来高唐旅游,特地来当个三陪:陪玩陪乐陪睡觉(原文写得很雅致:“愿荐枕席”)。结果,你老爸就这样被俘虏了。女子临走前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这句放到后面专门解释)你老爸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一看果然天上有云气,就在那里立了庙,叫朝云。”
上集的故事基本结束,临了楚襄王还问:“朝云始楚,状若何也?”宋玉用华丽的词藻猛形容了一番。楚襄王说:“我可以去我老爸战斗过的地方游历一下吗?”宋玉看出其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巫山美女,能说不行吗?楚襄王又说:“那个地方怎么样啊?你给我描述一下吧,写个高唐旅游攻略,好让我有个感性认识。”于是宋玉就开始写美景。写完美景,上集完。
下集《神女赋》一开始就把剧情推向了高处,但还未达到Gao潮就掉了下来,走向了结局:
楚襄王让宋玉作完《高唐赋》后,晚上睡觉——估计早就想睡了,以便早点像他老爸一样做白日梦。梦里真的与神女相遇了,“其状甚丽,王异之。”——为什么会“异之”呢?难道是因为神女没有“愿荐枕席”?第二天,楚襄王告诉宋玉说我也做梦了。宋玉问:“怎么样?”楚襄王说:“迷迷糊糊的,好像看见了一个美女,长得很奇异。醒了之后就记不大清了,平心静气想了半天才记起来一些。上次我老爸见到的神女长什么样啊?”宋玉说:“当然美了,‘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要多美有多美。” 楚襄王说:“那你就给我写篇文章描述一下吧,让我过过干瘾也好。”于是宋玉开始写美女。写完美女,全剧终。
看完这部故事片,我们会有一种感觉:好像和现在国内某些大导演拍的烂片差不多啊!画面美轮美奂,但是故事情节残缺而且不合情理,基本上属于走“情节不够、床戏来凑”路线的。比如在《高唐赋》里是宋玉给楚襄王讲故事,楚襄王听着高兴,叫宋玉再给他“赋”一回;而到了《神女赋》中,楚襄王做梦,然后给宋玉讲梦,讲完后又让宋玉给他“赋”一回。宋玉又没有梦到神女,凭什么给楚襄王讲神女如何如何漂亮啊?这不欺负人吗?看来这部电影存在硬伤啊!
其实从宋代开始就有人提出类似的质疑。于是有人提出假设:《神女赋》的“王”与“玉”两个字由于长得太像而在传抄过程中弄混了,也就是把楚襄王和宋玉说的话给弄反了,实际上是宋玉做梦,然后给楚襄王讲梦,楚王听后叫宋玉再给他“赋”一回。这样一来,这部电影的硬伤就解决了。有道理吧?这种假设对不对,请大家自己判断。
《高唐赋》中“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一句,产生了这样几个成语:“巫山云雨”、“朝云暮雨”、“朝朝暮暮”。
神女说的这一句话倒是不难理解,只是最后一句“阳台之下”有点让人费解。难道指的是我们今天高楼大厦的阳台吗?难道现在从阳台爬下来幽会的行为是效法神女吗?
当然不是。去过三峡旅游的人可能知道,巫山有古代“三台”遗址:“楚阳台”、“授书台”、“斩龙台”。这三台都与巫山神女有关。楚阳台又称高唐观,位于巫山县城西的山丘上,就是巫山神女自称“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授书台位于巫峡飞凤山麓的平台上,传说神女在此授予大禹以招鬼神之书;斩龙台在南岸之错开峡,神话传说有一条恶龙开错了峡,神女在江边的石坪上代表人民亲自将恶龙处决。
宋玉可能也没想到自己的作品对后世有这么大的影响,此后的“云雨”就成了男欢女爱的代名词。唐代诗人李商隐慨叹:“一自高唐赋成后,楚天云雨尽堪疑。”宋代叶阊《摸鱼儿·倚薰风》中写有“红裙溅水鸳鸯湿,几度云朝雨暮”一句,让人浮想联翩,脸红心跳。不过最有名的“云雨”类诗篇,要数唐代元稹的《离思》。
元稹,我们在前面说过,就是那位抛弃崔莺莺、攀上了高官并娶了高官之女韦丛的家伙。韦丛二十岁和元稹结婚,二十七岁时就不幸死去。虽然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但元稹对妻子的感情还是十分深厚的,与其对崔莺莺的绝情形成鲜明的对比。《离思》就是他写给亡妻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虽然按一般道德准则来看,元稹人品确实不咋地,但客观地说,这首诗写得是有很高的艺术水准的,我们不能因为不喜欢作者而贬低其作品的价值。
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心中的“神女”或“楚王”,美丽的邂逅应该是一个温馨的梦,是一首朦胧的诗,是多年之后仍不会改变的微笑,是灵魂深处的感动与呼唤。漫漫长路上所有回忆的心情,都来自最初那深深的悲欢,任凭时代在改变,观念在更新,美丽依然优雅地牵引着人类心灵的航向,尽管我们苦苦地安慰自己:美丽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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