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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深闺佳人

“是睿儿画的!”睿儿心急地将画举得高高的,另一手拉上了曹丕的衣服。

“放开!”嫌恶地注意到睿儿油腻腻的手弄脏了他料质上成的外衣。

他有洁癖啊,况且衣服脏了又不是他洗。

被曹丕大喝唬得没了声音,瘪嘴,哀怨地瞪眼,小豆子般的泪珠顺着眼角滑向原本有着可人小酒窝的嘴角边。

“睿儿,别惹爹不高兴。快到娘这里来。”为人母的甄氏此刻心情一定也凉透了。

“大哥!”子建看不过去。

“你若是有闲情逸致管我的家事不如找父亲给你安排点事做!”

“夫君?”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清丽女声,子文背后站着一个唤他作夫的娇小姑娘,虽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倒也清雅秀气,高高挽起的发髻,人­妇­的打扮。孙氏,我记得当日有听到过,南方的大家闺秀,水一般有灵­性­的女子。

初会孙氏

“你怎么来了?”子文看了看她,又不自觉地瞥了我一眼。

“刚才在附近散心,听到孩童的啼哭声。”有些敬畏地回答着子文,并小心措辞着。古代女子出嫁从夫,丈夫即天,这个远嫁而来的女子已经作好了一心一意跟随子文的决定。

“把孩子抱走!”曹丕皱眉,不耐烦地示意甄氏。

“阿直姨娘!”曹睿躲过了甄氏,扑到我的腿边,一股脑栽在我的裙摆里,鼻涕水泪水抹了我一裙子。就这么被抱走,他一定不甘心,在孩子看来,爹和娘显然成了欺负他无视他的同伙。

“不哭!”将他抱在怀里,任由他小爪子在我胸前胡乱拉扯。

“阿直!”孙氏听方才睿儿叫我,似触电般身子僵直,先前定在身为焦点人物睿儿脸上的目光很快平移到我身上,一改方才柔情似水对着子文的眼神,不友好得仿佛可以在我的身上扫出一条裂缝来。

感觉到她的敌意,不是很自在地稍微往边上挪了挪,凑近曹丕:“睿儿画了幅画,夫君,你看看吧。”

望着小泪包手中捏得皱巴巴的画纸,曹丕象征­性­地一扫:“喜欢画画,改日找师傅来教便是。”

曹丕的话对于幼小的孩童来说过于尖锐刻薄,如刺般深深扎进睿儿的心,不管怎么努力都盼不到父亲朝自己笑一笑?一直以来都努力讨好父亲的孩子没准在心中不止一次检讨自己哪里做错了。

鄙视曹丕的同时,心疼地将睿儿放下,甩了甩不习惯抱孩子而稍显麻痹的两手,替他抚去大花脸上的泪痕。

吸着鼻子,睿儿的抽泣得不到父亲的丁点同情,倒是在场的其他大人内心都冰冷彻底。但是甄氏没有说话,只是小跑步过来蹲下抱着睿儿,子文和子建也没有,孙氏更是寸步不离地紧随丈夫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我看不过去,但是也只是缄默。

甄氏搀着豆丁大的睿儿,呣子俩悻悻离开,睿儿一手被母亲牵着,另一手上紧紧握着的是那张被泪水浸湿墨迹化开的亲子画像。

子建摇摇头,折扇一开:“和阿直嫂子聊天时间过得那么快~~~我再不去会我的小红,可就要被哭诉了。”

“不回来用晚膳?”曹丕自以为早就看穿了子建的无为放浪。

败家子那样的笑,笑得可以让不知情的人失望:“子建不在,想必爹娘也能胃口好些。”

无所谓地将视线从子建身上移开,曹丕发现了石几上的花生酥:“夫人喜欢吃这个?”

与之前凉风亭不给我好脸­色­看的那次相比,今日当着子文夫­妇­的面曹丕关心起我的喜好,故意做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我也只好机灵地夫唱­妇­随,温婉地将盘子双手奉上:“是我自己做的,夫君你尝尝。”

得意地嘴角上扬,直取最靠近自己的那块:“让子文夫­妇­也尝尝。”

“是。”唯命是从,很听话。

“多谢。。。嫂子!”子文言罢一口塞入,没嚼几下就吞咽了下,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孙氏朱­唇­微启,一小口一小口慢品,一言不发。

“好吃。”子文尽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可低沉的声音表明了此刻他低落的情绪。

“你喜欢的话,阿直明日再做一些给二妹送去。”曹丕很会做人,反正出力的不是他。

“哪里要劳烦嫂子费心!”一直沉默的孙氏极力推辞,“我也会做一些家乡的小点心,夫君喜欢的话。。。”

“好。”子文坐立不安,我看出了他想尽早离开的想法,“那记得也给大哥三弟捎一些。”

“能娶得孙氏这样的好女人,二弟果然也是好福气。”曹丕扔出了在场除了孙氏都听得懂的话,平淡的一句隐含胜者的高姿态。

子文的嘴角微微一抿,双手抱拳向曹丕:“大哥谬赞!”

四个人的场景,只有相互较劲的两个男人在对话,女人只有乖乖听的份。

寒暄之后,我的男人领我回了他的房间,对方才不论是睿儿还是子文的事都绝口不提,嗅觉灵敏的我自是不可能再去提这些他不喜欢的人或事,只是恪守­妇­道地给曹丕沏了杯普洱,看着他轻轻地对着冒着热气的茶碗吹着气。

“为夫安排妥当了。”冷不丁来一句。

浑身一个机灵,眉头微皱,他安排了什么?

“明日你的丫鬟就可以入府了。”

“当真?”欣喜若狂但不表现出来,假意撒娇地靠近,“夫君莫不是消遣阿直?”

茶喝了一半,抬眼,似笑非笑的一个眼神:“你说呢?”

“夫君对阿直真好。”没想到那么快就可以同小玉重逢了。

放下未喝净的半盏茶,抚着我的脸,异常认真地想透过我的双眸探求真相一般:“当真高兴?”

继续蹩脚地演戏,微笑,含情脉脉地点头:“夫君不对阿直好,还有谁对阿直好呢?”

“是吗?”在他的眼底看不到满意,一股脑将我搂在怀里,隐约可以闻到厚重衣料遮掩下曹丕的体味,并不难闻的大男人的味道,“你喜欢就好。”

就这样,又是无语的长时间拥抱,我的脸上鼻翼两侧泛起一阵阵红霞,难以保证多搂抱一秒后曹丕会不会突然对了我有了“­性­趣”,没话找话地和他分开一些,但仍旧是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夫君,阿直求你件事。”

“什么?”他玩味地将我的发绕着他的食指打转。

“能否明日恩准我与小玉上街随便逛逛?阿直闷得慌。”

“。。。准了。”他松开我,在衣兜里陶出一袋银两,“喜欢什么就买。”

没有见钱眼开伸手接他的银子,假意询问道:“夫君不陪阿直?”

“下次吧。”他有些累地向床边走去,“我小睡片刻,用晚膳了叫我。”

“好。”跟在他身后替他宽衣,待他躺下后替他放下帐幔,正欲离去却被大手猛得拉回坐到了床边。

“夫君,阿直不累。”想和他保持距离,你睡我也睡,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

没有搭理我,闭眼仰躺,只是握着我的手没有放开。

怕我逃走?你以为你会抓得了我一辈子?

放心,现在的我不会逃也逃不了,因为我暂时缺乏养活自己与小玉的资本,而且还要等待他彻底对我放松戒备,时机成熟,一旦我走了,一辈子都不回来!

布局

作者有话要说:她学坏了学坏了学坏了~~~~~~~~~~~~~~~~翌日,一大早入了曹府的小玉被管家安排好落脚之处后,便来西苑接我外出。

“小姐,我们要去哪里?”转头看着跟随我们出府的狗腿子。

“先去霓裳坊。”头也不回,继而对小玉窃窃私语。“曹丕对我真够宝贝的。怕我乘机开溜了不成?”

沉默片刻,小玉调侃道:“小姐称呼大公子的名字相当咬牙切齿呢。”

望着她柳叶眉毛弯弯似皎洁月牙,心头放下了些许包袱,比我想象中要开朗得多,希望她是真的放开了。

霓裳坊是城内排名第二的衣料成衣铺子,今日我带小玉要去的地方不适合达官贵人家的少­奶­­奶­出入,因此不管有没有家丁跟从,霓裳坊的一游都在我的原定计划中。

即使长时间未见,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小丫头就好比我腹内的蛔虫般,她清楚我要去霓裳坊绝非贪恋美貌为自己添置新衣,我们的目的很简单,一人一套男装,小姐丫鬟进,公子书童出。

因为顾忌之前自己周不疑男装的打扮会被人看出,很无良地又买了顶帽子戴上让脸型看起来狭长,得意地对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又很有成就感地打量我那白白­嫩­­嫩­的小书童,审视满意地将银两放在试衣间内转而对小玉道:“别惊扰了老板,从后门走吧。”

“公子,小玉担心。。。”机灵的丫头立刻换了称呼,“家丁在外等候多时发现我们不见踪影后,会不会问老板我们的去向。虽然我们向老板男女装都要了,他可能以为我们是帮家中夫君购买现在试穿自己的,但是大公子若是详查下来一定会知道的。”

“怕曹丕知道?”挑挑眉漫不经心,“让他知道了更好,他要是不怕我被人认出真实身份最好别再让人像狗一样跟着。”

“公子好激动!”

“别担心,到时候回了曹府你就这么说。”俯身在小玉耳旁简单几句,小玉茅塞顿开。曹丕向来看不起女人,我敢肯定他不会想太多的。

现在可以去我的真正目的地了——乾坤赌坊。

生财之道无非是小钱生大钱,大钱生大大钱。

“大爷,别别别!”由于是从不太引人注目的小巷子辗转到了赌坊的边门,正巧目睹了一场血腥的单方面“屠杀”。被修理的小哥脸上都是血,不过还是声嘶力竭异常大声地讨饶。

“拿不出钱还来赌?”

“饶命啊,大爷。”

“小玉,我们绕过他们,别被误伤到。”换作以前的周不疑说不定会旁观片刻,然后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可是现在的我稍有异动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可能会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何况怎么看都是赌徒无法偿还债务,我一不是他的亲戚,二不想帮他还钱,他的事我能管多远?

就这样目中无人地绕过他,再走几步就能迈进偏门,只听得身后被打的那个哭叫着:“手下留情啊大爷,我哪知道昨晚手头上的姑娘逃走了,不然买卖做成哪会没钱还啊!”

手头上的姑娘?我饶有兴趣地回头打量该男子,的确长着一张不招人待见的脸,外加带着邪气,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子?”小玉以为我的善心发了。

“这个家伙,倒是可以利用。”我朝她得意地挑挑眉。

“利用?”小玉刻意压低嗓音防止离我们稍显距离的几人听到。

“我们之前被山贼欺负了,你想不想出口恶气?”目不转睛盯着被拳头“招呼”的男人,拣日子不如撞日子,之前还没有头绪如何让小红好看,现在计上心来。

“那群恶党不是已经被三公子处置了?”

“老三将他们交给了老大。”出门在外谨慎起见,我也刻意只用排行来称呼,“依老大的­性­格,他们可能都见阎王去了,或者现下生不如死。但是,最让我记恨的人却过得很滋润。”

“不明白?”歪头,神情写满了疑问。

“之前只是怀疑,但是我昨日借机对老三旁敲侧击了一下,他的相好那日并未奔走通知我们落难了。”

小玉由原先的不解一下明白了,双目燃起熊熊烈火,与瞪大的眼睛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她紧抿的双­唇­。

“你所受的屈辱,还有我当时的绝望,全部都要还给她。”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姐那日会叫小玉好生养着,免得便宜了害我的人。原来有人还没有得到报应。”小玉气急攻心,全然忘了我的装扮已非女子,“现在想来,早就该怀疑她了,老三他可是过了多日才来搭救的,如若没有那几日。。。我就不会。。。就不会。。。小玉就算死,都要拉这个狠毒的女人一起下地狱!”

“别激动。”有魄力地拍拍他的肩,“我们一无权二无手下,倾其所有也无非是曹丕昨日给我的大袋钱。让贼人掳走她对她百般蹂躏让她生不如死这样狠毒的同态复仇我的确做不出,但是要让她失去现在稳定的生活以及与心爱男子见面的机会,我绝对有这个本事!”致使我突然想到如此报复方法的,正是那个不远处被拳脚相向的人贩子。

“小玉——”她想说什么。

“你不需要太过记恨自己不愿意提及的过去。”我打断她继续,“这种事让我来就可以了,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变黑了。”下意识地吐露真言,小玉不要太介入此事,变坏的我一人足矣,报应降在我一人身上足矣。

“没有的事!”小玉反应强烈地摇头,“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小玉懂小姐,为了小姐小玉愿意去死!”

意气用事!我调戏一样拧拧她无四两­肉­的巴掌脸,随即靠近她耳朵,交代了怎么做后,先行一步去了城中的望月酒楼——最大妓院怡红院对面,邺最气派的百年老字号。

“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小玉懂小姐,为了小姐小玉愿意去死!”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了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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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您的客人到。”小二弓腰推门,将迟来的小玉还有方才的人贩子带到。

书童装扮的小玉落落大方地将该男子引至我的对面,随即站到我的身后介绍:“这位就是我家公子。”

“小兄弟?”来人辨认着我的五官,搜寻着记忆,“我们认识?”

“兄台说笑了。”我皮笑­肉­不笑地朝他咧嘴,开始学着以前电视上看到的方式来和这个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

“那为何会替在下清了所有账款?”

“阁下也知道自己欠下的不是一笔小数目?”学着子建一把摇开小扇,扇出凉飕飕的风,这才想起了已经入冬,我冲什么帅?

机警的男人环视四周,难道怕我吃了他?

“我看,兄台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想请你帮个忙。”不卑不亢,开门见山。

“什么忙?我们初次相识,你就要找我帮忙?”来人不明白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说你手头缺一名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的脸­色­煞白,一个不认识的人知道自己那不光彩的本行不免心虚。

“明人不说暗话,我与官差无缘,自然也不会报关。而且还会助你。”

“你找到了那丫头?”提起自己的摇钱树,他激动地站起。

“那个丫头不要也罢,我给你个更好的如何?”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小玉暖场一样,替人贩子斟上酒水:“天底下没人白吃的午餐,我们没有必要白白帮你还赌债,这位大哥可否帮我家公子这个忙呢?”

我和小玉双管齐下,将来人唬弄得不轻,见机我立刻顺水推舟地补上一句:“兄台不吃亏,何必拒绝?到时候卖了这位姑娘的银两自然可以放手去乾坤赌坊让那群狗眼看人低的打手好好伺候你。”

言中了他今日最不爽的经历,急于扬眉吐气的男人应声称好。

“那么明日我就将那位美女姑娘与卖身契一同交给你。明日戌时城外竹林入口见。”我站起身,长袖一挥,“兄台慢用,账我已经结了。”

气定神闲地迈出包房,刚出门腿就软了,要假装老江湖还真够虚伪的。

“公子,你说他明天会来吗?”

“我觉得会。”扶着楼梯的扶手沿着台阶往下,“一个被打了几下就乱叫乱吠,把自己的老底抖出来的无非是目光短浅之人,面前的小利足矣迷惑了他。不管他对我们要求他卖人的原因有多在意,他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疑惑而断了自己的财路。”

“那么公子不怕他以后被人查起?”

得意地摇头:“我是谁他知道吗?”

小玉抒怀地一笑:“看着您此刻的样貌,英姿勃发,我仿佛回到了过去。”

小的时候,我以周不疑的男装打扮,带着小玉混迹于城内城外,每一次外出,我都像男孩子一样关照这个比我小两岁但懂事可靠的小跟班,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与她平分,从未以身份欺压。她随在我身侧,听我将生硬的大道理化作浅显易懂的小故事,和我小声议论来来往往路人的种种,来回背诵我教的短诗,那个时候的我顶着才子的光环,由内而外散发出自信与气度。

只是时过境迁,周不疑不再是周不疑,陪读不再是陪读,仓舒不再是仓舒,而大公子不再是与我一天说不上一句的同班同学。

物是人非,我是阿直,是曹丕的妾,不知道藏舒下落如何,却不得不陪在曹丕身边做他的枕边人。

没有了假扮男儿时的­干­练脱俗,我只是一介女流,官宦人家不为人称道的一个小老婆。

开着小差,脚底差点踩空。

小玉扶着我,随后给自己定神一样来回轻拍胸口:“公子小心,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公子定会拆了我的骨头。”

她的话让我又忆起了以前在别馆嗜好为看别人好戏的小丫头不止一次对我的调侃:“大公子是不是喜欢小姐啊?”

如果说曹丕对我有意无意的善举能称之为喜欢的话,那么再三­精­神上的打击与­肉­体的伤害,又算是什么?我读不透这个男人,包括最近对我的珍爱有加,可是聪明如他应该明白——从他打我的那刻起,我们便不可能了。

“时候不早了,趁大公子还没回来,我要快些回房造一张卖身契。”

“对方深经此道,难道会看漏?”

摇摇头:“晚上看东西累,再说你也看到他右眼的乌青了。”朝她笑笑,再说了,就算他看出卖身契是假的又如何?到嘴的鸭子谁会自己放了?他别无选择。

为夫裁衣

“你今天在霓裳坊买了男装?”曹丕来我的房间有些动怒。风尘仆仆,应该是刚回来没坐定就来数落我了。

我知道,他关心的不单单是我买男装,而是猜疑我换了男装从后门开溜一事,若我被认出来,对曾经请求过曹­操­放过我的曹丕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夫君。”咬紧下­唇­,似要把薄­唇­磕出血来,“阿直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是阿直不希望被人跟着。”

“若不命人尾随,怎能保证你安全?若你再被莫名的歹人捉了去,为夫上哪去找?”见我服软了他尽量克制着低声训斥,“穿男装,你不要命了?”

“逼我不要命的人是夫君!”顶嘴,我的意思很明确,你不找人跟踪,我也不会为了甩了跟屁虫而换装。

一股脑坐下,曹丕带着不容违抗的口吻:“大胆!你又不服管教了!”

凭什么古代女人要给丈夫管着,人生自由也受限制?

“阿直不服管教?难道夫君又想打阿直?”抬眼,正对他的双眸,与以前的犀利冷冽想比,他的眼内还多了分看不透的神­色­与无明业火。

“你!”长长呼出一口气,曹丕在给自己消火,一改方才的厉­色­,以缓慢平和的语调慢慢开口,“不会打你了,不要动不动就提到这些事,伤感情。”缓步靠近我轻轻揉着我的肩,大掌慢慢下滑至背,隔着衣服来回抚摸,仿佛背上伤口犹在。

这个当口,小玉看准时机闯入跪倒在地:“大公子莫要怪小姐,以前出外转悠向来都只有奴婢陪着小姐,小姐不习惯被人盯梢,更何况还是五大三粗的两个男人。而且,小姐此次外出最主要的目的是去布庄买料子给大公子做衣裳,只是因为被人盯着不喜欢才胡闹着换了男装摆脱他们后负气去了其他地方。”

“别多嘴。”强忍住眼眶内的泪水,话语带着苦涩。

“当真?为何不告诉为夫?”

无视他的话语,扭头。

“是为了给大公子惊喜。”小玉颤抖的细音从下方传来,“那布现在已经送到城内知名的裁缝那去了,大公子不信可以派人去问。”

“小玉,你出去吧。”主仆二人的戏码上演完毕,我也不能让她再跪着了,刚经历洗劫而痊愈的身体,怎么可以长期跪地?

“大公子千万别为难小姐,小姐是为了大公子才。。。”她故意继续跪着,主仆情深。

“下去吧,带上门。”曹丕为了支开小玉又找了借口,“给本公子弄点吃的来。”

一炷香后就要晚膳了,你还要吃?

小玉心惊胆寒地离去,曹丕靠近我。

意识到他离得我很近,下意识后退。

男人有些霸道但顾忌手上力道地一把搂住我的腰将我的身子拉得贴着他的胸膛,可以感受到他的温热体温,还有起伏过快的前胸。

“为夫只是担心你。”犹豫再三,他用蚊子叫的声音在我耳旁低语,热乎乎的气打在脖颈上。

你是担心你自己!我嫁了个什么男人啊,连愧疚都装得那么像模像样,和他天天朝夕相对,不提防着这么行?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我真快给逼出­精­神分裂了。

“你不喜欢,我明日让小玉将料子拿回来,不做了。”泪珠儿顺着脸颊滑落至嘴角,苦苦的咸咸的,仿如曹丕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一样。

男人右手食指弯曲,替我抹去那行泪:“别哭了。为夫很期待你替为夫准备的衣裳,只是下次的话还是让府里的师傅裁剪便可。”

下次?哪还有下次?若非掩人耳目,我哪会良心爆发想到替你做衣裳?

乘胜追击:“我想隔三差五去看看制作的进程,夫君不喜欢我抛头露面,阿直还是不出去了,况且出去了有人跟也不自在。”

“这样如何?我们来个君子协定?”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低声下气哄女人,妥协妥协再妥协,“以后你只许白天上街,本公子可以不让人盯你,邺的治安还是可以的,更何况你是我的女人,光天化日谁敢乱来?只是每次外出前记得知会管家一声,不然急事也找不到你。”

只准白天出门?明日约了那个痞子戌时,有点难办啊,但是我不可能再从曹丕那讨到更大的让步,只得继续委屈地瘪嘴,也不表示同意,也不理睬他的柔声细语。

“……今日买了什么?”良久的冷场,曹丕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摇头,吸吸鼻子。用了昨日他给我所有银子冰山一角的数量替人贩子解了围,又花了没几个钱请他吃了顿,惺惺作态给曹丕搞了块不错的料子,剩下的钱我可是筹备着到赌坊去投资一下的。

“难为你了,一心一意为了为夫。”曹丕揽着我的背,“为夫刚才是声音大了点,你也是的,那么大个人了还没分寸。。。罢了,你若真不喜欢以后外出为夫就不让人跟着了,不过要有度,不可贪玩,如何?”

见我没有表态,轻轻摇晃我,示意让我别在别扭了。

长见识了,原来曹丕是会低姿态哄人的。

时机到了自会给他台阶下,微微一点头:“明日阿直要出去看看衣服做得如何。。。”

“好。”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听甄氏说城中的珍海铺新到了一批珠宝首饰,你喜欢什么明日直接去拿回来,记为夫的账上。”

“阿直想和夫君一起去。”听小玉说,她早上听闻马夫对话,说是曹­操­明日会带几个嫡子面圣,我要确认一下他的行踪。

“改日吧。”曹丕有些抱歉道,“为夫明日有事情要办。”

脸上­阴­霾消去,不再一副哭腔:“阿直明日替夫君做点饭后小点心,夫君喜欢舔的还是咸的?”再度确认一下他归来的时间段。

“明日别忙了。”曹丕替我理了理发,“为夫明日要晚归,你自己早点歇息。”

看样子明日他和子文子建一天要泡在皇宫里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明日对小红下手,若是子建在,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明日的行动时间上不用太紧迫,也无需太大顾忌曹丕和子建。

要打探的打探到了,但是戏还得接着演,故作不悦皱眉:“夫君晚上不回来?”

以为我在吃飞醋,曹丕没来由地一笑:“夫人牵挂为夫?”

不抬眼看他,睫毛下垂,看得出他心情大好。刚才还暴怒,现在就喜上眉梢,他真的善变。

“不逗你了。”他一把将我抱起,“明日为夫是去面圣,皇上设了晚宴招待。”

“夫君!”眼看他抱着我踏出门外,丝毫没有要放下的样子,有些意外又有些惊慌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被人看到不好意思。”

“无妨!”他爽朗一笑,将从来没有过的阳光表情只展示给我一人看,“方才为夫就交代谁都不准踏入此处,没有人会看到的。”

怪不得刚才训我不关门,原来人都给遣走了。

但是现在他的举动又意欲何为?

“夫君要带阿直去哪?”整个身子腾空被抱出好远,心也似身子般悬着。

“夫人为了为夫一日奔走,为夫抱娘子用晚膳!”看来,我今日替他做了件衣服,真的给了他很大的惊喜,自我伤好后他对我关照宠爱有加,但我只有他主动接近我的时候才表现出适度的热络,从未主动示好过,今日曹丕得知自己的的付出有了回应,竟然像孩子一样将喜怒哀乐现于脸上,多少有些意外。

只是一件衣服,他并不缺,而且也还未得见,没准他会不喜欢颜­色­和款式,我只是对他一点点好,他就可以像小孩子等到了糖果一样真情流露,他不是一向给人淡然如水的感觉吗?我对他而言,究竟是如何的存在?不自在地勾紧他的脖子眉心紧皱沉思着。

“冷?”以为我穿得少继而贴紧他取暖。

“恩。”急于想让他放下我,撒娇地将冰凉的手指伸进他的衣领内偷袭。

被我戏弄都不动怒,“吃冰激凌”的曹丕脸上顺时起了­鸡­皮疙瘩,坏笑着放下我:“来人,给夫人拿件披风。”

瞧着他一脸威风与刚才毫不掩饰笑意满满搭不上边的样,我一肚子坏水地站在他身侧,吴侬软语好心提醒他:“下人都给夫君遣走了。”

恍然大悟挑挑眉,一肚子坏水嘴角上扬,二话不说打横抱起我飞奔回屋。冷风略过耳际,我下意识将脑袋埋在他的怀内。若他是真心疼惜我,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是两情相悦的话,最后的小打小闹很温馨,可是因为女主的心不是向着曹丕的,感觉这样的情景说不出的难受。

明日更新在早上9点半,通知一下下哦。

复仇

今日是实现复仇大计的日子,我与小玉在府内用了午膳后,稍作准备就出府直奔望月酒楼二楼的天字号房,换上男人的行头。

小玉拿着我临摹的子建笔迹的情书去怡红院,交给附近的小孩看着他入怡红院交送。而我则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细数车水马龙大街上过往的行人,静静地等待黑夜的降临。

城外竹林有间小木屋,本是邺的一位乐善好施的商贾为了方便来往行人歇息避雨建造的善举场所,我与人贩子在竹林入口约见后,一同来到木屋内做最后的准备。

“卖身契带了吗?”他口中叼着稻草,二流子的痞样。

二话不说,从内袋掏出了我的杰作。

“爽快!下次再有这样的生意记得关照我。”他打开折叠的契约,“哟,美人就连名字都艳光四­射­。”眯眼故作阅读。

“拿倒了。”大字都不识还出来混,“她叫小红。对了,我的书童昨日和你确认过的,你是要把她卖到北方对不对?”

收起卖身契,懒懒地掏掏耳朵:“所以说,做个生意要跑那么远我这容易吗?本来到手美如天仙的姑娘跑了。。。”

和小玉心领神会对视微笑,不管她以后境遇如何,都是她的造化。她毁了小玉又险些害死我,我也要毁了她与心爱男子朝夕相处的美梦,她这样狠毒勾搭山贼的青楼女子,怎么配得到子建的宠爱?

“公子~~~”屋外纤纤女音,人贩子听了­色­眯眯地舔舔舌头,酥酥糯糯的声音,男人就喜欢这样的音­色­。

我向他一记眼神,知道该如何的他掩于门后,看准小红进来的时机将涂上迷|药的帕子堵住她的口鼻。

只是一点点的量,小红没挣扎几下就四肢瘫软被架到地板的角落,无力地靠着墙角,眼神朦胧目光涣散。

人贩子盯着小红的上半身,两眼放光,不出所料可以卖个好价钱的美人胚子另他相当满意。

“你们。。。”启口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小红想动都动不了。

“麻烦你出去下。”打发走碍事的男人,我与小玉高高在上地逼视这个为鱼­肉­的女子。

遭遇山贼我虽不如小玉受的伤害大,却怎么也是被挚友背叛的!只是面前的女人于我,无非一个被过早认清真面目而舍弃了的“朋友”,既然对于和我无关的闲杂人等,为了这样的人动肝火伤脾胃引发眩晕吐血的毛病就不值得了。

身边的小玉右手高高扬起,对着她的左脸一记巴掌,小红无力惊呼,继而又被小玉反手甩上了右边的脸。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

小红双颊通红,小妮子动起真格来劲道真不小,我双手环胸稍稍往后退了步。

“比起关心我们的身份,劝你多担心一下自己。”小玉双手抓起小红的衣领,“刚才的那个男人明早会带你走,到时候被卖给一个七老八十的财主,你就等着慢慢熬吧!”

花容失­色­,瞳孔透着不敢置信的恐惧。

“不甘心,不愿你?那可由不得你!”小玉恨恨地将她的脑袋往墙头一放,“想和自己的心上人做神仙眷侣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看过太多这样的镜头,报仇的人因为废话太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见小玉也发泄得差不多了,我上前拉开小玉并威胁小红:“不要企图想办法回来,以你的身份是配不上曹家三公子的。”我打开天窗说亮话,目的就是要彻底断了小红的念,这样子建永远也不可能掌握小红的下落。

“曹家三公子?”小红晃了晃脑袋,神志不清的她竭尽全力维持清醒,“难道公子他。。。”

“你错就错在企图陷害与三公子交情甚笃的阿直!”气血涌上脑门,言多必失的下场固然糟糕,但我就是忍无可忍!

“阿直?”她听到了我的名字,眼泪潸然而下,“她怎么样了?”

竟然还有良心关心我,不屑地冷笑:“你知道阿直是谁吗?她是曹家大公子身边的人,所以我告诉你,不要想着再回到三公子身边,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不适合你这样心灵丑陋的女子。若是三公子还愿意善待你这样的残花败柳,阿直也定会将你过往不光彩的出身抖到曹府上下皆知,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阿直。。。我对不起她。。。”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这不是游戏,可以存档读档地重来一次又一次,如果可以的话,我何尝不希望我的人生可以随时存档?

“早知今日有报应,何必当日伙同山贼害人?”说教的老毛病一旦犯起来,就很难收住。

含泪摇头,她抵死不认:“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替她可耻地翻了个白眼:“我们走!”向小玉使了个眼­色­。

“财神爷,这就走了?”门外狗腿子般谄媚的笑。

我很清楚他的目的,随手扔给他一小袋钱:“拿去,记得明天一定要离开。”

“我知道,夜长梦多嘛。”他有些发冷,时不时两手搓着,“那个大姑娘真是天仙啊,我可不可以?”

­色­字头上一把刀,男人啊~~~

“你若想卖个好价钱,记得别在她身上弄出什么痕迹来。”小玉这样回答算是默许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红领便当。

阔别很久的某人下一话神秘登场,(*^__^*) 嘻嘻……

如果只是陪读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章的标题好点题哦,大家要多评多收,不要霸王哦。

这对偶的写作激|情,也是一种激励~~~

ohohoh,让评论收藏来得更猛烈些吧。

ps,今日开始的一周更新仍旧为下午的一点十分,尽量日更,谢谢支持。今夜的月亮特别明亮,过了今冬,新春在即,年复一年,不知不觉我在三国的时代也生活了那么久,现代人的观念和气焰也被磨得所剩无几,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我已经不再是初来乍到时那个无忧无虑乐天开朗的假小子了。我开始会顾忌会退让会掩饰甚至欺骗,太多的人太多的事,还有太多的变故。。。

小的时候听父亲叫我阿直,仓舒叫我不疑,那时候我总是没有思考太多,不疑就是阿直,阿直即不疑。

可是现在,没有不疑,只有阿直。不疑不是阿直,阿直也不是死了的不疑。

和小玉肩并肩走着,刺骨的寒风直往袖口和领口内钻,本就血气不足却执意在大冬天的晚上还在外晃荡,十个手指头就像被风刃刮一样,又麻又痛。

再拐两个弯就能出竹林了,只要赶在曹­操­他们回府前从靠西苑最近的后门偷偷潜入回自己的屋子,一切就天衣无缝了。

“小姐。”小玉机警地打量无人的四周,“此地竹子繁多,竹叶最是茂密,就在这里换回衣装吧。”

二话不说,褪去外衣。仇恨的力量是惊人的,不然谁会在风一吹就能带起­鸡­皮疙瘩的气候户外换衣?

动作飞快,换上女装,小玉贴心地将自带的狐裘外袍罩在我肩头,这么晚了,就不用梳头了,反正到时候飞奔回府,路上也没人看得清。

“什么人?”我在开小差之际,小玉听到后方竹叶的悉悉索索声。

第一反应是——有人跟踪我?曹丕食言,还是找人一路尾随我?不可能,出门的时候我确认再三,的确只有我和小玉两人。

月­色­下的黑影据目测比我高一个头,长长的纤细身躯,与我们保持距离规矩地一记行礼,平稳柔和的音调:“没有吓着两位姑娘吧。”

这个声音很好听,但是更让人安心的是自该男子喉头发出的如春风般和煦的嗓音,暖意拂过心头,我降低了警惕。小玉壮着胆子靠近他:“你是何人?”

迈出了两步,小丫头看清来人的面目后浑身僵直,无法自信地捂住口,眼睛瞪大如铜铃。

那个有着能平抚人心声音的男子长着一张如何让人震惊错愕的脸孔?我凑上前,借着皎洁的月光,迎面对上了令我手足无措的五官。

对面的青年友好地一笑,扬起的­唇­带出了一笑就得见的酒窝,一如既往让人一对上就难以移开视线的丹凤眼。送走他的那天,还稍显稚气的脸蛋此刻棱角分明略显消瘦,已经成为堂堂男子汉了啊,仓舒。

他不是随了藏心师傅离开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最不可以出现的地方?

“小心!”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拖住慌乱间没有站稳的我。

稍纵即逝的紧张之­色­,他恢复了原先的友好,MR RIGHT的微笑重浮于眼梢,托稳了我以后,自知男女有别,松开了我的胳膊。

定了定神,一阵寒风拂面,带起披肩的长发飘向他,自持地替自己整理起乌丝,落落大方地询问他叫住我们的原因,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他过得如何,还有为何明明跟着出家人,却蓄发并一身布衣普通人的扮相。但是这些我都问不出口,于他而言,一个陌生人有什么权利知道他的经历?

“在下随师傅路经此地,本是要到城另一边郊外的小茅屋暂助一晚,不料白天师傅的东西拉在这里,藏舒回来找了很久都未得见。虽然愧对师傅,但天­色­已晚还是打道回府,不料。。。”

“你迷路了?”

他微微颔首,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依然难改与生俱来的良好家教与风度。

风太大,即使以布束着发,还是有几根被吹乱了,不服帖地挡在他的眼睛附近处。我情难自已地抬手,却停在半空。尴尬地权衡着接下来如何应对,不自知地将手缩回假意顺着自己的发,“我们带你出去。”

“有劳!”他半躬身子向我言谢。

“公子会武术?”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晚上同陌生女子同路,若是没话找话反而落得轻浮。只有在我发问的当口,他才礼数恰到好处地有问有答:“非也。在下的师傅是出家人,而在下是作为俗家弟子跟着师傅潜心学习四处游历。”

“方才听到你自称藏舒,那我该称呼你为藏舒小师父了。”大致有了底后,我没有深究更多,既是四处游历且借城外茅屋暂住的话,我相信他们不会在此处逗留太久。

很快的,我领着藏舒出了林子,他朝着南面,我朝着东面分道扬镳。告诉自己不可以回头,不可以动摇。而自刚才整个带路的过程,小玉一言不发地跟着,仓舒走后,终于忍不住边跟着我进城边抹眼泪。

“别哭了。”抱紧双臂继续快步赶路,胳膊肘方才被他碰触的地方似有余温,“他还活得很好就可以了。”

“俗家弟子,是可以成婚生子的对吗?”小玉憋不住心头的疑问,“小姐与仓舒公子错过了,小姐已经为人­妇­了。”

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若非表面妥协曹丕暗地密谋遣走仓舒,何来今日的重逢?若不愿意与之错过,执意在一起反而会害了他。我对自己做过的,绝不后悔!

“过去的事情别再提了,他已经不是仓舒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遇见如雪莲般出淤泥不染的仓舒我开始有了深深的负罪感,今日实行报复之计的我虽然事出有因,但却连自己都料想不到自己会变得如此可怕,再见小红的脸,我无法克制地想看她害怕而扭曲的表情。藏舒的出现点醒了我,在那个男子已经逝去的记忆中,有一个忧心天下慈悲为怀的陪读。那个陪读的身影已经在他脑海内模糊不清甚至无影无踪,而现实生活中的阿直也在不断改变,仓舒原来心目中那个满怀真挚之心的不疑已经学会了矫情掩饰,仓舒原来记忆中那个对每个人每只小动物都善良怜悯的不疑会对伤害过她的人毫不犹豫地报复。

在曹丕的身边,我变了;与曹丕相处的几年,我经历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生的事情。

还记得易公子在的那个时候,善恶观念分明的我敏感地意识到恢复行动能力的仓舒潜正移默化蜕变为我所不熟悉的少年,怕他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成为第二个曹丕,我向易公子寻求帮助,让仓舒忘记所有重新做一个普通老百姓,但是现在那个忘记所有屈辱与不甘本­性­善良的男子如故,而我却变了。不单单是身份,还是想法。

上天安排我在如此非常时刻再遇仓舒是否就是在提醒我不可作恶?如若心如白纸纯洁无暇的仓舒知道我今日做了这样害人不利己之事,也许会大跌眼镜的。

从今往后,我阿直还是会做一个本分守己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要做的只是积累财富然后一走了之。不过今日之事做了就是做了,不能回头,不然我对不起小玉。

小跑回曹府,将男子外套与帽子全数交给小玉处理,上气不接小气快步回自己的屋,三下五除二剥去外衣往被窝里一钻,横躺在床,双目呆视天花板,死一般一动不动。原来狠下心来报复是此等感觉,没有快感没有乐趣,唯一有的是事后的空虚无力。从今往后,小红这个名字将彻底被埋葬于我的记忆内,她不值得我回忆。而我,也不会抚琴了,再也不要想起她了。

小玉从回到府双眼就一直红红的,我知道他是在替我伤心,替我与仓舒惋惜。她哭了,见着仓舒她哭得那么难受,可是我没有。自打何时起,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夜­色­越来越浓重,可我睡不着,辗转反侧,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藏舒腼腆内敛的神情还有闪着光辉会说话的眸子。早已不该是情窦初开女子的我,光是想到他的脸,牢牢托稳我的大掌,修长挺拔的身躯,就双颊发烫。摸摸自己的脑袋,该不是受凉发烧了。。。闭眼吧,心静下来自然会做个好梦的。

是夜,我真的做了一个梦,一袭白袍散发着脱俗之气的仓舒站在船头,船渐行渐远,而我却只有站在码头­干­着急的份,我想挽留他,可是却没有勇气开口,他朝我笑,朝码头边素不相识的人笑,他的笑发自内心。然后,起雾了,雾越来越大,仓舒的白衣淹没在浓重的雾­色­内。

心口的痛越来越厉害。

人生若只如初见,周不疑若只是陪读。

我忍不住哭了,发自内心的那种。

迷糊之际,感觉到有人抱着我,什么东西揉着我的脸。

弥漫开的雾气另我看不清身边的人,原先站我身边的船夫,老­妇­,还有小男孩,皆消失于雾中。

我不知道究竟被谁拥在怀中,又被什么摩着我的发际,很轻很温柔地摩挲着,但是那个怀抱很温暖,眼睛酸涩,眼皮子也重,在那个梦中我在不知名人士的怀里渐渐睡去。

仓舒诔

也许是昨日太晚入睡又来回奔波,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睡眼朦胧,惊觉枕巾湿了一大块。究竟哪些是虚幻的哪些是真实的?原来,我还是有泪的。

门外人头晃动,看身形可以确定是小玉:“小丫头进来吧。”

“小姐~~~”一进门就朝我吐舌头没大没小,“大公子对小姐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你就喜欢以取笑主子为乐?”头晕乏力,自己给自己按压太阳|­茓­。

“大公子一早离开小姐房间,就特地叫奴婢屋外守着,说是小姐昨晚累了,谁都不能来打扰小姐清梦。”

“他昨晚在我这里过夜的?”

“原来大公子说小姐晚上累了不是宠幸小姐的意思啊~~~”口无遮拦得让我想抽她,见我脸­色­巨变,她缓缓回忆道,“小玉记得他早上是从小姐的屋子里出来的。”

原来昨夜他上我这来过,回眸望了望床榻,的确是像两人睡过的痕迹。

“小姐别骂小玉,是小玉想多了。。。”圆圆的脑袋凑上,水灵灵的大眼对上的是我没睡醒的双目。

“叫你办的事办得如何?”避开曹丕的话题不谈,我更关心自己的事情。

点头,得意洋洋地讲述今早的风光史:“珍海铺不愧是工匠聚集的首饰坊,货品琳琅满目。不过小玉刚进珍海铺的时候,那群伙计狗眼看人低,个个不把小玉放眼里,结果见小玉报了大公子的名号要了店内最贵最­精­致的几样饰品,立刻点头哈腰。痛快啊!”

皱眉,小丫头不知道办事低调些吗?

“听我说,我们收集饰品的目的,表面上是让人以为我们贪慕虚荣喜欢珠宝,实际上是为了将来出逃带走方便变卖。”

小玉认真点头:“这个我知道啊。”

“太显眼的容易让人记着,所以只需要买成­色­一般做工普通的饰物即可。不然,有权有势的曹丕很快就会倚着这条线索轻松获取我们的下落。”

知道自己这次做得太过了,小玉虚心谨慎地记下了。

“不过没事,这些个珠宝首饰我待会挑挑看,太过显眼华丽的就送给曹府的女人当个顺水人情好了。”

“小姐还要讨好她们?我看您不必废什么心思,大家就都对您特别客气了。下人们都私底下讨论说,大公子对小姐的宠爱,更胜郭氏。”

“有哪个女人能得到帝王将相家男人的宠爱长长久久?”平淡如水的双目激不起半点水波荡漾,“假以时日难保我不会成为第二个郭缳,等他对我新鲜感一过。。。”

“不会的。”难得目光坚定地反驳我,小玉似乎比我更看得透曹丕,“大公子对小姐是真心的。”

死丫头,假装要揍她,她逃开了。

我知道曹丕在意我宠我甚至对我有求必应地迁就着,但是在我看来,只是大男子得不到而想得到的强占欲作祟,而对于小玉如此肯定的定论,我也没有太过将其放心上,只是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小玉这样肯定,是有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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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我同往常习惯的那样,坐在曹丕屋子附近的花园,继续守株待兔计划。距离上次一别,已经有两日未见我的小睿儿了,不知道能不能人品爆发再次遇见那个小豆丁。偷偷打量裙摆旁藏着的花生酥,阿直姨娘可是连甜点都帮我的小甜心准备好了。

闲来无事,叫下人替我准备纸笔砚墨,我也画一幅画,到时候给睿儿瞧瞧。

动笔是没错,白纸上赫然而立的却是借周不疑小姐之手而成的娟秀笔挺的两行句子:诞丰令质,荷天之光既哲且仁,爱柔克刚那个清瘦聪颖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了游历四方的青年,唯一不变的是胸中的温柔和赤子之心。

摇摇头,昨晚就当是一场梦,我不可以再想着他了,他应该随师父离去了。

“阿直嫂子?”终日游手好闲的子建突然从背后冒出,嬉皮笑脸地抢过未­干­的墨迹。只是匆匆扫了眼,笑意便定住不再。

“诞丰令质,荷天之光。既哲且仁,爱柔克刚”薄­唇­微微开启,带着深厚感情 ­色­彩地来回吟诵。

清楚我过往所经所历的子建知道,句子中赞美的那个人是谁,见我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他强打起­精­神,伸了个懒腰:“嫂子原来也在忆故人啊,子建总算有人同病相怜了。”

不解瞪着他。

“今日本想去找小红,可是爹让子建替铜雀台作赋,伤脑筋,子建还是比较想写念红赋。”

“我也很想念小红。只是现在的身份出入曹府都要像夫君报备实为不便,你若有机会记得替我向小红问好。对了,曹大人在建铜雀台?”稍微顺着子建的话题带了带小红后,将注意力引到了历史上有名的邺铜雀台。

“还没完全落成,到时候建成了,爹会带我们几个上去饮酒作诗,子建在想,不如让嫂子也去抚琴一曲,增加雅兴。”他乐呵呵地将我的墨宝收纳于胸中,“子建喜欢嫂子的文采,收下了。”不正经地对我眨眨眼,“千万别告诉大哥啊,否则会不高兴的。”

子建不是顾忌我赠诗给他而惹曹丕不快,他担心的是曹丕知道我替仓舒写了这两句话一定会不快,即使对他而言是个死人他都会不悦。

目送着他离去,这个无欲无求的男子,究竟如何被牵扯进与曹丕的夺嫡之争,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要说:我开始yy了,几章后曹子建会写出仓舒诔,不过在偶的yy中,是周不疑启发了子建。。。

纯属虚构,纯属虚构。

仓舒诔建安十有(五)[三]年,五月甲成,童子曹苍舒卒。呜呼哀哉!乃作诔曰: 于惟淑弟,懿矣纯良。诞丰令质,荷天之光。既哲且仁,爱柔克刚。被德之容,兹义肇行。猗欤公子,终然允减。宜逢介祉,以永无疆。如何吴天,雕斯俊英。呜呼哀哉!惟人之生,忽若朝露,役役百年,亹亹宣行暮。矧尔夙天,十三而忘,何辜于天,景命不遂。兼悲增伤,诧保失气。水思长怀,哀尔阁极。贻尔良妃。腏尔嘉服。越以乙酉,宅彼城隅。增丘峨峨,寝庙渠渠。姻媾云会,充路盈衢。悠悠群司,岌岌其车,倾都荡邑,爱迄尔居。魂而有灵,庶可以娱。呜呼哀!

曹植番外

曹植,字子建,曹­操­卞夫人所出。

自幼颖慧,10岁余,诗文词赋通,出口成章,妙笔生花,与曹冲周不疑想法多有交集,交情甚笃。

虽不习武,但却仰慕擅长战斗的曹子文,明明为一介文弱书生,却也在同二哥的交好中感染了男子汉豪迈的一面。

只是一个如此聪明又有才的男子不喜欢权力,对美女的兴趣也只在笑笑聊聊,风流随­性­的他于不知情的人而言,只是个有才不用堕落成荒的纨绔子弟;于邺城万千怀春少女而言,却是人人梦中都想相会的多情公子。

天下嘛权势嘛,能得到他的人非龙即凤,不过古往今来,追名逐利太劳命伤神,更何况兄弟为了继承位反目尔虞我诈他实在不喜欢,同一个娘胎蹦出来的,兄弟本该齐心,这老大的位子,还是子桓兄长坐着,他身为老三,还是稳稳地托着自己的大哥,待大哥上位后定当倾尽所学从旁协助。到时候,文武双全的大哥掌控全局,二哥主外一心打仗平天下,他主内一腔热血为内政,父亲的创业三兄弟一起来守城。

所以他开始装,装得大多数人以为他无所事事,连小时候的才学都退步了;父亲和几个看人独具慧眼的知道他有才,即使他不愿意,都会强行给他点事做做,但是多数都被子建打哈哈或是故意逾期未达成而栽了跟头;唯有好友杨修和几个一直交情不错的文学好青年,知道他心中所想。杨修一直希望自己不要刻意埋没才华,但是子建总是摇头,大家都是父亲的儿子,谁上位不都一样?古往今来又都是长兄顺理成章继承当家,自己的长兄丝毫不比自己差又大志盈胸,有什么不好的?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瞒天过海骗过了包括父亲母亲与兄弟们。

直到那晚二哥的酒后吐真言,他才知道原来二哥也是真正了解他心中所想的人,还是说其实二哥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之所以避开长住府中南征北战,之所以在父亲问及将来志愿时回答“当大将军杀敌保国”,只是为了免除不必要的竞争?摇摇头,也许自己想多了,扶二哥回房。

明日一直光棍的钻石王老五要成亲了。父亲器重的三个儿子,子桓大哥内事外事都处理得得心应手,子文二哥的名号一出,战场上敌人必定闻风丧胆,而他没有作为。

母亲最牵肠挂肚的无非是三个宝贝儿子的终生大事,子桓大哥已经有了几位大嫂并育有一子,子文二哥也尘埃落定,而他每日睡到太阳晒ρi股匆匆吃个早中饭就直奔怡红院。

小红是个可爱的女子,时而艳惊四座时而娇羞可爱,虽然子建对他只是喜爱,并未到爱慕倾心的地步,但是以后总是要给他一个名分的,毕竟他不会对女人硬来,更不可能无端玩弄别人的感情,小红对他真心真意,他怎么可以负她最终弃他而去?

和阿直嫂子聊天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不像府中有的妾那般做作虚伪,平和的表情让人很想一直就这样听她说下去,以至于最后会忘了时间。这个家里能让他如此轻松自在与之闲聊的不会超过五个人,一个是子文二哥,一个是阿直嫂子,一个是活泼童言无忌的小睿儿,还有一个则是过早夭折的神童仓舒。

阿直嫂子会不会同他一样时不时会记着自己的那个天之骄子的弟弟?

他的疑问不出几日便得到了证实:诞丰令质,荷天之光既哲且仁,爱柔克刚阿直嫂子写得太过用心,根本没有注意自己早就伫立在她身后良久,阿直嫂子望着那张白纸发呆,究竟是什么内容让她沉迷其中欲罢不能?

一下上前,夺来轻念,原来是这十六字,子建不小心将真心暴露无疑:“嫂子原来也在忆故人啊,子建总算有人同病相怜了。”

子建一直觉得,这个弟弟志趣相投爱好相仿,他便十分舍不得仓舒过早归西,若仓舒建在该多好,那么就可以像小的时候一样好兄弟把酒言欢引吭高歌。只是,若仓舒建在,撇开仓舒可能是最佳继承人而波及到大哥的地位不说,也许阿直最终嫁的不是大哥而是仓舒吧。不过不管怎么说,最得便宜的还是爹,怎么都要了个厉害的好儿媳。

发现阿直疑惑的目光,子建无边无际撒起大谎来:“今日本想去找小红,可是爹让子建替铜雀台作赋,伤脑筋,子建还是比较想写念红赋。”

既然说到小红了,他还真有些想她,昨日未见,若不买点什么朱钗哄哄她,女人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

正欲离去,阿直目光盯着自己手上的墨迹未­干­的白纸不放,丝毫没有要物归原主的意思,他乐呵呵地收纳于胸中,“子建喜欢嫂子的文采,收下了。”不正经地对我眨眨眼,“千万别告诉大哥啊,否则会不高兴的。”

大哥不喜欢仓舒,早年子建就发觉了。

仓舒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阿直在曹府过得高兴点,虽然四下无人的时候怎么看她都郁郁寡欢,但是子建还是希望阿直嫂子能回复原来仓舒在时才有的笑容,那种不加修饰的感觉与仓舒的温厚宽容如出一辙,两人男生站在一起的时候,子建就觉得赏心悦目,不论气质还是举手投足。那时候子建就想,将来仓舒的媳­妇­必定要有不疑那样的气度和神貌。得知阿直的真实­性­别后几年的今日,他突然想到了那日站在湖心亭内眺望远方天空,一言不发只是并排站着就能引来围观女孩子满心荡漾的仓舒与不疑,那种游离于凡尘的登对,眼神与眼神的交流,微笑与微笑的呼应,那个可以称之为夫妻相!

一路思索着这些,出了府来到大街的子建冷不丁听到身后的一阵杂响。

暮然回首,脱缰的狂马踩踏着一名一身火红的纤弱身躯,地上的鲜艳不知是衣物的­色­彩还是女子体内淌出的滚烫。女子散乱一地的长发,一动不动?

“小红?”子建惊讶地叫出声,怎么会这样?来不及多想,他拨开人群直取中央。

“公子?”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是那个跳起舞来如敏捷黑猫的轻快女子。

“撑住,我找大夫来。”他身后的随侍抽身奔走。

“不必了。”紧紧拉住子建的袖口断断续续道,“小红自知命不久矣。。。”

往昔­干­净雪白的脸上现今血迹斑斑,面目全非得令围观的小孩看了止不住啼哭,血淋淋的,子建只觉得难受,有东西堵着喉咙口一般。

“请公子忘了小红今日的模样,如此不堪。”急喘着,胸口起伏明显。

“别这么说。”晶莹剔透的泪顺着脸颊滑落,“改日我找机会迎你入府。”

幸福地摇头:“来世吧,待小红轮回后不再落入风尘必定嫁公子自此不相离。”逃跑的时候没有注意,被迎面而来的马匹蹬上胸口,五脏六腑碎裂,小红强忍住痛楚,“事到如今我唯一愧对的是阿直,其实那天我和阿直一起。。。”

那天是哪天?子建摸不着头脑。

“我逃走了,却没有来向公子求救。。。若早知道阿直是大公子的人,小红就不会妒忌而故意。。。”望着子建的双眸渐渐清晰,小红知道子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有些寻求原谅地带着急切的语调,“小红是不是很坏?”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拼命摇头,没有的事,小红一定一直以来都为此事内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是子建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小红怎么会知道阿直是大哥的女人?他从未提及,依照阿直的个­性­也不可能说,而且小红自山贼事件后就没有见过阿直,而最后一次见阿直她根本就还以为自己同阿直暧昧不清,究竟是谁告诉她阿直的事情?

“小红安心了。”垂泪闭眼,一个可怜的女人,最后能死在心爱男子的怀中,也算死得其所了。

无力地将断气的红衣女子抱起,难得一见才子的泪挽回不了逝去的红颜。

曹子建的心头­阴­云密布,死的虽不是自己的挚爱,但却是不可替代的知己,他也从来没想过对她玩玩就算了,为什么会这样,小红怎么会撞到迎面奔驰的悍马?

“公子!”子建今日带了两名护卫上街,一个听令去请大夫,另一个从方才起就察觉出人堆里一双不安猥琐的眼睛,“属下方才留心到此人,他一看到属下注意到他,拔腿就跑。”

人高马大的护卫举着歪瓜裂枣的男人,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做贼心虚的男子对上子建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有子建怀中小红的遗体,顿时扭头惊呼:“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追着她,谁料到会有马从街对面跑来?”

与你无关?曹子建从这样的场景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个男人为何会追小红?还有小红为何会突然在死前对阿直的事情耿耿于怀?究竟何人将大哥与阿直的关系透露于小红?疑点太多,小红已经走了,眼下唯一的线索就在这个男人手上。

“带回去。”二话不说,原本像是面具般遮掩住子建真实心情的假笑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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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软脚虾才威吓了几句,就立马从实招来。只是子建宁可不信这个答案。有人找了他这个人贩子将小红偷偷卖到别处,对方用意不明,但来头是不小的。

“你不要信口雌黄。”子建示意打手给他点颜­色­尝尝。

害怕皮­肉­之苦的人贩子带着哭腔讨饶:“小的真的没有乱说啊。那天那两个人把小的赶出屋子,小的好奇想听听他们和这个美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于是趴在窗口偷听。小的亲耳听到他们自称是大公子的人。”

“你可知我是谁?”两股剑眉带着威严。

“是那位美女的相好?”他有些不打自招,“小的只是经不住美­色­诱惑,所以才对她,可是她早不是一手货了——”

“闭嘴!”忍无可忍,子建咬牙切齿,竟然还对小红。。。

不愿意再听到恼人的求饶声,子建让人带他下去严加看管。头脑发胀,风和日丽的暖冬,怎么会发生如此与天气不相符的事?子建手肘撑在桌面,双手抱头,闭眼整理头绪。

该男子声称,有两名年约十八、二十的白面书生样男子给了他小红的卖身契,而他们是曹家大公子的人,也就是手下?他们的谈话还带到了小红得罪了大公子动了大公子身边的某个人,联系到小红临死前的字字真言,子建脑中首当其冲的是大哥在处决了山贼全员后仍然继续追查,并摸到了小红这条线索,并迁怒小红?就算那个某人真的指的是阿直,大哥的妾,大哥怎么可以如此?小红固然有错,但是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女人如此狠心,有必要同弱质女流斤斤计较如是吗?替阿直出了一口气,当真痛快?

大哥的为人他是略有耳闻的,态度冰冷,对人不厚道,甚至之前从二哥口中,都惊讶他对阿直棍­棒­相向。

大哥是为了面子才让那群差点碰了他女人的贼人生不如死,而后将与该事件有关却毫发无损最为可疑的小红卖到他乡报复?只是小红机灵脱身逃走却被人贩子发现,一路从城外追到城门附近,被迎面脱缰的马给。。。

“三公子找我?”杨修轻叩门随即未等批准进了屋。

“有事要与你商量。”杨修是自己无所不聊的死党。

子建脸­色­憔悴眼睛红肿,杨修嗅到不一样的味道:“子建,有何变故?”

“我的一个好知己故去了。”

杨修从未看过如此­精­神不振的子建:“节哀顺变。”但是他知道子建要说的不止这几个字。

“我没有给她名分,就连坟墓都不能替她立。”子建有些无力,“但是,除了这个,还有令子建心悸之事。”

杨修没有入座,只是挺胸定定地站在子建的对面,一言不发听完了子建的叙述。

“我说完了。”好像说了三天三夜的故事,子建轻吁口气,仰躺在椅子靠背上。

“手头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大公子做的?”

取出卖身契,杨修拿去过目,子建补充着:“这张是假的,小红的本名姓李。”

杨修顺着他话语的意思,目光带到了契约上的姓名处:“从笔迹看来,尽管以潦草跳出写字之人本来的书法,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此人写得一手好字,但力道稍显不足。只是光掌握了这条线索,还是不知道是谁伪造的这纸,更不用说能咬出大公子来。”

“我只想证明这件事情与大哥无关。”子建不愿意相信,更何况大哥这样­精­明有权势的人,完全可以让信得过的手下来做,为什么要找没本事口风又松的家伙?子建一一陈述了自己的疑问。

“若大公子是故意想让你知道呢?”杨修的脑子转得特别快,很久以来,他就不止一次让子建提放曹丕。按照杨修的理论:子建对曹丕不设防难保曹丕对子建不会有敌意,“大公子故意让三公子知道真相,但就是不让你掌握切实的证据。他料准了三公子这样重情义的人一定会为了身边的人讨公道。如果公子真的贸贸然对他兴师问罪,惊动了曹­操­大人,到时候大公子只要反咬你一口,原本在曹­操­大人心目中形象就不好的你更是会一落千丈成为众人的笑柄,落得一个冲动办事欠妥又意气用事之名,一辈子不可翻身。”

“你想多了,我都这样了,大哥为何还要彻底除去我?”

“因为不管三公子表现得如何不愿受拘束,曹­操­大人还是让文采风流的您来替铜雀台作赋,我想理由无非为二,一是您拥有其他公子无法赶超无法比拟的豪放文风与灵气诗风,二则是曹­操­大人心底对你还是抱有期望的。单凭这点,一直以来表现良好的大公子自是会对公子不满意。我觉得大公子是个步步求稳的人,只要他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风险,他就会用尽手段将此风险降为零。”

杨修一直以来都这样强调,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子建的确是个不拘小节又重手足情的人。

但是在杨修的眼中,子建才是最适合继承曹­操­大人的后继者。

子建沉默了,因为杨修说的这些他没有深入去思考过,只是大哥真会做出既替自己出了恶气,又打击自己这样一石二鸟的事情吗?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但是现在的一切认证和推理都将矛头指向了大哥。

与阿直,山贼,小红,这几个关键词有关,知道大致事情经过,动机是维护阿直利益的行动,的确只可能是大哥所做。而且就主谋的­性­格来说,如果不是恨透了小红或是向来做事狠辣之人,是不可能与此事搭边的。小红应该没有仇家,大哥有害小红的动机,而且子建听闻大哥审问犯人的手段极其残忍不道,想着想着,背上冒出冷汗。

“大哥除了报复小红,还要害我?”耳根子软的子建开始跟着杨修的思路走。

“三公子自己也说了,为什么他明明可以找办事得力的助手,却要险中求胜找个没本事的孬种,难道不怕到时候牵连出自己?虽然他是大公子,但光天化日在邺老百姓的众目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万一牵连上大公子的名号,这可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博啊,如果没有十分的准备于胜算,那个小心谨慎的大公子想必不可能蠢到这样的地步。”

手指发抖,子建不安地给自己灌了口酒:“我们是亲兄弟,我也无心争抢。”

“唉——”杨修叹了口气,呼出白­色­的空气,“有件事,我想还是不要瞒着你了。”机警地四下打量,确保门窗紧闭,“前些日子爹找了个来往南方的药商,弄了些珍奇的药材补身子。那个药商透露说,不久前大公子也在他那里买了药,虽然他没有透露卖给大公子的是何种药物,但是听他的口气,似乎大公子是他的老主顾。”杨修说到这里突然下跪,“三公子,你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子建惊讶,“倏”地站起:“你这是?”

“曹­操­大人的头风症状近日常见复发,三公子不觉得太巧了?”一句话丢给子建让他慢慢回味。

“不可胡言!”子建三步并作两步绕过阻挡在两人中间的桌子拉住他的领口压低声音,“那个是我大哥,大哥啊。”

大哥即使再毒,再冷酷,纵使他可以对枕边人的阿直用私刑,但绝不会对生他养他的教育指导他的亲生父亲。。。

“在下只是猜测,但绝非空|­茓­来风。只是时间段发生地未免太凑巧了吧。”杨修对上子建通红的双眸,知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公子经历变劫想必也累了,杨修之言您可以听过就忘记,只是请您多加小心,多生个心眼,总不会有坏处。”

子建茫然无措,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知道挚友杨修向来以清廉公正自诩,所以除去对大哥的臆断猜测外,大哥向人收购药材之事绝非虚假情报。

只是他不知道,曹丕收购来的药的确是毒药,却不是用在曹­操­身上的。

暗涌

“阿直嫂子?”上次遇见子建几日后的晌午,几乎是老地方老时间地遇上了相同的人,曾几何时,单纯为了等睿儿守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的我总是等来小家伙的小叔叔。

“等人?”挑挑眉,故作轻松,只是掩饰不住的有心事。

点头微笑。

“情人?”因为从小关系就不错,而且我也不是思想过于迂腐保守之人,他肆无忌惮地开玩笑。

“小情人!”打趣地同他辩着。

“感情如何?”

“尚在培养中。。。”我也简洁明了地回答。

“就快来了?”他自说自话地拿起桌上的点心送入口中。

“阿直姨娘!小叔叔!”不远跌跌撞撞的小身影以最大努力朝我们面前的点心飞扑。

“正好到了。”对视子建两人不约而同地一笑,随即就像商量好一般围到小祖宗面前。

“睿儿可把你阿直姨娘和小叔叔想死了。”子建宠溺地抱起曹睿疼惜地将他架在自己的肩头。

“好高好高!再高点再高点!”小手向上高举,似要抓住蓝蓝天空的朵朵白云。

老远跟在曹睿身后看着的甄氏慢慢走近我们,盈盈向我们行礼。娘俩一定是饭后散步至此。

“姐姐!”真心实意地称呼后我也规矩回礼,甄氏给我的感觉不像郭缳那样做作讨厌,她只是一个有了孩子的母亲,安分地守着自己的一片天地。

“睿儿真调皮,一来就拿点心吃。”对着宝贝儿子,甄氏的笑容是发自心内的。

“这样才可爱啊。”像他那死鬼老爸装啊装的,有什么好的。

“娘亲,爹爹呢?”睿儿吃饱了知足地舔舔手指这才想起了曹丕。可怜的曹丕,刚才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了。

甄氏假意皱眉:“还不快过来谢谢阿直姨娘?”

呵呵地低头:“不谢不谢!”笑得发自内心,乐得喜上眉梢,“阿直姨娘就喜欢做点心给小睿儿,最喜欢睿儿了。”

喜不自胜得意地朝身为母亲的甄氏机灵地一扫,随即猛地扑进我的怀里。好重的大胖小子,阿直姨娘差点给你撞倒啊。

“夫人——”甄氏的丫鬟赶来,附着她的耳朵回报着什么。

处变不惊地听完,将睿儿暂时拜托给我和子建:“婆婆找我有些事,我去去就来,麻烦两位。。。”

“嫂子别见外,睿儿就由子建代为看管,你放心去吧。”

甄氏匆匆离去,子建带着睿儿满院子又奔又跑,故意放慢脚步的子建眼见快被睿儿拉住裤腿,又立刻敏捷地前移,就这样,大的逗着小的,围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怎么看都不嫌累的两人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不知情的人也许会将眼前的情景误会为一家亲子和乐融融的画面。

“原来你在这里?”不怎么高兴的低音,我的夫君,子建的大哥,睿儿的父亲——曹丕悄无声息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不过这次他似乎将我透明化,直直走到子建跟前,“爹今日刚提及你对铜雀台作赋的任务,既然看到你了,为兄于情于理都要来知会你声,切莫贪玩误了大事。”

“谨遵教诲!”子建牵着睿儿的小手将他托给大哥,“那么子建就到父亲那去汇报了。”

“爹爹!”方才又跑又跳的睿儿此刻脸颊通红欢快叫着,显然早忘记了不久前的不快,小孩子嘛,能怎么记仇呢?

“什么事?”曹丕难得好心情关心起睿儿。自他出现我就没来由站起身,脸上笑容也随之收敛,可能是注意到我紧张的情绪,他意外地有了父亲的样子。

“睿儿给爹爹画画像好不好?”

“为什么?”

“这样睿儿就能天天看到爹爹了。”揪心的回答,如果我是曹丕,断然不会拒绝。

“你?”他不屑地挑挑眉。

大哥,你就不能合作点?哄小孩子会多掉头发啊,更何况,鄙视地上下打量曹丕,明明上次哄我的时候不挺得心应手的?

“小叔叔说过,睿儿的画画得比他都好。就让睿儿画嘛~~~”有些期待,但还是有些惧怕曹丕的睿儿声音越来越轻。

“当真?”

“当真!”睿儿眼底闪着希望之光地肯定。

没走多远的子建,转头朝曹丕尴尬地一笑。但是他不能多说什么,更何况还要汇报,只得继续往曹­操­的议事厅赶。

“你听好。”曹丕不明就里地开始说教,“世上真正可信的只有自己,即使是亲生父亲都不能信。只有不断审视自己并充实壮大势力,有了权力和能力,你才是无敌的。”

“你在教他什么啊?”我差点没跳起来,一把过来捂住睿儿的耳朵,“这么小的孩子,你在跟他灌输什么啊?”

没看过一直以来逆来顺受的我如此激动,曹丕表情僵硬了一秒,缓缓开口:“小孩子不能盲目宠,真要让他自以为画画功力举世无双,以后他还肯跟师傅学?”

他还真有理?但也不是这么说教的,子建无非是哄哄睿儿的,一个五岁不到的小孩,你和他较什么劲儿,他是你儿子,不是你的对手!为什么每次和儿子说话都弄得像谈判一样气氛令人窒息?

“你这样给他压力太大了。”见曹丕没有动怒而是看着我示意我说下去,我放大胆子试着同他沟通。真怕睿儿将来有心理障碍。

“女人家懂什么?”他不屑一顾地拂袖。

我不懂?我就是搞教育的!瞪大眼,气得不知道怎么和他辩。

“爹爹生气了?”睿儿轻拉下我堵着他一双耳朵的手,“睿儿哪里错了?”

看吧看吧,现在那么小的孩子一有问题就往自己身上揽,自卑自责情绪已经出现在一个本该拥有天真烂漫童年的孩童身上了。

“没的事,不要动不动觉得自己不好。”蹲下身抱起睿儿,孩子明明很好,为什么曹丕总是只看到他的缺点?

“­妇­人之见!”大丈夫的他不高兴同我争辩,扔下四字,有些不快地坐到桌边。

光顾着就教育孩子这个问题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子建在听到曹丕对睿儿说的那通“天下不信、六亲不认”言论后的震惊表情,那个时候,我没有发现,曹丕也没有留意。那个看似吊儿郎当的青年胸中起伏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铺陈完毕,他们兄弟可以斗了

铜雀台之变

邺,曹­操­击败袁绍,北征乌桓,最终平定北方建立的都城。

铜雀台,曹­操­定都邺后,大兴土木建于漳河畔的标志­性­建筑。

建安十五年,铜雀台正式落成。

曹­操­大人为了庆祝此盛举,召集文武百官相聚台前,几个出类拔萃的儿子登台作赋。我虽未亲临现场,但听说曹子建大气恢弘的《铜雀台赋》将铜雀台的得天独厚渲染无疑,并因此赋得到曹­操­的赞赏与鼓励。子建与生俱来的文学天赋,定能使他将来在文坛造诣非凡。只是今日的崭露头角,对于子建来说既是一个机会又伴着风险。不过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子建之前说过,他无心出成绩讨好曹­操­,而这次才华横溢的子建能让曹­操­如此大赞叹为观止,可见他的铜雀台赋作得多么出­色­,以他的­性­格不是应该随便来两句不痛不痒的敷衍下才合理的吗?

抱着十二万分的疑问,随着曹府几个有身份的女人前往瞻仰邺的标志­性­建筑。曹­操­大人继早晨的百官会晤后,又在铜雀台设了家宴,众成年公子早已坐定,曹­操­的夫人们以及几个儿子的妻小全都依次入座。

乖乖地选了个位子,离曹丕不远,但当中隔了个甄氏。

环视周身,这就是子建赋中鬼斧神工巧夺天工的铜雀台——高十丈,“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由三台组成,每个台相隔约六十来步,“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三台之间以二桥相连,“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虾蝾”,如此恢弘气郁的大型建筑,单单坐着就有置身宇宙中心的空灵感,“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结合着印象中在图书馆典籍内过目的《铜雀台赋》,品味着子建文笔的绝妙与意境的恰好拿捏。

“铜雀台落成,于邺于我曹家都是吉祥之兆啊。”曹­操­站在台正中发表感言,“我曹孟德今携举家老少共同鉴证这一时刻!子文,今日早上你当着群臣的面舞了一套剑法,何不再次助兴?”

“献丑了!”与我距离不远的高大男子大大咧咧登台,拔开腰间明晃晃的上好配剑。

“夫君——”台下的孙氏莞尔站起,似有夫唱­妇­随的架势,只见她走到子文身边面向曹­操­和卞夫人,“公公,婆婆,媳­妇­儿自小­精­通音律,特擅古琴。今日想借着如此盛大的家宴凑上一曲,一来替各位助兴,二来想同夫君来个同台表演。”

孙氏弹琴,子文舞剑,令人称羡的夫妻同台。怀着祝福的心情,我身子稍稍前倾,饶有兴趣。

下人从不远抱来一古琴置于孙氏面前的琴架上,只见孙氏站定,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拨弄琴弦起了个头,乐曲声想起,子文摆开架势挥动手上长剑。

孙氏纤纤十指划过琴弦,一阵阵流转空灵的琴音一声声传入耳中,很真情实意的表演,演奏者是用了心入了情的。只是她的手指有些僵硬,想必今日当众表演并要与子文相互配合增加了原本就­操­练不易曲目的演奏,孙氏有压力,因此无法放开地演奏这一曲。不过在我看来,经由原先开头时的悠长清雅过度到后段的阵阵嘶鸣,犹如万马奔腾高昂激励,孙氏已经很好地将乐曲自身套用到了子文的剑舞上,并且积极配合着子文的眼神,以及挥剑斩下的力度气势。而子文也由方才孙氏主动请缨的一阵惊讶,初舞时的生涩拘束,渐渐变得乐在其中,不知不觉配合起孙氏的节奏与力度在台上尽显男儿雄风,并且时不时地回眸与孙氏眼神交流。

“好好好!”曲罢,曹­操­带头鼓掌。

“不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曹丕别有用心地转头对着甄氏,目光在我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留了下。

卞夫人高兴地向孙氏招手,孙氏绕开琴跟着子文不紧不慢地挪像卞夫人跟前。卞夫人欣慰得很,将面前小两口的手牵在一起,笑容可掬地对着他们饱含深情地打量:“果然是琴瑟和谐,夫唱­妇­随的一对啊。”因为没有事先准备,她从自己手上解下一条金手链交给子文,“这个是珍海铺一流师傅打造的,叫百子千孙。由十八个­精­致小巧的葫芦金片衔接而成,娘现在把这个给你,是要你当着爹娘的面给你的宝贝媳­妇­戴上,快些给我们曹家开枝散叶。”

子文面露尴尬,硬着头皮不自然地牵起孙氏的手。稍粗的手指不熟练地替她扣着百子千孙的搭扣。

孙氏笑不露齿,害羞又包容地注视着自己夫君稍显笨拙的手头动作,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子文忙活了半天,红着脸抬头向爹娘汇报:“好了。”

“给自己的妻子戴首饰,怎么弄得像手都没摸过一样。”卞夫人仿佛看到两个刚恋爱的孩子一般,忍不住善意嘲笑起已经成亲个把月的他们来。

“夫人啊!”因为来的都是自家人,曹­操­大掌带过卞夫人的肩,“人家子文才新婚,方才那是情趣啊。”

卞夫人与曹­操­对视一笑:“能看到子文得此佳妻,为娘的真的很高兴。也真不枉自小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的子文会将她放在心上,为娘现在对孙氏越看越喜欢啊。”

放在心上?指的是主动来提亲?眼前和乐融融的四个人,儿子,媳­妇­,公公和婆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子文能真正给这个女子幸福,她是那么娇小那么懂事,那么地主动争取自己的幸福。

“谢谢娘!”子文不是滋味,作揖要回自己的位置。

“不谢不谢,到时候记得给我抱孙子啊。”卞夫人突然想起什么,转而面向曹丕。

心虚地低头,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果然,张口就是“娘也等着子桓的好消息啊”~~~

我知道她想抱孙子,刚成亲的子文和孙氏几个月下来,肚子没什么动静固然令人着急,不过更要让她急白头发的是曹丕这边吧。

嫡长子的曹丕,有名份的妻妾包括我在内是三个,自打之前迎娶我之后,曹丕就每晚只和我在一起,算上成亲之前我就已经是他的填房,那么长时间我却连馅儿都没。成亲当日曹丕没有对我做实质上的什么,过了些时日后他的确将未尽的最后一步也完成了,只是每次到关键时刻都会有所顾忌,避免让我怀孕。所以即使天天同房,­精­力旺盛的某人夜夜不放过我,我都不可能怀上。

“不会让娘失望的。”他嘴角上扬,“近期内会有好消息的。”他打包票地信誓旦旦。

脑袋轰隆一声。他又在暗自计划着什么?

接下来,曹­操­的几个儿子女儿也大展长才,铜雀台掌声不断。

压轴的是子建,一袭白衣,他果然是众兄弟中最淡然脱俗的一个。

曹子建,以文采出众闻名,他手中的一袭白纸将他的预备节目昭然若揭。

“今日举家合欢,但是子建思念一人。在很多人的心目中,他还是灿烂得笑着。众兄弟中此人若得知铜雀台落成,必然含笑。”他以严肃庄重的神态扫向在座每一个。

台下悄然无声,他开始了朗诵,长长的文稿挡住了子建的表情,我看不见他读出这篇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是两句出口,环夫人已经难以自持地掩面。

“于惟淑弟,懿矣纯良。诞丰令质,荷天之光。既哲且仁,爱柔克刚。被德之容,兹义肇行。猗欤公子,终然允减。宜逢介祉,以永无疆。如何吴天,雕斯俊英。呜呼哀哉!惟人之生,忽若朝露,役役百年,亹亹宣行暮。矧尔夙天,十三而忘,何辜于天,景命不遂。兼悲增伤,诧保失气。水思长怀,哀尔阁极。贻尔良妃。腏尔嘉服。越以乙酉,宅彼城隅。增丘峨峨,寝庙渠渠。姻媾云会,充路盈衢。悠悠群司,岌岌其车,倾都荡邑,爱迄尔居。魂而有灵,庶可以娱。呜呼哀! ”

每个字都拥有无尽的杀伤力,一记一记打在我的心头。子建闭口,台下静默,曹­操­大人老泪纵横,仿佛再度经历了当日的丧子之痛。那个美容姿,善心­性­,聪慧大志的孩子已经永远离开他、离开环夫人了。此曹­操­之不幸,曹丕等的大幸!

下意识捂紧心头,子建言辞中的真情真心令我情难自己,明明知道仓舒没有死,也明明知道那只是子建的一个文学作品、一个表演节目,但是也许是受在场气氛感染,[奇+书+网]也许是不久前始料未及的相遇与不舍。明明告诫过自己不可以激动,不可以感情用事,但是我的心在痛。为了让自己的气顺一些,我慢慢往后靠,缓缓调整呼吸吐纳。冷不丁眼神一转对上了曹丕,心虚地迅速移开视线,却不料另一头的子文怀着关切之情定定地也朝着我这里。浑身一个机灵,忘记了身体的不适,下意识打量了子文身边的孙氏,不友好的目光再度毫不避讳地想在我身上穿出洞来。

我开了小差,而子建已经跪拜在曹­操­跟前,膝下的嫡子表情哀恸,一字一顿:“父亲,若今日仓舒建在,定是父亲的好帮手。子建痛心惋惜,但身为兄长,弟弟未尽之事就该一力担当。往后,仓舒的份就由子建来。子建会代替仓舒孝敬你老人家,帮助您!”

子建应该知道,今日的才华表演会博得父亲的好感,但一样会惹众兄弟妒忌讨厌。到底发生了什么?

子建也应该知道,今日的举动,无疑是在向他最敬爱的大哥宣战。他想通了?

只是子建不知道,他的大哥是一个会毒杀同父异母兄弟的狠角­色­。子建也许会将这场嫡夺之争视作斗智斗勇的公平竞争,难保曹丕会用其他歹毒的手段,我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不止一位大大跟我说,看了这两章,感觉子建和杨修好白痴~~~

我要澄清的是:出去小红死的打击,以及对曹­操­大人关心则乱的想法,子建不是小红出事当天就简单被杨修牵着鼻子走的,经历了之后曹丕教育睿儿后,他才开始怀疑兄长。

偶之后章节会想办法补完,尽量让情节看起来顺畅,减少突兀~~~

放上参考文献,仓舒的那篇之前章节后已经放过全文了。

《三国志·魏书十九·任城陈萧王传》中收录的《铜雀台赋》: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虾蝾。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云天亘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

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

御龙旗以遨游兮, 鸾驾而周章。

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

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分歧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和曹丕又不和睦了。。。

小两口又吵架了。。。

红着脸说,前几日存稿用尽,手打中,更新速度要慢了。今夜,没有悬念,曹丕还是来到我的房间就寝。

今日的他看起来很不快,我知道是因为子建的关系。但是他一定料想不到,子建替仓舒写的哀思文其实是我不久前起的头。

“夫君。”我递上茶。

“你怎么看?”他不喝茶,只是没头没脑地问我。

“是指三公子今日的突然转变?”在他面前不需要刻意装傻,我有几两重他还是知道的。有问必答是上策,过分装腔作势只会另他横生顾忌。

“父亲方才给子建指了户大小姐。”他的手没来由地在自己膝盖上来回蹭,“对方是大户人家崔家,看样子父亲对他寄予厚望。难保他日不对我构成威胁。”

“但是我看好夫君。”在这个时候,女人总是给自己男人打气的。更何况他肯找我商量问我的意见,若不顺着他的心意就是不知好歹了。

“看好我的理由是什么?”如此自信心比天高的男人竟然要靠别人给他鼓励与支持,大开眼界了。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但我不会自乱阵脚,回忆着以前历史课上学到的,课外书上总结的,我成竹在胸:“第一,夫君是嫡长子,自古以来继承者长幼有序,岂可随意乱了规矩?”

满意地点头,示意我继续。

“第二,子建有才甚得曹­操­大人喜爱,但是只有文采;夫君乃文武全才,更胜一筹。”

眼睛一亮,曹丕来了劲,双手扶住我的肩催促道:“接着说!”

“第三——”突然间想不起来以前看到过什么,只好照着自己知道的经历过的给他说大道理,“纵使子建从今日起一心奋斗,但是他有不怎么光彩的过去,而夫君一直以来都为了曹家鞠躬尽瘁,赴汤蹈火。功劳方面绝对是夫君多。”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还想听更多的。

脑子一转,摆出我的最后一条:“自古以来先成家后立业。三公子的婚期还在商榷中,但夫君早已家室有成,在三公子为了成亲奔走伤神的当口,夫君完全可以在这个时间段放手一搏。”

一条一条的­精­辟理论,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可以说得如此顺溜。不知道为什么,曹丕用满是期待的眼神凝望我的时候,有一种被器重被尊重的自我存在感,无法拒绝的我如同对待一个有知遇之恩的伯乐般,将自己的想法与见解倾囊相授。感觉那一刻,我不再是他向来鄙视的女子,我回到了周不疑的时候,有自信有自尊。当然,如此安慰他还因为不希望他做伤害子建的事情,胜券在握的话,还特地去谋害弟弟就是没事扩大风险,曹丕若觉得自己是稳­操­胜券的话,一定不会动子建。

“说的好。”一把抱起我,吹熄了桌旁的蜡烛,“为夫不会输的。”

“夫君!”赶紧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乖乖被他牵着鼻子走。

将我轻轻置榻上,吹了口热气在耳畔:“今天娘有提到,要我的好消息。”

天!他那会的保证原来真的是在打我的歪主意!浑身僵直,大气不敢出一声。

毕竟同床共枕了几年,即使看不清,但是他可以感觉到此刻我的抗拒,手指轻柔地顺着我的发:“不要怕,为夫会对你和孩子好的。上次的不愉快,绝对不会再度发生。”

他提到了小产的那次!我承认那是我的心理­阴­影,不仅仅是小产,还有他打我以及那份屈辱感。但是我也没有想到他对那一次发生在我身上的惨不忍赌记忆犹新,始终耿耿于怀。可能­性­非常大,他之所以先前刻意避忌不让我有孕,就是因为怕我心中的旧伤未痊愈。

但是他错了,我犹豫的不是这个,下午子建为仓舒作的祭文一直让我心绪不宁感慨良多。脑子里尽是仓舒的一举一动、一个微笑——任何女人都不愿意在想着心中最在意男子的时候让另一个碰!更何况硬生生拆散我们的就是曹丕,让仓舒生不如死的也是曹丕,让仓舒倍感不甘痛苦的还是曹丕!今夜我的抵触感特别强烈,不想让他碰,更不想有他因为答应他人必须履行诺言而要怀上的孩子!

感觉到他在解我的衣带,慌忙用手按住他的:“夫君,别——”

没有理睬我自顾自地抽开自己的腰带,另一只手掌不安分地自我的肩头下移。

“别——夫君!我不舒服?”

“你的月事不是刚过?”之前忍耐了几日,他也不去找其他的女人,好不容易盼到头忍无可忍的男人免不了会不爽地刨根问底。

开始推他,我知道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压抑,所以难得有闲情雅致还来宠我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可是心里真的别扭难受:“求夫君停手!”

“你今天怎么了?”男人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滚烫的大掌按住我的双臂,有种拷问的架势在。

“求夫君罢手。请夫君顾念阿直的感受,阿直今日没有心情。更何况纵欲过多也不利于夫君的身子。”联想到之前曹丕行动前,还试探地问过我意见,虽然实质上只是一个通知:他想让我生孩子。但是可以感觉出他还是顾及我的感受的,所以才会大着胆子暗示他“相互尊重方为男女之道”。更何况,除了不情愿,我也不想落得个以狐媚迷惑曹丕那么久却半天生不出个蛋的骂名。他喜欢生,找其他女人生吧。

“你没心情?”压着怒火和中烧的欲­火­,曹丕一把拉我坐起,“除了为夫,你还想着谁?”

不给他面子的扭头。

“哼!”狠狠将毫无防备的我推在墙上,“是不是子文?”

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他的猜忌心过重。我和子文从那次事件后在曹府就几乎没怎么见过。即使相遇也考虑到彼此身份而刻意避讳着。

“曹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女人是孙氏!还是说,你想给他生孩子?门都没有!”失去理智,撕烂我贴身的衣服,霸道地不由分说。

双手被压制得死死的,只能两条腿乱踢乱瞪。床单被弄得一团乱,但是男人的欲望已经昂扬抵住我。感觉到他的执着与不可理喻,放弃挣扎闭眼。

女人的消极对待不如激烈抵抗,曹丕的斗志不似方才勇猛,但仍旧带着亢奋的高姿态自上俯视我:“你是我的女人,只要记住——”

摇头,欲哭无泪地不想听他说完:“我是你的妾,不是出卖身子的妓汝!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

有气无力的声音对曹丕而言胜过震天大吼,他整个人僵住慢慢品味着我方才的话,半响回过神来:“阿直,为夫——”

他的大掌怜惜地企图抚上我的脸,果敢地一记转头:“别碰我。”

不该对他有所期待的,为什么我会蠢到相信他会如同成亲前向我保证的那样善待我企图与他沟通?看吧,对我好疼惜我也只是一时的,只要他的霸道与妒忌心猜疑心一来,什么约定什么理智全部烟消云散,空有猜度心的他如同一头猛兽,就只会伤害我!

想来也是,一个人二十几年来对女人的偏见,对女人的态度,以及对女人始乱终弃的对待方式,怎么会轻易改变?当一个人经历叛逆期,过了成长期后,他的思维方式和内心信仰如无太大的变故,是会伴随此人一生的。

像曹丕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他人而改变?第一次碰我的时候,他当我是随处可上的玩具,那么永远,他只当我是个泄欲的工具。

感觉身上重压全无,纤长的躯­干­早已下了床,草草敷上外衣系上衣带:“趁兴而来,败兴而去。”

大步流星,男人“碰”地带上门。

来自两个女人的挑衅

翌日大早,爱耍宝的郭缳就借着送衣料的风头来我这里耀武扬威。

“妹妹,这些是婆婆赏赐给我的,太多我也穿不过来,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不用了。”倒不是不给她面子,只是对这个女人没太大好感。无事献殷情,谁知道诡计多端的她会不会在布料里混个什么东西到时候栽赃嫁祸!毕竟她是将来排挤掉母仪天下甄氏而坐上后座笑到最后的女人,不可掉以轻心。

“妹妹别客气。”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的,听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还是说,妹妹喜欢我身上的这种?”有意无意地撩起袖子,露出白皙如藕的玉臂,还有那手臂上刺眼的斑斑驳驳。

站在我身后的小玉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大大小小的暗红无一不在暗示着欢爱一夜的信息。

原来是特地让我来看这个的,换作其他女人可能早沉不住气了,不过我无所谓欲求不满的曹丕找谁暖床,找谁帮他生孩子,总之别来找我就可以了。

“这料子不错我喜欢。看来我和姐姐真是兴趣一致呢,料子喜欢一样的,夫君也是同一个!”顺着她的话,故作娇嗔地激她,昨天被曹丕欺负了今儿个没事找个人来气气倒也挺好玩的。

相较郭缳身后丫鬟的脸霎时拉长,端坐在我对面的郭缳倒是喜怒不形于­色­,微微一笑露出皓齿:“只不过夫君似乎更钟情缳儿。妹妹昨夜惹夫君不高兴了吧,夫君最后还是选择了来缳儿这里。”

语出,她的丫鬟也甚是解气地朝我耀武扬威地挑挑眉毛。

不爽她们主仆的嚣张气焰,才一晚上流连于她的寝居就好像我已经被冷落终老了一样,这样目光短浅的女人究竟是如何过五关斩六将夺得最后胜利花魁的。总之,凭她现在的样子我真的难以想象:“姐姐也说了,是先来我这里,再去你那儿的。夫君先选择的是我,而姐姐只是夫君备选的。”挑挑眉,垂眼喝茶,但是小心地以余光留意她的小动作,以她的气量做出用茶水泼我的过激行为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还是需要防患于未然。

“你好大的胆子!承蒙大公子宠幸,我家夫人若是怀上胎儿,必定母凭子贵,到时候一定你好看!”郭缳的丫鬟仗着有郭缳平日替她撑腰,谁都不放在眼里。

母凭子贵?还是等你生得出再说吧。眼也不抬一下,自顾自喝茶,凉了就糟蹋了小玉的心血了。

“闭嘴!”郭缳封住了自己丫鬟的口,继而朝我不痛不痒地笑,“不管夫君先选择的是谁,缳儿都是他最终的选择,昨晚是,今后也是!”起身,故作潇洒地走人。

这话说得挺有气势的,不过并非随便喊喊口号,她的确是做到了。看样子留在曹府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满足我对此女的好奇心,比起曹丕与子建争夺继承权,我倒是更感兴趣郭缳是如何上位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小玉收拾着桌子自言自语,“手臂上那几处红­色­的块块就了不起?小姐身上脖子上的比她的少吗?”

脸上青筋毕现,死丫头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百无聊赖的早上时光好不容易打发去,来不及感叹“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我,已经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东院静候我的小睿儿,只是早上被郭缳这么一­骚­扰,点心是没时间准备了。

只不过与往常相同的时刻,小睿儿没来,就连那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小叔叔都不见踪影。转念一想,小叔叔从良了~~~要是这个时候能撞见他还真的有问题了。正考虑着是否要撤回西院睡个回笼觉,不远两个身影朝我这里靠近。比起来人一身典雅黄绿相间的罗裙衣衫,我更留意到她纤细白净手腕处的“百子千孙”。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净是遇到对我充满敌意的女人,不过孙氏我本人并不讨厌,与她也没有发生过实际的冲突,借着这个机会,我倒是想知道她心中所想,试试看能否化解我们尴尬的关系。只是大家同为女子,同样敏感,可能是有人告诉她不利于我的流言,因为我和她唯一的交集便是子文,所以我知道她对我的不满关键在于子文,若是我处理不当,很可能会有反效果。

“这么巧?”站起身向她行礼。

不冷不热地回应了我一句:“是啊。”子文不在,她一改之前的谦卑谨慎,毫不保留地将对我的不友好以及不屑写在脸上。人家是大家闺秀,名门望族,是妻的身份,我不过是个从填房晋升的妾,哪能和人家比啊?

被人从骨子里看不起,真的挺不爽的。

“昨日二公子同夫人的表演真可谓是相互呼应,天造地设的一对。”女人嘛,无非夸她的衣着品味,还有男人和孩子。

“多谢。”有些自命清高,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是她为什么讨厌我甚至故作无视状,我倒很是在意。

眼睛带到了她身后丫鬟手捧的点心盒子,知道了她的来意。

“之前夫君说过,要我做点南方的小点心给大哥还有嫂子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呢?”惊讶她总算肯称我为嫂子,连忙满脸堆笑想伸手去取,突然意识到孙氏口头说着,但没有任何要从丫鬟手中去接盒子转赠给我的意思。一个给一个拿,身份是要对等的。如果对方只是让丫鬟给出,我这边自然是不能自己亲自拿下。给小玉使了个眼­色­,她机灵地上前。

摆明着贬低我,如果再一味地忍让反而弄的他人未侮先自侮的样子,就算是个妾,但孙氏包括她的夫君都应该称我“嫂子”。收起脸上的笑,不卑不亢地寒暄道:“麻烦你费心了,改日我弄点拿手的枣糕也给你和二公子——”

“不用了,夫君不喜欢枣泥做芯子的东西。”孙氏不留情面,拒绝得很彻底。上一次曹丕和子文在的时候,她也竭力阻止我给子文送点心,是一个女人拼命地捍卫着自己的安全感吧,怕我送点心,怕我见到子文,更怕我们发生她不愿的事情。只是她想多了,我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

保有风度地朝她微笑,什么都不说。

似是被我看得心虚,毕竟是个比我还小上点年岁的丫头,经不起被人直视的她向我炫耀着:“虽然我同夫君尚在新婚燕尔期,但我同他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越是解释就将她想掩饰的东西欲盖弥彰。

“那真是恭喜了。”我觉得和她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客气地恭维她。

也许是态度淡然让她觉得我有些不快,反而激得她继续滔滔不绝:“夫君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酒你知道吗?夫君喜欢什么颜­色­你知道吗?夫君喜欢读什么书你知道吗?”

问得我语塞,她有些得意,自顾自回答:“他喜欢吃有嚼劲的东西,所以你的枣泥糕点不适合他;他喜欢上好的烈酒,因为他是真汉子;他不喜欢太过鲜艳的颜­色­,而且最近他对兵书很感兴趣。夫君与我每日同床共枕,闲话家常,这些喜好都是我时不时从他的谈话中问出的点点滴滴,我才是离他最近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一个善良细心又带点多愁善感的女子,我相信你的个­性­与大大咧咧甚至有些粗枝大叶的子文是最好的互补。”一句话,既祝福了她,又暗自损了她,自己的心里好过了许多。

孙氏走后,一直装无所谓的我,情绪很难平复。一对夫妻,不是应该在共同生活中体会到双方的喜好还有­性­格的吗?我与子文虽不是那样的关系,但凭我对他的了解与观察,长年在外征战的他有些大老粗,对太多事物不会过于讲究­精­致,因此吃的只要别太难入口即可;烈酒固然是顶天立地好男儿的最爱,但是偶尔也会在以前陪我下棋的时候喝他所言“淡而无味”的清茶;高挑的个子一袭黑衣,永远让我觉得他低调朴实,所以在我看来,他最爱的是黑­色­;就算最近开始研读兵书无非是战场需要,曹子文不喜欢读书可是出了名让曹­操­头疼的。不知道我和孙氏哪个对哪个错,只是真正要去了解一个人,绝对不是表面一问一答可以参透的东西。在我看来,她有些小儿科的挑衅未免有些急功近利。不过很显然的,连小玉都看出来了,孙氏与子文是对貌合神离的“模范夫妻”,一直以来,察觉出孙氏单方面对子文付出,我以为她是个执着但坚强的女子,却没料到她的爱如此强烈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她对我的敌意昭然若揭。因为,导致他们有间隙的那个罪魁祸首——就算再无辜再莫名其妙,那个人好像也许如无万一,就是我。

四下无人,小玉凑近我半跪地向我请示:“小姐,今日要不要小玉去乾坤赌坊继续生财之道?”

之前那笔钱除了偶尔日常花销外,大部分被小玉用来“投资”,小丫头额头高天庭饱满,算是比较有赌运的那种,初出茅庐就赢了一小笔,有赢有输加加减减算来,虽然不算满堂彩倒也能多赚点。照着我的吩咐,她偷偷地将这些个赢来的钱用在了城中虽不及珍海铺那样专为王侯将相打造饰品但也算小有名气的百年老字号——名货坊。名货坊的生意以日常配饰为主营业务,饰品的造型中规中矩,不如珍海铺新潮奇炫,自然不得贵族垂青。但因为面向街坊商贾人家,靠的是信誉,所以打造器物时的选材绝对不掺假,掌柜的诚信待人有口皆碑,所以让不怎么会辨别玉器金器的小玉去那里买些中档的配饰傍生,为了将来的出逃。虽然珍海铺的东西可以记账,但总不能隔三岔五地拿,毕竟我也不是这样贪慕虚荣的人,引得曹丕起疑就功亏一篑了。

“你现在手头有多少?”

“昨日刚去买了新的首饰还在制作中。小玉手头的银两虽然可以去一次赌坊,但赌金少就算赢了也是凤毛麟角。”

流动资金用完了?我心头大喊不妙,本是指望这几日可以问曹丕讨些小钱花花的,昨日这么一得罪,摇头叹气。

“小姐惹大公子不悦了?”小玉替我出着主意,“为了计划着想,小姐还是服软吧。”

是叫我去主动陪不是?问题是,如果真是我错了,倒还说得通。可是这闺房内的事情,小玉也不明白事情的原委,本来就是他要硬来是他不对,我道歉?这想想都别扭啊。难道让我对他说:夫君,我错了。以后你可以尽情地对我XXOO,我绝不反抗?多么有喜感~~~

“那你说,我怎么个服软法?”头疼死了,随手打开孙氏的点心,不顾吃相地抓起一块送入口中。

小玉也不肯吃亏地一手一个,边吃边在我面前来回踱着步子:“夫妻本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隔夜仇的。大公子那么宠小姐,小姐你只要可怜巴巴地往他面前一站,保准大公子心软了。”

那也要我有勇气肯泪眼汪汪地站他面前啊,总觉得这样有点毛病的感觉。

见我在思考她的话,小玉贴近我:“昨晚大公子只是出了小姐的房去了郭缳那里,今日厨房的下人就对小姐怠慢,态度懒散。别说是找钱让小玉去赌坊,就连以后在曹府的日子都。。。”

曹府下人狗眼看人低,日子难过大不了关起门来谁都不理睬,问题是没钱真让人寸步难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偶尔写写大院子里的女人挺好玩的。

下章预告:仲达登场估计下周一、二发文,原谅偶吧,连续两周日更,么有存搞了~~~

文武双全曹子桓

“司马大人,甘蔗已经送来。”不远处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汇报着什么。

“好,找人通报下管家,让他找家丁帮忙运到公子处。”文质彬彬的沉稳声音,我怎么觉得这个人的声调还有讲话的节奏很熟悉啊?

好奇地站起身,循着声音一探究竟。

看到了假山另一边的华服男子,来人听闻有脚步声,也回头。四目相对,这一刻,心中的疑问得到证实。

那个被唤作“司马”的大人同样也因为我的凭空出现目瞪口呆。

大眼瞪小眼,幸好方才那个运甘蔗的已经去找管家,不然这尴尬的场面若传出去,曹丕就又要乱吃醋了。

之前就知道易公子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和经历不愿透露真名也在我的接受范围内,所以没有太大惊讶,当然因为之前我也没有透露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易公子也很快恢复了以往笃定的儒雅气质。

只是我心中不安,以他的事故与聪明,之前仓舒被称为曹公子,而现在又在曹­操­的府邸遇见了我,不难就可以猜测出仓舒与曹­操­有关。即使不敢肯定之前经他医治痊愈的就是曹冲,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开始怕,但是具体在怕什么却说不上来。

“这么巧。”这样的开场白真好用,只要出现冷场危机就可以派上用处。

“之前就在想以姑娘的谈吐与气质,绝非泛泛。”他再次从脚到头打量我,最终目光停留在我的发上,“姑娘已为人­妇­?敢问是哪位大人的妻?”

自嘲地笑笑:“妻不敢当,只是大公子的妾。”从我的衣着以及随行有丫鬟看出我身份应是主子档次的。发髻又可以判断出我的婚姻状况,而一般曹家的女儿出嫁是不会留在曹府的,所以他在短时间内­精­准地判断出我是嫁进曹家的女人。但是因为不确定我是曹­操­的女人还是他儿子的女人,所以易公子很聪明地用大人涵盖了府中有地位有身份的所有男人,最后猜我是别人的“妻”是出于礼貌也是保险起见,免得把女人家身份说低了对方不悦。

“臣司马懿参见夫人。”低身行礼。

司马懿!天,之前觉得这样厉害如易公子却未涉身官场的人实在是三国时代君主的一大遗憾,没想到,他就是史上擅权谋最后反了主子夺了曹­操­基业的司马懿,河内士家大族的司马仲达?我竟然让这么危险的人帮助仓舒,并且替我实行一系列送走仓舒的计划?

“夫人——”他看出了我的惊讶和不安,“你没事吧?”抛弃了以前习惯­性­称呼我为“阿直姑娘”,试探­性­地问我。

“夫人有些累,有劳司马大人关心。”身后的小玉上前下拜行礼,经历过大难的小玉已经成长了不少,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我身边无助发抖的孩子,就像今天,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会从背后撑我一把。

我很清楚地感觉到,司马懿也不愿意提及过往的经历,就如同我的想法一样。即使故人重聚,却和我装作第一次见面一样相互自我介绍,然后客套寒暄。如果他不愿意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再好不过。只是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推测出仓舒的秘密,就算他不将仓舒的秘密告知天下,对我来说却也是一颗定时炸弹般的存在。如果可以的话,这个人我想将他纳为自己人,只是我做得到吗?他可是老­奸­巨猾的司马懿啊?

“对了,刚才我看到有人搬甘蔗。”岔开话题。

“今日曹­操­大人召了几位文臣武将前来曹府商讨事项。不过现在已经结束,曹­操­大人命在下找人将皇上赏赐的甘蔗带到二公子处给众位将军尝尝。”

二公子?众位将军?

见我面露疑惑,他耐心解释着:“会议结束后,大部分的武将因为长年在外难得回来一次,所以曹­操­大人破例恩准他们同交情甚笃的子文把酒言欢。”

原来如此,不过司马懿是文官,为什么会参与进来呢?

“那真是辛苦司马大人了。”

“哪里的话,承蒙曹­操­大人与大公子赏识,仲达必当感恩戴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能要扫夫人的雅兴了,仲达必须先行告退,大公子要是等急了就不好了。”

同他点头一笑,慈眉善目地看着他朝凉风亭的方向远去。

不喜欢结交粗人的曹丕也在?子文同好战友碰头,他为什么会在?心里一颤,感觉曹丕大有问题。同样,司马懿一直提到曹丕,我也好奇司马懿在曹丕的身边扮演的何等角­色­。

“如无意外,凉风亭外有处大院子,为数不少的石凳适合多人围坐聚会,小玉,我们偷偷去看看。”

果不其然,离凉风亭有点距离就可以听到一大帮子男人爽朗的阵阵笑声。

“小姐,这里这里。”小玉找到了偷窥偷听的最佳位置,两个名正言顺可以出入曹府的女人此刻偷­鸡­摸狗般攀附着石墙,借着墙上的缝隙摒住呼吸看个究竟。

曹氏两兄弟看似交情不错地并排坐着,周围面生的武将们喝着酒啃着司马懿送来的甘蔗。

一群男人吃吃笑笑,喝喝聊聊,讲的无非是女人不喜欢也不怎么感兴趣的话题,比如战争啊,宝马之流。

谈着谈着,话题转到“剑法”上,曹丕虽然不如子文带兵打仗经验丰富,但是书面知识却相当广泛,从铸剑到习剑基本法则样样­精­通。而曹丕大部分的军事经验多是随军伴曹­操­左右,不常担任主将,因此大部分的武将向来只知道有个骁勇善战万夫不当的曹子文,但今日第一次听这个以文见长的曹丕大谈武学,不少流露出不怎么崇拜反而怀疑的眼神。

“大公子——”虎背熊腰的一个男人不由分说地打断,“在下奋威将军邓展,脑子不怎么好,但擅长拳脚功夫,且­精­通各种兵器,尤其擅长“空手入白刃”!方才大公子说的难以化之剑法邓某觉得也不过如此。”

曹丕饶有趣味地打量他良久:“别看本公说话文气,本公子自小习剑,师承多方融会贯通并自成一家,方才那招虽然简单,但却固有其中的玄妙。”

被曹丕这么一说,邓展自然是不服气,要求和曹丕比剑。

曹丕好像等到了要他一直想听的那句话,欣然接受。潇洒地握起一旁的两根甘蔗,顺手扔了一根给邓展:“刀剑无眼,就用这个作为武器吧。”

豪爽的武夫迅捷地伸手接住甘蔗,双双保持距离摆开架势。

就算文武双全,但曹丕未免太自负了,对方个个是武将,没事就是打打杀杀的,后世说曹丕能文能武,智勇双全,我看不过是个平均顺准,要真能打败靠武吃饭的将军,可能危险了点。

不过他们几次交锋下来,却令我不得不对曹丕刮目相看,原来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男人并不一定个个娇生惯养,曹丕已经连续三次以甘蔗击中邓展的手臂。而每次邓展被甘蔗拍打到发出不小的一声响,席上的众将就纷纷大笑,而且我总觉得实力不浅的曹丕有点仗着自己身手灵巧,剑法­精­熟对邓展放了水的感觉。

邓展停下,对着曹丕虎视眈眈,开口语气不满:“大公子是在小瞧邓展?为何只攻击邓某的双臂?”

曹丕无所谓地挑挑眉:“你我二人对战只是酒席间的助兴而已,点到为止。”

“哼,本就不是真刀真枪,大公子不必客气。”邓展说罢摆开攻击姿态。

曹丕定定看了眼邓展,没有立刻答应邓展,而是慢条斯理地以武人能听懂的简单句子像邓展陈述:“方才是玩笑话,邓将军莫见怪。本公子的剑法虽然快,但不容易攻击中宫,只能攻击你的手臂。本公子并非小瞧将军!”言罢,曹丕摆好架势,似默许了邓展的要求,同他再战一回。

“小姐,中宫是哪里?”小玉小声推我。

目光没有从曹丕身上移开,只是用手在自己脾胃处划了个圈,示意她就是这个位置。记得有句话叫:“剑走偏锋,刀进中宫”,我虽然不通武学,但从曹丕方才的攻击方式以及对自己剑招的解释,不难领悟出,使剑者因为武器的重量硬度等客观条件多会采取以剑刃砍伤对方两侧肢体的攻击方式,而不适合直取中路。

眼皮轻眨,二人再度开战!

再度交手的邓展不再轻敌,仗着自己身高与力量出众,招招强力,且攻击的区域都集中在曹丕的前胸与腹部,果然,我猜的不错,所谓的中宫,就是人体的正面,躯体的中央部位。那个邓展是个很有冲劲又有那么点头脑的热血将军,曹丕说了自己的攻击套路是将目标局限在肢体两侧,他就善用自己的肘关节灵活转动,看准时机企图以快准猛的方式攻击对于曹丕而言攻击与防守都是弱点的中宫。

我以为他会得手,不料曹丕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笑。这才意识到邓展上当了,我也被骗了,曹丕哪是那么容易会漏自己底牌的人?

果然,他看准邓展孤注一掷的当口,早料到邓展会中他暗示之计的某人预先后倾,随即“啪”地一下,迅速运劲,以手中的甘蔗正中邓展眉心。

被方才惊心动魄的对战深深吸引的观战诸将皆张口惊呆,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没来由被这么一记打中面部的邓展也先是一愣,随即丢开手中的甘蔗。和着众人放声大笑,曹丕抿嘴,除了得意之­色­,还有伪善的浅浅笑意。

“大公子果然深藏不露,在下佩服。”

曹丕器重地拍拍邓展的肩,随即霸气十足地环视四方:“子桓同样佩服邓将军的骁勇善战。”

“但是邓某输了,且心服口服。大公子不单单身手了得,还有计谋。”

“是啊——”另一个来头不小的也对曹丕五体投地,“我平虏将军刘勋今日能见如此­精­彩的对阵,实在不枉此生啊。”

曹丕大落落地回到位置上,一样是和子文并排坐着,但是再度入座的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擅于掌控人心的曹丕很快把自己顺利转换成焦点人物,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举坐尽欢,却不是因为曹子文,而是曹子桓。

子文麻烦大了,在文官中有地位的曹丕今日硬是要参加到不怎么熟悉的武将聚会,明显是带有目的­性­­色­彩的。

曹丕是要借机取代子文在众武将心目中的地位。

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就是我的夫君,但是,我一点都不引以为傲。

越是这样一个难缠的角­色­,我的逃亡之路就越难走。还有一个不安定因素——司马懿。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修改好了,还是上午早点发。瓦真厚道啊。

机会

连着几日,曹丕都没有再上我这里来,小玉无奈地将洗澡水倒入澡盆,撒入桂花花瓣­干­。

准备工作完毕,我褪下衣物一股脑浸泡在芳香四溢的海洋内。

小玉替我取下簪子,用梳子梳理我的发,小眼珠在我身上来回游移:“大公子宠爱小姐的印记都快看不见了。。。”

“你很想他来?”我不客气地舀了瓢热水假意泼她。

“冤枉啊,小玉是想银子——”

“你看上赌坊坐庄的啦?几天不去就记挂着。”

被我这么一讽刺,小玉挠挠头皮,傻站着朝我呵呵笑:“是有个挺白净的。”

无奈地想面壁反省,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成了这样嬉皮笑脸脸皮比犀牛还厚的?是我教导的方针出现了问题吗?

银两也是个惹人省不下心的大问题,曹丕啊曹丕,我该拿什么借口来和你套近乎呢?

不要想其他的了,泡了个舒筋活络解压的美容澡,洗去一身烦恼,待会做一朵水灵灵的出水芙蓉。。。开着小差难得想体验一把小资情调,只是为什么头开始犯晕?小玉?我企图寻找她帮忙却不见人影。澡盆内热气上升模糊了视线,对哦,刚才闭目养神的时候她好像说要给我去端什么凝神静气的茶饮。

脑袋有些沉试图转转脖子却觉得头晕目眩,感觉不妙:“小玉——”

想呼救,但是那是我的声音吗,飘渺虚空,没有半点劲道。扶着木桶边沿企图站起,一瞬间天旋地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度转醒,床头的小玉泣不成声,失了魂一般:“小姐,你总算醒了~~~”

定睛四下打量,那是我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帐,只是小玉缘何左脸大喇喇的一个红­色­掌印?

“谁打你了?”在她的帮助下,有气无力地坐起背靠在枕头上。

“大公子打的。”呜咽着。

一听曹丕的名字,浑身一颤,再度环视屋子,门窗大开,他不在。

“痛吗?”怜惜又心疼地轻轻用手掌贴上她的脸颊,这要多大的火多大的力才能有这么样红得刺目烫的烧手的印记,“为什么会被打?”其实已经猜到,与我莫名的昏倒肯定脱不开关系。

“小玉替小姐准备茶水,回来发现小姐双颊通红晕倒在泡澡的木桶内,小玉想扶小姐无奈力气太小,因为小姐没有衣服遮羞,小玉只好试图去找西院的丫鬟来帮忙,但是她们以为小姐不得宠了,谁都不愿意来——”

越听越生气,当时的情景我可以想象,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团团转的小玉,还有麻木不仁的狗腿子们。没有打断她,克制着愤恨继续听她诉苦水。

“小玉慌了神,只好冲到东院大公子的书房找来了大公子。”

“是他?”想到之前自己一丝 不挂春光外泄,不禁然觉得脸发烫,“那替我擦­干­身子——”留意到自己身穿­干­爽的睡衣躺床上。

“是小玉替小姐擦­干­的,不过衣服是大公子替小姐穿上的。”

就算是夫妻,但还是忍不住地感到羞耻。突然想到了十四岁那年,曹丕也曾经替我穿过衣服,那时候我还是女扮男装的周不疑,因为中毒而瞎了。想起那时候的极度恐慌以及曹丕在我耳边的低沉威胁,开始佩服自己竟然会嫁给这样一个夫君。当时他虽是轻手轻脚给我穿衣,但却威胁我不可将我与他不可告人之事泄漏半句,温柔的动作却配以令人为止颤抖的恶魔低音。

多年后,纵使他转了­性­将我事事放心头,却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只要稍不随他的愿,压迫霸道的本­性­就会毕现无疑。整个宇宙天地万物,他最珍惜的永远是他自己。

“然后他打了你?”

小玉摇头:“后来大公子差人将正巧来府的司马大人找来替小姐把脉。”

司马懿会医术,曹丕也知道了!曹丕究竟知道司马懿多少?

“司马大人说小姐昏倒是因为沐浴的时候——门窗紧闭不透风,所以才会——”

“因为你没有照看好我,所以曹丕就打你!”气得差点没跳起来,之前习惯一人沐浴,也不需要人来伺候更衣,所以小玉不需要每次都在门外候着,气候并不算闷热,掩上窗门没什么不妥,今日实属突然状况,曹丕怎能如此随­性­,怪罪小玉照顾不周扬手就打?小玉不是一般的丫鬟,对我而言她是情同姐妹的存在。

“小玉之前也觉得委屈,不过后来回忆了下。那时候我说的是,小姐又晕倒了。大公子本来正在气定神闲地看书,听小玉没头没脑一句脸一下就白了。”小玉用凉毛巾来回蹭自己的脸,“现在想想,大公子可能是误会小姐旧疾泛了。”

“因为你表达不清,所以气不过?”

深表同意一记点头,小丫头就像被打傻了,只会点头摇:“而且——小玉出门搬救兵的时候忘记替小姐掩上门了!”

“轰隆”一声,感觉天雷在脑中炸开,我的清誉,我的颜面啊~~~

“介意不介意我给你右边也补一掌?”调侃地笑,伸出手拧上她的小胳膊,拧啊拧~~~

“小姐饶命啊!”知道我手下留情,她故作可怜地瘪瘪嘴,“幸好小姐没事,小玉挨这巴掌也值!”

“傻丫头!”一把将她搂紧怀里,疼惜又珍视地揉着她方才被我手下留情蹂躏过的胳膊。

开始琢磨小玉方才形容的场景,曹丕一听我晕倒,就紧张兮兮,二话不说就赶来,可见他还是在乎我的,即使这么多天同我僵持着冷暴力着,但是一旦听闻我有状况,却是亲力亲为第一时间赶到。只是他还把司马懿叫了来,可见两点,一、司马懿医术高超甚得曹丕赏识,二、我的病可能很严重,曹丕的表现加之之前普通医生无法诊断无一不证明着这点。司马懿的博学多才,医学领域的造诣我见识过,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点什么。

“司马大人还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我为何虚弱?”

“他替小姐诊脉后,说小姐无大碍,正逢季节交替,体虚之人难免会较为敏感。加之最近可能、可能房事太多了故脉象虚浮,­精­神倦怠。。。”

原来这个才是重点~~~我翻了个白眼:“好了,别说了。”

知道我巴不得地上找个洞钻进去,小玉低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耳尖地听到有人推门,慌忙佯装虚弱靠会枕头上,察言观­色­的小玉也立即替我拉好被子。

还以为英雄救美后,某人会拍拍屁 股潇洒走人,然后淡定地等着我送上门来主动道谢。曹丕出现在门口,不过这次身后还带了个婢女。

“搁床边!”他头也不回使唤背后约莫十五来岁的小姑娘。

头也不敢抬的小丫头规矩地将老大一盘子端上。

“大夫说你血气虚弱,可能季节交替暂时适应不过来,方才沐浴的时候才会昏倒。”他挥挥手示意小玉和送东西的丫鬟退下,“全是你喜欢的点心,还有鲜果,补补身子。”

不要企图推卸责任,我昏倒可是和他有密切的联系。

偷偷瞄了一眼,绿豆糕,花生酥。。。蓝­色­碎花纹镶边的碟子上,整整齐齐叠放着五、六样小吃和洗净擦­干­的果子。

计上心来,本来还伤脑筋明日怎么拉下脸去找曹丕说谢谢顺便说对不起,不过他倒自己先放下身段过来了,借着这么一次意外,我突然想到了与曹丕和好的方法,如果顺利的话,不但可以和好,而且可以顺带帮小玉和自己出口恶气,还有今天那群见死不救的奴才,我要让他们知道墙头草随风倒跟错风向是什么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下午老时间继续更~~~

小女人的伎俩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大大,要看这章可以,不要骂,不要骂。

看了别pia,偶闪。

明天下午老时间继续更~~~不说话也不看他,吸气呼气,胸口一起一伏。

“听你的丫鬟说,你最近没什么胃口?”

小玉真是会添油加醋,我明明心情不错,有按时吃饭。她是史上最会乱掰的丫鬟!

“现在感觉如何?还虚脱吗?”他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掰下一小块递到我口边,“为夫现在对你做的,可是许多女人盼都盼不来的,还不知足?”

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微微启口,迅雷不及掩耳一下咬了下去。

“你!”他剑眉怒张。

我加重齿上的力道,毫不松口咬住了他的右手食指。

没来由地被袭击,怒火中烧的男人扬起左手朝着我的脸刮来。

他的袖管带起一阵风,我害怕地闭眼,一阵血腥慢入齿间渐渐化开至口腔每一角落,舌尖一股咸咸的感觉,带着涩味,我咬破了他的手指头!纵使是以卵击石愚不可及的报复,但是我要让曹丕知道我的不满。

半晌,脑门没有被痛击,怯生生地缓缓开眼,我的小儿科没有遭致毒打,他的大掌高举过头顶,离我的脑袋还有点距离,硬是没有劈下。

终究是,下不了手?心头闪过一丝得意,脸上仍旧委屈。

咬也咬了,血也出了,恨也消了那么一丁点,观察着他的表情临界崩溃,樱桃小口放开:“是不是我今天没晕,你就一辈子不来了。”

无暇顾及指上的伤口,还有那难看的齿印,他强忍着痛楚将定在半空的点心块放回盘内:“何时如此泼辣,你是嫁进曹家的女人!”

女人不能咬男人,那凭什么男人可以打老婆,还对老婆硬来?

“我最痛恨被人冤枉了!”一副含冤莫白的可怜样,“夫君若一日错怪阿直,阿直就一日不吃饭!”小玉个死丫头,说我没胃口,害的我看到那么多好吃的都不能下手。

“冤枉?”理了下衣服,他坐到床沿,与我相距一尺的距离。面对面打量我的表情,见我一副要哭又强忍着的架势,心软了,不自觉地拉起我的手。

“去年我入了曹府当填房,仓舒的忌日都没有去坟头上柱香;嫁了你做妾更是恪守­妇­道。”抬眼毫不避讳地盯着他深邃的双眼,“铜雀台子建缅怀仓舒,我难受得想哭,却还要顾及自己的身份,而你当晚胡乱地将我对仓舒的思念歪曲成和二公子有苟且不可告人事。若你一直在意,为何当日要与我成亲?”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曹丕握紧我的手加大了些力度。

我不知道他是被我说得理亏了还是不想听我唠叨,但肚子里的话既已说出口,还是一次­性­说个清楚:“夫妻之间贵乎信任,你不信我。。。还猜忌我。。。”

曹丕有些动容的样子。

“不对——”突然想起什么摇头,“是我想错了,你是我的夫,我视你为天;可我不是你的妻,我只是——”

还没等我说完,再一次被曹丕一把搂紧,毫无预兆地,男人冲动地拉紧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大的距离,将我带入温暖的怀抱内。

“夫君的心中,到底把我当什么呢?”喃喃地,感觉口­干­舌燥。

“你是我的——”感觉他胸口起伏,喉结颤动了几下。男人将最后的字眼吃进嘴里,我听不见,来不及抬眼看他的口型。他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气氛独好,深情与之两两相望,掌心在他胸前来回斯磨。曹丕斜坐在床上,想要把我整个人包在怀里的话就要稍微扭转上身,很长时间他都保持着不怎么舒服的动作不吭一声,泰然任由我用指尖在他心口、锁骨下方肆意画着圈,谱着条条波浪线。

“我饿了。”像不会自己觅食的小鸟一样,依着男人。

他转头,左手取了块枣泥饼。

朝他莞尔一笑,文雅矜持地咬上一小口,接着又是一口。

第三口的时候,枣泥的馅料掉了出来。眼明手快的男人伸出右手防止点心弄脏被子。不经意地生疼带得他皱了下眉。

右手被咬破的伤口碰到了甜甜的枣子馅料,蜜甜的枣泥对于尚未愈合的创面来说,是一种酷刑般的存在。

带过他掌心的因握剑而生出的老茧,捧起关节分明的大手,慢慢将食指前端送入口中,异常轻柔地用舌带去甜而不腻的紫红,皮肤表面尚存淡淡如铁锈般的血腥以及手指皮肤的咸味刺激着大脑的神经中枢。将他的手指放在­唇­边吹了吹,怀有愧疚地凝视自己方才的杰作。

“痛不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好让他心软。

“根本不能和战场上为夫受的伤比。”一改方才的惊讶,他自信地挑眉,“还饿吗?”

“恩。”

男人将小小的紫红­色­果子置入口中,咬了一下,随即抬起我的下巴,贴上自己发热的两瓣­唇­。

如灵蛇般的舌一记送入,半颗甘甜沁心的小圆果被顺势推进了我的口中。

曹丕贪婪地吮着我稍显­干­燥的­唇­,一边幅度很小地以他的柔软润滑着我已经被吸得有些麻的两片薄­唇­。脸­色­潮红,呼吸困难,我只是为了弄伤他怕被事后怀恨在心,故而象征­性­地作着补偿,吃着他喂给我的食物,却不料自己再这样下去,俨然会成为他眼中的另一道甜品!

怎么办?如果再拒绝他的话,先前的一切,不是都白费了吗?

出乎我意料之外,男人知道差不多了,­干­脆地放开我。

大口吸了一口气,意识到嘴里的东西阻碍自己说话,立马咀嚼着要吞咽。

“还要吗?”他也品着水果,两眼不规矩地上下扫视我。

“。。。你欺负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有力道地捶打着他的肩头,将羞红了的脸埋入他的衣服里。难得向曹丕撒娇自然是要充分发挥小女人特质的我在他的眼中明显具有另一番不同于平日淡定清雅的生涩及暗喜,也许今日在普通恋爱少女身上可见的表情对他而言却是独特的具有魅惑气质的。

“当真不要了?”很难想象这么贴心的关怀是出自曹丕口中。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诈:“阿直想喝点稀粥,要多放点鱼片和姜丝。可惜——这里没有。”

有需求就说,有附加条件就挑明,曹丕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舒怀地一笑,好像在说:果然只有为夫出马你才会有胃口。

“来人!”他在招呼门口一直静候着的小玉。

“夫人饿了,替她弄点粥,多放点夫人喜欢的鱼片,还有姜丝。”他没有多看小玉一眼,瞳孔内满满的都是我的身影。

今早我已经喝过同样口味的粥了,一般都不会同一天吃相同口味的菜­色­。

机灵的小玉抬眼看了看我,立马接下了话头:“奴婢——恐怕——”

“恩?”曹丕冷冽地双眼扫过小玉,示意小玉不要搪塞。

“奴婢恐怕西院厨房的人不肯听小玉的。”小玉语出,曹丕面露愠­色­,吓得小丫头双膝跪倒在地。

“小玉?”佯装不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同时握紧曹丕的手,微微开口仿佛要说什么。

“起来回话。”曹丕听出了小玉的话中话。

“这几日,小姐的膳食都是奴婢自己替小姐做的。厨房的下人都说赶着给郭缳夫人还有其他公子和夫人们准备着,小姐不等个把个时辰,是吃不到的。而且,今天小姐晕过去的时候,没有丫鬟肯帮小玉扶小姐上床,也没有人肯去请大夫,小玉最后实在没的办法才找大公子的。”这么聪明的小丫头刚才一直在门外,虽然看不到听不清屋内的动静,但早就明白曹丕脸上的喜­色­缘何而起,但是坏就坏在,她继续假装害怕地哭了起来,“他们不给小姐做饭就算了,但怎么可以对小姐死不救!”

小丫头一席话结束,曹丕没有发火,语调出奇地冰冷:“把西院的奴才全部叫来。”

这才是曹丕最可怕的地方,当他决定要认真对付谁的时候,就会化身为最冷血的人,只有摸不透他面无表情所代表的含义,才是曹丕最令人恐惧的时候。

李氏与­阴­氏

好整以暇地靠着曹丕,枕着他的肩,耍无赖一样将所有体重赖在他身上,管他撑不撑得住,自己舒坦就好了。

时近傍晚,这个时间段西院的下人劳碌了一天,该忙得也都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跪在屋外,小玉一个人站在叩首行礼的众人前好不威风:“大公子,人都带来了。”

“是哪几个不肯帮忙的?”曹丕睥睨众生的视线,不寒而栗的小玉老实巴交地拎了几个出来。

“不伺候主子的奴才留了何用?全部拉出去杖责五十,然后撵走。”

曹丕话一出,那些个女子当即求饶,有的叩头叩得额头渗出血来。

本想适当教训下,为的是将来在曹府不被人骑到头上,但曹丕现在的责罚对几个身躯纤小的女流之辈,可能会出人命!

“夫君——”柔软的胳膊环上他撑在床边­精­­肉­紧实的手臂,“小惩大诫算了,惊动了公公和婆婆就不好了。”

“此事与你无关,为夫教训几个看不惯的下人何妨!”在他看来,我借着曹­操­和卞夫人,实际是­妇­人之仁,“如果你看不得他们受苦的样子,为夫把他们拉到隔壁的院落处置。”

“大公子饶命啊,夫人饶命啊,奴婢知错了!”

见风使舵地开始求我了,小玉求你们的时候有人动恻隐之心吗?算了,我也犯不着为了她们再度得罪曹丕,反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劝也劝了,曹丕不听劝又是另一回事。

曹丕大手一扬,一旁的练家子就将相关人等拖走。其余的人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轮到自己,大气不敢出一声。

“奴才要有奴才的样子,主子的事情还轮不着你们做主!”擅自判断以为我不得宠就立马调转矛头伺候郭缳,曹丕骂出了我的心声。

见我有些受惊吓的样子,曹丕也不再继续骂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而我与曹丕破镜重圆。

我想,如果这次误会得解,曹丕也不会处处针对子文吧。之前的邓展比剑事件不管与我有没有间接关系,但是毫无疑问地,曹丕开始对子文下手,难保不久的将来,子建也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建安十六年,曹丕先后随曹­操­讨伐张鲁,西征马超北征杨秋,偶尔回邺的他已然在文武百官中地位渐渐显赫,口碑日升,右进为五官中郎将、副丞相。而留守邺子建做事勤恳用人得当,将邺治理得不比曹­操­亲自坐阵时差。

建安十七年,曹丕结束了常年不归的军旅生活回到邺城。他的妻妾队伍再度扩大,两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跟在迎接的卞夫人身后拜见未来夫君。在卞夫人看来,一直被独宠的我未有子嗣,加之本就不喜欢我,所以趁曹丕在外觅了李氏与­阴­氏。

曹丕目光如炬,打量了她们后爽快地照单全收。卞夫人乐呵呵地回去伺候曹­操­,好像这回一定能抱孙子一样。

之前他是只宠爱我一个没错,但是并不是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夜夜欢爱,而且曹丕不再提孩子的事,我猜是司马大人私底下建议过什么,比如身子虚弱不利于立刻有孩子,不然对母亲对孩子都是负担等,曹丕总是避免让我有孕。

自从李氏与­阴­氏入府后,曹丕将宠爱的矛头直指她们二人,府内下人议论的焦点也由我渐渐转向她们,比如今儿个李氏得了什么珠宝,明儿个­阴­氏讨了什么便宜之类的,郭缳也不再如同往常那样对我敌意,她又找到新的对手了。

“看吧,这就是显贵家的女人,今天你得势,明日得宠的就成他人了。”去年曹丕都不怎么回来,而今年一回来都没上我过我这里,急得小玉和我团团转,他不来,我还怎么筹钱啊~~~

“小姐,我们要不先把手头贵点的首饰卖了,这样就有小钱生大钱了。”小玉的建议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样做有风险,若是让人知道我隔三差五卖自己的首饰,不等着被人绑着盘问吗?

刚想同她解释,耳尖地突然听到几乎走到门口的脚步声,纵使长久未见,但是我很容易就分辨出是他。

曹丕没有敲门,推门大步而入。第一眼,他确定了我在房内,第二眼,他辨认出我眼内的忧愁,可能误会了我忧愁的原委,他二话不说坐在了我身侧,将我的手拉至他胸口轻轻捏着,并来回研究:“夫人胖了。”很有成就感地一笑,鼻子也随之带出气息。不得不承认,难得的诙谐缓和了他周身令人不敢靠近的­阴­冷气氛。

小玉识趣地掩上门,外面放着哨。

“夫君总算记起有我这个人了。”适当地吃些小醋,我撅嘴抽回手。

“你在生为夫的气?”带着亏欠的眼神。

我有些小女人地瞪着他,从他深邃幽暗的瞳孔中,读到了他有话要对我说。

可是迟疑了片刻,他微微开启的­唇­再度抿紧。

“我去弄点点心给夫君。”这次来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一定要把他哄得开开心心的,乘机捞一大把。

使了些力道将站起身欲离去的我拉回到他怀,他坐着,而我整个人轻巧地落在他的双腿上。

“不要忙了,为夫已经找人送葡萄到这里来了。”

历史上,曹丕喜欢葡萄是出了名的。

温顺地点头。

“明日我让仲达来给你看看。”

仲达是司马懿的字,曹丕直呼司马大人的字,可见此二人的关系非浅。

知道司马大人前来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但我仍旧明知故问:“来看阿直?”

额头轻抵我的胸口,贪婪地吸着我身上的桂花香:“仲达虽然是父亲招的文官,但医术高超,比起华佗也毫不逊­色­。”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为夫今日明日都陪你,不走了。”

男人的低音听得我耳根发烫,暧昧的姿势还有暗示­性­的话语,感觉自己心速加快。不知道他这样靠着我是否可以感觉到我的心“突突”直跳。

“你不能打扰,大公子现在和我家小姐一起。”门外传来小玉的大喊。

一屋子宁静浪漫的气氛被扫,曹丕不悦地皱眉,眼睛盯着门的方向。

“我们­阴­夫人心口痛得难受,你个小丫头别挡道。”

“心口痛的话去找大夫啊,又不是大公子揉揉就好了的。”小玉泼辣起来还真有模有样,我忍俊不已地笑出了声。

被打扰的曹丕见我心情不错,没来由地拉下脸:“其他女人同你抢夫君,你不怒反而笑?”

光是听到小玉的讽刺,再联想到小丫头平时吹胡子瞪眼的怪样子,我就觉得好笑啊,想必­阴­氏的丫鬟早就给气得说不出话了。

朝曹丕假意害怕地一笑,带着几分撒娇与媚态。

“你还笑?”曹丕将我搂紧,信不信为夫立刻整治整治你?带着恐吓,带着宠溺。

“不笑了。”趁着男人得意之际,灵巧地挣脱开站起,打开门正对上­阴­氏的丫头,“什么事?”

门口的丫鬟不把我放在眼里,伸头找到屋内的曹丕,立刻跪拜:“大公子,我是小茹,请您移步看看我家夫人。”

这个­阴­氏也不过如此,一听夫君上我这来可能与我旧情重燃,耍着人人都看得出的小手段。

“他心口痛?”

“回大公子,夫人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心口刺痛。”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曹丕难得正眼瞧了小玉。

小茹百思不得其解地抬头等着曹丕开口。

“愚不可及!小丫头说得很清楚了,她不舒服自然是叫大夫!”曹丕拂袖,似要驱走她。

“已经派人去找大夫了,但是夫人此刻疼痛难忍,只要看到大公子,一定会好转的。大公子忍心看到夫人受苦?”死乞白赖地又向曹丕跪进。

“那又如何!”曹丕不再愿意多浪费一分一秒,“滚!别来烦本公子。”

这就是曹丕,未来的帝王,昨日还是珍宠备至的枕边人,今天却可以毫不留情不顾念生死,将来他做了皇帝,一定会将厌倦了的女人打入冷宫,再也不闻不问吧。

开始替­阴­氏不值,替所有他的女人不值,当然,包括我自己。

“又同情别人了?”他看出我的所思所想。

我知道­阴­氏很可能是诈病,但是还是忍不住劝曹丕:“夫君不去探望下?”

“她痛死了也于为夫无关。”

我震惊从他口中坦然溢出的残忍话语,冷不丁地毫无防备被一把拥入怀,他喜欢搂紧我,从很久开始就是这样,不带任何目的,没有任何预兆,只是这样被拥进如火般滚烫的胸怀。

“夫君——”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还是不敢扫他兴致地反手回抱。

“只要你还在,只要你就可以了。”他语无伦次不明就里的话,我听不太懂。

作者有话要说:要收要评,不要bw。

周三会更新。

竹篓事件

“夫人的身体状况好很多了。”司马懿恭敬并面带微笑从容地将我的病情如实阐述,“大公子若得知此消息定会大悦。”

“有劳。”我放下袖子,“司马大人医术高明,若是经大人诊断说无碍,那么阿直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阿直谢过大人。”

小玉在门外候着,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人,有些打着暗语地将话头扔给司马懿。

若有所思地一记点头:“夫人过誉了,仲达若非夫人相救,早就身首异处,何来今日能够替曹­操­大人效命?”

“大人无需介怀,您也帮了阿直很多,不是吗?”这一年多我一直提心吊胆,怕他将仓舒的事情漏出去,怕仓舒被曹丕通缉。若今日不趁如此机会讲个明白,心中大石又不知道要悬上多久,失眠的夜晚也不知道要持续多少个。

司马大人站立在我对面,正­色­道:“夫人放心,仲达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夫人的再造之恩仲达毕生谨记。”

他说的是真是假?从脸部表情包括透彻的眼神看来,这些话出自肺腑,而且这一年以来曹丕似乎不知道仓舒建在的丁点。

但是历史上司马懿的装的本领可是骗过了曹­操­骗过了曹丕的,如果他是一个演技高超之人,那么此刻说着这番话的司马懿内心真正在盘算着什么呢?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太过敏感,身为曹丕的左右手,我真的不可以对他掉以轻心。

我愣着,不知如何反应,同一时间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响,围观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争执着一件事。

“夫人很好奇,外面何时?”司马懿似乎知道外面的前因后果般泰然自若。

“你知道?”心头闪过一丝念头,莫非与曹丕有关?

“是大公子的安排。”

不出我所料,曹丕又耍了什么花样,不知道这次的倒霉蛋是哪个?

“夫人,这边——”司马懿举止轻巧地领着我来到窗边,透过细微的那天窗缝,我看见了曹­操­大人,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青年才俊。该陌生男子企图辩解着什么,却反而引得曹­操­更加愤怒,拂袖而去,空留一­干­人等呆呆站立在原地,围着一个大小能容纳一人的竹篓。

“早说了,这是大公子要送给司马大人的葡萄。”一个下人粗鲁地从杨修身边半推半搡地挤过,拾起盖子罩了回去。

众人散去留下恍然大悟的杨修百口莫辩。

“曹­操­大人明确规定几位公子不可私底下结党营私,所以在下与另其他文臣除了曹­操­大人的传唤,不可以来府中。”司马懿平静的语调配上波澜不惊的双眼,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之前大公子刚回府的时候,我们几个臣下都通过藏匿于竹篓中,以障眼法的形式得见公子。不过昨日吴质兄同在下出竹篓准备进大公子房间的时候,被人偷偷跟踪并发现,考虑到今日仲达尚需替夫人断症,不得不故技重施,看来运气不错,杨大人跟着大公子本要赠予仲达的水果,错认了——”有些庆幸地朝我看看,“我通医术只有大公子知道,所以为了给夫人诊脉,大公子着实冒险了。”

不对,司马懿在撒谎。本人可能没有意识到,但是只要他说的是违心的话,这个温厚的老好人就会不自觉地眼睛向下看。他的肢体语言背叛了他!

“既是如此,为何司马大人不到阿直的房内,却要特地找人把阿直邀请到夫君的东院?”我悠闲地找了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了下,“如果阿直没有猜错的话,夫君用竹篓将你偷偷运进他的房间,然后在你到来之前把我找来屋中侯着,跟踪你而至的杨修见竹篓的目的地又是夫君的房间,必会确定有人藏匿于篓中来见夫君。而间隔一段时间后再将装了葡萄的竹篓抬走,让他以为竹篓内的人要出府慌忙找寻曹­操­大人前来拿人,从而使找曹­操­来的杨修失信于曹­操­大人。当然,顺便也可以了解我的身体状况。”还有更深层次的想法,我没有告之司马大人,很强烈的感觉让我怀疑昨日杨修轻松察觉司马大人他们并一路跟踪至曹丕门前绝非偶然,所谓的为了给我看病不得不出此下策以相同方式铤而走险不过是引出跟踪者的一系列计谋。身为子建拥护者的杨修,此人聪明绝顶,但锋芒毕露不擅掩藏,喜欢出风头不懂低调,曹丕与众谋士看准了杨修急于维护子建地位必会奔走告知曹­操­大人,从而成功反将了杨修一军,打击了子建一派,又顺带给我看病,好一个曹丕,连我也利用上了。

司马懿风度极佳地维持原先不变的笑容:“人也散了,仲达先行告退,大公子还在书房等着仲达汇报夫人的病情。”

汇报?是汇报方才的一幕顺带着我的情况吧。

当晚曹丕就像他自己承诺的那样来我这里,经可靠人士告知我身子骨不再虚弱,男人不再有所收敛。肆无忌惮的一夜过后,我又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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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十月,曹丕随父亲讨伐孙权,之后的数年,曹丕长年在外,即使没有行军打仗回到曹府,也不是独宠我一人,可以说这几年来,我们聚少离多。

公元215年冬,曹­操­与张鲁的交战以张鲁的投降结束了曹氏父子兵们的连年征战。而我,也恰好在这个时间段,筹足了跑路的旅费,以及可以保准我与小玉吃得营养穿得有品一辈子的金银财宝,以银票、首饰、银子的形式。考虑到天气转冷自身身体虚弱会给出逃带来诸多不便,因此我们商量之后决定将计划延迟至次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伺良机。

216年,魏公曹­操­居城中以内政作为战后侧重发展目标,他老人家也带头亲耕藉田。五月,汉献帝进曹­操­爵为魏王,曹家一族的地位如日中天,势力发展迅猛不可挡,不过那些都与我无关,明日曹丕会随曹­操­大人打猎,当然几个同辈的公子都会陪同,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人谁会管我?明日,就是我与小玉逃出升天的日子。

当天晚上,我与小玉一件件核对着要带走的东西:“首饰包袱里,银票一人一半藏胸口——”

小玉安静地站在一边看我点算,几天前自从定下明日是计划实行日后,不知是否为错觉,她神­色­恍惚,做事说话总缺个心眼。

“虽然知道小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但小玉还是要提醒小姐,离开大公子的后果可能很严重,若是逃跑失败或是到时候被抓回来。。。”

“你得了逃跑前的恐惧综合症。”我放下银票,没有架子地给她斟上一杯水,“现在城中治安很好,出城的话只要有个像样的借口就成。到时候你不要紧张自乱阵脚,如果几位守门的官爷问东问西,我再给他们点茶水钱,不就结了?再说了,天塌下来我顶着,曹丕不会动你的,放心。”

被我安慰了下,她似吃了颗定心丸,喝完水站起身,揣着银票和收拾好的包袱,确定门外走道内无人,她才捧着东西回自己的屋。

掩上门,将后背靠在门沿,终于要飞出这个不大不小的牢笼了,开始无限遐想逃脱后的自在时光,做着在某处偏僻小镇安乐生活的美梦,也许三国是个人吃人,战火波及百姓的时代,也许脱离了曹丕可能会有不如人意的生活,但是我相信自己的余生绝不应该在这间虽谈不上简陋狭小但不令人向往的西院屋子内度过。

沉思感伤完毕,坐在桌边给自己来上一杯茶,期望今夜到明早离开前不要发生什么预料之外影响大局的事情。

“在想什么?”没有留意,曹丕竟然推门,大喇喇的一个人站在门外,正对端坐屋子正中央桌边的我。

下意识眼睛向右下角瞥了一眼,很快地起身迎接,太过唐突以至于不知道对他说什么。

“今晚陪陪我?”有些征求意见地望向我,“身子有不舒服就别勉强。”

如果说身体不适,明日能大摇大摆出去“逛大街”吗?摇头赔笑:“夫君难得找阿直,阿直怎能扫兴?”

“不曾怪为夫冷落你?”他牵起我的手。

没钱的时候非常地怨恨过!

见我没有反应,他局促不安地轻掰我的小指,也许下意识的动作男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表情似是在斟酌如何向我解释,其实我无所谓他是怎么想的,就像他一直不知道我心中如何想一样。

火热的吻袭来,男人最终没有选择开口,而是以身体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他对我的思念?

相别多时,男人手头的动作如过往一样轻柔熟练,当他忍耐到了极限的时候,他叫了我的名字,伴随着低低的呻吟。

一次又一次,男人满怀渴望地叫着“阿直”,知道无尽的热情需要被回应,双手攀着他的双臂环上男人的颈项,千娇百媚地在他后项打转轻抚。

“你——爱我?”暴风雨般激烈的一番恩爱,曹丕喘着粗气。

“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撒谎已经不记后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逃跑计划提前,下章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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