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飞说:“一般般一般般,我们以前总演给别人看,现在就要自娱自乐。”
“就是,”爱芝说,“皎月你要是过意不去,你就跟鹏飞演一出给我看,我喜欢看你们俩演。”
“演什么?”皎月问,“对口词?二重唱?双人舞?”
“不,不,不是这些,这些我都看腻了。”爱芝笑着说,“你俩就演一出爱情戏,演得越缠绵悱恻,越感天动地越好,名字就叫‘罗蜜欧与朱丽叶’。”
“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皎月说着向爱芝追去。爱芝急忙躲到鹏飞背后,央求道:“鹏飞帮帮我。”
鹏飞伸出双手挡住皎月,这一下三人就像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爱芝感觉安全了又笑着说:“皎月我看就你不好,鹏飞很乐意跟你演。”鹏飞听出爱芝在取笑他,赶忙掩饰着说:“爱芝就会瞎说,我也不乐意。那是悲剧,我喜欢的是喜剧。”鹏飞不再阻挡,“老鹰”一下子捉到了“小鸡”,不过“老鹰”并不吃“小鸡”,反而两人抱在一起开心地笑个不停。
过了年阳光明显转暖,微风吹来已没有先前的刺骨寒冷,路边光秃秃的树枝已有些泛青,即将吐出嫩绿的新芽。远处的一排檫树已开满了黄绿色的花,像一大群蝴蝶张着翅膀聚会在一起。一条黑狗急速从身后蹿过,大概因春节时啃到了几根骨头改善了伙食,皮毛比先前多了些光泽。街上奔走的孩子穿上了过年的新衣,也比平日里光鲜了许多,节日的气氛还未在他们脸上退去。皎月本来就是乐天派,在两人的安慰下,心中的阴霾渐渐随风散去。心情也像这早春的天气,由寒冷过渡到温暖,脸色已有“黑暗统治”变成了“解放区的天”。
皎月情绪好了,搂着爱芝的肩,嬉笑着向前走。他们边走边聊来到舜县一中。学校还在假期,多数老师和同学尚未返校,空荡荡的校园显得特别清静,只有不知疲倦的鸟儿在树梢头飞舞雀跃,喳喳的叫着迎候他们的到来。
六和寺早已变成校园,寺院的气息在消退,学校的氛围已形成,教室、操场、食堂、大会堂、餐厅、宿舍已一应俱全。新来的学生已看不出这里原先是个寺院。作为纪念,学校把一幢宿舍楼命名为六和楼。“六和”是宗教术语,指的是人生六种滋味的调和。时间长了,也没人去理会它的本意,“六和楼”演变成“乐和楼”。六味调和变成欢乐和睦,倒也符合时代特色。如果硬要找些寺院的痕迹,就数原先的放生池还原封不动地保存着。放生池边上有三棵大樟树,苍劲挺拔,径粗数抱,树枝错落虬结,树叶四季常青,树冠亭亭如盖,如同三只慈祥的老母鸡伸出巨大的翅膀庇荫着校园的一方净土。初春的阳光从树叶间洒落,在地上画下点点花斑,像一幅淡雅的国画。放生池里的几尾鲤鱼似乎嗅到了春天的气息,时不时浮出水面,淘气地吹出几个气泡。
宣传队指导老师姓徐,说拉弹唱很有一套。他和别的宣传队员已在樟树底下等候,见皎月他们三个到来,徐老师开始给大家分发剧本布置任务。他说,党中央最近提出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口号,号召全国人民开展轰轰烈烈的大跃进运动,我们的演出要紧密配合形势,广泛宣传中央的号召,任务很艰巨。现在抓紧排演,将要赴工厂农村宣传演出。
学校还没开学,所以不用担心干扰别人学习,他们就把樟树下作了排演场地。
皎月朗诵着她的台词:“个大果甜赛西瓜,王母蟠桃不如它。谁吃谁竖大拇指:这个葡萄顶呱呱!”她乐了,笑着说:“真有西瓜那么大的葡萄吗?哈哈,那葡萄树得比这樟树还大了。”
爱芝说:“我的更夸张,你看:‘花生壳,圆又长,两头相隔十几丈,五百个人抬起来,我们坐上游东海。’嘻嘻,这花生壳可作航空母舰了。”于是两人就大笑。
贺鹏飞说:“现在大跃进了什么事都有可能,‘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报上不是说粮食亩产超十万斤了吗,说不定以后我们学校的三棵大樟树也能长出西瓜大的葡萄呢。”
皎月说:“呵呵,那以后樟树底下可不能待了,万一葡萄掉下来砸到了会出人命。”
徐老师走来说:“你们三个别再闹了,过来排演一只四人群口词。”他分配好角色,开始排演。
鹏飞是男一号,他深情地朗诵道:轰轰烈烈,喜喜欢欢,亲亲热热,六亿人民齐跃进,天崩地裂。
皎月紧紧跟上:一穷二白面貌,要使它几年消失!多益善,看今朝,遍地英雄豪杰。
第三位男生接下去:八大煌煌决议,十九字,已将路线总结。鼓足干劲,争赴上游须尽力!
最后一位是爱芝:多快更兼好省,更增添,亿吨钢铁。加速将社会主义来建设。
…………
他们一遍遍声情并茂地朗诵,一会儿激|情澎湃,一会儿婉约抒怀。
徐老师一旁听着,不时作些指点:“祝皎月,声音再洪亮些,要有气势,要豪迈。”过一会又说:“李爱芝,朗诵时要抬头挺胸,目光平视,表情要庄重。还有,贺鹏飞,注意力要集中,眼睛看前面不要看旁边。”
他们几个都是老手,一经指点就能掌握要领,很快就表演得有声有色。群口词只要再熟练些就可过关,接下去排演别的节目。一台演出总有许多只节目,而演员就他们几个,每人都要拿到四五份剧本,他们一一作了演练。
排演两个多小时,徐老师说:“今天就练习到这里,回去把各自的内容都记住了,下次排演时不准看稿子。”
大家调皮地说声“遵命!”便四散开来。皎月和爱芝手拉手说笑着回家,贺鹏飞紧跟过来:“等一等,我跟你们一起回去。”他们三个离开大路抄小路走去,李爱芝家离学校比较近,不一会就到了。
跟爱芝说过再见,皎月和鹏飞并肩走着。他们穿过窄小的弄堂,走过两座小桥,走过一个晒谷场。他们两人经常在这条路上同行,虽然道路狭窄并泥泞不平,但有人相伴总是充满着乐趣。皎月还沉浸在排演节目的兴奋之中,一路蹦跳着笑声不断。
贺鹏飞靠近皎月,凝望着她,轻声说:“皎月,你真好看。”
“去!”皎月听他这么说,板起了脸,“你今天才认识我吗?嘴巴抹糖了吧,说话这么甜。”
“可我就是觉得你好看。”鹏飞不依不饶继续说。
皎月生气了:“瞎说什么,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无事献殷勤,能有什么好?”
鹏飞笑着说:“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那么,在心里想总可以吧?”
“想也不行。”
说着话,似乎走得特别快,南街到了,皎月到家了。贺鹏飞恋恋不舍地与她告别,相约下次排演时再见。他还要再走一段路程才到位于东大街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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