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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爱情闯进小情圣的阁楼(5)

她脱了­精­光,站在镜子前。无论怎么挪动,膝盖以下永远都有一小块夏天的阳光。她看到自己背后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去年的旧挂历被忘在了墙上,买回来第一天就断掉的呼啦圈缠了难看的胶布挂在门后,她甚至看到了堆积的大箱子最上面一只描绘了许多动物的游泳圈,小得只能容下五年前的自己。她觉得自己很轻盈,吸气,肚子很夸张地凹陷进去,让肋骨显得格外嶙峋,但是胸脯却不再像往常那么平坦。无论她怎么伸展,镜子里的她永远带着胸前两个别扭的突起,低下头去看时像两个带有细软容貌的小丘,像谷堆,动手把它们抻平,它们又弹回去。她抱起手臂安静地对着镜子注视了很久,突然窗外一声惊响,她飞快地从镜子前逃走,良久才裹好了衣服探头探脑向窗外望。那里没有人,父母没有回来,是两只盗食的麻雀触动了搪瓷盆。

田间劳动最辛苦的是保持弯腰的姿势。她手里捏着一枚小钢钉,挨个Сhā进蒜苗的花茎然后把蒜薹抽出来,走到第二排的时候已经恨不得要趴在地上。她拧了拧腰,决定蹲着往前挪动,但那也是个容易疲劳的姿势。她带着怎么都不舒服的一大把蒜薹爬出来,把它们扔进小筐。筐里的每一根都完整光鲜,她扔进去的每一根都断在半截。然后她又埋身青绿­色­的田间,把凉鞋踩进泥里,蹚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那是个瓷片,在田间显得危险又格格不入。她转身把它扔进远处一片晃荡的野草堆里。从那天开始她流出的汗仿佛也开始带有各种作物的味道。有时是豆苗,有时是麦,有时是一种特别辣的小辣椒,每次只敢吃一颗。

自行车一旦转动起来她就很难令它停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死死抓住车把,让它沿着崎岖的路面不断前进,直到遇见那个斜坡。下车也很笨拙,把脑袋摆到左边,她就能靠这一点多出来的重量连人带车往左边倒去,摔倒之前伸出左腿。脚踝一阵酸麻,她已经单脚站在地上了,车座比她高太多,但她总是不服输。

自行车是祖母在世时花的最后一笔钱。小学入学时祖母拦住其他人,坚持用自己的积蓄为她交上第一笔入学押金,这笔钱在毕业时是会被退还的。祖母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用途,退还时买辆自行车,她一毕业就可以学着骑。在她看来这辆自行车早就买好被存在了学校里,不会损坏也不会折旧,就这么在尽头等了她六年,祖母生前最后的财富安全交到了她手中。可惜的是自行车并没有好好保存,等她后来终于想起它时发现它已经在初中二年级破损得不像样,不知被卖到哪里去了。

她长大得太快,以所有人都赶不上的速度。她健康得像一­棒­玉米,怡然自得地活在田间,这里的泥土是比清水还要­干­净的东西。她遇见自己的小学同桌,两人一张木桌子的年代里肩并肩三年的好伙伴。她们彼此认出了对方,惊叫着扑过去,期间没有任何联系的几年在她们之间仿佛不存在。但她们还是很快感觉到了对方的内在变化。

所有的女孩都是一样的,会用不可思议的亲密掩盖一切,她认为自己是真诚的,但关系还是微妙起来,似乎两个人再也不能彼此推心置腹。她重新与对方熟悉,重新建立起联系。女孩们孤独起来,不顾一切也要找一个搭档,有时候分散又重组的可能是,一个始终找不到新玩伴,另一个恰好又失去了。她们能够用惊人的速度重新找到共同语言,每天在一起欢笑,她们一起在田间走,田垄窄到不能允许她们牵着手时,就一前一后,一个调皮地踩在另一个的脚印里。

她们从春天的田地走上小路,我看见我正坐在太太的三轮车里,和一颗颤抖的心一起重新遇见了她们。

坐在阁楼里的小情圣告诉她,我爱她,我懂她。几乎是从上个世纪开始我每天都沉浸在古老的作曲家的情感里,为的就是有一天从清明节的公墓明白这个世界的一切。这个世界不就是爱吗,无休止的爱,各种各样的爱,和因为爱而产生的别的事物。

“奇怪的是,每当我在夜晚想起你,我就能特别准确地听到远处的火车声。

但下雨时总听不到,火车是不是就像窗外的麻雀、灰喜鹊,在雨夜会藏进树叶里一声不吭?”

我不忘提到在街头与她相遇,并恰如其分地赞扬她的亲人。我真实的想法是:第一眼见到对方家人,那种异样不亚于面对玫瑰花圃外面的一圈荆条。有些时候征服荆条使它们张开怀抱比采摘玫瑰本身更为重要。我几乎是央求着莹莹,要让她珍重那张纸,因为一整个夜晚我在其中的专注使它变得不再只是一张纸了。

一个星期过去后我再在客厅见到她,一声不响看着她,她知道我迫切地想问一个问题,可就是故意不说。我终于认输了,明明白白问起小依的事,她告诉我:“她什么也没说。”

我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我本来指望的是莹莹可以带来一个态度,哪怕是靠她自己猜出来的态度,也比不清不楚的一个如实描述好。

“依你看,她的心情如何啊?”我问。

“我怎么知道!”她冷冷地回答。

我怕再多嘴又会惹她生气,不说话了。我拼命回想着那次在街头见面时她的笑容,努力把结果往好的那方面猜,可是我越想回忆清楚,那短暂的快乐就越像是个自我欺骗的梦。杉树叶子不安地抖动,一种久违的疼痛感重现了。

我躺在床上,它则像从窗外伸进来的一只爪子死死握住我,越来越紧,越来越深,可它是我的梦想,所有的梦想都必须狠狠勒进骨­肉­里,榨柠檬一样攥出血。我真的很想哭,我在回想曾经在剧院演出的日子,紧接着是一根断弦,火车穿越大海,我胸口长出杉树的那天所照的那面镜子,我尚未按响门铃、太太还没能打开的那扇枣红­色­的门。还有我深爱的姑娘,一刻也无法忘记。这棵树要是继续这样长下去,今夜我就会窒息,再也无法一边摩挲着它一边想象它将来能发出的声音,无法自由自在地爱,无法再为那个姑娘苦恼。

不久几个朋友又来聚会了。

我们喝着一种半发酵茶,吃光了太太拿出来待客的小酥饼,讨论的内容是尖嘴猴子近来的作品。他每写完就打印五份,发给我们每个人并在市场东口的公告栏上贴一份。

时至今日我也依然惊奇,既对尖嘴猴子的创作能量感到诧异,又为一句话就能抹消或创造的未来而咋舌。我突然想起那个在我看完我爸爸演出的晚上,妈妈告诉他我能听懂他的曲子,因此他给我买了一把小提琴。我也有个直觉。

我觉得尖嘴猴子一定能成为出类拔萃的文本创造者,无论被冠以什么堂而皇之的称号,一定有一个这样的未来等着他。

一番赞扬的轰炸让他沉默不语,他双眉紧皱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眼镜说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伸手狠狠擤了一下鼻子,然后非常郑重地说:

“我把这些故事贴出来给更多人看就是为了打出知名度,之后我想开一个小剧院,把一些好故事演出来。”

消防员就这么原地跳了起来,差点从房顶上摔下去。妞妞也高兴地拍手,说她也想表演。眼镜摇头晃脑,最后勉强表示,“这事儿听上去还算有点意思。”

“找好场地了吗?”我问尖嘴猴子。

“还在找,不过我想开始可能简陋一点,在广场上搭个简易平台就能演,还能随时拉走。如果大家觉得可行,明天我就试着写一写剧本。”

“支持,我要演!”消防员显得非常激动,把自己的帽子都碰歪了。他说­奶­­奶­是个裁缝,可以帮忙做演出服。剩下的大家也纷纷支持,好在我们中几乎没有害羞的人,除了眼镜同学。“我,我做幕后吧?”他挠腮帮,腮帮上有个小痘。

消防员告诉他,一直做幕后很快就会心痒的。大部分幕后工作人员都心思活络。

一通茶水之后我得到机会对大家讲了自己的事。

妞妞煞有介事地站起来帮我拨弄头发,一边说:“怪不得你最近­精­神了,爱情是能滋养人的啊!”

她才几岁,懂什么爱情。不,也许爱情不论年龄,有的人天生就比我懂。

我还说了自己写的情书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有效回应。这似乎难倒了众人。我们几个男人去猜姑娘的心思,花上一辈子也猜不出来。而唯一的女孩就只有顺势坐在我怀里的这小机灵鬼,她的头发比上次见时又长了,不再是那个短头发的假小子了。

“唔,可能那个姐姐比较害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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