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还挺有男人味?”他仗着自己比我高出许多,得意地俯视我。
“真正的男人是要看内在,而不是外表是否高大。”我言语里带着不满与讥讽,连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刺儿。
“还没告诉我你是何人?”他又兜回原先的话题。
“周不疑,曹冲公子的陪读。”我以为自己名气很响,特别神气自信地报出自己的名号。
“没听过。”他倒干脆,非常不给我面子。
我好歹是方圆八百里人家人爱,花见花开的神童呢!愤愤地抿嘴,仔细端详眼前男子,眉宇间除了坚毅之气外还有种独特的霸气,年龄与众公子相当,今日虽未着甲胄,一身的黑色男装却得体精致,腰间的上好玉佩也无声地炫耀着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昨日如果说是我想多了,那么今日能堂而皇之出现在州牧府,而且这个时候还不乖乖去学堂的必定是曹丕口中整日舞刀弄剑又不爱念书的曹彰!
“阁下可是曹彰公子?”我大胆揣测,猜错了大不了我天才英明扫地。
“你?”显然是被我不幸料中的惊讶表情,曹彰尽力回忆记忆中是否有周不疑这号人,“昨日山上一面之缘,为何你就知道我是曹彰?”
“这个简单啊。”我慢慢将他人对曹彰的描述以及对他昨日与今日行为的种种慢慢分析给他听。
曹彰听罢挑挑眉毛对我刮目相看:“我有印象,你就是那个远近闻名的神童。”
“不敢当。曹彰公子在这冀州也是非常出名的。”谦虚之外不忘再皮厚溜须拍马。
“你要去上早课?”
“是的。公子不一起?”问这句话的我其实不抱任何希望。
“那种文绉绉的地方不适合我。”他转身跳上了树,好伶俐的身手。
“听闻老师说,今日会讲一些关于兵法的知识。。。”没有继续,我等着看他的反应。
懒懒地,他闭眼:“这些对实际打仗能有多少用处?真正的战场是要以命相搏的。这种婆婆妈妈的东西没兴趣。”
“恕不疑直言,曹彰公子崇尚的武学在不疑看来只是一人敌,就如同昨日打败那只老虎,虽然您胜得威武,可是若再来几头一定会很棘手吧。”边说话边打量他的脸色,如果他不爽的话我就立刻闭嘴。
他突然兴致饶好地抬眼:“接着说!”
“公子可听过万人敌?用计谋减少伤亡的兵法以及阵法,对战争一样有大用处。就算公子不会在真正的战场上去用,那学了至少可以多生个心眼,敌人要真的用了类似的兵法也好看透。”我一口气说了个痛快,曹彰去不去学堂和我没有多大关系,只是他轻视善用智慧解决问题的人以后一定会让他吃大亏。
“不无道理。”曹彰一个闪身跃至我跟前,“那就难得去听听好了,你带路。”
课堂内——
“子文?”曹植以为自己眼花了,“你怎么会自己走进来,还以为爹要找练家子押你上课堂。”
“我不愿意的事情没人能逼得了。”他英姿飒爽一掌拍桌子上,“今日难得有兴趣你是不欢迎为兄?”
一旁的曹丕不屑地瞥了眼曹彰,完全忽视一旁被曹彰高度完全比下去但还不算全透明的我。
我朝仓舒咧嘴笑笑立刻找了前排的座位坐下,我才不要坐在曹彰的后排呢,不然就看不到先生的表情了。
不出我所料,这大个子果然没常性,听着听着就没了意思,明目张胆地趴桌子上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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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周不疑!”课业结束后曹彰拦住了刚出州牧府准备回家的我。
“公子还有什么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冷静应对。
“我要上昨日去过的那座山,要不要弄点野味来喂你家的小老虎?”
“多谢好意。不过我家小花现在就喝喝羊奶。”他该不会想喂胖小花然后煮了它吧,不然哪那么好心突然对它那么好。
“小花?老虎这么凶猛的动物给你叫这么娘的名字?不过——”他不怀好意而且明显不顾我感受地继续,“你也有点像娘们。”
不同于一般男人被这么说后恼羞成怒的反应,我的第一反应是心虚,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玩笑话!”他重重一下拍在我的肩膀。
“哦哟。”我吃痛地叫了起来,我就是小娘们,你下手轻点。不过幸好他是随口说说的,还以为他真看出了苗头~~~
“既然不需要,那我上山了。”他潇洒地背对我挥挥手,自顾自前行。
“慢着!”突然想到上次红玉花没摘到,我和小玉碍于昨日的教训,两个女孩子都不敢再上山,今日正好有个靠得住的保镖,何不多加利用?
“改变主意了?”他挑眉,有点野性难驯的犀利眼神。
虽然脑子不怎么会转,但意外直觉敏锐啊。我笑笑:“带上我吧,正巧上山有点事。”
“可以,不过一会我要练武,你别影响到我。”
是是是,我也要摘花,你也别影响我。
就这样,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攀上了半山腰,感觉我和半山腰就是犯冲,每次爬到这里就双腿无力直哆嗦。
“你缺乏锻炼。”见我一口一口喘着大气,他拉了我一把。
“休息,休息下。”不顾他,我自说自话地赖上了一旁的石板。
“也好。”他爽朗地一笑,盘腿坐在我的对面,令人宽心的笑容,原来曹府没架子的除了仓舒子建外,还有曹子文。
“你知道红玉花吗?”我有气无力地打听。
“山顶上很常见。”
天!我无助地抬头仰望那遥不可及的云端,我这样的龟速要爬到哪一天是个头啊?
“对花朵有兴趣?你果然很女子。。。”他看准我没多余精力回嘴,没心没肺地再度表明他对我的看法。
“我可不是自己喜欢。”违背良心,我开始乱编,“还记得昨日那个女孩吗,要送给她的。”
“她是你的那个?”他朝我比比小指头。
越描越黑,我也无良地点点头,随即又没话找话地乱扯:“所以说,昨日我不希望看到你当着我心爱的女人杀生。”
“女子的确太过软弱!”似乎发现我们有了共同语言,他接得特别快。
“其实我觉得这也不是软弱的问题。”心直口快,也不畏惧他州牧公子的身份,我提出了反对意见,“昨日曹彰公子的想法没错,小老虎长大的确会危害附近之人,可是如果用其他的办法驯养他既不用杀它又可以不危害周围百姓,何乐而不为?有的时候,并不是要靠暴力解决问题,怀柔也是很大的一门学问!”
刚才还与我讨论得两眼绽放异彩的曹彰顿时泄了气:“你呀,和女子还有文弱书生一起时间久了。。。”
瘫坐在石板上的我苦笑,摇摇头,我的思维和你永远不会有交集。
“决定了,以后每日我带你上山习武!把你彻头彻尾改造成男子汉!你一定会感激我的!”他思考良久蹦出这么一句。
不是吧,我可不想练出一身的蛮力还有肌肉来~~~~~~
惜别
“周不疑!”见我课业结束鬼鬼祟祟想从后门开溜,曹彰大喝一声。
“公子~~~”皮笑肉不笑,明明只是曹冲的陪读,干吗还要委屈自己当曹彰的陪练啊。
“还记得昨日之约?从今往后我要锻炼你!”
根本就不是约定,是你单方面的霸王条款,欲哭无泪,还未来得及抗议,已经被手劲大得要命的曹彰拽了去。
“放手放手,我自己会走。”我的求饶声与他爽朗的笑声渐渐消失在门口。
“喝!”孔武有力的他一剑劈下,斩断了面前的树,喂喂,你这是肆意砍伐破坏绿化~~~~
与力大如牛体魄强健的某人相比,单薄瘦弱的我再次毫无创意地瘫坐在石板上。
“起来!”他一把往上提我的胳膊。
“断了,要断了。”我勉强站立,“曹彰公子,在下对打打杀杀强身健体的东西没兴趣,放了我吧。不疑就喜欢看看书喝喝茶而已。”
“你是我看到现在阴气最重最不像男子的公子!”他一意孤行。
正解,我就是阴气重,我就不是男子!
“那也让我歇息下吧。学习讲求循序渐进,总不能第一天就要求不疑和您一样体力旺盛?”既然躲不掉,就委曲求全能拖就拖吧。
凝视我良久,他将剑放一边:“也好。我取些水来。”
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有些感激有些感动,这个男孩子不同于一般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他天生天养又直爽,不屑使唤他人却还会照顾弱小奇Qīsuū.сom书,假以时日必会成为独挡一方的血性男儿。
五日后,山腰树林——
虽然知道再多叫苦都没用,但是还是要表明反抗之意,“我挥不动了,让我歇息下吧。”明显小姑娘的撒娇在我这个男童的外表下走了样,曹彰有些被雷到的样子,微微一个后退厉声训斥:“站好,你的马步就是这么蹲的?”随即拿起小树枝抽我大腿。
疯子!他有虐待癖!我的脸一拉,如果是女孩子的话,早就哭出点泪水来博取同情了,可我现在身为堂堂大男儿只好跟他讲道理。还是女孩子好啊,耍无赖歪理都能正过来说。
“公子,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不是练武的料!您就放了我吧,明日先生还要考古句,我还没温书呢!”
“你本就没有上心!”他不留情面地点破。
“不疑真的不是这块料,还请公子让不疑早些下山吧。而且今日艳阳当日燥热难当,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忍,好言相劝,要不是你地位比我高,我用得着应酬你吗?
“有理。”这个武疯子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扬手擦拭额头豆大的汗珠,“前方不远有湖,走!”
走?我为什么要走?
再次被力大无穷的曹某人拖至湖边,二话不说,这个男人倒是利索地脱去自己的上衣。妈呀,我心虚地一转身坚决不看,我对你的身材好坏没兴趣。
“扑通”一声,他跃入湖中,波光粼粼的湖面一个矫健的身影穿梭自如,他游泳的动作很漂亮,本就姣好的身躯在清澈湖水的印衬下更是人间一大美色。情不自禁地,我多看了几眼,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不纯,别扭地将目光移向岸边他褪去的外衣开始发呆。
“还站着干嘛?你也一起!”在水里洗去了烦躁,就连他说话的口气也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不不,我没出汗。”心一慌,虽然只有12岁,但是女孩子已经在身体特征上与男孩有了不同,眼前的恐怖分子是个很有可能仗着自己神经大条而逼我脱光光的不安定因素。
“你我皆男儿,害什么臊!”湿漉漉地,他渐渐上岸像我走来,湖面水线自他的胸口开始不断下移。
“别过来,我不洗。”除了后退还要碍于颜面地遮住自己的视线,哪有这种人,我不想看的,谁要看他什么都不穿啊?本能地一窜至他乱摊一地的服饰随手抓起一片布,孰料他的动作比我还快,大掌按住我的肩头,随即另一只手毛毛躁躁地拉扯我的领口。
“你快穿上快穿上!”慌乱地将他的衣服往视线正前方塞,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脸已经红得像番茄。
“干嘛裹那么密实?怎像女子般扭捏?”他用力一撕,只听“咔嚓”一声,我的胸口那片布开始脱线而且有缓慢下垂的迹象。
“你这个疯子!”又气又急,不知道哪来的大力,我一个巴掌甩上他的脸,“我的衣服是你说脱就脱的吗?”
他被我从未见过的“阳刚”或者说“豪放”气势一震,手上的动作也不再继续。
“你以为你了不起啊,没事拖我来这里,我本就不喜欢武功,干嘛让我练。你不喜欢读书,你爹都没强迫过你,你又不是我老爹,你老爹都不强迫你你凭什么你要来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头脑发热,忘记了无形的主仆隔阂,毫无忌讳地声嘶力竭,“要洗自己洗,把你肮脏的灵魂也一起洗洗干净!”一把将手上紧握的他的衣服扔他脸上,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
“喂!”欲言又止,他呆立在原地没有再叫我。
“小姐小姐!怎么这样?”一进门小玉的目光就停留在我胸前飘飘欲坠差不多分家的那片布,“谁欺负你了?还是说你的女儿身被谁识破了?”
“碰!”谁也不理睬,我一股脑冲屋甩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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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不明就里的小玉似乎吓得不清,不断叫我开门。
“呜呜呜。”我趴在桌上泪流不止,该死的曹彰,这个白痴,曹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儿子!我周不疑再也不要看到他了,是我的救命恩人又如何?今日起与他恩断义绝!不对,和他势不两立,有他没我。
“抱歉,我家公子偶染风寒恐不能上州牧府。”
“实在不好意思,公子今日仍旧卧床。”
“谢谢州牧大人的关心,我家公子感恩在心。”
“我家公子。。。还是需要静养。”
这些天来,小玉一直替我回绝曹府每日前来接我入府的家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爹娘也只听小玉说我身体不适,叫来医生来也看不出个究竟。
本来就没有病,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个土匪!竟然把从小一直很乐天的我惹哭,这个土匪头子本事多大呀!想想就委屈,为什么穿越来了三国要被他那样的臭小子欺负啊,我的学生和他差不多岁数,哪个敢这样对他的老师!
秋日的晚上人特别容易犯困,看书看着一半,我竟然也打起了瞌睡。
“咚咚!”有力的两声叩门声。
“小玉,你休息吧。”我的声音听起来响亮清脆,丝毫不见病色。
门外人轻声推门而入。
“你!”慌乱之中随手抄起一本书就往他那里飞,“怎么是你!”阴魂不散,躲都躲不掉啊。
“你连续四日没来课堂了,是因为我?”抬手稳稳接住书本回抛回桌上。他的紧身装扮轻巧干练,一看就知道不是从正门通报了进来的。
“你想多了。”想到那日他古铜色没有一丝赘肉的躯体与纤长紧致的四肢,突然耳根发烫。
“这些天我想过了。人各有志,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再逼你。”他这算是道歉?不过诚意不足啊。
“本来就是啊,公子您要是要找陪练,随便招招手就会有许多条件合适的,犯不着让我这个风一吹就倒的拖累着。”我还在生闷气。
“今日来是与你告别的。”
“什么?”我转过头看向他,他的表情真诚不似玩笑。
“今冬父亲要北讨,我必须先他一步做好准备。时间紧迫,本是昨日就要动身,不过你我兄弟一场,想和你道别,特地等到了今日。”
兄弟?一直骂我“娘”的男人把我当兄弟看,倒有些出乎意料。而且他还特地多等了一天,为的就是希望看到我今日出席课业?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相见。。。”他纤长的五指探入衣袋,取出一个小锦囊,放在桌上打开。
“红玉花!”即使灯光昏暗都掩盖不住花朵与生俱来的大方光华,我忘了面前的男人是我自定为“势不两立”之人,凑到他的身边,“好漂亮。”
“男子哪有喜欢花的。”他再度无奈地感叹,不过此次却带了些许包容而非轻鄙,“希望我回来能喝上你和小媳妇的喜酒。”他没有多逗留,开门欲离去,“其实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从小到大敢指着我曹子文鼻子骂的家伙一个都没有,你倒很带种!这方面讲,你还不是那么娘!”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鼻子一酸,这家伙怎么弄得好像回不来一样,尽挑煽情的说。不过,你这人也很厉害,从小到大让我唯恐避之而不及见面入见瘟神的也只有你曹子文了。
曹冲称象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回忆了自己小的时候,话说是小时候课本里的课文~~~不愧是曹操大人治理下的邺城,方经历战火波及但已经重整完毕,一派清平乐世的景象。
“对不起,大爷!”车水马龙的闹市,身后与繁华不搭调的声音划破天空。
正肩并肩兴致良好散心的仓舒与我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源头。
一个衣衫破烂的老百姓被一目光看似精明的瘦小男子一把揪住:“X的,该死的穷鬼,打碎了我上好的茶具道个歉就指望没事?”
“大爷,你饶过我吧,我这个月就赚了一点银两,家里的老母亲还要等着钱看大夫。。。”
“那我也是靠双手摆摊过活的,这些个东西亏了难道让我自己吃进?”他得理不饶人抡起拳头做威胁状。
“不疑,他好可怜。”仓舒皱紧眉头,手不自觉地摸到自己的银袋。
“仓舒,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虽然那个穷人似乎更能得到周遭人的同情,只是弄坏东西要赔偿,那个小贩也没有错。”
“这样吧,我就吃点亏。一副茶器成本价卖给你,一两半银子,总共打碎我十套茶器。十五两银子。”想都没想就报了个价摆明是虚报。
“我。。。”他可怜巴巴地掏出自己的银两点了点,“我只有十两碎银。行行好吧,我还要给我母亲找大夫——”
再次,求饶的声音被打断:“我也要吃饭的啊,算了算了,十两银子就十两!”他故作委屈地一把夺过穷汉子掌中的银两。
“慢着!”有点看不过去,分明是趁火打劫,“他真的不慎打碎了你十套器具?”刚才和仓舒经过这个摊位我还随意瞟过一眼,感觉加在一起也不过十来套茶器,现在所剩三套完好,加之小贩不自在的表情,我知道他想捞点外快。
“当然!”
“可是我有记得刚才我留心过你卖的茶器,虽然不是上品但还有点意思,总共就没几套,怎会突然摔碎的就有十套?”仓舒见我有了动静早就按捺不住的他也上来帮忙道。
“我自己带出来多少我会不知道。”他怒气冲冲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两个毛头小子,滚一边去。”
口头上说之前看到多少是没用的,仓舒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苦无没办法立刻证明自己所言。
“是不是毛头小子,你马上就知道了。”我向边上卖菜的老伯借了杆秤,随即来到他脚下质地谈不上精良倒烧制得当的茶器前,“一副茶器茶壶一个,茶杯四只。”边说边将四只小巧茶杯围绕着的茶壶放入秤中,知晓重量后再将小茶杯置于秤盘上,两下一来,一套茶器的总重量就知道了。
“五斤八两为一套的总重(现在估算一套茶具为800g,换算成三国时期的单位,不同于今日的斤两概念)!”我神闲气定。
“那又怎么样?”那个始终不明白。
之前还不明白我意图的仓舒立刻恍然大悟,配合我一同将地上的碎片归拢在一旁的大秤上。
“叔叔!”我随便拉了个看热闹的大个头男子,“帮忙秤下这个大秤上的碎片重量。”
他用怀疑的态度瞅瞅我,显然不明白眼前的小娃娃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来,但是还是照办并报出了碎片的重量:“一共是——四十斤上下。”
“那就是七套咯。”稍微除法算算就得出了结果,但见一旁人包括仓舒还未立刻反应过来,只好循循善诱,“一套是五斤八两,两套就是十一斤半左右,以此类推,可以大致估计出套数。。。你这个做生意的想必算得会比我这个毛头小子快吧。”故意将“小子”二字念了重音。
言毕,我的目光定在小贩的身上,早就清楚数量的他无地自容。
“好厉害,没想到你的心算能力那么强。”仓舒敬佩地。
“七套,七套的话也要十两半银子了。”他支支吾吾。
“一套一两半银子?”我挑挑眉毛,“这么样的玩意值这个价吗?”
显然,经过方才那么一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家都站在我这个小神童一边,老妇大妈们都不断赞叹我的聪明才智,对我的话没有任何的质疑,全都帮我说起了话:“都说无商不奸,这孩子说不值就不值,老实把价钱告诉我们!”
“我看呀,还赔什么呀,做人那么狡猾,小心这钱拿了都烂了手。。。”
“你们——”小贩的脸通红。
“这个也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但制作不错。”出乎大伙意料,我客观地评价了他的货,“隔壁街的粗制滥造的货色都要一两不到,你这里的一套也值个一两上下,七套的话七两,不过一般一口气买个七套的话,总也得让点价吧。”
“那你说多少?”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中唯一念头便是拿了赔偿找条缝钻了。
“五两。他身上所有银两的一半给了你,也该满意了吧。”我从袋中掏出五两银子,“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我奉送你。”
“好~~~~~~~”街坊们都替我欢呼喝彩,突然觉得这个时代一身男装还是有点好处的,若我是女子打扮,还会有人乖乖让我说完那么多话吗?
“之前还产生错觉以为元直是个冷漠的人,果然,若要将来造福这天下,缺不了元直你。”仓舒信誓旦旦。
因为我们都是心胸宽阔之人,都是仁义为怀者,所以才会格外地惺惺相惜吧。我报以真挚一笑。
谢绝了贫穷男子的谢恩,也坚决不收他的五两银子,并未多透露身份的我与仓舒匆匆钻出人堆,曹府的家丁凑了过来小声:“二位公子,曹大人命二位回府,说是请两位一同观赏孙权送来的大象!”
大象?我的脑袋一轰——难不成今日在我眼前会上演历史上有名的桥段——曹冲称象?
曹府后院——
不同于其他人第一次见着大象惊讶稀奇的态度,我没有像其他公子那样交头接耳,只是不语站在了仓舒的身边。
为了平息底下众人的窃窃私语,曹操一个眼神环视四周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今日孙权送来一头大象,如同众位所见,此象为南方的独特品种,身高体宽,四肢粗状,我非常好奇,这只大象到底有多重?这北方没有那么大的秤可以称出它的份量,各位尽管畅所欲言!”
怎么称呢?群臣纷纷议论开了。
“启禀大人,既然没有如此大的秤,不如我们找来相关的铁匠替我们专门铸一杆?”
“不妥!”曹操立刻否决,“现今铁匠都致力于打造北讨的兵器与铠甲,无多余人手。”
北讨?我想起了曹彰,不知道他一个人背井离乡地在严寒的更北方过得可好。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锦囊,里面的红玉花瓣因为加了特殊的药材被风干而不会腐烂,香气长保,我用它代替护身玉佩,贴身不离。
“不如把它宰了,切成块儿分批称!”一个满面胡渣的武人进言。
天,这人脑子不会转弯啊?难不成秤完了还每人分一块回家腌咸肉?
哄堂大笑,曹老板眉头一皱,表明这不是个好办法。
“#¥……&*”
“¥&……*()”
“¥……&*(”
一个接一个,提建议的人越来越少,低头闷声不响的越来越多。
我保持着旁观者的态度,开始无聊地观察起几位公子的态度。
撇开身边的仓舒不谈,曹丕目光犀利地盯着大象陷入沉思,曹植相对比较放松;可能根本就没把老爹的要求放心上,想得出就想,想不出就开小差,这孩子倒真是与世无争脱俗自在!
人堆里上次欺负我的那四位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言不发,用胳膊肘顶顶仓舒。
“不疑?”他小声?
“你不是有办法?”我小声。
“有倒是有,只是众位官员与兄长都没有办法,我一个小辈却办得到,似乎难保他人颜面不受损。”
“你是曹大人的儿子,孙权的使者还在,百官都被孙权的大象难住了,你说曹大人和这北方的颜面重要还是区区几个人的颜面重要?”
经我这么一提议,他下定决心。
人群里走出一个小孩,正是仓舒:“父亲,孩儿有一法可以尝试。”
曹丕的锐利目光突然从大象身上移向仓舒;子建则是饶有兴趣又带有玩味色彩地等着仓舒发表言论。
“先找一艘大小适中的船停在后院外的鱼塘,将象牵到船上,待船身稳定后刻一记号于船舷上齐于水面之处。然后牵走大象,以大大小小的石头来代替大象,家丁只需要在船身下沉至方才的刻痕与水面一样齐时停手。而这些石头最终的重量即大象的真实重量。”他说完向我看了看。
我满意地嘴角微扬。真是个善于活学活用的小鬼。
“此法听来的确玄妙,可是是否可行还有待商榷。”曹丕阴冷地。
曹操立即找人来照着仓舒的话行事,果然可行,既没有牺牲大象又没有浪费任何多余的材料。不负众望的曹冲!
老谋深算的曹操眯起眼看着仓舒:“仓舒我儿,不愧是我曹孟德的儿子!好啊!”
“爹!其实不疑。。。”仓舒的样子似乎是要告之曹操他是受了我的启发才会灵机一动,而且聪明如他一定明白我也知道称象的办法,只是一直保持低调而已。
“曹大人!不疑挺得住!”我打断了他的话,抢在他前面低头一拜,“方才与冲少爷外出不疑不慎扭伤了脚,冲少爷宅心仁厚,见我一直站着恐在下吃不消,小事情不足挂齿。”
“不疑伤了?赐坐!”毕竟是爱子最好的友人兼陪读,曹操二话不说下了命令,接着又对群臣笑逐颜开地夸奖仓舒,“我的这个小儿子啊。。。”
我落落大方地坐在下人端来的凳子上,仓舒不愧是仓舒,不居功自傲,又谦逊,只是可惜他将英年早逝,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蹿上心头,如果,只是说如果,我能够改变历史那该多好!
并不想做什么翻天覆地的大改变,只是出于私心地想让那个非常喜欢有朝朝暮暮相处的孩子有属于自己完整的人生。我知道自己的愿望是多么的自不量力,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帮他避过此劫!
花葬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将结束少年儿郎的时期,下章进入有点虐的青春叛逆期。
请各位大大看文要收藏,多多评论,不然偶就没有动力了。“不疑,这就是你从山上抱来的小老虎?”今日没有课业,我偷偷带了小花到仓舒屋里转悠。仓舒第一次见着我的小花,爱不释手地捧怀里。
“小声点。”我压低嗓门,小花可是我瞒着父母,在老爹老妈的眼皮底下偷偷养到现在的,“我养老虎之事没几个人知道,保密啊。”
会意地眨眨眼,他突然留意到小花的前脚:“它的脚骨似乎。。。”仓舒同情地皱眉。
“是啊。不过我不会嫌弃他的。”母性地轻抚小花的额头,它舒服地闭眼不动。
“我仓舒将来娶妻就要娶不疑这样心地善良有德有才的。”他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我嘴角抽搐,才八岁啊,这个年龄我想的无非是每天怎么多骗老妈给我买棒棒糖~~~~~
半个时辰后——
“小花?”因为昨日称象才被曹操大人叫去夸奖,没多久回到仓舒屋子却不见了小东西。
“是不是偷跑出去了?不过不会啊,大门是紧闭的。”仓舒检查房门。
“再找找。”虽然是老虎,但年幼的小花对陌生的环境充满太多不确定,所以不会乱跑,我检查了屋子的四个角落,终究无获。
“仓舒?这是你养的小猫咪?咬人怎么那么疼?”讨厌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的心中咯噔一下,连门都不敲擅闯进来的是上次摔过我的大个子——仓舒同父异母的兄长。
“小花!”仓舒大叫,眼前的景象让我也招架不住,那个大个子像甩破布一般将鲜血淋漓的小花扔进屋子。
不顾血迹,我一把将小花搂进怀里:“小花,小花。”
“不疑。。。它已经断气了。。。”仓舒此刻比我冷静得多,吞吞吐吐好心提醒。
“是你?”我愤恨地站起。
“谁让它咬我的?”大个子神情自若,一点都不为自己所犯错误感到愧疚,屋外另外三个兄弟也在他身后挤眉弄眼起哄着。
“你们!那是条生命!”我歇斯底里地大吼。
“那又怎么样?畜生的命,低贱人的命,都值几个钱?”没有丝毫悔意。
我很想冲上去甩他一个巴掌,可是以现在的身高和体力,哪会是他的对手?开始悔恨当初没有听曹彰的话去锻炼自己的身体;但是就算我打得过他又如何?我是姓周的,他是姓曹的,就算曹操爱才器中我,但是毕竟不如亲生儿子的,更何况若真因我而起冲突,仓舒夹在当中又如何是好?在这几个作威作福的公子眼中,我也是无足轻重的贱命一条吧。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我想揍他们,可是能力不足,我想教训他们,可是地位不够。
后悔自己的大意害了小花,早知今日小花会被他们四人戏虐而死,我宁可当日就让曹彰一刀给它个痛快。
“哈哈哈,没种的周不疑。。。”他们带着胜利者高姿态的笑容扬长而去。
“不疑。。。”曹冲看不过去追了出去,“你们站住!”
也许这个讨喜的小弟弟从来没如现在般面带愤怒,四人倒有些惊讶,随后同时放声大笑。
“笑什么?”仓舒不服气,“你们快向不疑道歉!”
“哦哟,没留意到,周不疑哭了,快看啊。”
“不知道神童的眼泪对起死回生可有奇效?”一个边说边假惺惺地走过来企图接点我的泪水,“给这死了的小畜生洒点说不定又活过来了,哈哈哈哈。”
“你们!”仓舒一下冲上去,拉住那个正靠近我的兄长。
“做什么?你这个混小子!”那个充满敌意也一把拉住仓舒的头发,两人不雅地扭打在一起。
个头矮小手脚不够长的仓舒明显不是对手,但是无论摔倒多少次,他都爬起身毫不犹豫地扑向对手:“向不疑道歉!”
每次脸上挨拳,仓舒的牙关就咬得更紧,但没有叫过一声痛。
相对于身边扭打在一起和起哄的那几人,我则没出息地只知道在一边伤心地落泪。
“怎么回事?”曹丕与曹植正巧交谈什么一起经过此处,听闻打闹声而至。
“成何体统,要打去校场!”曹丕冷冷地。
“不疑被欺负了?”子建义愤填膺。
“他们弄死了不疑的小花!”仓舒不服气地。
“你们几个如此残忍,我定要告诉父亲。弄死动物虽不是作奸犯科的大事,但足以见品性!”子建厉色道。
“对不起,对不起!”他们吓得连声道歉,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
“立刻消失!”真性情的子建将他们赶走后蹲在我对面,“别难过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一只动物值得?”曹丕表情淡定。
“谢谢!”没有回答他,我抬眼泪眼朦胧地向他们道谢。
“不疑,我们去埋了它吧。”曹冲不顾自己嘴角的伤,迎了上来。
“哼,无聊!”曹丕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子建,父亲交代的事情还没谈完,到我房间再细说吧。”
“节哀顺变!”子建温柔地在我耳边低语后追着曹丕出了房门。
邺城郊外山顶——
“我以为我不会再来这里了。。。”哭哭啼啼一点都没有男孩子的样,倒是小仓舒在一边用带来的小刀子铲土,因为小花只有抱在怀里那丁点儿大,所以即使是仓舒一个不足十周岁的孩童,却也没过多久就挖出了一个像样的坑,“不疑,把小花放进来吧。这里漫山的红玉花,景致清雅也不太会有外人来打扰,小花一定能得到安息的。”他满怀安慰地轻拍我的肩膀。
“仓舒,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没了以往自信的神韵,我现在纯粹一委屈小女人状。
“因为我的地位低微,才让不疑遭致今日待遇。”思考良久,仓舒缓缓张口,“不会有下次了。我在小花的坟头立誓,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造福百姓。而且,谁都不可以欺负我和我身边的人。”
默默抬起头,那个一向温和的孩子,眼中有一丝我读不出的意志!
自从那天后,仓舒虽然像往常一样作息不更,按时上早课,课业结束后与我品茶聊天,或者邀请子建一同对诗赏花,但是他不再如同以往那样刻意地掩藏自己的才学,一有好的诗赋便会呈给曹操,并且隔三差五曹操来环夫人房内他也会特地跑去请安,找父亲下棋,顺便请教曹操一些自己在学业中或是生活中遇到的困惑。
久而久之,曹操变得更喜欢上环夫人这了,仓舒在曹府的地位也变得越来越高,打那以后,那四个公子没有再来为难过仓舒,哪怕只有我一人走在州牧府的走道上遇见他们,他们也闷声不响地匆匆走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明白环夫人是凭借着仓舒在曹操心目中的份量越来越得宠,而我周不疑也靠着仓舒在府中地位的蒸蒸日上而人前人后受到尊重。虽然这样的扬眉吐气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内心却隐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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