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起风来到处一样冷。安小全的父亲在文革中成了专政对象，他女朋友顾大娘的父亲更惨，顾医师解放前是国民党军医，文革一来，就被单位造反派遣送回原籍，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改造。

就在安小全被抄家的第二天晚上，宣传队照例在局里大会议室排练节目，顾大娘居然没来。平时她总是第一个到的，一来不是压腿就是吊嗓子，­干­劲大得很。

安小全以为她病了，一个晚上八爪抓心似的不得安宁，到了九点钟，他实在忍不住了，宣传队排练还没结束他就脚底抹油开了溜，直到顾医师家里去找她。

安小全火烧ρi股来到顾医师家，只见顾家一家三口个个哭丧着脸在收拾家具。顾医师和夫人见安小全来了，只向他无声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语。顾大娘见他来了，忙把他推出门去。安小全问是怎么回事，顾大娘泪水涟涟地对他说，他们要回老家去了。

安小全大惑不解，“回老家，为什么？”

顾大娘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也不回答。

安小全只好跟在后面，陪她走路。

俩人出了医院后门，到了江边，顾大娘望着涛涛的江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安小全实在憋不住了，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大娘终于开口了，“医院造反派要把我们一家遣送回老家去。”

“老家在哪里？”安小全急着问。

“湖北。”

“湖北什么地方？”

“不清楚，只听我妈讲，那地方好苦的。”

“那你呢？”

“现在到处乱乱的，我爸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城里，要我和他们一起回老家去。”

“你答应了？”

“爸爸、妈妈年纪都大了，我也想在他们身边，好好照顾他们。”

“那，我们……”安小全说了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顾大娘呐呐地说：“等我到了老家，再写信和你联系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安小全问。

顾大娘叹道：“晓不得。”突然一阵晚风吹来，她不由打了个寒战，赶紧拉紧衣服。

安小全推了推她说：“回去吧。”

顾大娘没有动，“再坐一下吧，谁知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见面。”

安小全忙说：“莫讲这号不吉利的话好不好。”

俩个人在江边的一丛毛竹下面坐了下来，紧紧挨着。安小全能闻到顾大娘的­肉­香，顾大娘也能听到安小全的心跳。尽管他们已经相爱相恋半年多了，但像今晚这样在黑暗中紧紧挨在一起，那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呢。

这时月亮从乌云里钻了出来，向大地洒下一片银光，使安小全看清了顾大娘那­嫩­­嫩­的、白里透红的纤手。安小全禁不住握住了她的手，但当他感觉到顾大娘浑身抖了一下时，又不好意思地松了手。

顾大娘低着头，偷望了安小全一眼，见他在发呆，就大胆地去抓住他的手，安小全咧嘴向她笑了笑。

顾大娘问：“听讲你屋里头也挨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