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心里大喊一声不妙,使劲拍打门板上的玻璃窗,让外面的人放她出去。她知道是个女人,因为刚才她拉门的时候,看到了对方一双五公分高的高跟鞋,脚脖子上还戴了一串脚链。
“快放我出去!有人在楼梯间里抢劫!”
“如雪!”一身狼狈的安安从下面爬了上来,脚上的鞋没了,衬衫铅笔裙撕得破破烂烂,小腿上还被抓了几条血痕,“呜。”她鬼哭狼嚎的朝这边扑过来,似见到了救星,“如雪,有人要杀我,在下面,在下面。刚才我走楼梯间,突然有个变态跳了出来,手上拿着刀……”
如雪心里一阵发毛,看着黑漆漆的下面,果然听到下面还传来一阵阵的高跟鞋声,似一只索命的女厉鬼。她的身与心全都紧绷起来,绷成一根弦,瞳孔渐渐扩大,飞快转身用尽力的捶门,凄声的喊叫,但是一时间,她不明白安安好端端的电梯不坐,为什么要走楼梯间?这就是她刚才怀疑的地方。而且外面那个抵住门的女人是谁?她总觉得那条脚链子有点眼熟。
一身狼狈的安安也在敲门,但是敲着敲着,她停了下来,冷冷瞧着如雪的侧脸:“如雪,刚才我在楼梯下面叫救命,你为什么不跑回来救我?”
如雪听闻一怔,正要回头,后脑勺陡然剧痛,人就被敲晕了,手上紧紧捏着的手机狠狠摔到了地上,电板被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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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宸一大清早过来就在开会,例会,周会,各种一月一次的汇报会,定期有,时时有。不过现在他在开会的时候,手机是不关机的,也不交给秘书保管,调成振动,而且老婆的号码持续有铃声。
此刻他正在听部门主管汇报月成绩,手机铃声突然在这安静的会议室响了起来,让他惊喜又诧异。他对众人做了个暂停的动作,走出去接电话了。但是如雪虽然把电话给他打通了,却没有说话,只传来很嘈杂的声响,和一道阴冷的女声‘如雪,刚才我在楼梯间叫救命,你为什么不跑回来救我?’,然后是如雪的一声闷叫,手机就被挂断了。
楼梯下面,楼梯间?
他脸色大变,什么也不顾了,转身大步朝公司的楼梯间匆匆赶去。
151
几分钟的时间,敖宸大步跑向了整座大厦的安全出口处,但他不能确定如雪到底在哪个楼层,只得一边大步疾走,一边给埃弗森的保全处打电话,让他们火速封锁大厦的每一个出口。
保全处则传来消息,说楼梯间的电源被人掐断了,报警器在鸣叫,他们的人正四处搜索,但由于商业大楼的楼层太多,员工也太多,他们无法确定歹徒是往哪个楼层跑了,也无法确保每个员工会不会被挟持做人质,要求立即疏通。
于是一瞬间,这件事闹得大起来,每一个部门的员工都获知了这件事,弄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的。而出事的那一楼层,安全门门口处起初有人听到呼救声围了过来,但没有见到抵住安全门的那个女人,只见到一身是伤的季安安狼狈的从门后面爬了出来,说有歹徒入公司行凶,打颤的手指一直指着黑漆漆的楼梯间。
敖宸带着孙杨和公司一众武警赶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提起爬在地上的季安安:“刚才我在电话里明明听到了你和如雪的声音,为什么歹徒只抓她不抓你?!”一双利眸快速扫视了地上一眼,发现地上根本没有了如雪的手机,对方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季安安手上还抓着刚才如雪给她送过来的挎包,吓得啪的摔到地上,一双闪动着眸光的眼睛盈满惊恐的泪水,惊魂未定疾呼道:“敖总,你在说什么?我与如雪在出电梯后就分手了,根本没有见过她……”
“该死!”敖宸气急败坏将她摔回地上,瞧了旁边的孙杨一眼,示意孙杨看住季安安,自己则带着几个武警往楼下冲去。楼梯间的电源被完全破坏了,是急救灯微弱的灯光在撑着,光线晦暗不明,但可以见到楼梯上洒了很长的一条血痕,到下面一楼就没了。他让武警去这一楼层搜,自己则继续往下面搜寻,果然看到往下很多楼的某一楼层,浅黄|色的安全门上印上一个带血的手掌印,地上躺了一条断掉的细手链,是如雪最近经常戴在手上的。
也就是说如雪给他留下了线索?
他心中大惊,一脚踹开这一楼层的安全门,发现这楼竟是大厦的供电室,高压高危地带,一般人都不会来这里。而旁边的大厦地图显示,这一楼层的安全门常年封锁,只能乘坐电梯。
于是他瞧着供电室的大门,以及大门上故意被人用枪打烂的门锁,思索着要不要走进去。他相信对方的目的并不是要置如雪于死地,而是要掳走她,却没想到如雪第一时间就悄悄给他打了电话。
而事情这么快败露后,对方需要故意拖延时间,然后抗着一个大活人走出大厦。
“敖总,大楼里所有的电梯都停用了,每一个楼道口也派了武警看守,歹徒应该混进了哪个部门,正瞄准时机出大厦。”
“让配运部停下手头上的所有工作,每个人都不准出大厦!”
“是!”
他把盯着供电室大门的目光收回来,没有走进去,转身直接沿着走廊疾走,走到停运的电梯门口,将右耳贴在电梯门上听了听。以前他出行任务时,也习惯攀到电梯的顶上,再沿着钢索一层层的往下跳,最后大摇大摆的走出危险之地。
如果对方也这么做,里面绝对有声响。而里面,果然有声响,很轻很轻的皮鞋砸在电梯上的声音,就似电梯在运行一般。也就是说对方果然乘坐了电梯,但是电梯突然停运了,把他(她)关在了里面,进不能进出不能出,但是他能抗着一个大活人攀爬电梯钢索确实有本事。
“增派人手守住大厦的每个电梯出口和各个大门侧门!”他用对讲机吩咐。
“姓敖的,你在上面截住他,我在下面守株待兔!”廷轩抢过了某保全人员手里的对讲机,虽是与敖宸合作,语气依然不怎么客气,“这个人似乎很熟悉埃弗森的地形图,能躲得过武警的地毯式搜索,并从电梯里逃逸。所以姓敖的,埃弗森是你的地盘,你要是让这歹徒跑掉,你他妈的就太没用了!”
“如雪现在流了很多血,她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敖宸的俊脸阴沉得十分难看,皱眉把对讲机按掉了,懒得与这姓沈的胡扯。但同时,他的脑海突然电光火石的冒出了埃弗森的某个角落,大厦的顶楼,他办公室的隔壁……而且他直觉电梯里的那个人正在往那个地方跑,因为电梯里面传来最初的皮鞋与电梯的撞击声后,就没有声响了,这表示对方正攀着钢索往上爬。
那么为什么往上爬,而不是往下跑?这说明对方很熟悉天花板的通风口,改变主意从通风口的密道爬出去。
“一分钟之内,把顶楼所有人都疏散!”这样一想通后,他快速给那边下达命令,心急如焚的按了按停摆的总裁专属电梯按钮,一声低骂,转身大步流星往顶楼回赶。
然后等他赶回顶楼的时候,拿着枪的武警早把那一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一脚踹开gina曾经的办公室,果然发现办公室的助理与秘书全被打晕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天花板的通风口盖子则被掀开了,他的头顶正传来一声声膝盖在秘道里爬动的声音。
他接过武警手里的枪,半眯眸瞄准,对着那声响处扫射了几枪,然后在听到上面的人中弹闷哼了一声后,自己跳上桌子,双手攀住天花板通道口,敏捷的一跃而上。
那个人流了一滩血在通风道里,手枪从转角处探出来,子弹嗖嗖的对他连发急扫,直逼得他无法前行。他侧着身子,等对方把子弹打完,然后追过来,用手里的抢比着那个受了伤戴着面具的女人,对着她身边放了一枪。
这个女人不是gina,只是一个替死鬼,一个知道从gina办公室逃逸的替死鬼。
“如雪在哪?”他再次扣动扳机,俊脸逐渐冷魅,目光凝结成冰,“不管你们有几个人,都逃不出这里。”
“她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我们把她藏起来了,她流了好多血。”女人用变调的声调张狂的笑着,身体慢慢的往后退,然后突然一个翻身,猝不及防的从另一个通道口跳了下去。
而下面,迎接她的是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她摔到桌子上,见无路可逃,不等敖宸跳下来追她,突然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一刀朝自己的心窝刺去,直接了结了自己。
敖宸跳下来,查了查她脖子后的发根处,果然发现上面烙着一个黑盟的标志。
而同一时刻,停运的电梯里面,有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穿高跟鞋的女人正从顶楼折身而回,从顶楼的电梯顶上一跃而下,从一个电梯顶部跃到另一个电梯顶部,然后用匕首撬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门,大摇大摆走在宽敞气派的停车场里,一旦见到保全人员,便一枪解决一个,眼皮都不眨一下。
女人戴着墨镜,上车后行为更是嚣张,开着她的车直接把停车场拦下来的关卡撞烂了,与那些追着她的车硬碰硬,直接用枪打爆他们的车胎。
看来她是在大厦里被逼急了,发起狠来,开着车横冲直撞的冲出去,又或者是故意在埃弗森发飙,制造动乱。然而她的车还未开出地下场,就有一辆法拉利大摇大摆横在了她面前,坐在车里的廷轩对她吹了一个响哨:“红狐0013,好久不见了,组织给你的特工编号真不错,13!”
女子在猛踩油门,唇边挂着一抹得意邪恶的笑,突然将车猛冲出去,然后飞腾而起,直接从廷轩的车上空飞跃了过去,稳稳当当冲上机动车道,嘎的一个掉头,疾驰而去。
“嘿,我的话还未说完。你的红狐代号,0013编号已经被组织取缔了,你现在就是组织的叛徒,黑盟的奸细,当年让我给你背黑锅的杂碎。”廷轩对那背影大声玩味笑谑,一边戴墨镜,一边歪嘴挑挑眉毛,“当然,我讨厌13这个数字。”自顾说着,笑谑的蓝眸抬起,琥珀般的深蓝碧波里噙起一抹狠厉,唇一勾,将法拉利如离弦之箭冲出去,追赶前面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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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宸拿着枪,走回了给全公司供电的供电室楼层。一脚踹开那被子弹打烂门锁的厚重大门,果然发现里面的电压电瓶全被枪打爆了,正咝咝炸着电火花。门口有血迹,已经干涸掉了。
“如雪?”他往电火花四处飞溅的高危基地里走,用手枪拨开那一条条散落下来的电线,焦急搜寻如雪的身影。对方是冲着如雪来的,打破了她的头,那么掳走她后一定不会对她客气。如果刚才那个用匕首自刎的黑盟女子把如雪扛来了这里,那如雪定是凶多吉少的。因为对方不是故意争取逃逸的时间,而是真的可能把如雪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如雪?”
没有人应他,只有嘶嘶的电火花飞溅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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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总,里面高压危险,您让电力公司的人来寻吧。”跟着他赶过来的人围在门口站了三尺远,一个个戴着安全帽,穿着防护衣,生怕这里漏电出来,或者爆炸了,怕得要死。但身为下属,他们怎么能在老板这么不要命的情况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不管怎么说,装装样子也是好的,“敖总,电力公司的人来了,他们会有办法解决的,您快出来吧。”
敖宸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还在往里走,扯开那些像藤蔓一样搭落的电线网,查看发电机的后面。但没人,哪个角落都没人,让他的一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这种情况下,除了电力公司的人,是没有哪个愿意进来帮他寻人的。但眼见几个庞大的发电机就要爆炸了,而供电室里还有大范围的地方没有搜寻,他全身汗毛直竖,急得肝胆俱裂。
他把眼前冒火的电线拨了一下,手就被电了一下,让他没法再碰。密闭的空间里也有很大的辐射,越往里走,空气就越稀薄难闻。
他真担心晕过去的如雪在里面窒息了。
于是他把步伐加快起来,大声的喊如雪的名字,也不管电不电了,在电光火石间往最里面走。
电力公司的人员穿着防护衣冲进来,用灭火器尽量能灭电火就灭,帮着寻人,最后眼见被枪打爆的发电机在轰轰作响即将爆炸,几个人慌忙扔了灭火器围上来,把还在往里走的敖宸往外面拖。
敖宸粗着脖子,一把就把他们挣开了。他红着眼睛,呵斥他们先出去,别他妈多事。
几个人这才察觉敖宸是疯了,劝说即使里面有人,也早让辐射和漏出来的高压,浓烟弄得没了命,还是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敖宸听不进去,眼见前面有一只如雪的高跟鞋躺在那里,突然朝那边扑了过去。
几个人各使一个眼色,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起蜂拥而上,拖起敖宸就往外面跑。下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里面轰隆隆作响的发电机大威力的爆炸了,强大的威震力把刚跑到门口的几个人炸飞了出来,爆炸的碎片四面八方横飞,冲击力之强,把他们的防护衣都刺破了半寸,刺进肉里。
门外的人更是呈鸟兽状张皇逃命,叫喊声一片。
敖宸被炸飞出来,狠狠摔到了地上,没有穿防护衣的身体背部Сhā到了碎片,衬衫上全是血,他快速爬起身,望着还在朝他喷涌而出的滚滚火舌,红了双眼。
眸底一瞬间死绝成灰,暗红、悲悯、凄凉。
里面还在爆炸,整个楼层都在抖,火舌卷着毒气,喷溅三尺之远。他突然朝前走了一步,缓缓闭上一双绝望的眸子,想让火舌把他卷进去。
“敖总!”急匆匆赶过来的孙杨飞扑过来,一把将他撞倒在地,用双臂护着他的头,及时躲过了这最大的一波爆炸和喷涌而出的毒火,急急说道:“我们在另一个地方发现了裴小姐的高跟鞋,因为昨晚裴小姐在我们那住过,所以我认得。”
“在哪里?”敖宸突然一声厉呵,整个脖子的青筋都暴突了出来。
“在34楼电梯旁边的室内盆景旁,保全人员地毯式搜寻的时候从花盆底下找出来的,应该是鞋从脚上掉下来,摔到了花盆旁边,被遮住了。敖总,我们现在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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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正是埃弗森的秘书部,如雪出事的地方。当上面供电室爆炸的时候,整幢摩天大厦都摇了几摇。
敖宸接过那只高跟鞋,瞧了瞧电梯口和花盆的距离,抿直薄薄的唇线没有说话。片刻,他利眸沉着问孙杨:“刚才我离去后,季安安有什么异常举动?”
“非常害怕,身体一直打着摆子,走路的时候脚还是跛的,几个女同事将她送回了办公室歇着。”
“孙杨,这里有三架电梯,两架正常运行,一架正在维修,你觉得对方要进哪架电梯,才会让如雪脚上的鞋恰好钻到花盆底下?”
“这盆绿萝离维修的电梯最近,离左边的这两架正常运行的电梯有一定距离,若鞋子摔下来,摔到路中间的可能性比较大,不可能往右边摔那么远。所以敖总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我们赶过来前,故意把鞋子踢到了花盆底下?”
敖宸点点头,黑眸一直在观察面前的这三架电梯:“若是这样,他应该是来不及捡起鞋子,就让过路的人发现了,于是将鞋子踢到了花盆底下。”
“敖总,安全门口处不是摄像头监控的区域,但电梯可以监控,我们可以看看录像监控。”
敖宸剑眉斜斜一挑:“不,安全出口处到电梯门口的摄像头已经被全部打爆了。他是个很厉害的狙击手,子弹打出来没有声音,一弹击中目标。当时如雪的鞋子掉下来后,他来不及出来捡,因为已经有过路人经过,他必须关上电梯门,是他的帮凶帮他把鞋子踢到了花盆底下,这个帮凶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人。”
“敖总觉得帮凶是季安安的可能性有多少?若是季安安在这段时间来过这里,然后跑回安全出口处佯装受害者,这一路应该有不少人见过她。但刚才我问过,那些人说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就听到季安安叫救命的声音了,没有见到其他人,季安安则腿吓得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第三个人绝对不是死掉的那个,而是公司内部的人,不然他没有那么轻而易举的众人眼皮底下悄悄把鞋子踢到花盆下。但,如雪到底在哪呢?这只鞋并不能证明她不在供电室里。”他把面前的两扇电梯门气急败坏捶了捶,“供电室里也有一只她的鞋,还有她的血。”然后不等孙杨再说话,他眸一冷,带着满身的伤疾步寻去了检修电梯的入口处,没有让检修人员给他绑上安全绳索,直接借助钢索攀上降落了一半的职工电梯,打开电梯顶上的逃生出口,跳进黑漆漆的电梯。
那个死掉的女人所说的隐秘地方,除了公司供电室,应该就是电梯里面!然而,他再一次绝望了,电梯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敖总,旁边还有一架正常运行的电梯!”孙杨在外面敲敲门提醒他。
152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如雪把即将要裂开的脑袋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这里是哪里呢?她记得昏迷前安安在她身边,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她的后脑勺就被人敲了一下,有人扛起她就往楼梯下走。当时她还是微微清醒的,在歹徒推开安全门的时候,她把染血的手在门板上碰了一下,扯掉了手腕上的手链。
但歹徒把她的一只鞋扔进供电室后,又抗着她往楼上折返了,似要去坐电梯。之后她便昏迷了过去,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撑着墙壁想爬起来,想出声喊救命,喉咙却疼得厉害,全身的力气就像她身体里的血液一样,一点一滴流失抽干了。她的后脑勺在流血,剧烈抽痛,右手抹上脖子,发现那里也在流血,难怪发不出声音。现在,她就像泡在血海里,摸到哪里,哪里都是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的记忆只有被人抗在肩上的那一段?而且她的血再这样流下去,会不会血尽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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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总,现在40楼爆炸,整个公司的供电系统都被破坏了,电梯短时间内无法再正常运行。”站在电梯外面的孙杨又出声道,沉着沉稳的分析目前状况,“而公司的电梯少说也有几百部,若不多找些人手寻找,我担心失血过多的裴小姐会撑不下去。敖总,不如我现在去让保全人员检查每一架电梯和储物室?”
“快去!”敖宸重新从电梯逃生出口攀上电梯顶部,望着这密闭幽暗空间内的数架电梯,缓缓皱起眉头。这里一眼望去,至少有大几十架电梯,有的停在一楼,有的停在顶楼,像囚人的牢笼挂在半空,几乎每个楼层都有,而且每架电梯的间隔距离非常大,攀钢索的难度很大,也耗时。加上这里只是南面,北面还有同样数量的电梯,搜寻的难度更加大。
“如雪!”他对着这些电梯大声嘶喊了几声,跃到旁边的那架电梯顶上:“如果你在里面,就应我一声!”掰开这架电梯的逃生出口,跳了进去,然后再一次失望的攀上来。
如果按gina的行事作风来推算,她在无法脱身的情况下,一定会把人质放在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刚才那个自杀的黑盟女子懂得在她曾经的办公室逃生,就表示gina以前就在办公室弄了密道,方便黑盟杀手在埃弗森大楼完成任务后逃逸。且,死掉的黑盟女子肩膀上有一大块已经干掉的血迹,并知道如雪被藏在了隐秘的地方,这就表示是这个人扛过如雪,与她的帮凶一起在供电室那一楼层制造假象,然后走回秘书部楼层,进了电梯。
也就是说,若gina亲自上阵了,那就有三个人,gina一个,死掉的一个,潜伏在公司内部的一个,季安安则暂时待定。
“敖总,地下停车场有三个保全人员遇袭了,一个拿枪黑衣女子从电梯里走出来,开着车直接从停车场冲了出去,撞烂了关卡,现在沈总正在开车追赶。”
“沈廷轩认识她?”他利眸悠然一亮,一道冷厉的精光闪过。看来gina果真亲自上阵了!
“沈总叫她什么13……”
“她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里走出来的?”他望望悬空在顶楼的那架总裁专属电梯,这才发现电梯降落了一层,并不是他早上停靠的顶楼位置。而这架私人电梯的密码,除了他,就只有贴身秘书gina知道。也就是说,gina与同伙拖着如雪,先是乘坐了秘书部的那架电梯,然后两人兵分两路,死掉的那个继续呆在原电梯里,观察形势,gina则拖着如雪藏身在他的私人电梯里,把电梯降落了一层,打算从她曾经的办公室逃遁,却不料死掉的那个女子从下面攀上来的时候,让他猜到了,被他堵了个正着。
于是当他用枪将天花板通风口的黑盟女子打伤后,gina正带着受伤的如雪藏在总裁电梯里,没有出来露面。然后计划败露,她爬到电梯顶部攀着钢索,直接从没有录像监控的电梯内部空间攀索而下,撬开电梯门,轻而易举到达地下停车场。
“是的,敖总,她突然从停运的电梯里出来,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而且她拿了枪,枪法很准。”
“就她一个人?”他所认识的gina再厉害,也没有本事,没有体力背着一个大活人在垂挂电梯的电梯钢索上,从顶楼攀到地下停车场!埃弗森摩天大楼内部构造复杂繁琐,不是每个杀手都可以轻松玩转的,更何况是一个体力不济的女人。
“只有她一个人。”
“好!”他跃向那垂吊电梯的结实刚劲钢索,从34楼的这一条跃到另一条钢索,心急如焚攀到顶楼下一层的总裁电梯。当他到达的时候,电梯顶部的逃生出口果然被打开了,正飘来一阵阵腥浓的血腥味。
他的心一阵急剧的抽紧,俊脸刷的白了。
“如雪?”他朝着黑漆漆的里面喊了一声,轻轻跃进去,当双脚触地,地面就是一片突如其来的湿滑,一阵刺鼻浓烈的血腥味立即扑鼻而来。
“如雪!”他的心一颤,忙蹲下去抱那软软倚在墙上的女子,借着顶部微弱的光,捧起那张沾满鲜血的脸蛋,一声惊恐嘶吼,一颗几欲跳出胸腔的心立即撕裂成了碎片,所有的言语成了无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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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雪的脖子和两只手腕各被割了一刀,伤口很深,血流了很多,对方的目的就是让她流血,慢慢的折磨她。医生说那三处刀伤不致命,但后脑勺的伤口很重,是利器所伤,失血过多。并告诉了敖宸一个消息,病人怀孕了,两个多月。
敖宸握着如雪小手的大手悄然一紧,心情很复杂。他将那只洁白的小手捧起来,放在唇边,吻了吻,自己的手却抖了起来。第一次见到如雪浑身是血躺在他身下的时候,他悔恨交加,才知道自己伤她有多深。可第二次,她还是因为他,一身是血躺在了电梯里。
他这辈子总是在伤害她。
“敖总,季安安过来看望如雪了。”孙杨从外面走进来,在他耳边小声道。
“让她进来。”他放开如雪的手,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的一片春色,冰冷的眸子,却并没有赏景。
季安安很快就进来了,与黛丽一起进来的,一进门就吃惊的扑到了病床边,说怎么会真的发生这种事,埃弗森真的有歹徒公然入公司行凶,如雪你怎么这么倒霉。
“行了。”他冷冷出声,唇边勾着一抹讥诮与阴冷,侧目盯着季安安:“如果出事前如雪没有给我打那通电话,你现在表演的这场戏绝对可以以假乱真,谁都会相信出事的时候,你没有见过如雪。可惜,你露陷了。”
季安安直起身子,一脸不解与无辜:“敖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马上你就懂了。”他薄薄的唇线往上一掀,眸子阴鸷,瞧了孙杨一眼。孙杨会意,马上退出去了,几分钟后,有四个制服警察走进来说要季安安协助调查,说裴小姐出事的地点与季小姐太过巧合,要求配合。
季安安柳眉一挑:我在出事地点确实没有看到如雪,如果我看到了,会扔下她不管吗?你们也知道歹徒是一伙,分头作案,一个打劫如雪,一个守在楼梯间,恰好让我撞上了。
“是吗?那可真是巧。”四人别有深意一笑,与敖宸递交了一个眼神,直接将季安安给铐了,朝门口偏了偏下巴:“走吧!”一句话也不多说,已是打开门,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将季安安押送出去。
季安安这下急了,突然用她防身的空手道动起手来,对这边的黛丽直呼报警,说这伙人不是警察,是杀手,快报警。
黛丽也被这场面给吓了,忙从口袋里掏手机,却被敖宸的眼神给煞住了,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敖宸用冰冷的目光睇了她一眼,转身踱步到反抗的季安安面前,对那四个人冷笑道:“她若反抗,就给我打!不要因为她是女人就给我客气,我平时虽然不打女人,但心如蛇蝎的女人,我不仅会打,还会杀!姓季的,看在你对如雪这么‘好’的份上,我会让他们好好‘招待’你!”
他唇角翘起,给那四个人使了使眼色,那四人果然对季安安不客气起来,季安安用什么反抗,他们就打哪里,直打得她趴在了地上,不敢再动拳脚。末了,四个人也不再动手,站到一边,等着吃了拳脚的季安安乖乖跟他们走。
季安安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脚下不稳的晃了晃,又对四个杀手摆出一个自我防卫的动作,害怕他们再冲上来,脸上却惊恐又难堪,求救的看向黛丽:“黛丽,快救我,他们要杀我!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如雪的事,黛丽,你相信我!”
黛丽望了望敖宸绝情的侧脸,越来越六神无主。如果安安没有做伤害如雪至深的事,敖宸绝对不会这样打安安的!敖宸是第一次这样对付如雪的朋友。而如雪出事的时候,安安在公司也遇到歹徒了。但两人同时遇到歹徒,如雪差点丧命,安安却完好无缺!
“拖走吧,好好伺候她。”眼见季安安还在反抗,敖宸耐心尽失,黑眸中的光芒冷戾起来,嗜血盯着安安:“你曾经是怎么对待如雪,我现在就怎么对你,给我好好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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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敖的,我已经说过我没有见过如雪了,如雪出事的时候,我根本不在她身边!”安安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拼命的挣扎,伸着双手朝黛丽求救,但还是让那四个男人给拖出去了。
四个制服男人将她塞到了警车上,却没有往警局而去,而是将她带到了郊外的一片无人森林,打开一个铁门,往幽深的地下走,把她关进了一个地下囚室。
“在里面住几天,把某些事情好好想清楚!”哐当锁上铁门,上闩,几个人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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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安安拖走后,呆若木鸡的黛丽被吓坏了:“敖宸,绑架如雪的事真的是安安做的吗?你们想把安安怎么样?其实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
“当然不是她做的。”敖宸扭过头,黑眸中一片静水深流,表情变得很平静,“她没有本事把如雪弄进电梯,但她有本事把如雪骗到楼梯间去。如雪在被敲晕前,曾用手机给我打了电话,季安安的最后一句话是‘如雪,刚才我在楼梯下面喊救命,你为什么不回来救我?’,你认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安见过如雪!”黛丽醍醐灌顶的一声大喝,一双水杏眼吃惊的瞪圆瞪大,黧黑的浓眉却是紧紧皱起:“安安她在楼梯下面的时候,如雪在楼梯上面,可对方掳走了如雪,她却好端端呆在那里!所以对方明显是冲着如雪来的,不可能追杀安安,但安安有电梯不坐,偏要走楼梯,还在半路遇到劫匪遭到追赶,这太蹊跷了!”
“她只是想引如雪过去,让如雪下到楼梯下面去,却没想到如雪听到她的呼救声没有立即冲下去,而是打电话。于是她冲上来,伙同黑盟的人,直接将如雪打晕。”敖宸冷冷笑答,一声轻嗤,目光冷飕飕从窗外移开,扭头定定望着床上安睡的如雪,“季安安应该一直与黑盟的人有交易,而交易的信息,就是她的好姐妹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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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轩赶来了医院,英伦风格的休闲夹克被划出了好几道口子,光荣挂了彩,衬衫上沾着血,俊脸上还多了几处擦伤,很显然在刚才的追捕过程中,并没有占到百分之百的优势。此刻他风风火火闯进门来,没有鸟敖宸,径直走到如雪的病床边,心疼望着床上的人儿。
“你也知道是gina了?”静默良久,他把手上的枪搁到床头柜上,坐到病床边,同样把如雪那只柔软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刚才我把她追到了甬港桥上,打爆了她的轮胎和油门,但她把车横在桥中央,制造了一起连环车祸,让一辆大货车断去了我的路,然后逃之夭夭。敖宸,你说她这是在向我挑衅,还是向你挑衅?”
敖宸盯着他那双吃如雪豆腐的手,掀唇冷笑:“当年是她在我们中间搅浑水,你现在明白了?她在处长面前挑拨离间,以我们各自的名义说是非,莫伊就是她的人。”
“敖宸,你不也是刚刚才知道你的最佳搭档是叛徒?!”廷轩把如雪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一口,给她轻轻塞到被窝里,再起身亲吻她小巧的鼻尖,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转身冷睨着敖宸,“当你以为是我沈廷轩在处长面前告你状的时候,你是怎么报复我的?你用弓虽暴如雪的方式来羞辱我!却从未想过是你最信任的gina在从中搞鬼!”
“如雪爱的人是我,而你,不该利用她!”敖宸忍着怒火警告他,一双黑眸尖锐骇人。
“好,这些前尘往事我们不提。”廷轩自知理亏,唇角一勾见好就收了,转身把搁桌上的枪收在身上,继而冷声道:“今天你的好秘书gina在如雪身上放了多少血,我就给了她多少枪子儿,在她身上打了多少个洞。不过真他妈后悔没把她那张脸划花,给她脖子和手腕上也来几刀!”
敖宸眼眸一眯,没有应他。
沈廷轩便走到窗边,叼一根烟嘴在嘴里,打火机啪嗒一声,想点烟,又忽然意识到这里是病房,把打火机扔了,烟嘴继续叼在嘴里,侧脸沉重凝望着远方,“gina用这种方式伤害警告如雪,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所以我希望你放弃,不要再在我跟如雪之间搅和。”
“沈廷轩,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敖宸眼皮抬了一下,眯眸阴沉而笑,低低咬牙一字一句强调。在他和如雪之间搅和?亏他姓沈的说得出口!
“姓敖的,你没听明白?只要你不纠缠如雪,好好跟你的叶细细过日子,gina就不会缠着你!”廷轩挑高剑眉,过薄的唇线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脸色一正,不再吊儿郎当,也不再嬉皮笑脸,似笑非笑盯着敖宸:“或者你与我联手一起解决掉gina,也就是黑盟,然后我们再公平竞争如雪?这次发生在如雪身上的事,并不是终结,而是开始!”
敖宸一双若有所思的利眸,清睿眸光在微微闪动,他倨傲抬着下巴,为沈廷轩在这里的自以为是感到好笑与鄙夷,转念一想后,继而沉静成两潭幽深的潭水,“我选择后者。不过,在如雪康复后,她一旦与你离了婚,你沈廷轩马上给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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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个时候再说。”廷轩稍偏褐色的短发把前额搭覆住了,狭长的蓝眸轻轻眯着,坚毅的腮帮子生了点点胡渣,凌乱中透着一股性感,他狡黠扫视了敖宸一眼,为敖宸还不知他与如雪已离婚的事暗喜不已。不过在侧首看到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如雪后,他俊美的面容上立即罩上一层寒霜,咬牙切齿道:“你与组织现在还有联系,为什么不让他们搜索gina的行踪?她身体里有芯片,组织随时都可以定位到她的所在地!”
敖宸掀了掀眼皮,发出一声近乎嘲讽的轻笑:“呵,如果组织能定位到她的行踪,四年前早把不肯执行任务的她抓回去了。廷轩,你似乎忘了黑盟的强大。”
廷轩蓝眸一黯,偏着头,抿着唇没有立即再回话。他瞧了敖宸一眼,转身走回如雪的床边,用指尖触了触她被纱布层层裹住的脸庞,哑声道:“那毒妇在如雪脸上划了几刀?”
“两刀。”敖宸也朝这边走过来,与沈廷轩一左一右守在如雪的床边,双眸盈满心疼与心惊肉跳的余悸。几个小时前,当他见到浑身是血躺在电梯的如雪,他急剧抽搐的心仿佛被人一刀搫开,疼痛而肝胆俱裂,哑着嗓子想喊却喊不出来,嘴唇不住颤抖。
当他抱着一身是血的她飞奔向医院,握紧她的手,感受到她的生命力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的时候,他除了张皇的喊叫,把自己的呼吸渡给她,竟再一次无法拉住她离去的脚步。四年前的基隆港,她离去的时候,是恨他的,恨他没有回头找她,这次她躺在电梯流血的时候,一定在怪他为什么还不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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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烂漫,阳光明媚,昏迷了几天的如雪在一阵阵鸟鸣声中悠悠转醒了,起初她以为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但一睁开眼睛,她看到了窗台上几只蹦蹦跳跳的小鸟,窗外的阳光很好。
“裴小姐,在你昏迷过去前发生了什么事,还记得吗?”旁边的主治医生轻声问她。
她点点头,表示记得,但无法说话。
医生笑了笑,眼中闪过喜色,与旁边的颜夏冰、黛丽对视了一眼,带着护士走出去了。
“如雪!”大嗓门的黛丽朝这边扑过来,激动得抱着她又亲又啃,眼眶微微的湿了,“你没有失忆,太好了!这样你就可以认出那些伤害你的真凶,把他们一一抓出来了!”
如雪被摇得七晕八素,伸手推了推黛丽:“停。”她的脖子被割了一刀,当那冰冷的刀锋割上她的咽喉时,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活了过来。但现在,黛丽若是再这样摇晃下去,她说不定会被摇断气。
黛丽连忙停止摇晃她,用手背抹了抹自己湿润的眼角,喜极而泣道:“投桃报李,以牙还牙,如雪你一定要振作起来,给那些贱人们一顿好果子吃!”
如雪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把眼睛轻轻闭上了。
她再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颜夏冰躺在旁边的床上守夜,一脸憔悴闭眼休息,门外则守了三个保镖,在门口走来走去。
她坐起身,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走进了浴室。浴室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明亮的灯光照射在镜面上,把她的脸照的很清楚。她伸出手,把左脸上的纱布缓缓撕下,露出左脸颊上的那两道刀痕。
刀痕从脸颊划到了下巴,结了痂,很丑。那个劫持她的女人疯笑着叫嚣——这张脸太他妈碍眼,不悔了它她心里不舒服,不然臭表子还会用这张脸来勾引男人!然后拿着那冰冷的刀尖在她身上比划,看哪里不顺眼就割哪里,一刀而过,喉咙里同时发出兴奋张狂的大笑。
那变调的尖锐笑声,让她现在想来都毛骨悚然。
“如雪,你在哪里?”门外这时传来颜夏冰焦急的叫喊声和椅子被撞倒的声音,颜夏冰一觉惊醒发现女儿不在床上,被吓坏了,还以为女儿又被歹徒掳走了,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如雪不见了,你们快去追……窗子被打开了……”
如雪在浴室内听到声音,连忙打开门走出来,一出来就撞进一具宽阔的胸膛里,被对方的铁臂紧紧搂着。
敖宸是听到声音就冲了进来的,他刚赶来医院就听到颜夏冰呼救,几大步冲到大大敞开的窗户边差点跳下去,幸好他的兄弟发现浴室的灯是亮的,把病房里搜了一遍,发现浴室里有人,才没有跳窗户多此一举。
而刚才如雪拉开浴室门的时候,大家差点放了枪。不过好在她并没有被人劫持,而是上卫生间。于是他把她紧紧搂着,护着,让其他人退出去。
“他们走了,你放开吧。”如雪把他推开,安静走回病床边。
“嗓子还疼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敖宸收起枪,走在她身后,想把苏醒后的她亲密搂在怀里吻一番,疼爱一番,安慰一番,但她的反应有些冷淡,钻到被窝里,蒙头就睡。
“如雪?”她在生他的气吗?
“怎么了?”她把头钻出被窝,不解望着他,“还有什么事?我嗓子受伤了,不能多说话。”
他心里一震,盯着如雪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原来如雪在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那种眼神既不爱,也不恨,没有一丝热度和波澜!
“如雪,我是谁?”他慌了,忙走到床边把她从被窝里捉了出来,紧紧攫住她的双肩,逼迫她看他。
她歪着头看了看他,笑道:“你是敖宸,怎么了?”
“你在恨我?”他把她微微松开了,心里悄悄抒出了一口气。原来她没有失忆,还认得他。
如雪仰头望着他,眼如水杏,眉如远山,抿着那张菱形小嘴笑着:“敖先生,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刚才我去趟洗手间而已,你们一大群男人一起冲进来,差点杀进洗手间,现在,又来问我恨不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
她重新钻进被窝,闭上眼睡觉。
敖宸立在床边,垂眸看了她一会,开始窸窸窣窣的脱衣服,打算爬上床陪她一起睡。
如雪听到声音睁开眼睛,被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一个翻身滚到床的那一边,“你要做什么?”
“睡觉。”都在脱衣服了,很显而易见不是吗?
“啊,变态!”她突然发出一声大叫,使劲按床头的电铃:“护士,有人在我房里耍流氓,你们快过来!快来救我!”
耍流氓?敖宸宽广饱满的前额闪过一片乌黑,咬着牙哭笑不得。他把脱裤子的动作收住了,重新穿上被脱掉的上衣,坐到床边,柔声道:“别这么大声的叫喊,小心把嗓子喊疼了。你说不让我陪睡,我就不睡,我去外面守着。你乖乖睡下。”
如雪对他干巴巴扯了下嘴角,算是笑,皮笑肉不笑,等着他出去。
他叹口气,转身走出去了。
一会,颜夏冰和护士走进来了,给她盖好被窝,挂好点滴,彻夜不眠的守了她一夜,生怕再出现刚才的岔子。
第二天,颜夏冰陪她出去晒太阳,敖宸一直跟在后面寸步不离。偶尔接两个电话,吃一个热狗喝一杯咖啡,也坐在附近的长椅上晒太阳,但目光由始至终都追随着她。
她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铺了野餐纸,摆上黛丽带过来的可口美食,一边吃一边看啸啸跟黛丽的儿子在草地上踢足球,笑眯眯的。
“黛丽,你儿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跟我们家啸啸一样高了。”吃完紫菜包饭,喝一口热腾腾的香茶,她随口问道,整个人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星眸微眯,笑看远处那两个差不多身高的小家伙。
“呃?”黛丽夹食物的筷子抖了一下,被吓了一大跳:“我儿子出生的时候,你还喝过满月酒,帮我布置了酒席场地。而且,我儿子比你儿子大。”
“哦,是呀,那天我去过了。”她喝了口茶掩饰过去,站起身走到跑得一身是汗的儿子身边,给小家伙喂了口茶,然后给他脱小外套,叮嘱他不要将球踢向别人家的狗狗。
“妈咪,Debby是我的狗狗,是你在火龙果村给我买的,不是别人家的狗狗。”啸啸一对黑宝石般的眼珠,在长睫毛下闪耀着光彩;被春阳晒得红通通的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涡儿,小眉毛蹙起,连忙蹲下身把狗狗抱在怀里,“Debby,我们继续玩球球,不理妈咪。”
一旁黛丽儿子喊了她一声裴阿姨,也跑开了。
“如雪,你没事吧?”颜夏冰朝这边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忧看着她:“你还记得我们母女是什么时候相认的吗?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去英国?”
如雪的脸蛋白皙精致,鼻子和嘴唇的轮廓纤秀而灵巧,此刻,她把唇瓣迷惑咬着,眯眸思考:“我与妈您相认的那天,是在医院,您打了妍奚一巴掌,妍奚跑出去了,但是妈,我什么时候去过英国?”她一把抓住颜夏冰的手,脸上一片茫然,“妈,啸啸的爸爸是峻熙,峻熙从加拿大回来了,让我与家人相认,然后他又回了日本。”
“如雪!”颜夏冰和黛丽这下可被吓得不轻,三魂被吓去了七魄!如雪不是完全失忆,而是记忆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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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给如雪做了一次很详细的身体检查,发现她大脑的脑电波非常混乱,体内被注射了少量cc的不明药物,药物分子非常活跃高端,极为罕见。医院一时无法得出结论,抽取了少量样本拿去化验。
敖宸骂了声娘,直接与美国的基地组织联系上了,出示了处长的批示文件,让他们查一查拉普达雪山群的秘密基地有没有红狐0013的出入记录和谜幻药遗失记录。
那边很快传来消息,并将数据输入他的移动提示上:雪豹0010,安东尼,请确认身份。待到他将掌纹按压在屏幕上,系统自动确认他的身份后,那边才给予答复,特工编号0013,姬娜,已被取缔特工身份,雪山群秘密基地没有她的出入记录。基地药品一切正常,没有遗失。编号0010传送过来的分子样本,已确定为新品种迷幻能源,出现于国际军火毒品组织黑盟。
“秘密基地没有办法研制出解药?”他给处长打了个电话,剑眉攒紧,烦躁的扯了扯领口。
“亲爱的,恐怕没有,除非你舍得把你的心肝宝贝送来秘密基地给他们做试验品。当然,试验员一般只拿白老鼠做试验。”
“Leki,下次你来中国,我请你喝咖啡。”他把手机啪的挂了,走进如雪的病房。
如雪做完检查后,正躺在床上看杂志,并不知道刚才那一大群医生给她做的是什么检查,只当是每日的例行检查,查查她的脖子和手腕有没有事。
此刻她刚好在杂志上翻到了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她期待的那个人,立即抬头笑道:“峻熙,我发现了一家新开的港式餐厅,感觉不错,我们去吃。”
抬眸见进来的人不是峻熙,她一双盈亮的美目有瞬间的失望与迷茫,冷漠问敖宸进来做什么。
敖宸看着她不说话,黑眸中含满心疼与担忧,眉心一直不曾舒展。
她喊峻熙的名字喊得太顺口了,仿佛韩峻熙就站在她眼前,他们从不曾分开过。
“你今年多少岁?”他哑声问道。
如雪把杂志一放,给他投来一个无聊的眼神,眉梢高高挑起,示意他没事出去。旋即见他只是盯着自己不肯出去,她发火了,再一次按响床头的电铃。
“敖总,虽然你是我的上司老板,衣食父母,但进门前也必须要敲门,这是基本礼貌。”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但说出来后,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于是皱了皱眉,掀被子起身了,想拿什么东西,但人走到那里,突然又不知道要拿什么了。她急得在房里走来走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暗恼脑子里不知为何总是空白一片。
“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敖宸过来阻止她,浓黑的剑眉往下一沉,望着她那迷茫空洞的眼神,心口越加心疼了。原来她不是失忆,而是记忆被人打乱了。
“我不是想不起来,是……”她抱着自己的小脑袋,苦苦思索,然后迷蒙的水眸陡然一亮,“哦,对。”,手指指着外面道:“对,我刚才弄错了,峻熙现在人在日本,不该在医院。但敖总你不是应该在公司吗?怎么来医院了?”
敖宸胸口的冷涩在蔓延,静静注视着她,想抱她入怀,又怕吓了她,说道:“你生病住院了,我身为老板来看看你,希望你早日康复回公司。”
“那安安呢?”她的目光总算随着他的话语有了起伏波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映着他的脸,水润清澈如流淌在黑宝石上的山泉,“那天我们一起上班,一起坐电梯,然后我与她在秘书部说了几句话。”
“看来你记得基隆港的所有人。”敖宸苦涩一笑,拥着她双肩的手臂缓缓收紧,情不自禁将她往怀里揽。但听到电铃声的值班护士在这时往房里匆匆赶过来了,扭开门,急急问裴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心惊肉跳的。不止这样,药水,急救医疗器具也推了一车,连医生也叫过来了,生怕她出什么事。
面对此景,如雪有些尴尬,躺回床上四两拨千斤说,有人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把她吓了一大跳,希望护士以后能尽点责,别让什么人都闯进来。她现在是躺在床上看杂志没有关系,但若是她在换衣服怎么办?
护士也有些尴尬,望着敖宸,想让他请回,却又不敢出声下逐客令。
最后,还是敖宸自己走出去了,坐在门口的塑胶椅上,仰头靠着墙,不知锁眉在思考着什么,一声不吭。
门内的如雪则让护士们也出去了,拿出搁在抽屉里的新手机,翻了翻,发现通讯薄里竟没有峻熙的号码。她狐疑蹙眉,秀眸微微一眯,不得不怀疑有人在给她换新手机的时候,故意把峻熙的号码给删掉了。
不过没关系,峻熙的手机号码她是记在心里的,还有安安的号码,黛丽的号码,她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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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宸的心里很闷苦,如喝了半斤的老白干,入口苦涩,入喉烧心烧肺。他觉得老天在作弄他,每次让他看到一丝丝希望后,又突然把如雪越推越远,让他维持着一个古怪的伸手动作,去抓已经跌落悬崖下的人。而这一次,如雪的失忆,已然让他退至悬崖边,没有前进的路。
所以当他闭上双眼,眉峰只会越锁越紧,俊脸逐渐呈现一种死灰。
“爸爸。”走廊上,一个小家伙让颜夏冰牵着,迈着小胖腿兴高采烈朝这边跑过来,一把扑到他怀里,“爹哋,你在这里觉觉吗?”并踮起小脚,用小嘴亲了亲爸爸的脸庞。
敖宸睁开眼睛,见是儿子,把小家伙抱到腿上坐着,望着颜夏冰:“啸啸让我来带,您去照顾如雪吧。”
颜夏冰没说什么,走进病房去了。
敖宸把儿子放下来,让他抱着他的小狗狗,坐在旁边玩。他自己则在旁边看着孩子的脸蛋,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不管怎么说,啸啸是他的儿子,只与他这个爸爸亲。
“儿子,喜欢跟爸爸在一起吗?”
“喜欢。”宝宝可能是感应到了他的情绪,红着大眼睛抬起头,马上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颈脖子,“爸爸不要伤心,啸啸喜欢爸爸。”
“爸爸也喜欢啸啸。”他抱着孩子柔软的小身体,会心的笑了。看来儿子与他有心电感应呢,不愧是他儿子。
“哟,这两人是做什么呢?被人抛弃了?”穿着皮靴的廷轩从走廊尽头处缓缓走过来,一声故意拉长的佯笑,唇边噙着抹得意,朝啸啸拍了拍手,“啸啸到爹哋这里来。”
啸啸把小脑袋往后一扭,瞧了廷轩一眼,再回头瞧瞧敖宸,不肯从敖宸身上下来。
“丹尼斯,爹哋在这里哟!”廷轩又强调了一声,并在啸啸面前蹲下身,把手上的那把真手枪当着孩子的面拆了,然后塞到孩子的小手上,“爹哋给啸啸三分钟的时间把这把枪重新组装。”
啸啸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果然来了兴趣,要从敖宸的腿上跳下来。
“你疯了,这把不是仿真手枪,是装有子弹的真手枪!”敖宸怒火中烧的怒声呵斥,捉着孩子不让他乱动,去拿他小手里的那把枪,廷轩却拦臂一挡,不让他抢孩子手里的枪,冷笑道:“敖宸,你尽管看着好了,你儿子组装手枪的技术比你强多了,不会给你丢脸的。呵。”
“你简直在教坏我儿子!”
“no,我在教他一些本领!”
两人正动怒间,一只抓着手枪的小手突然伸在了两人中间,“爹哋,爸爸!”趴在敖宸腿上的儿子把小脑袋调皮伸了过来,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通红的小脸蛋掩饰不住纯真的笑容,两个酒窝卷得深深的,得意快活可爱极了,对两人做鬼脸:“我只用了一分钟就组装好了,你们看。”小手拿着手枪,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两人,小小的手指头还有模有样扣在扳机上,“只要这样扣下去,子弹就会砰的一声打出来了!是这样吗?爹哋!”小指头扣下去……
“stop!”
“该死!”
两个大男人连忙去抢孩子手上的那把手枪。
但听‘砰’的一声,走廊对面的橱窗玻璃上还是被打了一个洞,玻璃后的名医简介如折翼的风筝摔了下来,呈蜂窝状的窗玻璃应声而裂,哗啦一声散落砸到地面,碎了一地,而且子弹打得很准,恰好打在了名医的左眼珠子上。于是姓敖的和姓沈的两大男人被吓得脸色铁青,暗叹四岁大的小不点竟然深藏不露,以后谁敢惹他妈咪,就是这名医的下场!
而这一枪,把医院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吓得抱头鼠窜,打110,119,120,匪警、火警、急救电话一起打……于是闹到最后,还是最无辜的如雪进了警局审讯室,探员们对这一颗制造动乱的子弹不但不既往不咎,还直夸枪法准,小不点是以后国家警署的一根栋梁,然后只是问到了埃弗森的劫匪事件,给如雪端茶送水,点心伺候,示意她慢慢想,只要把有关于季安安作案的证据都讲出来即可,这样他们就可以立即逮捕季安安,让她把牢底坐穿。
但如雪想了想,只说到了她和季安安出电梯,劫匪背着她跑楼梯,在电梯里对她划刀子,其他片段则一概记不起来,她的记忆是断层的,根本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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