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来访,开始安医师并不热情,但一听跟他一起来的是音乐学院教圆号的一位讲师,搞音乐的,精神为之一振,马上起身待客。
那讲师被红卫兵把十个指头砸烂了,从北方逃到水伯娘山市,躲在小赵家里避难。小赵带他来找安医师,就是想看看讲师的手指还有不有救。
安医师拿起电筒,反反复复照了那讲师的手掌一番,然后说,除了右手指的小拇指难以恢复,其他九个手指都还有救,讲师听了,连连称谢。
安医师一边安慰他,一边从床底摸出一瓶茅台说:“喝酒行血,先喝杯酒再开处方吧。”讲师说他从小到大滴酒不沾。小赵在一旁说,来安医师这里不喝酒不帮开处方的。讲师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顿时一脸红起跟猴子ρi股似的。安医师笑道:果然是个老实人,可惜现在你的手指动不了,不然吹一曲可解酒气。讲师一听忙说,可以,可以。
原来他进大门时,看到小院子里长着一株极其茂盛的修竹,就请小赵帮他摘了两片竹叶进屋来,问安医师想听什么歌。
安医师不知其中奥妙,随口应道,不忘阶级苦怎么样?讲师说好,就口含竹叶吹起来。
想不到那竹叶也能吹出歌来,那声音时而高亢,时而悲切,极富变化,听得安医师这个硬汉,也不觉潸然泪下,无限伤感。同时也给安小全和他兄弟们开了一回“耳”界,山外有山,天下能人多啊!
过了两天的中午,安小全一家正在吃午饭,安医师的一个好朋友带了一个外乡人找上门来看病,内伤。
安医师抓住和尚就剃头,管你看不看病,先喝酒,一块豆腐|乳分四下,不喝完一碗酒不帮看病。那个外乡人从北方来,红卫兵的“通缉犯”,秃头,圆圆的脸上全是大麻子,鹰勾鼻子。安小全看他极不舒服,那人倒像是电影里的老牌特务似的。
客人客套了一番,恭敬不如从命,就陪安医师喝起酒来。大家喝得高兴,安医师才帮客人拿脉看病,然后口授药方,叫安小全代写。安小全写完,交给父亲过目。安医师看后,摇头叹道:处方是没写错,就是字写得跟鸡扒豆腐似的,丢安家的丑!
朋友笑道,我这位来客,倒是写得一手好字。客人连连摆手说惭愧。安医师很诚恳的请客人教教儿子写字。客人推让了一阵,就叫安小全打了一碗水来,说:“我的字,严格的说,不叫书法,只能叫书艺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写起来好玩吧。”
客人说完,想了想,就双手沾起水来,在桌面上同时写了一幅行书对联:雅兴忽来,诗能下酒;豪情一去,剑可赠人。满屋的人见了,拍手叫好。
客人一时高兴,又用手指倒起写了一幅草书对联:一时酒渴思吞海,几度诗狂欲上天。
所谓倒起写,就是说写字时,正面笔画是对着看字的人写的。一屋的人算是开了一回眼界,忙问他还有什么绝活呢。
客人用布擦干桌面,又用隶书写了“把酒时看剑,焚香夜读书”十个空心字,古朴苍劲,神采飞扬,观者无不惊叹。而每幅对联,都与酒有关,可见客人是个很有文才的人。
安小全心想,如果以貌取人,那一定要误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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