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正好。老爷去了芳台院,傅雪卿正在乡鸳鸯枕巾,身边的丫头在帮她拉线。
“大哥哥。”
“这鸳鸯乡得活灵活现的。”老爷笑看着那枕巾。
“大哥哥别取笑我了。”傅雪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以前拿针线少,绣工到底差一些,这些也都是跟着绣娘慢慢学的,这都半个月了,连块枕巾都没绣好。”
“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必一针一线都自己来弄的,你已经尽力了,又有什么关系?做不好的让绣娘带着做就是。”
“嫁衣已经让绣娘来做了,这枕巾我倒是想要自己试试,横竖不行再让她们弄好了。”
丫头奉上了茶,傅雪卿接过茶放到老爷面前,“这碧螺春也是大哥哥让人送来的,我知道大哥哥喜欢太平猴魁那些茶,只是我这里没有,倒委屈大哥哥了。”
“不过是茶,都一样的。”老爷又看了看傅雪卿房里的丫头,说,“这你到时候过那家去,是要有人陪嫁的,外头的媳妇管理我和重楼替你看好了,都是能干的,可以帮着你管田庄和铺子,只是这内里……雪卿,你可想好了,你要那几个丫头陪嫁过去?”这陪嫁丫头是要紧的,必得是忠心不二的,因着嫁过去以后,除了服侍原来的主子,说不准姑父也要服侍的,若是成了姑父的通房,和主子不同心,那就成了祸害了--这模样差点就算了,怕就是模样太好太妖的。
傅雪卿喝了口茶,“这两个丫头桂兰、晴丝是娘亲替我选的,她们两个我是要带过去的,另外还有两个跟了我几年了,叫画眉和桐影的,是老实的,我也带了。最后还有……大哥哥,这件事是雪卿要请求你的。”
“说吧。”
“就是兰佩。”傅雪卿叹口气,“当日其实是我之过,娘亲全怪在她头上,把她给打发到园子里去了。这么多丫头,就她一个是跟着我从小长大的,又是最得我心的……所以我想……”
她想要兰佩,老爷却感叹到底不是无情的,那兰佩对雪卿是没话说,整个芳台院里,最忠心的就是她了,可惜当日佟姨奶奶气盛就打发了,再不准提及。
傅雪卿见老爷不说话,继续说,“大哥哥,我真的别无他求了,过去那边,不知道如何,总得有一个知心的人……我向娘亲提过,可是娘亲拒绝了,我只好来求大哥哥。”
老爷原本就对傅雪卿这桩婚事有几分愧疚,如今哪里有不答应的--“好,我做主,兰佩就是你的陪嫁。佟姨奶奶那边你放心,有我同她说。”
傅雪卿喜得红了眼,“谢大哥哥……”
“这不过是件小事,难得是你看中的人,我也相信你的眼光。”老爷道,“这出嫁以后,许多事都不由已了,也不是在闺阁做姑娘的时候,这个时候,有个信得过的左膀右臂,那是顶顶要紧的。”
“大哥哥,这些事我都知道。”傅雪卿低声说,“雪卿已经不是当日的傅雪卿了。”
老爷看着目光坚定的妹妹,又是一阵感叹。
老爷离了芳台院,带着人回去,却在经过石桥的时候,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好香啊……”
“老爷,那边就是梅园。”锦屏指着不远处说。
“过去看看。”
“嗯。”
冬日,是赏梅的好时节。
傅府这个专门赏梅的梅园里栽种着一大片不同品种的梅花,有品字梅、六瓣红、晚跳枝、玉露宫粉、扣瓣大红、台阁绿萼、白须朱砂、单瓣黄香等等,这些梅花有些开得正艳,有些只是花骨朵儿,有些却还得再冷些才开苞--不过整个冬日,梅园都是一片梅香,闻之即醉,见之即迷。
“老爷,这花开得真好。”锦屏说。
老爷对这梅园却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感情的,这与其他地方不同。只因这梅园就是当年太爷为了他娘亲村绾开辟出来的,杜绾爱梅,就是在杜家她原来的闺房外也是一片梅花。老爷看到这梅园,忍不住就想到二十多年前,他娘亲在这里穿梭的画面--老爷从来没见过杜绾夫人,只是从当年孙嬷嬷的言谈中知道杜绾夫人是个温柔娴静、才貌双全的女才子,她在杜家也是受尽宠爱,嫁入夫家,也是夫妻恩爱,只是没想到会那样死去……
“老爷?”锦屏见老爷没回应自己,疑惑地唤了一声。
老爷回过神来,道,“这梅花侍弄得好,花匠们有心了,回去传我的令,每人打赏一吊钱。”
“嗯,记下了。”
宝瑟看看那梅花,说,“老爷,前儿四爷不是弄来一个汝窑的月白花瓶吗?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折几枝回去Сhā着,比那些熏香要好呢。”
老爷点头,“好,只小心一些,不可乱折。”
“知道了,老爷。”
宝瑟几人折了几枝开得正好的红梅,老爷接过来嗅了嗅,“真香。”
锦屏却是看着老爷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
老爷抬头拧眉看她,“笑什么?女孩子家家,也矜持些。”
锦屏笑道,“我只是看方才老爷嗅梅花的样子,觉得就像是一幅画,老爷人品出众,和这红梅配得很呢,只是今日这衣服不对,该挑那件大红的披风,比现在这件天青的肯定要更相衬呢。”
老爷看看自己的衣裳,失笑,“若是你会作画就好了,可惜我看不到自己。”
一群人说说笑笑着回了平湖苑,却在门口见木丹在张望,看到老爷急匆匆地跑来了--
“老爷,有贵客!”
“贵客?”老爷疑惑,“什么贵客也值得你这样?”
木丹故作神秘,“老爷见了就知道了。”
老爷伸出手戳了下他的额头,“越跟你余容哥哥学了。”
木丹只是呵呵傻笑。
老爷进了花厅,见一人坐在那里喝茶--牙白竹兰纹的滚毛边长袍,一旁放着一件白色海獭皮披风,还有一顶兔毛暖帽。
那人翘着二郎腿喝茶,听到声音抬头看到老爷,笑了,那张脸俊美出尘,“晏笙,你回来了,让我好等。”
老爷也顾不上自己的披风还在,大步走过去,“你何时回来的?”
“昨儿夜里回来的,实在太晚也没派人告诉你,好好睡了一觉,今儿早上起来就过来了,却不想见不到人,怎么每次我来你都不在的……”赵无居笑道。
“你说你,这个时间回来,说不好过年都在路上了,也没个成算。”老爷虽是责怪,可是语气里却满是欣喜。
“我外公舍不得我,就是他那里多住了一月,差点就要在京城过年了。”赵无居望着老爷,“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啊。”
“我能有什么变化?又不是小孩子还要长个。”老爷把披风解了,交给跟进来的宝瑟,“难不成你还有变化了吗?”
赵无居失笑,“不过是寒暄几句。”
“咱们也不必怎么寒暄了吧?”老爷说,“说来也巧,我这几日正想着你呢,你就真的回来了。”
“那你之前怎么没想我吗?”赵无居问道。
“你这个人说话倒有趣,难道我还要时时刻刻念着你吗?真是如此,小王爷还不从京城过来把我给结果了?”老爷戏谑道。
赵无居挑了挑眉,“我和你的事,与他有什么干系?好好的,提起他做什么?”
老爷一惊,“你们……不会,又吵架了吧?”这两人真是天生的冤家不成?好了吵,吵了好,还没个完了?
“有什么好吵的?”赵无居突然凑到老爷身边,神秘兮兮道,“晏笙,我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我有儿子了。”
“什么?!”老爷脑子都要炸开了--有……儿子了????
这不过是去一趟京城,这无居和小王爷又闹出什么鬼来了啊……
老爷觉得比起赵无居,自己的脑子有时候真的是不够用了。
“真的,你是不是不信?”赵无居笑道,“只是今日外面实在太冷了,我不好带他过来,改明儿天气好些,我再带他给你看,或者你什么时候跟我去西江亭看我儿子。无居,我跟你说啊,我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好玩?”老爷想说:儿子是用来玩的吗?
笙哥儿第二卷老爷的日子第五十一章便宜儿子
赵无居那个所谓“儿子”当然不是他亲生的,如果是他亲生的,现在他也不会这么好端端的回来了,长安王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人的。不过当初赵无居抱着这个“儿子”去给长安王看,说是自己所出,长安王那个脸啊,都绿了。还好最后,知道了真相,才没气的吐血。
说起这个孩子与赵无居确实有些渊源,他的生身母亲是曾经的京城名妓蓉卿,赵无居登过她的几次门,当然,是为了作画而来。这蓉卿也是个奇女子,要说容貌,那并不是顶好的,可是琴棋书画不说,还能歌善舞,当年也是惊艳全城的。只是可惜一日不复一日,容颜渐老,新人上位,便门庭冷落了许多——后来,那蓉卿竟也不落俗套的爱上了一寻欢客,还甘心为其生子,偏偏人家欢情过了就走了,未留下只言片语,而此时蓉卿已大腹便便。老鸨早已劝她打掉,可是她执意如此,老鸨见她已赚不了银钱,也就不管她了,只给她一个草屋居住,一应摆设皆无,甚是凄凉。最后产子虽有两个好姐妹帮衬,可终究难产,丢下一子便一命呜呼了。
赵无居那日正好去那花楼,因想到这蓉卿,便来看她,没想到听说她一日前就已殁了,一身血污,好歹有姐妹拼凑银两,得了口薄棺便草草埋掉了。又听闻她产下一子,却无人看顾,哭声如猫崽,怕也是活不过去了。赵无居想起那蓉卿昔日风光,再忆起她的音容笑貌,暗自叹息,让人带他去看了那孩子。不成想,那孩子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竟抓住他不放了,还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赵无居心下一软,感叹自己与此子有缘,遂决定救他一命,若是救得活,便收养了他,毕竟他此生怕是无后了;若是到底不及阎王手快,就也给他打一口小棺材,与那蓉卿一同埋葬了,也是不枉旧日两人之情。
没想到,这一救竟然救回来了,所以赵无居就找了先生算了命,又去那衙门登了名册,这才收了这个儿子。
“你是没看到,那魏裹君的脸色,啧啧……他还以为是自己戴了绿帽子,恨得不行,偏又不敢碰我,只是瞪着楠儿发狠,我还真怕他把楠儿给吃了呢。”楠儿便是赵无居这便宜儿子的|乳名,全名是赵淮楠。
“就你爱作鬼。”老爷嗤笑,“你就不能好好和他说说,白白让他生一回子气。”
赵无居冷哼,“是他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胡思乱想的,我只说那是我儿子,又没说是我自己生的儿子。”
“你现在倒是这么说,若是有朝一日,小王爷带着一个小孩给你看,说是他儿子,你该当如何?”
赵无居冷笑:“若是真有这一日,就让他与自己儿子过活去吧,再别想踏进我家的门。”
老爷“啧啧”两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万一人家也是捡的或是收养的呢?你就不替人家想想?”
“哎?”赵无居拧眉,“你说说,他倒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替他说话?”
老爷轻笑:“我倒是想得什么好处,偏偏我入不了小王爷的眼。我也没偏帮谁,只是说一句公道话。”
赵无居伸手就在老爷的脸上掐了一把:“瞧你这张嘴,也就他们四个受得了你。”
老爷拍开他的手:“你也别五十步笑百步,若真要说起来,你比我厉害多了。”
赵无居哈哈一笑:“好一个五十步笑百步。哎,晏笙,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给你说个笑话如何?”
“你说的笑话还不知道笑不笑的出来吧,你且说来听听。”老爷翘着腿,慢条斯理道。
“别说,这笑话里的人可牵扯到你们家呢。”赵无居笑的“奸猾”。
“我们家?”老爷斜眼看着他:“我倒是要听听,我们家有什么样的笑话可以让你来说嘴?”
“先说那许家,可是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皇后的娘家,谁能越的过去?”赵无居不紧不慢的说着,颇有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再说了,许家也是世家,前朝就颇有名声,不骄不贵,称得上清流之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人家最是注重血脉和门第了,容不得一丝的混杂。而那许家第十三代孙,最长者名唤许长宗,如无意外,就是未来许家的继承人了。许长宗不止在许家内部受到重视,就是在如今的朝堂之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当今圣上就颇为看重他。他的那个漂阳侯的名分,若说有三分是贵戚之故,那七分都是他自己的双手挣来的。这样一个儿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这往后,若他再求个贵女,必定扶摇直上,就是与许家同级人家的女儿,那也可保证前途了。可是,也不知道这许长宗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出京一趟,回来以后,就跪在了祠堂,说是要迎娶某个富商人家的女孩子进门呢,偏那还不是人家的嫡女,只是个庶女,而他也不是要人做妾,连侧室都不是,可是正房的正妻呢。这可不是把自己的前途不管不顾了吗?怪不得人许家太爷要让跪祠堂呢,没一棍子打死算好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老爷越听脸色越凝重,最后轻轻一叹:“这又是何必呢?若是两厢投缘也好,他那只是一厢情愿。这番却是鲁莽了,如何忍不得?”
赵无居摇头:“我看虽说鲁莽,却颇为爽快,省的弄那些弯弯绕绕的,把自己倒给熬死了。再有,这能忍多久?再忍,心上人就没了怕是要成为他人妇了。”
老爷看他一眼:“后面呢?后面他怎么样了?”
赵无居摇头:“不晓得,我自己一堆事情呢,谁管他?不过,我出京的时候听说已两三天滴水未进了。可怜痴心人啊……”
“我只当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下好了,人家是迎难而上。”
赵无居笑看着他:“只能说你们傅家养的人好,这不管是男女,更不管嫡庶,全都是诱人犯罪的妖孽啊。”
“到底哪个是妖孽呢……”
“老爷,雪昭小姐来了。”门外,锦屏回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赵无居继续喝他的茶。
老爷看他一眼:“你方才与我说什么都不要紧,只是雪昭在的时候,不可胡言了。”
“你还怕你那妹妹知道生出什么心思不成?”赵无居见老爷目光凌厉起来,遂改口:“好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你的妹妹那还不是同我妹妹一样?我还是知道好歹的。”
“你知道就好。”老爷对门外说,“让雪昭进来吧。”
不一会儿,傅雪昭慢慢进来了——她今日穿着滚毛边儿水绿裙子,外罩一件银灰色大毛氅,手里还捧着一个泥金海棠手炉。
“原是来找大哥哥的,听说有外客,别人倒也罢了,是无居哥哥我也就顾不得了。”傅雪昭对着老爷和赵无居行了个礼。
“雪昭妹妹如今看着更标志了,越发像我妹妹了。”赵无居对着老爷笑道。
老爷睨了他一眼:“亏你说的出口,标志些就是你妹妹了?难不成我的妹妹就该是无盐孟光了?”
“这不过是一句话,我是夸得雪昭妹妹,你这个做哥哥的吃什么酸醋?”
傅雪昭掩唇笑了:“听两位哥哥说话真真有趣。”
“他就会说些促狭话。”老爷看着傅雪昭,“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坐。”
“哎!”
傅雪昭在老爷身边坐下了。
“雪昭,你来找我有何事?”老爷问。
“先前从大哥哥这里得了一盒子凤脑香,我实在喜欢,每日用着,竟用完了,这凤脑香是大哥哥自己制的,外面买来的却比不得,所以只能来向大哥哥要了,若是大哥哥有,就给我一些,若是没有,拿些零陵香也是好的。”
“原来是为的这个,要香的话只派个人来拿就好,这大冷天的自己来跑这一趟做什么?”老爷转头对倒茶的锦屏说:“去拿一盒子凤脑香,再拿一盒子零陵香。”
“是。”
傅雪昭说:“我原来是去看君儿,经过平湖苑才想起这一桩子事情,所以就过来叨扰大哥哥了。”
赵无居放下茶杯,对老爷道:“说到香,不如你也舍给我一些吧。”
“原是可以给你的,不过现在却不能了。”老爷微微一笑。
“忒小气了,不过说几句话就恼了不成?”赵无居故作生气。
老爷道:“你以为我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儿子?周岁都未满,那些香还是少弄些吧,未必是好的。”
赵无居敲了敲头:“我倒是忘了,还是你想得周到。”
傅雪昭好奇道:“无居哥哥怎么有儿子了?”
“不过一个便宜儿子……”
老爷遂把这个儿子的由来说了一遍……
笙哥儿第二卷老爷的日子第五十二章冤家
四爷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心下就有些奇怪,这平湖苑平日也不是说不闻笑声,只是今日的动静也太大了些……
“四爷来了。”木丹正捧着一盘子红艳欲滴的草莓过来,看到四爷开口道。
四爷走过去:“谁在里头?”
“老爷啊。”木丹很是理所当然的回答。
“除了老爷呢?”
“还有雪昭小姐,哦,还有无居公子。”
“赵无居?”四爷拧眉:“这妖孽什么时候回来了?”
“无居公子一早就过来了,那时老爷去了芳台院看雪卿小姐,无居公子就等老爷回来,后来雪昭小姐又来了,三人就在里头说话了。”木丹回道。
“嗯。”老爷看了看那盘草莓,“这个给我吧,你帮我把这件披风给熏了。”
“是。”
四爷捧着草莓进去,就见老爷和赵无居凑在一起说话,傅雪昭在品茶。
“苍术哥哥。”傅雪昭站起身来行礼。
“别管我,坐吧。”四爷把那草莓拿过去,拨了一半在傅雪昭旁边的盘子里,才放到老爷和赵无居这边。
“哎呀,苍术来了,我是不是要让座了?”赵无居看着苍术笑——现在老爷坐在中间,傅雪昭和赵无居坐在两侧。
“我也坐了一天了,站着倒好。”四爷看着赵无居,“这都年下了,无居公子怎么不在京城外祖家过节?”
“这外祖家亲眷多着呢,多我一个不多,但少我一个也不少。”赵无居嘴角一扯,“四爷这是嫌弃我呢,不想我到府上来吧。”
四爷回了一句:“这就是说笑了,我们这傅家的大门还拦得住无居公子?”
老爷看着这两人也很是无奈:“你们两个每次见面能少说几句吗?”这两人,多少年过去了,也不过是因为一开始的那张画,到了今日还是嘴上不饶人。
“老爷,可是他先起头的。”四爷很是无辜。
“四爷这告状和倒打一耙的本事可是一日赛过一日啊。”赵无居似笑非笑道,“也就晏笙吃你这一套了。”
四爷把一颗草莓送到老爷嘴里:“这是我与老爷的事,又与旁人有什么相关?”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还没完了?”老爷又看了一旁的傅雪昭一眼,“这雪昭还在呢,你们两个大男人还和市井妇人一般吵嘴,让人姑娘家怎么看?”
傅雪昭本来听他们说话有趣,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忙道:“我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我来这半日了,也该回了。”
“回去做什么?”老爷说,“我留你吃饭,你先前不是让厨房刚弄来一条大鲟鱼吗?这也不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只我这平湖苑一条了,你留这儿也尝尝。”
“确实是好物。”傅雪昭笑说,“只是我娘让我去她那儿用晚饭,只得先推了大哥哥了,改日再来蹭大哥哥的饭。”
“这也罢了,难得你们母女情深,你便去吧。”老爷对四爷说,“就让厨房做好那鲟鱼给迷津馆也送一碗过去。”
“好好,你做主就好。”四爷没有不点头的。
傅雪昭给老爷和四爷行礼:“那雪昭也不推辞了,谢谢大哥哥和苍术哥哥了。”
傅雪昭走了以后,赵无居道:“若不是你说早就备好的,我还以为你那鲟鱼是为我预备的呢。”
“先前真不知道你回来了。”老爷道,“你有什么要吃的菜,且说出个名儿来,我让厨房预备下来。”
“这我这人也没那么考究,只要好吃好喝的足够了就行。”
四爷驳道:“还不够讲究?你那吃的喝的哪样粗糙了?先前说要吃一道什么‘鱼酿丸子’,那圆子的肉全是取的一条鱼腹上最嫩的一小块儿,杀了多少条鱼才得的那一盘子的圆子。”
“我那时也只是一时兴起说了,哪曾想晏笙真的吩咐人去做了……”赵无居也是心虚,谁让他经常撺掇老爷做一些事呢——“不过,那鱼可都没浪费,且都是做了菜的,这可是真的吧?”
“横竖都是要吃鱼的,这有什么好说的?”老爷打圆场。
四爷淡淡道:“我也只是那么顺口的一说。”
……
且说这日又是一个晴天,到了午间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舒服的不行。
老爷用完了午饭本来在院中晒太阳的,突然想起一事,坐起身来:“木丹。”
“哎,老爷!”木丹一溜烟的跑过来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事,手上脸上都是煤灰,“老爷有什么吩咐?”
“你这怎么弄的?”
“我在厨房……”
“好了,你替我更衣,我要出门。”
“出门,去哪儿?”
“西江亭。”
老爷要去西江亭,自然不只是看赵无居那么简单,他是想要看看赵无居的儿子赵淮楠。
老爷穿了那件新做的银灰鼠的披衣,出了门,看到那门口的马车,皱眉:“不是说了要骑马吗?”
“老爷,这先前才刚下过雪,西江亭那边又甚为偏僻,融雪了路就滑,老爷还是乘马车稳妥些。”木丹有些小心翼翼的说。
老爷看了他一眼:“谁教你说这话的?你定不会擅作主张的。”
“不瞒老爷,是方才遇到二爷,二爷吩咐的。”木丹回道。
“遇到?”老爷扬高了声音。
木丹忙改口:“木丹扯谎了,是木丹去回二爷的时候二爷吩咐的。”
老爷敲了下他的头:“下次给我老实回话。”老爷心想着,这自己的院子里都是那四人的耳目,自己的一举一动还真是逃不过去的。不过也难怪,他们是惯会恩威并施的,自己对自己人到底也太宽容了些。
木丹振作精神说:“是,老爷。”
这傅家的马车大部分是挂着一个有“傅”字印记的铜铃,为的是震慑一些人,免得冲撞了。如不是要紧事,老爷一般是不坐这些马车的,虽然行人看到那些豪华的马车也都会避开,但是并不至于太张扬了。
老爷看到那马车上的铜铃就知道又是二爷吩咐的,虽然无奈,也就罢了,毕竟他们都是为自己好。
老爷乘着马车来到了西江亭。
赵无居原本打京城带来的不过是暮鸦一个小仆,那时都是暮鸦做饭,赵无居还和老爷抱怨过暮鸦厨艺不精。后来老爷就把府里原来的一位老厨娘派过去了,这老厨娘又聋又哑,偏生厨艺颇好,只是在傅府到底人口太多,事务繁忙,年老了也就力不从心了,这在西江亭帮厨倒是正好。不过如今又添了男女两人,男的打理西江亭的杂务,女的是楠儿的奶娘。
老爷下车的时候见到一个陌生的汉子正在挖竹笋,他看到了老爷,又看看老爷身后的人,转身就跑去唤人了。
不一会儿,捧着手炉穿着紫貂大衣的赵无居就出现了,他看到老爷,笑了:“我还当是谁呢?晏笙,你带着这么一大群人,可把我家的帮工给吓坏了,还以为是要行什么威武之事呢。”
老爷走过去:“你以为我想要带着这么些人招摇过市?还不是他们……”
赵无居抿嘴一笑:“好了,外面冷,随我进屋吧。”
“嗯。”老爷转头说,“木丹随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是!”
老爷跟在赵无居身后,说:“今日天气正好,我想着来看看你那儿子。”
“亏你还惦记着。”赵无居却是摇头,“这小家伙的精力也忒旺盛了。幸好有奶娘和暮鸦在,否则我非被折腾死不可。”
“怎么了?”老爷疑惑,“你不是说他和你颇为投缘吗?”
“投缘是投缘,可是他啊是日夜颠倒,百日那老犯困,怎么逗他都醒不来,到了晚上好了,我睡的正熟呢,他就闹腾开了,又哭又叫的,是在揪心……”
老爷这才看见了他眼下的乌黑,忍俊不禁:“赵无居啊赵无居,你也有这一日啊。”
笙哥儿 第二卷 老爷的日子 第五十三章 收养决定
老爷看着在摇篮里肉呼呼一团的小东西,笑了,“跟肉包子一样。”
暮鸦正抱着晒干了的一堆尿布进来,闻言,“怎么傅老爷和我家公子一样?只是我家公子说的是肉丸子。我说有这样形容小孩子的吗?全成吃的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爷笑看着他,“这小孩子可就不能太讲究了,没听说要贱养吗?有些人家为了孩子能养活,那名字都是阿猫阿狗的,这可不是忌讳了,那才是真正的讲究。”
“横竖我是说不过两位主子爷的。”暮鸦看向一旁的木丹,“你余容哥哥呢?他怎么不过来?”
说起暮鸦和余容,那也是“不打不相识”,当初一开始就互看不顺眼,后来因为两个人的主子交往密切,也跟着相熟起来,后来竟也成了好友。
“余容哥哥近来都跟着二爷和四爷看帐,忙得很呢。”木丹回答。
“余容那小子还要看帐?”暮鸦不解了,“难道他还想要做什么帐房先生不成?”
“余容自然是不耐烦学这些的。”老爷说,“只是这小子平日也太散漫了,他本来就是个机智聪慧之人,重楼的意思是教他这些东西,把他培养起来,以后就算不做个管事也好交代一些要紧的事情。”
“余容要做管事?……”暮鸦皱眉,“好难想象啊。”
“怎么,你也想要做个管事?”赵无居笑道,“你要做管事我这里人可不够你管,不如你也跟晏笙回去和余容一起学学可好?”
暮鸦忙摇头,“我可没那本事,我还是跟着公子吧!端茶送水,洗衣烧饭,我都心甘情愿的。”
“也是个没志向的,不过也随了我。”赵无居道,“还不快去酒窖里弄些好酒来?我和晏笙好好喝几杯。”
“是。”暮鸦就拉着木丹去拿酒了。
老爷逗弄着楠儿,楠儿也双手双脚并用地想要抓住老爷。
“无居,他这模样生得好,倒像是我儿子。”
赵无居想起自己先前也是这么说傅雪昭的,失笑,“要生儿子你自己生去,这可是我的儿子。”
“我若是生得出来早生了。”老爷看着赵无居,“不过,我原先是有想过子嗣的问题。”
赵无居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会吧?你真想要找个女人生孩子?”
老爷摇头,“说什么呢?我可不想出人命。”傅府那四位哪个不是厉害的,真要弄出个儿子,非得流血不可——“我也想同你一般,领养一个,不过后来想到君儿还小,这一个君儿就够折腾了。况且,我若是养一个,君儿那边真不好说,万一他觉得我对他不重视了,那我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要我说,君儿是君儿,那是你弟弟,虽说长兄如父,到底不同,往后他的孩子是要叫你伯父,可不是叫你爷爷,这伯父和爷爷又不一样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况且,我觉得君儿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虽说他年纪小,可是要说懂事那可比同龄的小孩要好上许多了。”赵无居看着摇篮中的肉包子楠儿,“晏笙,我和你都是注定无后的人了,我们也并不在意血缘这种东西,只是养个儿子,让他继承和延续我们的一切,就是咱们老了,含饴弄孙不也是一件乐事吗?”
老爷点头,“你说的是。我是该好好考虑这件事了。”
老爷说到做到,回去以后,老爷闭门自己又思虑了半日,然后到了晚饭的时间,等着那四个人到齐了,让其他人退下了,才开始说起了这件事——
“在这里,我想要宣布一件事。”
“什么事?”三爷见老爷这么郑重其事,好奇问。
“我要收养一个小孩儿。”
四人默了会儿,四爷开口了——
“老爷又是听那无居公子说了什么是不?”
“无居收养了一个楠儿,这确实让我有所触动,不过在这之前,我其实都有提过这件事,上次我和昌阳也说过的。我现在又想了想,还是决定收养一个。”
二爷开口道,“老爷,那君儿那边……”
“我明白你的意思,君儿是太爷交给我抚养的,他也是我弟弟,我收养小孩儿的事和抚养他这件事并无冲突。况且,我想家里多几个小孩儿,也热闹一些。”老爷看着四个人,“我同你们说,一是告知你们我的决定,二来,我希望你们自己也考虑一下。你们四个又有本事,如今大家都是青壮年还好,往后呢?有些东西还是要继承的。”
饭桌上一片沉默。
“我的意思是等年后雪卿的婚事过后再来做这件事,你们意下如何?”
大爷先点头,“就按老爷说的办。”
“继承人这个想法倒也不错。”三爷算是认可了。
“我并无意见。”二爷道。
四爷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撇嘴,“别看我,老爷觉得好就好喽。别妨碍我就行。”
于是,一锤定音。
这件事原本只是老爷和四位爷商量的事,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出去。其他人一时间倒也还好,毕竟与利益不相干,只是君哥儿听说了以后就不行了。
“老爷。”
老爷看到走过来的楚瑜,“怎么了,是不是君儿有什么事?”
老爷,“君哥儿早饭没吃,午饭又不要吃了,青棋姐姐让我来向老爷讨个主意。”
“不吃饭?这又是闹的哪一出?”老爷放下书,“前儿看到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你们给他吃的点心太多了,不好消化?有没有给他喝消食的茶?”
“老爷,和这些无关,是……”楚瑜顿了下,“是君哥儿有心事。”
“心事?”老爷挑眉,“他小小年纪,有什么心事?”
“老爷,昨儿君哥儿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君哥儿听说老爷要领养小孩儿,群哥儿觉得老爷……老爷要抛下他了,君哥儿就……就……”
“就绝食了?”老爷皱眉,“胡闹!他才多大?就学这些不着五六的事。听风就是雨的,读了那么些书都读去哪里了?”
老爷虽然嘴上恼了,可是神情却满是担忧。
老爷着着楚瑜去了弄杏园,其他的丫鬟婆子都在外面巴望着里屋,她们都知道,如果里面这位小主子有一点差错,她们就在傅府混不下去了,现在哪个不焦急啊。
“老散了吧,各干各的活去。”楚瑜对那些人说。
她们见老爷来了,忙散开了。
老爷进屋,就见青棋在哄着君哥儿,君哥儿缠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怎么都不肯出来。
“老爷。”青棋给老爷行礼。
床上的人儿一听到老爷来了,身子颤抖了下,究竟不肯出来。
老爷在床边坐下,“君儿,这是怎么了?哥哥来了,你也不出来见哥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和哥哥说,哥哥给你请大夫来看好不好?”
君哥儿终于忍不住从那被子里钻出来了。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睛和鼻子也是红的,不过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哥哥……”
青棋和楚瑜退出了房间。
老爷拿出帕子把他的脸擦干净,“你啊,上次还和我说自己长大了呢,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哥哥……”君哥儿皱着眉,“你是不是要收养虽的小孩儿,不要君儿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老爷也没有否认,“我是要收养小孩,可是这和不要你有什么关系?”
君哥儿抓住老爷的衣袖,“哥哥有了别的小孩儿,那就不要君儿,那是哥哥的儿子,君儿就什么都不是了……呜呜……哥哥……”
看着他扁着嘴巴哭,老爷很是心疼,可还是板着脸说,“胡闹。这又是谁跟你说的?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么这么多年我在你身上花费的心血都白费了。”
君哥儿闻言忙擦了眼泪,“哥哥……”
“君儿,”老爷把君哥儿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君儿你也不小了,有些事你必须明白。你和哥哥撒娇可以,可是你不能说什么哥哥不要你的话,哥哥若是不要你,当初一开始就不会把你带在身边这样悉心养护着。”
君哥儿见老爷神情严峻,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君儿,你知道的,哥哥没有子嗣,以后也不会有了。所以哥哥才想到要收养小孩,那就充作哥哥的儿子,而你是我弟弟,这儿子和弟弟能混为一谈吗?且也没有什么可比性。再说,等我收养了孩子,那就是你的侄子,君儿是叔叔,更应该照顾侄子,难道君儿觉得自己做不好叔叔吗?还是要和小侄子吃醋?”
“不是的……”君哥儿忙摇头,“君儿没有这个意思。”
“君儿,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弟弟,也是傅家未来的主子,你也早就启蒙了,许多事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以为什么,你必须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什么事是可以相信的,什么事听过就算了,你必须知道。”老爷抚摸着他的小脸,“君儿,哥哥对你怎样你不知道吗?你万不可辜负哥哥的心啊。”
君哥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哥哥,君儿知道错了。君儿不够明辨是非,耍小孩子脾气,是君儿不好。哥哥要收养小孩就收养小孩吧,那就是君儿的侄子,君儿会照顾好他的。”
“这才对,”老爷和君哥儿面对面,额头对额头抵在一起,“我的君儿好乖啊……”
“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笙哥儿 第二卷 老爷的日子 第五十四章 出嫁
转眼过了年,阖府都准备着傅雪卿的婚事,一刻都不得闲。
一直到了二月二十八,这是迎亲的正日。
老爷站在芳台院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傅雪卿跪在了佟姨奶奶面前,哭着拜别,佟姨奶奶也是泣不成声,其他人都在劝说着。
“老爷,怎么不进去?”二爷走过来,问。
“还是让她们母女多聚聚吧,虽说并非从此不得相见,可是到底出了闺阁,这往后就是他家之妇了。”老爷道。
“这佟姨奶奶算是好的了,有这个女儿,那舒姨奶奶她们可是连个女儿都没有啊。”
“这雪卿成婚的消息我早在上月给太爷的信里就说了,也不知道太爷看没看到了。”老爷说。
“太爷如今行踪飘忽不定,那信未必就送到手里了。”
“我原也没期望太爷能在雪卿成婚的时候回来,只是每每到几位姨奶奶,看着她们耗着青春,只等着太爷回来,心里到底有几分心酸。”
“老爷对几位姨奶奶处处关怀,只怕比太爷在的时候还要周到。老爷该做的也都已经做了。”二爷拍拍老爷的肩膀,“一切不过尽人事罢了。”
老爷握住二爷的手,“你不知道我的心事。想到太爷,我就想到我自己,你知不知道太爷曾经对我说过什么?”
“什么?”
“太爷说我的性子有七八分是随他的,他性情淡薄,原看我也是如此,没想到我竟然会动情,还是对四个男子,太爷说他这一生唯独‘情’字上不足够,当年与我娘也是,他说如果我娘没有早亡的话,或许他真的会为我娘心动,或许能成为一对恩爱的眷侣,只是我娘命薄。在那之后,太爷的心里全没了‘情’这个字眼了,几位姨奶奶从来没有一个走进他心里……因为没有动情,所以许多事他都看得开。便像是这个出海的决定,那就是无牵无挂了。”老爷淡淡一笑,“我也曾经想过,倘若没有你们,我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是成为另一个太爷,还是早早脱离红尘,这都是未可知的事。”
“既然未可知,”二爷握紧了老爷的手,“老爷何必去想呢?现如今我们大家都好好的,这不就够了吗?”
老爷笑了,“我不过容易想一些事情而已。”
“呦呦,我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外头宾客满门,锣鼓喧天的,你们倒好,在这儿还谈情说爱起来了?”四爷走了过来,不怎么高兴地说。
老爷看着他,“你不是在那里招呼客人吗?”
“这就是我不高兴的了,怎么我在外面忙死忙活的,你们就清闲了?”四爷瞪着二爷,“老爷倒也罢了,重楼你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帮我迎客,你说来看看里面的情况,这你是来看情况的呢,还是来看老爷的?”
“好好,我们不过说几句话,你就有话编排了?”老爷见他脸上有些艳色,知道他是喝了酒了的,“虽说今天是大好的日子,你也少喝些酒。”
“我倒也想少喝些啊,可是我一人能挡得了几个?这能应付事的人都来躲清闲了。”
“罢罢,我陪你去看看。”老爷才走了几步就被四爷给拦住——
“老爷去了可不是要被那些人死灌?老爷还是待会儿再去前头吧,那里乱着呢。”四爷说,“况且,待会雪卿上轿还要老爷背着呢。”
这珞城的习俗,女孩儿出嫁上轿,在家门口的时候由兄弟背着坐上花轿,若是没有兄弟可由族里同辈男子代替,而傅雪卿当然是由老爷来背,那君哥儿还小呢,根本轮不到他。四爷她们倒是想要帮忙,偏偏这里头没他们的事。
“昌阳和杜若呢?”老爷问道。
“昌阳一坐在那里跟尊大佛似的,谁人敢招惹他?倒也确实能镇得住场子。杜若自有他那一帮子人要应付,凡是和官场沾上占关系的都找他,举子秀才一堆人,也够他受的了。”四爷有些幸灾乐祸。
“我看我还是去看看吧。”二爷对四爷说,“现在你就歇歇吧,我先过去了。”
“我当然要歇歇了,我又不是劳碌命。”
见二爷走了,老爷说,“怎么都不见君儿,这家伙又乱跑了,这待会儿可也要用得到他啊。”
老爷被四爷一提醒也想到了这个,遂也着急了起来。
四爷凉凉道,“要是等老爷想到可就晚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老爷抿嘴一笑,“你啊,就是嘴巴尖利了些。”
四爷伸手刚要去摸老爷的脸,就见兰佩从里面出来,慌慌张张的样子。
“兰佩,怎么了?”老爷拍开四爷的手问。
“老爷,四爷,小姐的龙凤玉佩刚才不小心掉在了地了,磕出一条细缝,佟姨奶奶让我再去找一块好的,在吉时以前给换上。”
这龙凤玉佩是系在腰上镇压新娘裙角的玉饰,那是有讲究的,必须得是完整的一块玉,傅雪卿这块龙凤玉佩是老爷专门让人打造出来的和田玉佩,足足有两只手合掌大。
“怎么这么不小心?”四爷皱眉。
“方才小姐给佟姨奶奶行跪礼,磕到了,原来没注意,奴婢给小姐整理的时候才发现的。”兰佩都要哭出来了——这马上吉时就要到了。
“这虽说库房里有许多玉,可是库房东西多,且要找到这么一块寓意好的大玉,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了。”四爷道。
“别慌,”老爷想了想说,“我记得我房里有一块麒麟翠玉,那麒麟是送子的,意头也好,就拿那块去。”
四爷看了老爷一眼,才去叫了宝瑟来,“你去老爷的房间里,把那块摆在多宝阁下面的红匣子里,有一块翠玉麒麟圆佩拿给兰佩。”
“是。”
待人走了,四爷才说,“我记得那麒麟玉佩是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大难过后圣上赏赐给你的。”
“横竖不过是件东西,圣上赏给了我,我给了我妹妹,就算圣上知道也不会追究的。”老爷无谓地笑笑。
“你啊……”
吉时到了,傅雪卿一切都备妥了。由兰佩和另一个丫鬟搀扶着出了门,老爷牵着君哥儿的手跟在后头,哭红了眼睛的佟姨奶奶和其他几位姨奶奶在老爷他们后头,虽说她是傅雪卿的亲娘,可是她也不过是姨娘的名分,是没有资格扶女儿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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